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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结婚(二)

作品名称:经营婚姻      作者:太行飞剑      发布时间:2024-01-17 16:02:15      字数:5610

  二
  
  秀泉他们风尘仆仆赶回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父亲正在生火做饭,秀泉二话未说,就帮助父亲拉风箱,他们家烧的是大灶火,锅大得像食堂里的大锅,烧的是煤,古老的风箱是助燃的工具。
  秀泉边拉风箱边对父亲说:“我已经将张行健调到我们厂了,结婚证也办好了……”
  “好嘛,你们长大了,翅膀都硬了,荣泉(秀泉的三妹妹)也领了结婚证,还怀上了孩子,你呢?不会也是怀孕了吧?”父亲十分气愤地说。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和三妹相提并论?我的婚事是经过你们两位大人同意的,我虽然领了结婚证却并未同居。”秀泉辩解道。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都长大了,想嫁人我也不拦着你们,荣泉女婿给了我500元钱,你女婿给多少,就看着办吧,他们农民能拿出500元,你公公大小也是个干部,总不能一毛不拔吧?”父亲蛮有道理地讲道。
  “爹,您这是卖女儿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养活了你们,还供你上了大学,总不能白养吧?”
  “那么,弟弟结婚时你也要钱吗?”
  “你弟弟是个儿子,他结婚后还是张家的人,生的孩子姓张,我不但不能向人家要钱,还要给人家下聘礼呢!你连这点都不懂?”
  “我虽然不是儿子,但也不是泼出去的水,我将来生的孩子也姓张,况且结婚后我仍然会给你们寄钱养家的。我是职业妇女,绝不能出卖自己。”父女二人就这样小声而又针锋相对地争论着。张行健则在院子里劈柴火,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生活危机正在临近。
  吃饭的时候,父亲提出要秀泉在娘家过最后一个除夕夜,以后嫁出去就不能在娘家过年了。再则,秀泉母亲正在从河北老家赶回来,一切都等母亲回来再说。
  张行健无奈之下只好决定自己回呼和浩特的家了,二人商量好,正月初六秀泉再去婆家,张行健去呼市火车站接亲即可。
  第二天,张行健独自踏上了西去呼和浩特的列车,秀泉送走他的同时接回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在了解了秀泉和她父亲的分歧之后,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父亲一边。姨妈也来了,她也认为秀泉家家境贫寒,应该用聘礼钱报答父母,而秀泉并没有让步。
  最后,父母下了最后通牒,两条路让秀泉选择:一是每月邮20元钱给父母;二是带上小弟出嫁。秀泉没有马上回答,她伤心极了,也后悔极了,悔不该回家结婚,伤心的是自己已经被父母抛弃了。她站在高高的老虎山上,望着全市的一片雪景,整个身心都冻透了,她想:自己太穷了,如果有500元钱就好了。
  正月初三的晚上,市剧团上演传统剧目《三滴血》,二妹买了两张票说:“大姐,去散散心吧。”二人冒着漫天大雪来到剧院看戏。由于心事很重,秀泉怎么也看不下去,姐妹二人就在没散场的时候回到了家。
  父亲上夜班去了,母亲也没在家,听小妹说,妈回老家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妹说:“大姐夫的大哥来到咱家,什么礼物也没带,两手握空拳,他看不起咱家。妈和爹与他吵了起来,他走后,咱妈就走了。”听到这样的哭诉,秀泉明白了,由于自己的婚事让父母伤心了,可她不能为了取悦父母就失去原则,失信于所爱的人。她狠狠心,决定自己到丈夫的家去完成结婚的最后一道程序,父母的事,只能日后见真心了。
  正月初六,雪下得特别大,秀泉和父亲告了别,并答应以后每个月寄20元钱回家,等生活条件好了,再接小弟到河南,然后就冒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来到了火车站。
  二妹兰泉从理发店请了假,急急忙忙地跑到车站来送行。她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带着体温的100元钱说:“姐,这是我工作三年攒的私房钱,送给你作为结婚的贺礼吧。”
  秀泉哭了,兰泉也哭了,她们为自己是女儿身而痛哭,为自己的贫穷而痛哭。秀泉摘下自己的手表递给大弟说:“弟弟,这块表给你留下吧,请原谅姐姐,不能用聘礼给你挣钱,姐姐是知识女性,不能出卖自己,等你结婚时,姐会鼎力相助的。”
  大弟说:“姐,你别哭,我就是再穷,也不会卖姐姐的。”
  姐弟三人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抱头痛哭。秀泉心想,自己这一走,不挣够成千上万元钱是无法回来见父母的。真不能理解,那么疼爱自己的母亲怎么也变成了这样呢?难道钱对于父母比女儿更重要吗?
  
