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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烟台(二)

作品名称:经营婚姻      作者:太行飞剑      发布时间:2024-01-28 20:51:14      字数:6169

  回烟台(二)
  
  (一)
  
  朦朦胧胧中,秀泉亦梦亦幻地感觉心情不好,似乎还没有走出伏牛山……
  她感觉自己结婚已五个多月了,和她同一时间结婚的几个好朋友都已经怀孕了,同事们都很关心秀泉,为什么还不怀孕。
  其实,是秀泉采取了避孕措施,她想等双方适应了婚姻生活,偿还了结婚时欠下的三百元借款,有了一点积蓄,再考虑要孩子这个问题。五个月过去了,她还清了借财务处的三百元借款。她为厂报写稿,每月有几十元的稿费收入,而且,她和丈夫的生活过得很艰苦,常常是一天两顿面条,早餐煮点稀饭。就这样,她已有了五十元积蓄,这些钱对于那个时代的一对贫困夫妻来说,已经足以叫他们高兴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秀泉提前来到办公室,扫地、打水、做勤务,这已经形成了习惯,她在机关工作了三年,三楼的走廊她天天打扫。
  当她提着两暖瓶开水路过楼门口的收发室时,桑师傅叫住了她:“秀泉,有你一封电报,你家里拍来的。”
  秀泉一听说家里来了电报,就急忙走进收发室,从桌子上拿起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家中有急事,速回。”
  家中会有什么急事呢?她向科长请假说,想到南阳市打个长途电话问一问家里到底有什么急事。
  科长说:“你让小陈和你一块儿去吧,他爸爸在南阳车站当站长,你可以通过铁路的内部电话询问,这样比较清晰,能弄明白出了什么事。你如果需要回去,还可以托小陈他爸买车票。”就这样,秀泉经过三百里的颠簸,乘车来到南阳,找到了小陈父亲,拨通了集宁南站值班室的电话。
  父亲通过电话告诉秀泉,弟弟龙泉与人发生口角,情急之中,用螺丝刀捅死了人,现需要现金500元,为死者安葬等。由于激动,父亲几乎是在哭诉,声音颤抖得很。
  秀泉听说这些,只感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使秀泉从内心深处感到欠了父母一笔良心债。
  小陈父亲说:“怎么样,回去吗?”
  秀泉摇摇头,很快冷静下来说:“不,不回去,谢谢陈大叔的帮忙。”
  秀泉为什么不回去呢?那一分钟之内,她考虑了很多。一是自己回去,失去理智的爹妈会找自己拼命的,根本无法妥善解决弟弟的事;二是出于金钱的考虑,她没有自费往返一趟的钱,家里压箱底的钱全部交给父亲,也不够安葬被害人的。
  回到厂里的小家,她把实际情况告诉了张行健。
  张行健所在的供销科,正好有一个去西北地区推销产品的任务。他对秀泉说:“放心吧!我借着出公差的机会到你们家里一趟,凭着新女婿的薄面,可能会使你你爹妈的头脑冷静一点儿,以便把你弟弟的事情处理好。”
  张行健离开河南,也带走了秀泉的一颗心,她感到自己欠了张行健一笔心债,让他去面对自己的父母,面对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冷酷的现实,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那些日子里,秀泉度日如年,她天天都去收发室翻信件,希望能有爱人的信,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每天干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心神不安的。
  这时,在厂里,秀泉弟弟的事情不翼而飞,人们议论纷纷,特别是生产车间的那几个工人,都在看这个考勤严明的劳资员的笑话。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干部处的领导也认为有这样家庭背景的秀泉,已经不适合在人事处工作了,决定把她调出人事处。
  干部处管调配的是一位转业军人,他找秀泉谈了话,说组织上决定将秀泉调到计划处搞综合统计工作,接手现任统计员吴大姐的工作,吴大姐要调到省统计局去工作了。这次调动的名目叫“专业人员归队”。
  秀泉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也感到自己不适合在人事处工作了,她懂得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领导为难。第二天,她就去计划处报了到,并与吴大姐办理了工作交接手续。
  此时的伏牛山,已是野玫瑰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花香,醉了山沟里所有的人,大人孩子都上山采野玫瑰,厂部机关的办公楼里弥漫着野玫瑰的浓香。秀泉被这香气熏得头昏脑胀。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看报纸。
