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惊诧
作品名称:一剑风流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4-01-22 16:06:51 字数:4477
冷嗖嗖的风刮得屋顶的彩瓦哗啦直响,屋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摆着,让人担心随时就要熄灭。
汴京城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雨下得如同瓢泼,地上到处是半个膝盖深的积水,消防军紧急出动,挖开了全城的地下排水沟,才算止住了水势的上涨。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赵光义悄无声息地驾崩了。
公元997年3月30日,三皇子元侃赵恒继位,号真宗。
在吕端和寇准等人的协助下,元侃讯速地剔除了王成恩和李太后的人。
稳定了朝堂,真宗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钱惟演、王世忠、张耆、杨启勋等人,悄悄出宫,来找刘娥。
刘娥栖身的地方——张耆家那个小院,大门口站着王世忠,二楼站着张耆,杨启勋则守在楼下。
元侃和钱惟演、刘娥三人在屋里进行了一番密谈。
元侃脸上带着歉意说:“我要把你接入宫中,但我只能给你一个偏妃的名份,吕端和寇准这些人一同反对得很厉害。”
刘娥坦然一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什么名份。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还不是认准了你这个人?”
元侃满意地点头:“今生遇你,朕之幸也!”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元侃突然问:“一直跟着我的人,我都要嘉赏,你有何意见?”
刘娥回道:“他们俱是忠勇之士,不能亏待就是!”
元侃看着刘娥:“别人都好说,只有一人,可是愁煞我了。你知道是谁吗?”
刘娥一愣:“何人能让万岁发愁?”
“就是你的那个哥哥,你们一直没有联系吗?”
听了元侃的话,刘娥差点站了起来:“没有啊?他不是还在做银匠吗?”
元侃一把将她按下去:“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他早就从了军,还在这次川中平叛中立了大功,现在是厢军营指挥使了!”
刘娥根本不相信:“不可能!他手无缚鸡之力,又胆小怕事,怎么敢当兵杀人?”
钱惟演接了话说:“万岁之言,岂是儿戏?这刘美如今可是个传奇之人。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哥哥,刘家可是光宗耀祖呀!”
刘娥没有接钱惟演的话,对于这个少年老成的吴越国王之子,她从一见面就没有好感。
可是,从元侃现在时时把他带在身边,大小事都要问他来看,此人绝不可小觑,更不能得罪。
钱惟演看着刘娥,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一国之君在她面前如此谦恭?他俩的那些事自己多少知道一些,看眼下这阵势,自己在万岁心中的地位,哪里能比得上她?如果与她联手,这朝中大事今后还不是我说了算?”
刘娥迅速平复了自己复杂的心情,平静地说:“即使我哥哥为朝廷出了一把力,那也是他做臣子应尽的本份。按照本朝规定,该如何奖赏自有法度,我岂能妄言?”
元侃点了点头,看向钱惟演:“你意如何?”
钱惟演心里明白:这是元侃要借自己的口,提拔自己的大舅子哥呀!
他假装思忖了一下,赶紧回道:“他本不在品级之内,但功劳却是极大,给个七品倒显得万岁薄气,我看六品合适!”
元侃点头:“朕意亦是如此!”
接着,三个人就在刘娥屋里,把原来在元侃身边的旧臣,挨着拟好了官职。
谁都没想到,张黎在隔壁屋里,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钱惟演为御史台监察御史,四品;
李开为川陕四路观察使、成都府府尹,四品;
潘吉为虎威将军,官授五品,镇守澶州;
王世忠为皇城司马军都指挥使,五品;
张耆为皇城司步军都指挥使,六品;
杨启勋为皇城司步军副都指挥使,七品;
雷松为汴梁消防都指挥使,五品;
刘美仍在他手下,任副都指挥使;
连铭为皇城司都指挥使,六品;
刘福为皇城司皇城使(接替王世恩),五品;
童威为皇城司察子营指挥使,七品;
其余人等,俱有封赏。
从刘娥屋里出来,钱惟演紧跟着元侃,他压低声音说:“要想给刘姑娘更大的名份,须使原来她接触的人不在朝中,不然寇准那些老家伙们会时常揪住不放,看您的笑话!”
元侃听他如此说,忽然停下脚步:“你意如何?”
