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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作品名称:慧儿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4-03-20 08:25:33      字数:4232

  再有几天就进腊月了,大雪早已把这座充满万国格调的城市包裹起来,除了天空是蔚蓝色的,其他都是白色的,街路是白的,车是白的,屋顶是白的,树枝是白的,就连人也是白的。
  街上的行人两只手揣在袖管里,低头看着发亮的街道,小心翼翼地蹭着脚步前行;等车的人冻得两只脚在地上乱蹦,嘴里不停地诅咒这该死的天气;公交车的玻璃上挂着厚厚的冰霜,看上去就像是移动的冰窖;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推着破旧的自行车沿街叫卖,随着嘴一张一合呼出的热气,瞬间就挂在棉帽子上成了白霜。
  这个冬天真是太冷了,白天零下二十四五度左右的气温,把整个城市都冻住了,除了上班上学的,其他的人都蜷缩在家里守着火炉。
  大海的不醉不归没有了夏日的红火,中午除了少数几个学生和极个别不带饭的公家人来吃饭外,再没有其他闲人来落座,其他几家店铺也是一样的冷清。
  还不到中午,凤玲和大海坐在店里闲聊,慧儿站在窗户前,漫不经心地用盐水擦拭着窗玻璃。
  慧儿和常磊确定了恋爱关系没多久,常磊就给慧儿在不醉不归附近租了间楼房住,为此事凤玲心里还有点儿发酸。
  凤铃对大海说:“你看这事儿弄得咱还租个平房,常磊倒是给慧儿租了间楼房,价钱跟咱也差不多。”
  大海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一片包括咱这饭店和张大膀子干活的浴池,都归常磊管,他是这一片儿的片儿警,再说你也别比这比那的,咱把生意做好了,过几年咱买一套不就结了吗。”
  凤玲一撇嘴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自从搬到常磊给租的房子后,慧儿有时候上班就来晚,有时还没精打采的,缺少了从前的那股精灵劲儿,今天慧儿擦窗玻璃就有点儿像没睡醒一样,显得没精打采的。
  凤玲看着慧儿慵懒的样子觉得不对劲儿,起身来到慧儿的身后,小声地问道:“死丫崽子,你说,你俩是不是到一起了?”
  慧儿顿时就羞红了脸,她低下头呢喃道:“没有。”
  “没有?你骗谁呢,我可是结了婚的过来人,这还能骗了我!”凤铃压低声音道。
  “撵他,他也不走,完了就……”
  “你个傻丫头,这能随便给他吗?他看中的就是你身上的纯洁劲儿,你现在就给他了,他以后,咳,就少跟你说了一句话。”凤玲想了一下又问,“几次了?”
  慧儿低头不语。
  “问你几次了,赶紧告诉我。”凤铃有点儿急了。
  “四五次了。”慧儿低着头答道。
  “你呀,让我咋说你呢,你这个月来事儿了吗?”
  “啥事儿啊?”慧儿抬起头傻兮兮地问。
  “哎呀我的妈呀,你这死丫崽子,连这都不知道?”凤玲真急了,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就是例假,城里人说的月经,哎呀我的妈呀。”
  大海正仰着头看电视,听到凤铃说的话,就责备道:“咋啦,什么例假月经的,你和慧儿说这嘎哈?”
  “没你的事儿,老实儿看电视得了,啥都插嘴。”
  大海被凤玲一下子噎了回去,摇摇头站起来上后厨去了。
  “你快说啊,这个月来没来?”凤铃见大海走了,就又追着问道。
  “今天刚来。”
  凤玲长出了一口气,宽慰道:“可吓死我了。”说完摸摸自己的胸口。
  “要是不来能咋的?”慧儿不解地问。
  “能咋的?能生孩子!”
  慧儿一听吓得妈呀一声,刚要张嘴,门开了进来一位穿绿大衣的邮递员。
  邮递员手里拿着一封信,问道:“谁叫张慧儿?”
  “我。”慧儿答道。
  “你的信。”邮递员把信递给慧儿,转身走了。
  “谁来的信?”凤玲问道。
  慧儿看了看信封,道:“咱屯子来的,是我家吧。”说完赶紧撕开信封。
  信上只有“二丫腊月初七结婚。”几个字,落款张福。
  慧儿把信递给凤玲,道:“我姐要结婚了。”
  “啥时候?”凤玲接过信,“腊月初七?今儿是阴历几儿?”
