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陈莲英直接就奔到刘端成的家里，实实地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
　　刘端成顿时火冒三丈，还没有等到她汇报完毕，登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当屋脚地里漫无目的来回走。陈莲英看时，就见他的两腿似乎在发抖，他的眼珠子在眶里打转，额上的汗唰啦啦流到下巴上。
　　“太荒唐了，太不可思议了！”他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调查一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混账！老夫对你不薄，你竟也来挖我的墙角跟！王八羔子！”他愤怒地喃喃道。
　　刘端成这里发疯作乱，陈莲英的小眼珠子在眶里转来转去，在刘端成最希望得到帮助的时候能尽上力量，这是陈莲英最想做的事情。
　　想了很久，她对端成说：“我有一计定能解散她们！”
　　刘端成猛烈地看向她，眼睛是那样地热辣。
　　“你做碧菡妈妈的工作，我做林西平的工作。碧菡像是铁了心，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孤注一掷了。”
　　刘端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直直望着外面，门外院子里有花草物什，其实什么也没有进他眼里。
　　刘端成的老婆在厨房里整了四个菜，端上了桌子，陈莲英是这里的常客，也没有客气，三个人喝下了一瓶鲁州的特曲，共谋如何挽回这即将丢失的好事。
　　
　　碧菡妈妈坐在沙发上喝晚茶，就听了刘端成打来的电话，她开始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在刘端成一遍遍“嫂子”的甜言蜜语里，心情就渐渐地平和下来。刘端成直言就谈到林西平如何的家境贫寒，年纪轻轻而父母俱丧，显见他福薄命浅。且有眼无珠，贪财图色，与臭名满镇的李若凤共欢二年，更是纠纷不断，终是弄到家破子散，声名扫地。而碧菡乃正统人家，家庭背景皆非同一般。怎能与林西平这号人物纠缠？思想实在让人感到费解，青年人往往处于冲动，做家长的该把关的要把关，莫使子女做出违背常理之事情而让世人耻笑。
　　她的母亲紧张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有主见”的女儿竟然与一个离过婚的男子交往！先不管这男子人品学识与贫富，就“离过婚”这一条，足以让她坚决地不能接受！刘端成下面的话，她是一句也没有听下去，她似乎是甍在那里了，电话听筒从她哆嗦的手中滑落下来，那心里的怒火已经燃烧起来。“不长进的东西！”她对着楼上，怒吼道，“碧菡！下来！”
　　谢碧菡听到这样的叫喊，似乎是平生第一次！
　　她迅速地下楼来了，就见她的妈妈哆嗦成一团，脸色蜡黄，嘴里喃喃着：“不长进的东西！你要把你妈的老脸丢尽！你居然和一个离过婚的人来往，你是不是疯了！”
　　谢碧菡顿时明白了一切，她知道这事迟早要发生的，她的心也是坚定的。
　　“他不是一般的俗人，我为他的喜而喜，我为他的遭遇而苦痛。他是高洁的人，是被欺骗的，我爱他！”
　　说完，她没有理会妈妈，独自上楼去了，猛地关紧了房门。
　　母亲瘫坐下来，木然看着窗外，窗外是黑洞洞的夜天。
　　平日里相依为命的母女，一下子便走了歧路！母亲的和蔼，女儿的乖顺；瞬间化作了乌有。
　　
　　在林西平的租房里，陈莲英正摆出了做姐姐的架势，苦口婆心地解劝林西平。
　　“西平啊，你来到这里举目无亲，我同情你理解你帮助你，我一直把你作为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跟你说说。我的弟弟，作为男人，做事要考虑到责任，你和碧菡的事，做姐姐的早就看出来了。为了她，你荒荒唐唐地跟若凤离婚，把她们母女俩抛在半路上，已经是犯了很大的错误！现在你将要继续第二个错误！你与谢碧菡恋爱，后果远远超过从前，你有婚姻的前史，谢碧菡的妈妈能够接受吗？谢碧菡的爸爸去世早，全靠她的妈妈养育，举步维艰,谢妈妈且有心脏病，假如这桩事情娘儿俩闹翻，后果不堪设想，你是不是再把这一家送上绝路？况且，你也知道刘校长一直加紧着谢碧菡跟他儿子这件事，本来他们发展的很好，你这样插一杠子，弄得刘校长很生气。你是在庾阳教育上，你得罪了刘校长，看你还怎么在这里工作！本乡镇的老师都怕他三分，何况是你一外乡人，在这里搞你个身败名裂还不是很简单的事？除非你有别的能耐跳出庾阳跳出鲁州去，可是你有这个能耐吗？谢碧菡金枝玉叶，养尊处优，思想往往处于浪漫与冲动，你应该慎重冷静负责任地处理这个问题，感情可以是浪漫的，但生活确是实在的。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应该让她过平平静静的生活，过幸福的生活，你现在拿什么给她幸福？刘校长在鲁州城为他们买下一百多平的房子，刘大浩已经是教育局的科室领导。你这茅屋似的租房，能够给她什么幸福？”