钱惟演看王世忠等人还在后边,这才说了自己的意思:“为刘姑娘的前程着想,你身边那几个知道底细的人,不妨让他们去北部边关历练一番。他们几个都很忠心,到了那里岂不用心防备辽人?有他们守着,皇上你岂不是更放心?”
元侃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他们几个总归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样不好吧?”
钱惟演摇了摇头:“历代国君继位后,都不会让知根知底的近臣跟在身边,免得给臣子们背后议论任人唯亲的把柄。你这样做了,朝堂之上,谁敢不用心公干?让他们去历练一番,总归对他们有好处。如果有了功劳,岂不是成了栋梁之材?国之幸也,君之幸也.”
元侃这才下了决心;”就依你所言。”
当日下午,任命下来,变成了:
王世忠为云州驻军都指挥使,镇守定州;
张耆为云阳关都指挥使;
杨启勋王世忠属下云州参军;
雷松为云阳关副都指挥使;
龚美为属下参军;
钱惟演的升迁让整个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这胎毛未退的小孩靠什么成了新皇的心腹?竟然从一个没有实职的挂名小吏,一跃成为朝廷的权臣,他和新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潘吉升了职,心中却是十分郁闷: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报仇的大事,但却苦于无从下手;再加上得知潘云死讯,不免加了几分悲伤,不知道自己今后如何作为,只好再来找胡萁筠拿个主意。
胡家客栈三楼,胡萁筠的屋子里,两个人相对而坐。
潘吉把自己和襄王府旧臣俱被发往边关任职的事说了,不解地问:“胡兄,我心里很是不解:我原来就在边关,为了剿灭川中反贼,才把我临时调回,如今再回去也说得过去。可襄王府那几个人,鞍前马后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官是封的不小,可为何一股脑地都被赶出京城,也去了边关?他们哪里懂得行军打仗?”
胡萁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我还真说不准。不过倒有两种可能:要么让他们去历练一番,将来必有大用;要么,是不想让人再提起他那段风流史?”
潘吉忙问:“什么风流史?让他如此忌惮?”
胡萁筠回道:“你那时还在京城,难道没有听说过他和那个美女人妇的风流韵事?那时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
潘吉恍然大悟:“是那个汴河桥边卖唱的女子吧?我倒是听说了!”
胡萁筠点了点头:“正是此事!你想想,他那时是个皇子,倒无伤大雅;现在身份不同了,一国之君,再提起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这个估计成了他今生的伤疤,再怎么遮掩,也难以解掉!对了,你这次回去,要去哪里?任何职务?”
潘吉就把自己将调任雄州城防御使说了。
“这不正好随了你的心?”
潘吉叹了口气:“不是我想的那样。这上边有个监军管着,我也只是听命的人,私下里没有半点调兵的权利!”
胡萁筠鬼秘地一笑,突然问道:“雄州城能有多少军队?”
“全部加在一起,不到七千人!这是我昨日在兵部得到的准确数字。”潘吉不解他为何问起这个来。
“你上任时,我给你一万两银子带着,尽快把手下的将领们弄成你的心腹,你不要在乎银子,我以后每个月都给这个数。”
潘吉吓了一跳:“这么多银子白花了可咋办?”
胡萁筠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边关生活苦不堪言,有了这些银子,他们跟着你就是过上了天堂的生活,还能不乖乖听你的?”
潘吉还是担心:“听说那里的监军候莫陈——利用是先皇老臣,不好说话得很,他这一关怕是都过不了!”
胡萁筠笑了:“别人不好说话,我说得话,他却是绝对听从!”
潘吉不解:“你怎么还和他扯上了关系?听说此人很不好打交道!”
胡萁筠又是一笑:“是人就有喜好。此人偏好女人,让他在那苦地方待着,虽说可以带家眷,但时间长了,岂不生腻?我从汴京给他物色了几个美女,每月都轮换着去他那里服侍他,他能不服服贴贴?”
潘吉疑惑:“军营岂能外人随便进入?你是如何做到的?”
胡萁筠答:“在外边寻个民房租下,他悄然前去,不就得了?”
潘吉恍然大悟。
“所以,到了那里,你要明哲保身,辽人不打你,你就不要去惹他,真出了什么事,反正有那家伙给你担着。明白我的意思吗?”