  “呀!小张啊,一个人在这用功呢!一封信,从内蒙古寄来的,可能是你的那口子写的吧!”吴大姐话里有话的说着,拿出一封信来。
  秀泉一听说是内蒙古的来信,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急切地接过信,拿在手里却没当着吴大姐的面打开。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秀泉把信带到了卫生间,蹲在马桶上看了起来:
  “亲爱的秀泉,请原谅我没有完成你交给的任务,被丈母娘骂得狗血喷头,然后赶了回来,详情见面再说。”
  就这个一个字条,从遥远的内蒙古寄来,可见他的狼狈和辛苦。秀泉真担心:“他吃饭了吗?有地方歇脚吗?”她真不敢想象生性倔强的张行健是怎么应付那种场面的。她后悔极了,自己真不该让他去受这份罪。
  秀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整个办公大楼一片漆黑寂静,她打开走廊的灯,心事重重地走回家去。她被心债压得喘不上气来。
  秀泉自从结婚回来,就感到愧对父母,父母养育了自己一场,自己以前本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全心全意孝敬父母的,这种话也曾经对母亲说过。可是为了爱情,自己现在违背了小时候的诺言,选择了婚姻,并且为此伤了父母亲的心。父母亲原打算让秀泉把弟弟带到南阳,好好管教以免出事,也被秀泉拒绝了。现在弟弟出了事,父母必然归罪于秀泉没把龙泉带到南阳,臭骂张行健就是佐证。这一点上,秀泉也认同父母亲的观点,她也认为这件事上自己有点自私。为此,她才会心神不安。她此时又感到对不起父母,又感到对不起张行健,总之,全怪自己处事无章法。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便穿上衣服,在生活区的林荫小道上散步。她走到小学校操场上的时候,碰上一位下中班的师傅。
  “秀泉,还没睡吗,没事吧?”老师傅担心地询问。
  “没事,睡不着,随便走走。”秀泉敷衍着。
  “想开点,计划处也不错,搞统计也是重要的革命工作。”老师傅又说。
  “放心吧,老蛤,我想得开。”秀泉故作镇定地回来。其实,她肚子里早已打翻了五味瓶。
  秀泉索性回到自己的小家,但她仍不能静下心来,她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办,但又想不起有什么具体事。出出进进,心跳达到100多跳,就这样折腾了一夜,一点儿觉也没睡。
  第二天上班,她到科里拿上白大褂和拖鞋,径直到车间去了。她从片基车间到洗印车间一一询问了昨天后夜班的产量和质量情况,然后,就在洗印车间的标准放映室看起电影来。那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一大批黑白的优秀旧电影被解放出来,洗印车间正在拷贝生产《王子复仇记》,秀泉立即被电影中的故事所吸引,忘却了现实中的烦恼,一直看到下午两点多,才从电影中回到现实中来。她来到职工食堂买了一个剩馒头充饥。
  这时,厂里的广播室开始放音乐了,那天放的是印度影片《流浪者》中拉兹的一段唱,这使秀泉不由得想到了龙泉。这个在自己背上长大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由于自己的忽视从此走上了一条和拉兹同样的道路,这使秀泉不得不责备自己,没有能够及时地帮助弟弟,在他人生的转折点上帮助他走上好的道路。
  秀泉想起自己结婚回家的时候,弟弟已有了不好的苗头,他身上常带打架用的“武器”,眼神中带着叛逆和不满,他痛恨学校的老师,把他分到了“加强班”,痛恨父母对他的打骂和管束,曾经连续两天夜不归宿……
  在那种情况下,爹妈让秀泉带小弟离开他那些狐朋狗友,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是有道理的,而秀泉她……每当想到这里,秀泉就心如刀绞,陷入痛苦不能自拔。
  最近的一段时间以来,秀泉都是在这种沉重的心境中度过的,一是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二是对不起弟弟的手足之情,三是对不起张行健的夫妻之爱,让他为自己受苦。在这重重自责的煎熬中,她消瘦了下去,从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瘦成了九十六斤。
  一天,她到收发室,桑师傅说:“有你一封信,大概是张行健的情书。”然后,就翻开筐子给秀泉找到了那封信。
  秀泉心里很激动,这是张行健西北之行发来的第二封信,而且信是那么厚,她不知信中说些什么,但她急于知道张行健的一切。急急忙忙打开了信,那令她激动的熟悉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
  秀泉吾妻:
  近来还好吧?我在银川给你写信。现在我已经拿到了两百多万米民用胶片的订单,准备明天上午启程回家……”
