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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涧河暧昧

作品名称:小村风云      作者:吉明亮      发布时间:2024-02-08 21:47:34      字数:3194

  自从无意之中偷听了秀珍的房以后,杰子对秀珍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恨功成的是她,爱功成的还是她。
  难道一个女人,一旦成为人妻,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的男人生活吗?不管这个男人会给她带来什么,可能是幸福欢乐,也可能是煎熬痛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扛着走,几千年的封建传统观念无人敢逾越。在这煎熬的世界里,尽管她们挣扎着,奋争着,为改变命运苦斗着,可到最后,有几个女人能彻底地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大概就是女人特别是穷苦人家女人的宿命。秀珍不就是在这样的命运里边奋争着吗?杰子认为先前自己只是对秀珍认识了一半,是她的不幸遭遇的一半,还有一半秀珍藏得竟是如此之深。她深陷苦海,却又在苦海里面打捞着快乐的浪花。他认为这是秀珍无奈的选择。杰子感到秀珍突然变成了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永远看不透潭水深处的真实面貌。难道女人都是这样神秘吗?香妮留给自己的谜还没有解开,看来也永远没有机会解开了。现在秀珍这个谜又似雾山云海,笼罩着他的双眼。
  
  秀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杰子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唉,管她是怎样的女人呢?又不跟自己过日子,自己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对一个异性,心里有了特殊的情愫,还轻易放不下了。杰子清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她能对我——一个曾经仅仅是她伯父家的雇工诉说不幸。之前也只是在李发院里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招呼,现在也不过是在一起替杨家做工的雇工嘛。难道就是因为我是这里管事的,为了博得我的同情?也许多少年见不着娘家人,把我当成娘家人了吧,才把长期以来深深埋在心中的苦难和冤屈倾诉出来。杰子倒真希望是最后这个原因。
  在东河村,人们只知道秀珍也是出身于穷苦人家,但详细身世却没有人一人知晓。连她的媒人兼伯父——李发,回答村人的询问,也是吞吞吐吐,难言其详。
  越是神秘,越要探个究竟。“秀珍这个女人不简单哩。”杰子感叹着。
  是的,秀珍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她心中藏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计划,这个计划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讲,听了以后都会头皮发麻——杀人。之所以要杀人,完全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因此,从她跟上李发来到东河的第一天起,就把她在黑龙山弄到手的一把锐利匕首,藏在帖身的衣兜里。甚至和功成新婚典礼的那天,依然如此。把这把匕首藏匿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让人放心。她认为贴身随带最安全保险。多亏新婚当晚晚上,村里的小伙子们没有过来闹房。这真是沾了功成性格孤僻朋友少的光了。如果功成朋友多,按临汾的风俗大闹洞房,别说身上藏着一把匕首,就是身上藏着几粒花生米,也得给你全部折腾出来。想想还有点后怕。她把这个计划一直深深埋在心中,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甚至包括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过,她身边真的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
  要杀一个人,这是谈何容易!秀珍认为,一个弱女子只能等待时机。这么多年,她在东河村的李发院里,忍受着孤独,忍受着屈辱,忍受着毫无感情的家庭生活,都是为了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这期间,唯一感到快乐的,就是和从黑龙潭下来的游贩接头。她把从李发和功成乃至公公婆婆口中得知的有用消息,一半白话一半黑话的传给游贩,如“大买卖”、“小发财”“零头钱”等等这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黑话,由游贩带到山里,然后由韩天雷决定是否派人对财富所有者实施打劫。
  民国十八年剿匪行动以后,为了能够长期占山为王,平息百姓公愤,黑龙山的土匪头子韩铁雷制定了匪规匪制,其中尤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不伤无辜。只劫财不劫命,有违约者轻者受罚重者丧命。为此,土匪打劫行动之前,要摸清主家的家丁和财产详情,以免空跑和伤及无辜。当然,准备工作做的充分,自己人员也不会受到伤害。
  秀珍就是被她的养父——土匪头子韩铁雷以婚姻的方式派往东河村的探子,可见韩铁雷对李发家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难怪当时李发在黑龙潭和媒人交谈的时候,媒人遮遮掩掩、答非所问的应付李发。那个媒人真实身份是韩铁雷手下的一名干将。李发急于为自己的侄儿功成说上个媳妇,还怕人家知道功成的情况后不愿意!这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呢。
  杰子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只是从别人的议论和这几天的工作中的接触,观察到秀珍与一般人不同,才有了“秀珍真是不简单的一个女人”的结论。
  有了这个认识,杰子不但没有远离秀珍,反而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秀珍。比如给秀珍讲一讲村里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或者有话没话的说一堆废话;等等等等。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秀珍许多的爱怜之处。遇到秀珍有脏累重的活计,他就默默地替她干了。
  几个年纪大的婆娘们看出来其中的一些端倪,也许是想让这繁忙而枯燥的劳动场面热闹起来,常常心怀善意地逗杰子。厨房里一有脏累重活计,她们就高声叫道:“杰子,快来呀,你秀珍嫂子想你啦。”等杰子心急火燎地跑过来,并没有秀珍的身影。只有婆娘们“哈哈哈”快乐的大笑。杰子怨不得,怒不得,待要转身离去时,就有人指着门口的一大桶泔水说:“别白跑呀,把这一大桶泔水给婶婶捎走哇。”
  “能听你的?人家杰子听秀珍的哩。”
  “你这一大桶泔水太沉,杰子怕提不动哩。”
  杰子没法,腼腆地笑笑说:“你们饶了我吧,我的各位婶婶哩。不看我这么忙,也不心疼我哩。”
  “有人心疼哩。别叫屈哩。”杰子自知跟她们打嘴仗讨不着便宜,故作运气提神一番,提上满满一桶泔水走了。
  “杰子,我们替秀珍谢谢你哩!”一阵欢乐的笑声在杰子身后此起彼伏地荡漾。
  
