第一章 什么是石狮子（一）

　　又是一个平淡的夜晚，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进入屋子后，脱下外套，就直接上了床，昏昏沉沉地睡去。
　　话说回来，我已经记不清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外喝了不少酒，晚上回家就直接睡去，而且还做了梦；梦中我手持一柄直刃长刀，于月色下挥舞，刀身闪出淡紫色光芒……这或许是一个童心未泯的武侠梦？
　　“那把刀的名字是……”
　　——夜莺。
　　是啊，是叫做夜莺。
　　那晚我睡得昏沉，口干舌燥时，迷迷糊糊，想起身去喝口水，然而身上沉重异常。我从不信奉鬼神，但这月黑风高的晚上，也不得不让我多想，瞬间清醒了过来，转动眼睛，暗自又动了动手指，好在这“鬼”压得不够压实。
　　“别动。”
　　黑暗中传出一声警告，声音清冷，来源就在我身上。
　　我吓了一跳，而后才发觉面前似乎有个人影；人影且不说轮廓怎样，体重显然是很轻的，如同一个小孩子，坐在了我腹部。
　　周围安静极了。
　　我心中并不平静，三更半夜被人撬了房门不说，关键是这贼胆子也挺大，还敢闯进我房间，叫我别动？我气恼了起来，在职场上当孙子，难不成在家里还不能硬气起来？
　　“你谁啊？大半夜的敢闯进我家！”我怒道。
　　“还会说话？有种再说一遍。”这人嗤笑一声，语气里的淡然，仿佛示意她才是这家的主人，“说啊。”
　　话音落下，我心中一怔，只觉得脖子上划过一阵冰凉，而后这股凉意流淌而下，滴落在枕头上。这出乎意料的行为，让我头皮发麻，冷汗弥漫至全身，我的感觉如果没错，脖子上应该是被某种利器划破了。
　　“怎么，你居然害怕了？”
　　我干咽了一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在家能遇到这事，我都宁愿自己是喝了假酒，产生了不得了的幻觉。
　　“说啊！”她的声音大了起来，无比迫人。
　　“说……说什么啊？”
　　“你是人吗？还有，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我……我当然是人啊！你看我身体热不热，你看看，这么热的人哪能是鬼呢？是吧？”我急不择言，甚至说完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或许她也混乱了，沉默许久，才问：“名字呢？”
　　“林其羿。”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三……快二十四了；明天生日。”我尽可能地把问题回答得完美些。
　　“滴——录入成功。”她手上的手表发出了机械音，“——目标人物正在搜索……搜索成功。”
　　她手表上的光很亮，几乎把我房间都照亮了一点。我能看到她大概的样子，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短衫、牛仔短裤，面容有些稚嫩，但蹙眉的样子挺成熟的。
　　“行吧！欢迎回家。”她跪坐在我身上，随意地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谢。”虽然不知所云，但我还是道了声谢。
　　“你有同伙吗？”
　　“啊？”
　　“啊不，我是问——你有伙伴吗？”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带着一丝丝期许。
　　“我的朋友挺少的。”
　　“住一起的有吗？”
　　“你想合租？”我很纳闷，这似乎并不能成为她撬我锁的理由。
　　“不是，你精神力八百多诶，是个香馍馍！”她激动地扭动身子，“八百多，我的天，超级高了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游戏数值、动漫情节，还是说你丫的就是个中二病？”
　　她瞬间冷静下来，绰起一旁的长刀，又一次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这回事，房子刚买，房贷都还有呢！”
　　“没有同伙？”
　　——这孩子怎么就跟“同伙”过不去？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的笑，压都压不住了，“没有。”
　　“那跟我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尤其是她手里的刀子并没有松懈，我似乎没得选，“那个……有工资吗？”
　　“先说同不同意。”
　　“有钱就行。”
　　她立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上面滑动了几下后，就将其面向我，“签字、拍人脸。”
　　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没有多少，因为她给我的只有签字一栏，其他的，也就是“本人‘土豆莴笋吃一年’确认成为‘夜莺’连接人”这一句话。
　　——土豆莴笋吃一年？这称呼真是古怪。
　　我从棉被里抽出手，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点击绿色“确认”键后，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人脸识别的流程；见此，我连忙别过头去，“你先给钱。”
　　“为什么？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她发狂似地抓着我的肩膀晃动。
　　“我……要是……被你……刷脸转账了……怎么办？”
　　她一愣，“不是吧！我是大学生诶！这你也防！”
　　我看着她，“谁曾经还不是大学生了？”
　　“我不会骗你的。”她看着我的眼睛。