  下面就是描写他推销产品的详细过程,字里行间都是对销售工作的热情,似乎把丈母娘的谩骂忘到九霄云外了。
  秀泉读着这样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整个心都被他感染了,她从接到张行健的上封信,直到现在才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总算行健还有一颗坚强的心,这使她感到对行健的愧疚少了一点儿。
  三天之后,她接到了行健从南阳办事处打来的电话,说“明日一早就要进山,许多话见面谈”。
  新婚的小夫妻,分别一日如隔三秋,又加上有这么一档子事,更叫秀泉十分想念行健。她到附近的村子里,花一元钱买了一只大公鸡,回家杀了鸡,炖熟了,又红烧了,放在一个大碗里,准备张行健回来后两人共同享用。在那个时代,这可算得上美味佳肴了。为此,她还到厂里的商店买回了一瓶红星二锅头酒。
  等她高高兴兴地从办公室回到他们的家时,张行健已经酒足饭饱地睡了,秀泉看到的是吃空了的脏碗、半瓶未喝完的酒和一堆脏衣服。她那些早已想象了很久的两人相见的场面没有出现。她有些失望,又有些自责,这全是因为自己娘家的闹心事,使张行健没有了好心情,一路上可能是饿极了,回来时,等不到自己回来就自己独吞了好酒好菜。
  秀泉默默地收拾了碗筷儿,又默默地把脏衣服拿到公共卫生间去洗。她一边洗衣服一边流泪,擦一把,泪水又流了出来,不知是为谁而如此伤心,只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她的心隐隐作痛,隐约感到自己在重复母亲年轻时的生活,夫妻间的爱正在被现实生活中的残酷而破坏。虽然,她没有获得夫妻重逢的喜悦,但她却不能有怨言,这都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为了平静地度过这一刻,她只有委曲自己。想着这些,她鼓励自己道:“张秀泉不哭,这点小事不值得哭,就是他醒了之后,为娘家的事大骂出口,我也只能忍着,给他一个出气的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张行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夫妻间的亲热,而是把他在丈母娘家如何遭遇羞辱和埋怨的事详详细细地给秀泉讲了一遍,其中夹杂着“发疯”“不讲理”等一系列对丈母娘的评价。听得秀泉心如刀绞,又哑口无言,只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第一次新婚后的小别重逢,就在这种痛不堪言中结束了。秀泉只能怨自己,她明白,自己不仅欠了父母的债,欠了弟弟的债,同时欠了丈夫的债。她真后悔,她不该叫张行健去代自己受过。从此以后,她把自己的心灵关进了监狱,她感到:弟弟在监狱里服刑,而她自己的心在监外服刑,刑期多长,很难料定,只能说遥遥无期。
  
  (二)
  张行健回到家的第二天,秀泉没有去上班,她把自己留在家里,含着眼泪给母亲父亲写了一封长信。她在信中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没有承担好做长女的责任。劝父母要注意保重身体等等。同时,她第一次在信中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表示:自己离家千里之遥,无法用行动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唯有每月寄钱回家表达报恩之心。在信的最后,她附了顺口溜:
  自从我到人间来,烦你们多操心;
  二十多年的养育恩,女儿难报清;
  一时失误铸大错,永远难改正;
  不求父母能原谅,心陪弟弟在狱中;
  ……
  她把信装在信封中,去厂邮局寄了出去,心中似乎有些喘上气来了。然后,她又去商业处的菜店里,买了菜,回家做了饭。那顿饭她做得非常认真,似乎想以此表示对张行健的感谢之情。她下决心地对自己说:“为了报答张行健代自己受过的行为,自己要用一生的爱对待他,就是有一天他对自己有背叛行为,只要他不提出离婚,自己也要诚心对他。若他要离婚,自己决不拒绝,给他自己选择的空间,以还清他的债。在家务劳动中,自己要承揽一切劳动,给他一个舒适的家,一个自由自在的温馨的港湾。
  不久,张行健又去南方出差了,秀泉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贤妻角色,她每天除了工作以外,就是精心经营着自己的小家。
  一天,行政处来电话说,给秀泉他们分配了一套房,三楼,挑担房,三十六平方米。让秀泉去拿钥匙。
  秀泉非常高兴地来到行政处,管房子的李师傅却告诉他,钥匙让车队的王队长拿去了。原来,那房子以前住着陈司机一家,王队长认为,陈司机搬走了,房子应由车队安排他人。这样做不符合厂里的规定,厂里规定:家属楼的住房由厂行政处统一分配。所以,行政处把房子分给了秀泉,钥匙却被车队王队长扣走了。
  秀泉找到王队长说:“王队长,听说你拿走了五号楼三单元9号的钥匙?”
