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中国十大竹乡行之江西崇义

　　崇义县位于江西省西南边陲，境内山脉纵横交错，群峰起伏连绵。
　　可到达崇义的交通线，还真让我吃尽了苦头。
　　天哪！这车咋就这么慢啊！
　　崇义县没有铁路，也没有高速公路，汽车走走停停，让人好不心烦。如果是平常，对我来说倒不是问题，可问题是，我现在肚子真的好饿！
　　为了赶时间，上车前顾不上吃东西，可现在，就是想吃也没有了。再加上那辆破车反反复复地簸，让本身就饥饿的肚子更加难受，还不时发出强烈的抗议声，哎呀！我现在最最最想的就是，马上能吃上一碗云吞面。
　　好不容易盼到汽车进站了，我心急火燎地跑出站外，两眼就死死地盯着那些饭啊菜啊的招牌，饿死了！
　　刚跑出车站门口，手机却响了，是乐乐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老公，你现在走到哪儿了？”
　　“我走到江西的崇义县了，刚下车。”
　　“现在12点多了，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天哪！怎么哪壶不开提那壶啊。
　　我有气无力地苦着脸说道：“我肚子好饿，现在好想吃碗云吞面。”
　　乐乐紧张而又略带责备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家我就嘱咐你，千万别把我老公给饿瘦了，你怎么就没记性呢？”
　　我争辩着说：“真没瘦，还是你那个完整的老公，就是晒得黑了点而已，人嘛，还是原来的那个。”
　　“那你还不赶紧去吃你的云吞面。”
　　“要不是你打个电话过来，我现在都已经吃上了。”我伸伸舌头，天哪！我老婆也真神了，我出来这么久，不就是饿了这么一回嘛，这相隔千里的，她怎么就知道我饿着了呢？不可思议！
　　我正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最近的餐馆，可面前却一字排开站了七八个小孩，大的有十岁左右，小的也就四五岁，有男有女，他们一齐向我伸出又黑又脏的小手：“叔叔，给点钱吧，我们也饿了。”
　　什么呀！现在还会有比我更饿的人吗？
　　我来不及多想，马上拿出钱包，也不看面额，就一人给了一张，我得争取时间去找吃的。
　　“叔叔！还有我们两个你没给呢。”
　　我一看后面，还真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屁孩没给呢，我赶忙又往钱包掏钱，没想到钱包没钱了。天！是刚才把钱全都发完了，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翻出了八个硬币，其中还有三个是五角的，可我总得保住我的那碗云吞面吧！
　　我苦着脸伸出手掌说：“小朋友！叔叔现在没钱了，下次再给你们好不好？”
　　“不好。”那两个小屁孩四只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就好像是洞穿了我的五脏六腑，把我看得非常地不好意思。
　　“你们看。”我抛了一下手上的八个硬币，“叔叔真的没钱了。”
　　我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绕过他们，然后像刚刚做了贼一样快步就走。
　　但我不管怎么走，都摆脱不了那两个小屁孩像两个小幽灵一样跟着我屁股后面转，我走得周身发软，满头大汗，无奈之下走到一株树荫下喘着气坐下来休息。
　　我喘着气一边抹汗，一边对着刚跟过来的那对小兄妹说：“你们干吗老跟着我呢？”
　　“叔叔，你还欠着我们的钱呢。”
　　“我……我欠你们的钱？”我哭笑不得，苦着脸叹息一声，“天哪！这什么世道啊！”真见鬼了，我什么时候就欠着他们的钱了！
　　我很无奈地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就出来讨钱呢？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小男孩有点怯怯地看着我。
　　“是爸爸妈妈让我们出来的。”小女孩个子不高，她顶多七岁。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真是爸爸妈妈让你们出来的？”
　　小兄妹俩同时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起了在电视上看过的新闻，在一些贫困山区里，一到放假，父母就会带着孩子一起入城，然后迫着孩子们在街上向路人讨钱，以用来维持家庭的开支。
　　我拉着小女孩的手问：“小妹妹！你告诉叔叔，你想这样出来讨钱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想读书，可是妈妈说，我们没钱。”