　　这么真诚的眼神，一时间让我难以与之对视，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稍稍移动了几下，手机前置相机总算是对准了我的脸，“反正一个城市的，谁都跑不掉。”
　　“那是！”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整条臂膀挺凉快的，好像浑身也光溜溜，不着片缕。现在正值秋季，空调不知何时已经关了，可是我也没有裸睡的习惯，手在棉被里摸来摸去，我还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连裤衩子都没穿！
　　棉被这么薄，腹部那么热，我脸上也那么烫，这……不妙啊！
　　——谁来救救我？
　　我正胡思乱想，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循声望向那个方向，回头就对她说：“大老板，方便去帮我开下门吗？可能是有人敲错了门，说一声就可以了。”
　　“不要，要去你去。”
　　“为什么？就几步路。”
　　她看着我，手紧握着刀柄，“要不一起去。”
　　“你先下去。”
　　“哦。”
　　她蹦跳下床，嗒嗒声响起，让我皱眉，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她没脱鞋就踩在了我床上。
　　我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她站在床边，目光仍然没放过我。
　　“能不能转过身去？”
　　“你想偷袭？”
　　“你可以出去。”
　　“那你跑了怎么办？”
　　“我有裸睡的习惯。”我直接说。
　　然而这并不影响夜莺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她的目光变得比刚才还火热了起来。
　　“又没人看见。”
　　“你不是吗？”我问。
　　“又没别人看见。”
　　“裸着呢！”我指向房门，示意她出去。
　　“又没人看见。”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你发誓不准偷袭哦！”
　　“我发誓，再说了，我偷袭你干嘛？就凭你是女的？”见她转身，我攥紧被子，躬身就朝室内阳台奔去，随手扯下一条裤衩就立马穿上，丝毫不敢懈怠。一切完毕，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悸动全呼出去，随后抱起地上的被子，转身就走，结果与她面对面。
　　“你这是有多不放心我？”
　　她昂起头，别过脸去，“你又不是女的。——反正看都看了。”
　　我无言以对，毕竟这么厚脸皮的妹子，在我的人生履历中，还从未记载过。
　　敲门声仍在不断响起，我叹了口气，不在理会她，只快步将棉被仍在床上，继而小跑至防盗门前。
　　我抬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未动手开门，她的话就传了过来，“等一下！先别开！”
　　她一路小跑过来，将自己手里的刀递给了我，“你拿着。”
　　“拿刀干嘛？”
　　“防身。”月光透过客厅的顶侧采光玻璃，照耀在她严肃的脸上。
　　真是没想到大学生里能有这么中二的，见她递来的刀，我眼睛都不带抬的，也高昂着头说：“我无敌，你随意，谢谢。”
　　她看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睛，最后点头认同了我的话，“也是，精神力八百多，也应该无敌了。——那我可就靠你了。”
　　“嗯，安心躲在我身后。”
　　“好，你也要是人哦！”
　　她这话好像是在讨好我，让我心中有些暗爽，搞得我忍不住想要逗她，“如果我不是呢？”
　　闻言，她小脸严肃起来，朝着我立起刀尖，“那我会立马砍了你。”
　　“……”
　　——好吧，你可真实诚！
　　我转身狠狠地转动门把手，将门拉开的这一刻，我完全没意识到什么，只本能反应似的扭了一下头，后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从我脖子旁匆匆掠过。
　　“什么玩意？”看着门外漆黑一片，话就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数次剁骨的声音。我僵硬地回头，昏暗的环境里，影子杂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硫酸味。
　　她手上的刀沾满了水渍，又像是粘稠的液体，除此之外，她本人身后似乎还有什么在蠕动，看起来是一根绳。
　　“咕噜噜”的声音在门外回荡，诡异至极，我压根就不敢看过去，天知道那里蹲着个什么玩意。
　　“还不快跑！”
　　随着她一声喊，我咬牙就往外埋头猛冲。
　　“啧！跑错方向了！”
　　一阵清香，细腻的手臂挽住了我的脖子，随后一股力道传来，将我往后扔了出去。
　　“终于出现了，老是跟老娘万捉迷藏！你大爷的，给我爬！”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话里似乎带有一点点哭腔。
　　我撞在了沙发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懒也是一种好事，不然的话，自己就不会是撞在沙发上了。一旁嵌入墙体的条状物，上面鲜血淋漓，伴随着一些透明的粘液滴落在沙发上，引得阵阵焦黑，这些东西带有腐蚀性。
　　趁她和那莫名的怪物打得不可开交，我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心中狂跳不止，仿佛在耳中打鼓。我在黑暗中摸索许久，最后总算是来到了打开客厅灯光的开关处，然而按了几下后，半点反应也没有，真稀奇，城市里难得停几次电，真不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