  杰子有时候到镇上买肉菜,杰子找个理由叫上秀珍:“秀珍嫂子,帮我挑拣挑拣菜去。”“秀珍嫂子,帮我搞搞价去。”秀珍也不怕一帮婆娘们起哄,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杨家突然暴富,大肆扩院盖楼造屋,黑龙山急于知道杨家财富详情以及储存的具体位置。秀珍巴不得能和杰子单独在一起。有几次秀珍迫不及待地想直接问杰子。她觉得杰子是杨家的女婿,现在又是扩院盖楼工程的总管,应该知道这些情况。但仔细一想,这样冒失的直接问别人家的财富隐私,定会引起杰子的疑心。秀珍安慰着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钓大鱼还得放长线呐,这事还得慢慢来哩。
  
  冬天到镇上去,不用绕到位于西河村的石拱桥了,那样要多走二里地呢。现在由于河床干涸,直接从涧河里穿过去就行。
  杰子和秀珍从镇上采购好物品,相跟着下了堤岸的斜坡,走进了坑洼不平、乱石堆积的涧河。河里有一段残存的水坑,这阵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秀珍背着满满的一筐菜,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经过。不慎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滑倒。杰子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手搂着她柔软的腰身,心怦怦的激烈跳动。一股原始冲动在全身涌动,有力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将秀珍使劲往怀里搂。
  “我怕你摔倒碰伤哩。”杰子怕秀珍嗔怪自己,赶忙笨拙地向秀珍解释着,语气轻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秀珍从他怀里挣脱开,用眼角温柔地斜了他一眼,也轻轻地说:“让别人看见了,传闲话哩。”
  “我咋的了么?就传闲话哩?”杰子见秀珍一点没有恼怒,反而有意挑逗自己,不由胆子也大起来,说:“怕啥哩么。怕传闲话,你还敢跟我出来哩。”
  秀珍羞涩地说:“不知道你这么坏哩。”
  “你才坏哩,你知道你有多坏哩!”二人从薄冰上走下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聊天。
  杰子凑到秀珍的耳朵旁,压低着声音说:“前天晚上,你们夫妻二人……我听了你们的房。”
  秀珍的脸顿时变得红彤彤的,像早晨满天的朝霞。
  “不可能,你住的小屋,距离那么远。再说,我也不会让功成挨我的身子的,我恨死他了,你难道不知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哄骗我吗?你净瞎编故事哩。”
  杰子见秀珍羞羞答答地不承认,就把他那天晚上听到的讲给秀珍听。
  秀珍听了以后,拧住杰子的耳朵,假装生气的说:“谁让你听的!谁让你听的!你耳朵咱这么灵呢!你咋不告诉我房子上边有豁口,还不隔音?”
  杰子委屈地说:“我也是刚发现的啊!”
  秀珍不相信他的话:“你肯定早知道,就是故意不告我,让我在你面前出丑哩。你让我怎么做人哩。”
  杰子说:“厨房也不是我负责盖的,我咋能知道呢?你们以后小点声。要干这事,干脆还是回家去。”
  秀珍不想听他说了,很生气地把一篮子菜扔到地下,起身自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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