  (三)
  列车开走了,喷着汽,鸣着笛像一条腾飞的巨龙,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奔腾不息。冬季的草原,完全没有了夏日的浪漫和温柔,茫茫一片银白的世界,像个冷酷的美男子,让人又爱又恨,秀泉独自坐在车厢里,心事像这远行的火车一样,一刻也不停地运行着。她想起这几天,为了结婚的事和爸妈发生的一系列的冲突,想起自己兴致勃勃地从河南出发,回到家却被浇了一盆冷水,想起张行健的哥哥空手到自己家串亲戚给自己带来的羞辱,她简直感觉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和她作对。
  她想:如果我此时纵身跳下火车,爸妈和张行健的哥哥会不会为他们的行为而后悔呢?她身不由己地来到窗边,试图打开车窗。正月初六的火车上,人很少,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行为。
  此时,列车的播音室里正在播放《白毛女》选段:“我不死,我要活……”那激情高昂的曲调和唱词,使秀泉打了一个激灵。她为自己那一刻的一闪念感到害怕;同时,也倍感羞愧。自己遇到的这点困难和喜儿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七十年代的秀泉我就这样轻易地选择了放弃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开水,开水来了。”列车上开始为旅客送水。虽然车上客很少,那列车员的服务项目却一项也没有减。
  “卖报刊杂志来!好看的杂志,两块钱一本,合订本。”列车员边喊,边往前走。
  “同志,您来一本吧?”列车员冲着秀泉说道。
  “好吧,买一本。”秀泉买了一本《文学青年》读了起来。
  顿时,她被杂志中的故事吸引住了,因为她随手翻开的一篇,正是有关结婚和彩礼的故事,故事中的女主人公的遭遇,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后来,双双私奔到偏远的牧区,隐姓埋名生活了许多年,终于有一天,他们为救公社的羊群,在暴风雪中搏斗了一天一夜,结果,一死一伤,被边防区发现,成了英雄。双方的老人为此自责了十几年……
  秀泉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所感动,泪水流满了面颊,她决定向那个为爱情而献身的女青年学习,处理好自己的婚姻大事,并且和他相守终身,绝不向金钱投降。
  秀泉就这么想着、看着、哭着……不知不觉中,列车到达了终点站。她随着下车的人群出了站。
  走出车站,四处张望,却不见来接站的张行健,她想:“难道他……”秀泉不敢往下想。在那一刹那,她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不想信三年多的感情就这样经不起考验。
  “秀泉,秀泉,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没看错你。”随着声音,秀泉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亲人张行健,这一刻,她认识到:从此以后面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最贴心的人,只有他能够理解自己的心。
  “我知道你会接我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秀泉反复强调着这一点。
  “我们家借了厂里的吉普车,来车站接你,结果你没来,却接到了哥哥嫂子。他们坐车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等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张行健显得有些兴奋。
  “我没赶上那班车,只好坐这趟来了。对不起,我使你在全家人面前丢面子了。”秀泉说。
  他们顾不上多交谈,急急忙忙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双双赶回张行健家中。
  路上,秀泉把事情发展演变的整个过程给张行健粗略地讲了一遍。张行健也把婆家的基本状况告诉了秀泉,使得秀泉对婆婆、公公、兄嫂及弟弟妹妹们的态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感到自己是在应付一项涉及更多人际关系的工作,而不是什么结婚。天哪,原来幻想的情和爱的升华都叫金钱、物欲和人情给冲没了。
  张行健家住在呼市的近郊,那是一家大型企业的宿舍区,一片红砖绿瓦的平房,每栋住四户人家,每家两边是卧室,中间是厨房。烧的是烟煤,用的是鼓风机;卧室里有一半是土炕,另一半摆些破旧的家具。
  在前年的夏天,秀泉曾跟着张行健来过一次。那时,小院子里还生长着西红柿和韭菜;此时,正值冬天,院子里毫无生机,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破烂儿。
  三轮摩托车在房山头停下来,秀泉和张行健弯着腰钻出了车厢,这时,鞭炮齐鸣,张行健的父亲和母亲出来了,站在院门口迎接新媳妇。看热闹的人围了一院子。
  秀泉先和公公握了手,表示问候;又拥抱了婆婆,并牵着婆婆的手往屋子走。笑声、喊声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杂乱无章、喜气洋洋的交响曲。
  张行健家是穷苦家庭,也没有那么多礼节,更没打算举办什么像样的婚礼,有朋友送礼的,都叫他爸给退了回去,以免欠下了人情债,以后还得加倍偿还。
  秀泉随婆婆走进左边的小卧室,看到炕上铺着新床单,放着新被子,还真有点喜庆劲儿。
  这时,窗户上已经爬满了看新媳妇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个没完,有的说,新媳妇真白呀,有的说,她和行健有夫妻相等等。
  秀泉虽然是在社会上闯荡了七八年的,但是眼前这个新媳妇的身份也叫她不知所措。她坐在炕沿边上,低头看着床单上的一对鸳鸯,脸羞得通红。
  一会儿,小姑子妹妹珍妮进来了,她拿了一把旧茶壶和一只玻璃杯,给秀泉倒了一杯水说:“二嫂,你喝点茶水吧。”
