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迎接朱德

　　第二天一大早，等阎锡山洗漱完毕，侍卫长赶忙向阎锡山报告昨晚发现黑洞的事。阎锡山一边用着早餐一边说：“只是一个黑洞嘛，没事就好。”略一沉吟，饶有兴致地作出如下判断：“奇怪，这么大的黑洞，在这黄土高原的土崖上，绝非天然形成。既然不是天然形成，那总是有人特意挖成的吧。如此规模，岂是少量人员能够完成的。莫非……”
　　阎锡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侍卫长：“看看随军转移的山西大学的教师里面，有没有研究明史方面的专家，让秘书处赶快找这么一个人来见我。”
　　“是，长官。”侍卫长见阎锡山对黑洞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又补充说道，“从洞内土质颜色发生变化的情况来看，这个洞应该有些年代了。”
　　“唔，是吗？那就请专家考察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洞。”阎锡山似乎想解开一个谜。
　　“东河这地方好啊。你想，我们要开挖建设一个防空洞，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大黑洞，是吉兆啊。省了我们多少功夫和钱财呀！我们正准备召开第二战区高级军事会议，这几天我还发愁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呢。现在好嘛，真乃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阎锡山对跟在身边的侍卫长说。
　　侍卫长一时也弄不明白，偶然发现的这么一个黑洞，在阎司令长官的眼里，为什么把它看得这么重要。
　　阎锡山最后吩咐随从副官：“你们要争分夺秒地建好防空洞，并且要在防空洞里布置一个大的会议室。我们的重要会议，就选在这里召开。”
　　第二天，被找来的专家带着助手和一些现有的勘探仪器很快赶到司令部驻地。阎锡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了他们。但他并没有讲多少话，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具体事情就交给侍卫长办理。
　　在卫队的严密保护下，专家和助手马不停蹄地进入现场，对黑洞展开细致地勘探和考察工作。
　　侍卫长向专家交待了阎锡山的指示，要搞清以下几点：
　　一、黑洞是何时所挖；
　　二、黑洞是何人所挖；
　　三、黑洞有何用；
　　四、洞内有何物。
　　
　　在专家进行勘探工作的同时，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参会人员陆续从自己的防地赶到东河。
　　阎锡山和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商量，电约驻扎在马牧村许家大院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八路军总司令(1937年9月1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将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改称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但八路军的称呼，仍被广大指战员和人民群众习惯地沿用下来)朱德前来参加会议，讨论目前山西局势和反攻太原的可能性问题。
　　马牧村，隶属山西赵城县(现洪洞县)，距东河村50华里，距刘村70华里。
　　相传，东魏孝静帝时期，军队曾屯兵于汾河西岸。当时该地荒无人烟，只是一片茂盛的水草地。看到眼前水源充足且土地肥沃、水美草壮的这一片开阔地，军士们欢呼着：“真是牧马的好地方啊！”因此，这个地方被命名为“马牧”。
　　
　　为加强与第二战区联络和沟通，八路军总部向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和中共中央北方局所在地靠拢。1937年12月，八路军总部从五台山移驻山西赵城县(现洪洞县)马牧村。同时八路军115师师部机关也驻扎此地。
　　美国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这里多次采访朱德、彭德怀、刘伯承、贺龙等八路军领导人，也采访了普通战士和当地老百姓。根据这些采访记录，写成了《人类的五分之一》报告文学，忠实记录了中国军民同仇敌忾抗击日本侵略者暴行的英勇事迹；热情讴歌了共产党领导下的部队“是一支新型的军队，他们不奸淫掠夺，尊重农民并帮助他们收庄稼，特别是教育他们认识自己的力量，并告诉他们如何战斗并赢得胜利”。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向全世界传递了中国人民抗战必胜的坚定信念。