  “今儿……”慧儿赶紧看挂历,“今天是阴历十一月二十四。”她掰着手指,“哎呀,还有十三天。”
  “时间赶趟,提前三天回去就行。”凤玲对慧儿道。
  “我想提前一个礼拜,回去帮我妈忙活忙活。”
  “大海你出来一下。”凤玲对着后厨喊道。
  “啥事?”
  “二丫腊月初七结婚,慧儿想提前一个礼拜回去,你看行不行。”
  “行,正好现在也不太忙。”大海又琢磨一下道,“我看啊,咱也歇几天,快过年了,要不……”大海没往下说。
  “要不啥?”凤玲见大海吞吞吐吐地就追问道。
  “我想把咱爸咱妈和彩霞也接过来。”
  大海说的彩霞是他和凤铃的女儿。
  凤玲沉吟一下,道:“也行,这样以后除了上坟咱就不用回去了,干脆,咱也找常磊帮着租一间大点儿的房子,让咱爸咱妈也别回去了,彩霞再过几年也该上学了。”
  大海点点头表示同意。
  凤铃故意皱着眉头装作疑惑地道:“二丫的婆家是谁家呢?能配上二丫的……哎呀,能不能是春生。”
  “春生?”大海和慧儿一起惊讶地道。
  张福和春生从省城回来,下了火车又在来时住的那家小旅店儿住了一晚,第二天,两人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春生给二丫买了一套城里时兴的衣服,一双皮鞋,还有一些女孩子用的日用品,这都是在营业员的推荐下买的,看看还剩下不少钱,春生就又给祥子和桂花及孩子们买了礼物。
  张福兜里有了钱腰杆子也硬气起来,他给自己和张红莲各买了一件上衣,还想再给王庆和大翠也买一件,愣是让春生给拦下没买成。张福只好给王庆买了两瓶酒、两盒烟卷外带一斤白糖和两斤点心。
  中午两人在饭馆子点了两个菜,张福还喝了二两白酒。
  晚饭后,张福和春生又在旅店老板的的指点下,到不远处的小剧场看了一场二人转。
  
  张福从省城回来心里这个乐啊,他以前最远就到过松江县城,连坐汽车都是有数的,更别说坐火车了,他只是在小学课本里看见过火车的样子,真火车到底长啥样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次他不仅到了省城,还在火车站小心翼翼地摸了黑不溜秋的火车头。虽然火车头叫唤了一声,吓得他差点儿坐地下,他觉得在屯子里能见过火车摸过火车的,估计也只有大哥王庆了。
  晚上,躺在小旅店儿的炕上,张福不知不觉地在心里,念叨起大海两口子的好来了,要不是他俩把慧儿领进城,慧儿要是不和城里那小子搞对象,他恐怕这一辈子也去不了省城,裤腰里恐怕一辈子也藏不了那么多的钱,更别说坐火车摸火车看二人转了。
  想到这他禁不住又偷偷地摸了摸裤腰,嗯,硬棒棒的还在,虽然睡觉不得劲儿,但这样保险,你就是把我偷走,钱也在我裤腰眼儿上绑着。
  不过还有一事他怎么想也没想明白,为这事儿他还问过春生,咋刚一模火车头,火车就嗷嗷叫唤两声,还呲呲地喘粗气。
  春生也是头一次看见火车,他摸着后脑勺寻思着说,可能是火车不愿意让人摸呗,要是让人随便摸,那都来摸,火车还干活不,最后他还装明白地对张福说,你摸谁的脑袋谁愿意啊,那还不生气,下回可千万别去摸了,万一那大家伙发火给你一脚,那还不要命啊。
  张福听春生说完,自己琢磨琢磨也觉得有道理,心里叨咕下次真不能去摸了。
  其实春生乐得也不比张福差到哪,自己没花一分钱就去了趟省城,还逛了县城,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最高兴的是媳妇有着落了,这一路上他不停地哼哼二人转-。
  张福见春生这么高兴,心里道,小子,你这媳妇是代妹出嫁,还不知道二丫肯不肯呢。不过张福也想好了,不管二丫同不同意,她都要嫁给春生,他又想,得回自己有俩闺女,这要是就慧儿一个,真就没法向大哥王庆交代了。
  张福在回来的路上嘱咐春生,到家就把慧儿的事儿告诉王庆,让他赶紧来提二丫的亲,再把给二丫和祥子他们买的东西都带上,二丫要是犯叽咯,就连祥子和桂花都能帮春生说话,不信二丫不同意。
  春生听了张福的话,头点的像鸡叨米一样。
  
  如果说大雪像一快遮天的幕布,那羊骨头屯就是幕布上的影子,如果影子里没有炊烟升起,那你就分不清哪是房子哪是幕。
  张福和春生在村西头下了车,在老榆树下快要分手的时候,张福又嘱咐春生千万别忘了,到家就让他爸妈来提亲。
  春生说忘不了,说完话一拐弯就到家了。
  张福独自向村东头走去。
  张福进了家门,赶紧吩咐张红莲炒几个菜,还把从县城带回来一只烧鸡掏出来。
  张红莲见张福一个人进门,就跑到大门外往街上看,外面白花花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回到屋里问张福:“哎,老头子,慧儿呢?”