  “对呀,怎么啦?”
  “那房子,行政处分配给我了。”
  “那是车队的房子,我们车队要重新分配。”
  “王队长,这就不对了,厂里有明文规定,家属楼由行政处统一分配。”
  “我不管,那是我们车队的房子。”
  “王队长,听说你就住在那个单元的10号?”
  “对呀,怎么啦?”
  “那这么说,你是不欢迎我做你的邻居了?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不要用房子钥匙说事儿。”
  这一问,王队长不说话了。王队长的儿子改变工种,定级考核不合格,都是秀泉帮忙才顺利过了关的。他欠秀泉的情,扣房子的钥匙他做得过了。
  “这也就是看你的面子,钥匙给你。”王队长很不甘愿地把钥匙给了秀泉说,“要是换了别人,我绝不能妥协。”
  秀泉拿了钥匙只说一句:“谢谢你了。”二话没说就去看自己的新家。
  新家一片狼藉,非常脏,看来原住户是个很不讲究的人,地上的避孕套就有好几个,水池子也堵了,一池子脏水。秀泉皱着眉头锁上了门,算是看完了房。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秀泉找了她的好友小刘、小杨、小张、小胡帮助收拾新家。他们打扫了垃圾,粉刷了墙壁,擦干净了玻璃。把那一间住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的小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充满了温馨。
  中午,秀泉请大家在食堂吃了红烧肉,喝了赊店大曲酒,大家有说有笑,十分高兴。
  下午,计划处开出了一张任务单,让车队派一辆三轮摩托车,把秀泉的家具和被褥等生活用品搬到了新家,计划处全体出动,都参加了搬家行动。
  突然,吴师傅一声尖叫,把大家吸引到了写字台那里,原来,在抽屉里发现了一窝小老鼠。它们粉红的身体上有点毛茸茸的细毛,共有五只,挤在一起哆哆嗦嗦地吱吱乱叫,实在令人厌恶。秀泉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直反胃。
  小胡用一张旧报纸包裹着它们,把它们扔到了窗外的草丛里,大家议论了一阵子,有的说:“这是好兆头,意味着生活的多姿多彩。”又有的说:“无所谓好兆头,坏兆头,这都什么年代了,生活的色彩全靠夫妻俩自己描绘,一窝小耗子什么也说明不了。”
  当张行健从春城昆明回到山沟里的时候,一下车,他就听到人们告诉他:“小张,你家分到了新房子,你家搬家了。”他没有感到惊奇,反而很享受妻子为他做的一切。他习惯了,妻子给他开结婚证、办理调动、安排工作,他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妥。在人们的指点下,他找到了自己的新家。他一点儿也不为秀泉一人把家搬了感到惊奇,他知道厂部机关里的青年们都是秀泉的朋友,这种事大家都会帮忙的。他更不认为自己作为丈夫对妻子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在他心中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直到他们再一次搬家时,秀泉已经有了孩子,张行健需要做粉刷新家、搬物品等事务性工作时,他找到了自己的两个朋友帮忙,才感到搬家是件让人烦心的事。这都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秀全就非常焦虑,她经常思念父母和弟弟,但是她一直不敢回去探亲,工厂安排探亲假,她都婉言谢绝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直陪着狱中的弟弟,因此备受煎熬。直到十年后她有能力将小妹妹带出故乡,为她谋得一份上中专的机会,从此心债才开始偿还……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闹钟声响起来了,原来秀泉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她在梦中预见到自己有一次偿还心债的机会,准备第二天去学校找一找管教学的校长。因为她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学校要降低分数线招一批生。能不能将妹妹弄来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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