　　一时，马牧成为临汾抗日活动的又一中心，吸引着各地青年前来投入到抗战的洪流之中。只有17岁的魏巍从河南简易乡村师范学校毕业后，从郑州只身奔赴山西赵城马牧，投奔八路军115师军政干部学校，参加了八路军。该校后来并入八路军总部随营学校。1938年，随营学校并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魏巍成为第三期学员，并在那里加入中国共产党。年底，从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
　　
　　接到阎锡山的来电，朱德非常重视，和彭德怀商量后，只带了少数警卫战士，催马加鞭，从乡间小道很快赶到东河村。
　　朱德先到阎锡山下榻处“聚瑞堂”，拜会这位第二战区的最高指挥。
　　阎锡山和先期来到东河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二人早等候在门口，热情地将这位八路军传奇式的人物，现在身兼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重任的朱德迎进到会客室。
　　“一路辛苦，一路辛苦。”阎锡山看看眼前风尘仆仆的朱德，以万分赞赏的口吻说道，“玉阶兄轻车简行，雷厉风行啊。晋绥军中缺玉阶兄这样的人物啊。”
　　“哪里，哪里。”朱德微笑着说，“阎司令长官守土抗战的决心，我们共产党人和八路军很钦佩。”他那浓重的四川口音显得尤其宏亮。
　　卫立煌热情地握着朱德的手说：“欢迎玉阶兄。不到半个月，我们又一次见面了。”
　　“是啊，俊如兄，大年初一，你在马牧村娘娘庙的抗日演讲，言犹在耳啊！”朱德和卫立煌在抗日战场上精诚团结、并肩作战、共御外辱，结下了真挚的友谊。东河村的再见，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1938年1月31日(大年初一)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带领第14军军长李默庵，第9军军长郭寄峤乘车从临汾土门来到马牧八路军总部驻地，向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及其八路军总部全体将士拜年。八路军总部在马牧村娘娘庙召开欢迎会，热烈欢迎卫立煌一行。朱德致欢迎词，卫立煌发表了即席讲话，多次提到八路军灵活的游击战术和思想政治工作的优势，并对八路军取得的战绩高度评价和赞扬。
　　最后卫立煌说：“这次我来到马牧，一是向大家拜年，二是向八路军，特别是向朱德总司令请教抗击日寇的战略战术问题。这些还不够，我还打算在合适的时间去延安取经。”话音未落，将士们掌声雷动。
　　欢迎会后，卫立煌观看了丁玲带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的文艺节目。有临时赶排出来的活报剧《八百壮士》、《忻口之战》等，还有大型秧歌舞剧《全民总动员》。这些都是反映抗日统一战线内容的，得到卫立煌和随行人员的赞许。
　　压轴节目是作曲家贺绿汀刚刚在刘村秦家大院创作的《游击队之歌》。慷慨激昂的歌词和轻松流畅的旋律，生动活泼地表达了游击战士们巧妙、灵活地与敌人周旋，伺机消灭敌人的典型形象。英姿飒爽的丁玲团长，指挥着全体队员们满怀激情的合唱，给卫立煌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真是八路军游击战术生动的体现呀！中国要想战胜强大的日本鬼子，中国共产党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战思想，才是争取抗战胜利的关键。正面战场上的这种死打硬拼的办法，是不能持久的。“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蒋委员长的这番豪言壮语，听起来确实慷慨激昂。可是，战争可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空喊口号啊，国民政府的口号再漂亮，落实不到实处也是空话。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的，还是共产党！共产党开辟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正是陷侵略者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
　　
　　卫立煌看到眼前的朱德，思绪也从半月前的马牧回到当下。三人在阎锡山的会客室各自坐定，一番寒暄后，卫立煌起身先行离开，留下阎锡山和朱德二人继续交谈。
　　“阎司令长官比九月雁门关相见时，消瘦了很多啊。”朱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哦，玉阶兄还记得九月在雁门关我们第一次相见啊。那是周恩来陪你来的。周恩来为了抗战，提了很多很好的建议，我们基本上都采纳了。八路军人才济济啊。”阎锡山发自内心的感叹。
