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连载】第七章　绝处逢生　第五节　　苦　盼

　　　　　　　　　　　　　【第五节　　苦　　盼】

　　　　　　　　　　　　　　　　　　（一　）
　无论是苦是甜、是忧是喜，时光总是不停地流淌着，地球的旋转一刻也不歇息，大自然总是按照它自有的规律运行着，黑暗的尽头是黎明，寒冷至极迎来的是温暖的春天，人也是这样，在你绝望时蓦然间会发现希望就在前方。
　　转眼间到了农历五月末，小园里的黄瓜和豆角还有角瓜都结出小妞妞儿了，我和弟弟每天都去园子里看那黄瓜长多大了，但谁也不去用手摸，因为母亲有话，“不准用手摸，一摸就会摸化的。更不允许摘，等长大时再由大人们去摘，分给你们吃。”这是母亲颁布的纪律，谁也不敢违反，我们特别听话，严格地遵守着父亲和母亲制定的一切“纪律和制度”。全儿只是歪着脑袋看那黄瓜妞，从来不敢用手摸，我就更不敢越雷池了，在我们盼着看着，黄瓜一天天地长大了。
　　一天母亲拎着框卷着裤角到小园的黄瓜架下，摘黄瓜去了，第一茬黄瓜下来了。母亲摘了十根黄瓜，像是分仙果似的给我们每个孩子分一根，当然是小孩子分大的，大孩子分小的，这是我们一家的潜规则，在吃的上总是优待小的，也是姐姐们让着妹妹和弟弟。我们吃着黄瓜心里别提多高兴啦。
　　到了六月初，土豆秧开花了，父亲和母亲领着我们看着那一片片盛开土豆花，看着那一朵朵白中透紫、紫中透红、捧着黄蕊的土豆花，父亲心里很是欣慰，知道土豆快下来了，孩子们就不会那样苦了。北方的土豆和南方的地瓜一样，都是既能做主食又能做副食的。父亲高兴地告诉我们：“快了，用不上一个月，土豆就下来了，到那时就好了，就不用总是吃这些野菜了。”
　　我看着那一朵朵鲜艳的土豆花，盼着土豆快点长大，那天我采了一把土豆花问妈妈：“土豆花中吃不？”妈妈看见后给我一把掌：“死丫头，怎么把花采下来，那会影响土豆成长的，那每一朵土豆花有几个小花卉根底下就结几个土豆。”从那天起，我和弟弟就只是看着那可爱的土豆花，不敢用手去摘，也不摸，而且还不让别的孩子采摘，从心底里爱护与保护起土豆花来。
　　我和弟弟们盼啊，盼啊，一直盼到土豆秧根底下的叶子发黄了。有一天，天刚下过雨，父亲卷着裤角拎着小框在土豆地里扣出一小框土豆。那土豆的皮很嫩，用水一洗，再用手一挡，皮就掉了，白白的、圆圆的土豆太可爱了，诱惑得我和弟弟们直流口水。那天母亲给我们做的那年夏季里第一次土豆焖角瓜，给我们每人盛一碗，我们吃得特别香，吃完了也觉得比吃那些野菜舒服多了。从那天以后，土豆就成为我一家桌上的主食，母亲也换着样给我们做土豆吃，有时放上一些黄瓜或豆角、茄子什么的，也都随着季节丰富着我们的餐桌。
　　园子的豆角、茄子、南瓜陆续地下来了，家里饭桌上的野菜渐渐少了，野菜不再是我们的主食了。父亲看着我们一个个高兴地吃着土豆，就对母亲说：“多亏去年冬天咬牙把这点土豆种留下，不然孩子们现在怎么能吃上这些土豆啊？”母亲叹口气说：“别提了，留下这些土豆种可真是不容易呀，孩子们饿成那样都没舍得给他们吃……。”父亲接着说：“是啊，昨天克服得多，今天就受用得多啊。”
　　土豆秧上的花陆续地落去，只有少许还没有谢落，我就到处寻着那没谢的土豆花。看着那一只只蜻蜓和蝴蝶飞来绕去的，也像我一样地喜爱和眷恋着土豆花，还时不时落在土豆花上吸吮着花蕊上的蜜，我心想蜻蜓和蝴蝶对土豆花也那么缠绵多情，但它们只能吸吮花上的蜜，而我们能吃到它真正的果实——土豆，还是我们优越于那些蜻蜓和蝴蝶……。
　　我经常一人逗留在土豆地里观看土豆花，还歪着脑袋细细地观看那土豆花到底有几种颜色，觉得那土豆花越看越美丽，似乎她更有着特殊的内含和韵味，她从不爱张扬，而是那样的典雅与丰富。你看她呈现着真正的赤、澄、黄、绿、青、蓝、紫，我看啊，总也看不够，同时更真实地感觉到土豆花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美，而且是一种希望，是生活的美好希望。因为土豆是我们北方农家最早收获的一种新果实。特别是还能通过那花的繁茂来判断秋天土豆丰收的情况。有时我还跟大弟弟全儿用手搬着土豆花，数着一朵朵土豆花有几个花卉，盘算着这棵土豆秧底下会结几个土豆，数着这棵能结六个，那棵能结八个，最多的有十几个花卉的，就告诉全儿，那棵底下一定能结十多个土豆。为了证明土豆花是否与土豆秧底下结土豆的个数有关系，我们还在土豆秧上系一根根红线线，准备在秋天收土豆时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几朵花卉就结几个土豆。可是我们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因为没等到扒土豆时，土豆秧就被割掉了，找不到我们所留下的标记了，我们为此一直遗憾着。