潘吉连连点头:“哥哥的话在理,我听从就是。”
两人又说了会话,眼看要到中午时分,潘吉赶着去兵部办理上任手续,匆匆走了。
胡萁筠送潘吉到楼下,刚返回二楼,小二站在楼梯口,悄声说:“张耆和王世忠他们在左手第一个雅间,刚到。”
胡萁筠推门而入,只见王世忠、张耆、连铭、雷松、童威、龚美等七个人坐在里面说话。
大家看见胡萁筠进来,赶紧站起身打招呼。
胡萁筠忙着示意大家坐下,笑呵呵地说:“听说诸位高升,我特来表示祝贺!今日这酒钱算我的!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点。”
王世忠尴尬地回道:“胡掌柜就不要取笑了!我等几人一下子都去边关,和充军发配也差不多。”
胡萁筠心想:“这王世忠系将门之后,以前天天嚷嚷着到边关厮杀,建功立业,怎地竟然说出如此话来?”
转念一想:“一定是张黎那丫头枕边风起了作用。天天守着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却要分开,怪不得会发牢骚。”
胡萁筠故意说道:“你们做将领的,不是可以带家眷吗?”
王世忠苦笑了一下:“那里是苦寒之地,我们几个商量过了,暂且自己过去,不能让家里人跟着去受罪!”
其余几人纷纷接了说:“是!我们先过去了再说!”
胡萁筠又和几人闲聊了几句,看已经开始上菜,便借口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只管吃好喝好!以后恐怕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胡萁筠走后,张耆问连铭:“连大哥,你是怎样把王世恩捉拿的?据说他纠集了百十名心腹,准备了好几个手段,到头来却被你拿下?”
连铭有些不好意思:“朝中忠勇之士还是多数,王世恩自认为稳操胜券,却是自不量力。按理我不该透露,但咱们兄弟岂是外人?说说无妨。”
接着,连铭开始讲述起来。
赵光义驾崩时,连铭就跟着王世恩守在他身边。
王世恩确认赵光义咽了气后,转身对连铭下令:“你马上去安排,封锁消息,把内宫守卫都换成咱们的人!”
连铭答应一声,刚走出出门,就听见王世恩在喊心腹太监古德去找李皇后。
连铭出了内宫,等候多时的宰值吕端快步迎上来,急急问道:“怎么样?”
连铭回答道:“万岁已经驾崩,他要我换侍卫!”
吕端骂道:“这阉人真是三姓家奴,果然要反!亏得咱们早有准备!”
连铭一招手,黑暗中童威带着二十几个彪悍的侍卫跑过来:“你们随我进去!”
连铭和童威跟着吕端,进了内宫,挨着把守卫的侍卫换了一遍,才来找王世恩。
王世恩何等精明,一看见吕端,什么都明白了。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连铭,你个奴才,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与我!”
连铭正色道:“为人之道,岂能因私而误国?你太小看我连铭的报国之心了!”
王世恩狞笑道:“你们以为,我没有留下后手?”
吕端哈哈大笑:“你别指望李皇后了,她出不了门了!至于古德,更不会听你的,他现在正带着三皇子往宫里来的路上!”
王世恩脸色突变,愣了一会,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众人听完,皆目瞪口呆:想不到新皇登基,竟然如此凶险。
童威见大家愣在那里,赶紧提议:“吃酒吃酒,谁当皇帝咱都一样办差。”
喝了几盏酒,王世忠突然问道:“连大哥,按说此次救驾,你的功劳最大,却为何没有奖赏,仍是个指挥使?”
童威接了话说:“哥哥你不知道,我们这行升迁太慢,干好了是应该的,出了差错都得自己兜着。”
连铭微微一笑:“皇家是用着我们,一手还得防着我们。哪会让我们功高盖主?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看王世恩功劳多大?到头来还不是个四品?我早就想明白了,权势乃身外之物,还是和兄弟们在一起快活。”
大家齐声附和着:“那是!那是!”
众人接着喝酒。
胡萁筠回到自己屋里,眼前总是浮现着王世忠憨厚的面容,他的大脑不停地闪动者这样几个片段:
几个没有打过仗的将军——新皇帝的几个邸臣——自己安插进边关的关系——张黎的枕边风——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