　　“是啊，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共产党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周恩来只是我们共产党人里边的优秀代表。”朱德接上阎锡山的话题说，“我不会忘记那次愉快的会谈。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阎司令长官坚定的抗日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如果不是阎司令长官允许八路军驻区的群众工作由八路军负责；不好的县长可以更换；允许给游击队发枪；还允许在八路军工作地区实行减租减息等等，我们怎么能够这么顺利的开展工作呢？阎司令长官的这几个允许，都是我们做好抗日根据地工作的基本基础和条件啊。”
　　“是啊，你们的工作开展的非常迅速，这种工作效率，起码在山西，我是没有见过的了。”阎锡山确实发自内心的赞叹
　　自从八路军开赴山西抗日前线，阎锡山也亲眼目睹了八路军的厉害。在他指挥的保卫太原的战役中，八路军参加了忻口会战、平型关战役等多次大的战斗，取得了震惊中外的平型关大捷。蒋介石也发来电报，对平型关大捷表示了嘉奖。这场仗不但震撼了敌人，还给了友军一个很大鼓舞，给了全国人民一个交代。在历次战役中，八路军配合友军，狠狠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振奋了人心，增强了全国人民和各爱国武装力量坚持抗战的信心和决心。平型关大捷和一系列战斗胜利，也极大地提高了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威望。八路军从出师东进起，短短几个月，便已在华北抗日前线创造出一个很好的局面。
　　听到阎锡山真诚的称赞，朱德非常有礼貌的回应道：“哎，都是阎司令长官领导有方啊，山西的军事力量不都是由你统一指挥吗？”
　　听到朱德的夸奖，阎锡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美滋滋的。
　　朱德知道，阎锡山，可谓是民国地方军阀中的传奇人物。他能长久地统治山西，是具有一套特殊统治办法的地方实力派首领。他是一个富有政治经验、手段灵活、国民政府的领导，又处处提防蒋介石把势力伸入山西。他同日本人联系，又拒绝参加日本人在华北发起的“五省自治运动”，并在侵华日军窥伺晋绥时提出“守土抗战”的口号。他反共，但又佩眼共产党有人才，有办法。所以，他在抗战初期任用一批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想利用共产党帮助他“守土抗战”，而又暗中设法抵制共产党。正是这种特殊情况，使他在抗战初期采取了某些开明的措施，有利于山西抗战局面的开展。所以，朱德不失时机地夸奖着阎锡山，利用这个机会，巩固抗日统一战线工作。
　　“是呀，在咱们第二战区，决死队发展起来了，八路军也发展起来了。可是，你看看我的晋绥军，二十多万大军，退到临汾，一清点，还剩区区四万兵马。损失惨重啊！哎！”阎锡山叹口气，有些灰心丧气。
　　朱德看到阎锡山情绪低落，精神不振，朱德鼓励他说：“阎司令长官，自古兵家之争，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啊，对于日本军国主义，我们要坚持持久抗战呵。”朱德详细分析了中日军队的特点和长处，讲了扬长避短的道理。朱德宽厚的品行和真诚的态度深深地感染着阎锡山，阎锡山在一片迷茫中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玉阶兄言之有理。其实啊，我也认为不能和日本硬拼。鸡蛋那能碰过石头？我们的防线一次一次地被突破，我们的兵士一排一排地倒在血泊中，我们这些决策者内疚啊。当然，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可打仗总得有打胜的办法啊！还是八路军的办法多。……我向来认为，生存才是一切，抗战只是手段嘛，我们和日本人硬拼了一阵子，可是，拼来拼去的呢，损失就惨重了。”阎锡山好象有难言之隐。
　　“我们共产党和阎司令长官搞抗日统一战线，是要帮助山西抗日的。和日本人拼是要拼的，只是要用我们的长处拼他的短处。我们八路军开赴前线和他们拼一下，他也不过如此嘛。拼的过程中，灭了他的嚣张气焰，发展了我们的力量。请你一万个放心，我们共产党是讲道义的。八路军开赴山西抗日前线，唯一的目的，就是打败日本侵略者。任何时候，共产党、八路军都不会背着阎司令长官做抗日以外的任何事情。对抗日不利的事，我们一件不做，对抗日不利的话，我们一句不说。”
　　针对阎锡山既希望共产党帮助他守住山西这个地盘，又对共产党在山西的发展心存疑虑的复杂心理，朱德光明磊落地亮明了共产党的态度。
　　“哎呀，说甚哩，说甚哩，咱们不说这些了哇。”阎锡山知道他的旧军队已溃不成军，他还需要八路军、决死队和牺盟会支撑山西的抗战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