　　本已顾影自怜的林西平听了这些，不觉脸热脑胀，好不自在。他竟不相信陈莲英这样的副校长能做出这样压迫他的事情来！他恨他们的骄横，也恨自己的无能，他恨自己居于了世间的卑微地位。
　　“你与若凤好好的日子，让你搞成这样，人在社会上，就应该负起各方面的是责任。在领导面前，你应该做最好的下属；在学生眼里，你应该是好老师；你孩子面前，你应该是好父亲；当然还有：什么好丈夫、好同事、好儿子、好女婿，你倒好，什么责任也不顾惜了，我行我素，自行其事。昨天我看到若凤带着孩子回娘家，看到她们母女，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人哪能只为了自己活着？社会是一个大网，人好比网上面的死结，结节相连，环环相扣，结实而有益，结断而网破。那边已经乱了，你还要把这里搞乱？”
　　“陈姐，你这样说，我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其实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林西平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陈莲英又用了十分深情十分委婉的口气说：“西平啊，我也不是这样认为，外面的人们说的可尽是你的不是。我们怎能去堵住他们的嘴？对这些事情，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送走陈莲英后，他在爱恨交加中回味着她的话，很多的话使林西平感到很反感，唯有那“你现在拿什么给她幸福”的话让他羞愧，实际上这句话已经无数次小锤一样地敲打着他的心！
　　他不止多少次地在自己的心间自问：“我拿什么给她幸福？不！我没有资格爱她！我不配去拥有她！”
　　为着这样一个想法，他坚决而又痛苦地低下头来。
　　
　　毒辣辣的太阳晒着炙热的大地，天地构造成一个大蒸笼。竟与庾阳一中非毕业班的师生紧张复习迎考的热力合了拍，使得这个环境沉闷而窒息。
　　林西平更是不敢懈怠，陈莲英的教诲他哪能理解不得？他深知自己业务上的能力，他在与庾阳二中同级平行班科任老师的对比上，他亦是感到无比自信。
　　“我一定要把成绩搞上去，那刘校长才无话可说，否则，就不好说了。”他想，不管怎么说，这所学校算得上条件比较不错的了。
　　这一天的下午，就是活动课的时段里，在去往图书室的甬道上，他遇到了眼睛红红的谢碧菡，他的心就隐隐地疼痛起来。在她的近旁，他停下脚步，喃喃地对谢碧菡说：“是我的错，是我给你带来了痛苦。对不起，我收回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她猛地瞪大眼睛，直直看着他，问：“怎么了？”
　　“看到你的这样，我很是内疚。”
　　她往四下看看：“这里不是说话处，好多看闲事的眼睛。”又将她的眼睛弯了弯，“要有疯话，就到说疯话的地方说去，别在这里招风惹事。”说着，一斜身子过去了。
　　林西平微微地点点头。
　　“我不能那样，是的，我给不了她幸福！”林西平想，“我的这种境况，过不了多久，她也会离开我去了。”
　　他再一次来到音乐室，这一次，林西平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谢碧菡忧郁的目光中闪现了一丝喜悦。林西平微笑着，坐在谢碧菡的面前，那微笑随即就在脸上消失的没有踪影了。
　　“碧菡，对不起！我的境况……不允许我的所想……”林西平脑里空白。
　　谢碧菡喃喃说：“这里蛇虫混杂，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听说鲁州实验中学要组建校中校，培养的是贵族子弟——高价生。要在全市范围内招收优秀教师，工资学校负责，标准及待遇是我们好多倍。你有充足的条件，我也找一点关系，我们离开这里，到那边去教……”
　　“不不！万不能去！”林西平唬得两眼圆睁，立即阻住她，“名义上是校中校，实际上是个人承包的私立学校，这种学校靠不住，说垮就垮掉的。我不去的，你也不要去，别做傻事。我们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有这铁饭碗的工作，情况不允许我们做这样没有边棱的事情！在这里，尽管工资待遇很差，但心里踏实。”
　　“我只想离开这里了。”她说。
　　林西平低下了头。
　　沉了沉，西平又说：“碧菡，我想了很久，那一次我对你说的话，太唐突，我的心存全是对你的感激！我的这个状况，只会毁掉你的一生。我不愿！也不想把这个世界搞得更乱。”
　　“你……”谢碧菡惊呆在那里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前天，”林西平低下眼去，断断续续地说，“我看到了紫儿，我的心刀割一样，为着紫儿，如果若凤她……我还会……”
　　谢碧菡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她木然地看着林西平的双眼，喃喃地说：“你是懦夫，你好贱……”
　　林西平慢慢地退出来。他知道他在说谎，他知道谢碧菡说他是懦夫也是对的，说他很贱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