  “没回来。”张福一边手忙脚乱地往柜里塞东西,一边闷声闷气地回答。
  张红莲见张福着急忙慌地往柜里塞东西,就问道:“你把啥塞里边了?”
  张福把柜盖上锁好,把张红连拽到炕沿坐下,小声道:“钱。”
  张红莲张大嘴巴问道:“钱?多少钱?”
  张福一把将张红连的嘴堵上,走到门口把门使劲儿地拽了拽,又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这才回过头趴在张红莲的耳朵上道:“好几千呢。”
  张红莲惊呼一声:“好……”
  没等张红莲把话全喊出来,张福又一把将她的嘴堵上,急赤白咧地道:“你小点儿声!”
  “到底多少钱啊?谁给的?慧儿给的?”
  “你先别问了,赶紧把烧鸡撕了。”
  ……
  张红莲把撕好的鸡装到碗里,随手拿一块塞到小孙子胖胖的嘴里,道:“我就知道慧儿不能回来的。”
  “你咋知道?”
  “要是你进了大城市还能回咱这穷地方啊。”说完看着张福道,“那慧儿和春生婚事咋办?你咋和大哥交代?对了,春生没闹啊?”
  张福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张红莲一听也高兴了,道:“老头子,真有你的,这下可好了,二丫的婆家也有着落不用咱着急上火了,就是不知道二丫能乐意不。”
  “我估计差不多,一会儿你和她透个话,看她啥意思。”张福小声道。
  张红莲冲西屋喊道,“二丫,出来帮我烧火,你爸回来了也不出来说个话。”
  二丫从西屋出来,看见张福道:“爸回来了,我妹呢?”
  “你妹太忙没回来。”
  “那春生呢?他俩不订婚了?”
  “你妹不愿意了。”张福说完转身进了东屋。
  二丫看着张红莲道:“啥玩意不愿意了?”
  “慧儿在城里有别人了。”张红莲道。
  “啥意思?有别人是啥意思?”二丫还是糊涂。
  “就是不同意和春生订婚。”
  “唉呀妈呀,进城就是不一样啊,啥都敢干了,这架势的,这不是坑了人家春生吗,这个慧儿,春生多好啊,还能干活,还……”二丫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说多了。
  “你也觉得春生好?”张红莲颇有兴趣地问道。
  二丫脸一红,她没有听明白张红莲说的话是啥意思,刚要张嘴问,就听有人在院外喊开门,又听张福在屋里喊她去给她大爷开门。
  二丫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我爸的耳朵今天咋这么好使,他咋知道是我大爷来了。”推开房门,二丫果然看见王庆两口子站在院子外,她疑惑地小声道,“怪了,是商量好的吧。”
  王庆见是二丫来开门,就上下打量二丫一下,然后回头冲着大翠一笑点点头。二丫被王庆看得心里发毛,她摸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看衣服,什么都没有,就问王庆:“大爷,你嘎哈这么看我,我脸上又没花。”
  王庆笑了笑没吱声,抬脚往屋里走。
  大翠在二丫身后,啧啧地直咂嘴。二丫又是一愣,心想今晚这都咋的了。
  王庆被张福让到炕上,大翠在厨房一边帮着干活一边小声和张红莲说着话。
  二丫见有人帮忙了,就对张红莲:“你和我大娘干吧,我进屋了。”说完进了西屋。
  张红莲和大翠嘀嘀咕咕一边说一边笑,忽听外边好像有人开大门。
  张红莲道:“春生来啦?这孩子着急了。”说完咯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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