　　怎么我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出来了，可真够出息的，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了！
　　我叹了一口气：“好，叔叔现在就带你们去吃大餐，然后你们带叔叔到你们住的地方去看看，好不好？”
　　“好。”小女孩高兴地喊了起来。
　　小男孩拉了拉我的手说：“叔叔！你那八个硬币你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还能请我们吃大餐呢？”
　　我哈哈大笑：“没问题，叔叔保正能让你们吃上大餐。”
　　我从银行柜员机取了钱，然后带上小兄妹俩走进了一家饭店。
　　我们三个就像是饥鬼和饿神在聚餐，饥不择食，统一的饿狗抢食式，把几大盆的鱼肉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连汁液都舔得干干净净！那难得一见的吃相引得周围的吃客都纷纷拿出手机对着我们拍照，哈哈哈！够精彩吧！管他呢，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再贫穷再辛酸的家庭我都曾经面对过，可我眼前的这个家，还是出乎了我的想象！当然，这只是一个临时住所，他们的家距离县城还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是这个贫困县里的贫困乡，也是那个贫困乡里的贫困村。
　　孩子们的爸爸叫杨凡，妈妈叫高红。他们告诉我，他们一共生了八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五个月，小的那个和大的那四个就带在身边，还有三个在家里由老人带，夫妻俩平日就靠在县城里捡破烂维持着整个家庭的生活开支。
　　他们含着泪水告诉我：“我们也不想孩子这么小就出来承担生活的压力，可没有办法，活下去毕竟比什么都重要！”
　　“那家里的田地呢？”
　　高红接过话说：“全家十几口人就靠着八分的低洼田种点水稻度日，山地倒是不少，可有什么用呢？满山满岭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
　　我不解地问：“崇义县本身就是竹乡，在本地，竹子的产业就算不是很大，但都有收购啊！”
　　杨凡说：“可我们那里不通大路，竹子都无法运出来，也就没有人进去收购。”
　　我极力地思索着：满山满岭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的求知欲又不停地左右着我的思想，我很想知道，这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我的多次劝说和要求下，杨凡终于答应带孩子返回家里。
　　我带着几个孩子到书店里为他们买了一大包的学生书籍，又到市场里给他们家买了很多的生活用品以及大米和肉类，然后和他们一家拖儿带女踏上了返乡之路。
　　这里的竹海更阔广，这里的竹子更加翠绿迷人。但这里的生活更加出乎我的意料，电灯倒是通上了，可道路不通，满山的竹资源就等于是一片荒山。
　　高红和老人张罗着做晚饭，杨凡则陪着我在村里走了一遍。
　　杨凡问我：“梁哥！我们这里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有。”我看着他说道，“这里满山的竹子，就是你们的希望。”
　　晚饭我让杨凡叫上几个村里跟他要好的朋友和长者，过来一起喝酒聊天，在大家的闲聊中，我对这个被竹子包围着的山村有了一个初步上的了解。
　　第二天一早，我和杨凡以及几个朋友一起，走进茫茫的竹林深处。我跟他们说，我带着他们进山找希望去。
　　原始森林我曾经探过几个，但原始竹林倒是第一次见识。这里的竹林植被保持着清一色的原野生状态，没有受到过一丝的污染，更没有受到过任何的人为破坏。这里是竹子的海洋，是鸟的天堂，这里枝连着枝，叶叠着叶，这里没有道路，也没有人烟，是动物们的乐园，这里没有硝烟，也没有污染。
　　杨凡告诉我，这里的竹林地处深山，植被非常完美，因此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候环境，使得鲜笋四季不断，野生鸟类非常丰富。
　　我凝视着茫茫竹海中的每一棵竹子，多么像世间的芸芸众生，他们中间，没有门庭显赫、世居高位的贵族，没有出身卑微、空怀壮志的落魄者；没有随遇而安、平淡一生的凡人，也没有见利忘义、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势利小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公平。而且，千百年来，这种公平仍在一代一代地重复着，延续着，谁也不会更改，也无需更解。这，就是竹，一种高度相等而又充满了和谐的生命之源！