　　　　　　　　　　　　　　　　　　　　（二）

　　有土豆吃的日子真是幸福，不用总吃那些野菜了，饭锅里也很少飘出那令人倒胃口的小叶琴味了。但是吃常了，久而久之也感到有些麻嘴。母亲告诉我们，等到秋天庄稼熟了，生产队就会分新粮食，那就不用总是吃土豆了，土豆就可以做菜了。于是我们又开始苦苦地盼望着秋天的到来，会有新的粮食吃。也许是盼着能吃到新的粮食，总觉得时光是那样的慢啊，我和弟弟全儿经常去玉米地，看看玉米长出红婴来没有。当我们发现玉米长出像红丝线一样的玉米胡子时，高兴极了，我还和弟弟全儿交换着信息：“你看见没有？玉米长胡胡了，快了，长胡子就是快长粒了，长粒了就快熟了。”
　　玉米比其他别的粮食作物熟得早，能早入口。生产队种的玉米品种主要是英粒子，这个品种棒大、粒子厚、产量高，是新品种，比以前种的白头露高产多了。各家的园田紧连着生产队的玉米地，队里的玉米长势很好，因为种得早，所以熟得也早。
　　生产队的玉米刚刚熟，有的人借着去自家园子摘菜的机会，就去生产队地里擗玉米，回家后就烀着吃。我和弟弟看着左邻右舍孩子和大人都有玉米吃，而且那玉米棒都很相同，那粒上都带有小坑坑，我们心里很纳闷，怎么就我们家没有，就问妈妈：“咱家咋没有玉米吃呢？生产队分给他们咋没分给咱家呢？”妈妈告诉我们：“他们吃的玉米不是分的，是从生产队的地里偷的，你们没看到那都是队里种的品种英粒子吗？个人家都没种那个品种。人家的大人都能到生产队的地里偷着擗点玉米回来烀，你爹什么时候能干那事？饿死他都不会去偷的。”我听了妈妈的话以后，心里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说实在的我和弟弟看着人家吃着黄灿灿香喷喷的玉米都很馋。
　　一天母亲叫我去家里园田地摘西葫芦（角瓜），我家的园田地里种的是土豆带豆角和西葫芦，种几垅玉米因为种得晚，还没熟好呢。我来到园田地里没有先摘角瓜，而是先看看玉米熟好没有，先擗开玉米叶子用手指盖掐一下刚长粒的玉米，灰白色的玉米浆直往外冒，嫩得很呢，真叫人失望。就摘了一个角瓜抱在怀里，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往生产队的地边挪动，我刚刚走出我家园田的地头，站在那里张望着，却看见生产队大片的玉米地，已经被人擗去很大一部分了，只剩下玉米杆上露着白花花的玉米叶子。我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望着，不一会从生产队地里走出一个人来，我仔细一看，是后院的张大嫂，她腰间系一条围裙，兜着满满一兜玉米，沉甸甸的，从生产队的玉米地里快步地回到自家的园田地，我明白了，啊！她也是在偷玉米呢。

　　我看一棵棵空玉米杆，心想他们怎么把玉米偷去这么多啊，我家一穗都没吃着，这样想着就把刚摘下来的角瓜放在地上，就悄手掐脚地到生产队地里去擗玉米，心里狂跳着，四周张望着，找啊，像捉蜻蜓一样，悄悄地向前走着，哪穗玉米熟了呢？好的玉米都让人家擗去了，剩下的都是大瞎玉米了，往里走了很远还不见熟好的玉米，尽是一些让人擗完了的空玉米杆儿，好容易才找到一棵长着玉米棒的玉米杆子，那玉米长得很大，绿绿的皮子，还长着厚厚的玉米胡子，我就悄悄地走过去，跷着脚把它擗下来，背在身后，心里咚咚地跳着，带着那从来没有过的慌恐往自家的园田地这边走，一边走着一边张望着，怕被人看见。刚走出生产队玉米地边，却看见刘长水队长正蹲在地头那里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