　　站在高高的山峰上，只见四面都是一片茫茫大竹海。我看着来时的路，心里想：如果政府没有意向在这里开辟道路，那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将会世世代代与世隔绝。
　　“梁哥，你说，这竹子的希望在哪里？”
　　我转过头说：“希望，就在你们的身上，确切地说，是在你们全村人的身上。”
　　他们看着我，茫然地摇着头。
　　“你们看这边。”我指着远方茫茫的一片竹海，“要找到希望，就得从这里打出一条通向希望的通道。”
　　一个小伙子说：“这太神话化了，恐怕我们无法办到。”
　　“当然，如果从人力、财力、物力的角度来说，你们肯定办不到，但你们有资源。”
　　“什么资源？”
　　“竹子。”
　　杨凡挠着头，疑惑地说道：“怎么又回到竹子身上了？”
　　“竹子，就是让你们打开通道的引力，而打开通道所要找的希望，也就是竹子。”
　　“梁哥！竹子真有这么神奇吗？我们该怎么做，你说吧。”
　　我看着眼前这几个干劲十足的年轻人，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有一点我得强调，这件事得你们全村总动员，不然就形不成效应，后面所做的一切就将会毫无意义。”
　　“梁哥！你说吧，只要能脱贫，咱们听你的。”
　　“首先，大家得学技术，学习如何利用竹子制作加工成竹制品的技术，这里面包括竹制食品，工艺品，以及家庭日常用品，然后，全村总动员，把你们的竹产品推向县城，省城以及整个江西乃至全国。只要你们村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其他村也会跟着做，这就形成了一个产业链，等到这条产业链形成之日，就是这条希望之路开通之时。”
　　“可是我们到哪儿学技术啊？还得几门都学全；还有，就算是有产品出来，现在没有路可通，又怎样把产品推出去呢？就算把以上的都做到了，那么谁又来为我们建路呢？”
　　我笑着说道：“学技术的问题只要你们肯学就没问题，我可以教你们，但至于如何把产品推出去，我现在问一句，你们怕辛苦吗？”
　　他们几个都笑了起来：“山里人啥苦没吃过，还怕什么辛苦？”
　　我哈哈大笑：“那就没问题了，既然大家都不怕辛苦，那我们就用人挑，用牛拉，用马驮，多拉出去一些，就多一分的希望，最少，我们也利用了现有的竹子资源维持了生计，让全村的人都有事可做，也有了一份念想，至于谁来为我们建路，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要大家都有着这个信念，希望就会实现。”
　　……
　　我在这个四周被竹子包围着的小山村里住了八天，帮他们设计并用泥石结构建起了一个小型的烘干炉，专门用来对鲜竹笋的烘干，然后再教他们怎样采收鲜笋，怎样通过烘干或自然晒干的方法加工成笋干。还手把手教会了他们用最简单最传统的方法，把一些生长得奇形怪状的竹杆和竹根加工成工艺品。
　　在这里，野生的珍品竹类也很多，像方竹、红竹、墨竹、龟甲竹等等，我让大家把这些珍品竹类从深山里往外引种移植，也许若干年之后，这些深藏在深山里的绿色宝贝也会在城市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着每家每户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我心里想：也许，他们都找到了那种希望的感觉，其实，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思想。
　　八天后的一个清晨，我在杨凡的陪同下悄悄地走出了这个小山村。
　　我回头看着在大雾笼罩下被竹子包围着的村庄，我真的希望，我这几天在这里所写下的这一笔，能够演变成为一个神话，可以帮助这里所有的人们，走出贫穷的现状。
　　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到一个地方不看景区或景点就不叫旅行。也许，我的旅行意识还没有达到这样一种高度，我这次的崇义之行，就没走一个景点，甚至没有走一走崇义县城，这一路走下来，我都参与到当地民众的生活方式里面去了，可我感觉到，这一次的旅行，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更充满了实质性的意义！
　　把人生当旅程的人，遇到的，永远是风景，淡、而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