  “好吧。”秀泉接过水杯,放在旁边的缝纫机上。
  “二嫂,你别害怕。咱们家的婆媳关系处得好,在整个厂子里都是有名的。大嫂嫁到咱家五年多了,从来没和咱妈红过脸……”小姑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得有条有理,秀泉却听得有点心不在焉,她觉得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巧八哥学舌,模仿大人们的腔调而已。这时的秀泉已顾不上什么婆媳关系,她只希望时间快点过,让这些家长理短早点过去。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享受这趟探亲假,觉得不如在河南的伏牛山深处,请上机关的年轻人一起,有说有笑,过一个革命化的年,结一个革命化的婚。可以省去多少烦恼呀!
  过了一会儿,在新房里摆上了饭桌,一盘盘家常便饭摆了上来,什么溜土豆丝,白菜炒豆腐、青椒炒肉片等等,还算得上丰盛吧。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这已经是尽其所有了。一个个陌生的客人被介绍给秀泉,听说都是张行健儿时的伙伴,他们说:“没想到咱们的老医生也娶媳妇了。”然后,众人七嘴八舌讲了许多张行健儿时的趣事。其中这“老医生”的外号就是因为行健曾经对医学发生过兴趣。
  有个外号叫“单干”的小伙子,给秀泉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听说他打篮球不和队员们配合,一个人独来独往。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得还可以,每个人都吃得肚子鼓鼓的。
  晚上,客人们都酒足饭饱地走了,兄嫂也回到他们的小家睡了,婆婆把珍妮和人健叫了过去,新房里只剩下了一对新人。
  秀泉关上了门,很内疚的对张行健说:“对不起,让你在家人面前丢了脸。”
  “别这么说,只要你的心里把我看得比钱重就行了。”张行健的声调里带着几分委曲。
  秀泉说:“都怪我,没多长个心眼,毕业分配这几年,有点钱就寄给了父母,不如攒到现在,一块儿拿出来,就说是你给的聘礼,哄我爹妈高兴就好了。”
  张行健听了,突然把秀泉拥在怀里,说:“对不起,没能打点你家老人高兴,等以后挣了钱,给他们补上吧。”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是为这次婚姻中出现的金钱危机感到遗憾,并没有预料到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说到动情处,他们都哭了,他们真没想到,一个“钱”字使他们的结婚变得这么难,变得双方都感到亏欠了对方。
  这一夜,他们谈了很多,但谈的最多的是怎样搞好未来的家庭建设,因为他们这时真可谓“一无所有”。但在这一点上,张行健和秀泉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他认为只要有了爱情,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秀泉却认为:物质生活的贫乏可能会降低婚姻的质量,她说:“爱情和婚姻是上层建筑,必须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贫穷的我们,不可能有贾宝玉和林妹妹那种爱情。”
  当他们说累了,想到睡一会儿的时候,北极星木钟已经敲响了凌晨四点,他们甚至没有完成新婚之夜的任务,就早早地起床了。
  第二天,阳光格外温暖,他们在全家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公园,在冷冷清清的公园里用海鸥牌照相机照了两卷黑白照片。结婚变奏曲就算唱完了。
  第三天,他们踏上了回河南伏牛山的归途。当火车路经集宁南站的时候,停靠了15分钟,秀泉眼泪汪汪地盯着月台上熟悉的一切,心中默默地说:“再见了,让我伤心的故乡和亲人们,等我多会有了钱,再回来看你们。”
  张行健说:“别难过了,以后我们会给你的父母以补偿的。唉!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母,真叫钻到钱眼里了。”
  听了这话,秀泉哭出声来,她感到心里堵得慌,喘不上气来,她痛恨自己,痛恨“穷”字给她带来的烦恼,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够摆脱这种状况,她只有默默地掉眼泪来释放心中的压力。
  秀泉就在这种郁闷的心情里,逛完了北京,来到了郑州。当她走到“二七”纪念塔下面的时候,她开始把结婚过程中的种种不愉快淡忘了。有时暂时的淡忘能治疗心理疾患,秀泉这时已攀登到了“二七”纪念塔的最高层,把郑州这座河南首府的美景尽收眼底。这时,她想到了马克思和燕妮的伟大爱情,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即使张行健没有马克思那样伟大,而她也要像燕妮那样忠贞不渝。
  
  (四)
  当驶向深山工厂的大客车走到厂区的时候,张行健说:“我们今天晚上在哪里过夜呀?咱们的行李还在你们办公室旁边的小仓库里呢。”秀泉说:“放心吧,科长和同事们已经得知我们回来的消息,他们不会让我们新婚回来无家可归的。”
  “那么自信?”张行健反问道。
  “不信,咱走着瞧。”秀泉很了解她的同事们,胜过了解她的父母,她深信同事们会给她准备一个安身之处的。令她想不到的是,同事们不仅为她搞到一间单身宿舍,并且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上挂着碎花棉布窗帘。那是买棉布要票的年代,这一个窗帘要用多少个人的布票呀!同事们把厂里发的双人床和五斗柜以及三屉都给她领了回来,摆放得恰到好处;他们的行李也都摆在了合适的位子上。甚至同事们还为他们送来了锅、碗、瓢、盆和蜂窝煤炉子,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秀泉和行健都十分感动,“谢谢!谢谢”说个不停。这正验证了那个年代的一句名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秀泉从提包里拿出从北京买的奶糖和水果糖,招待她的同事们,同事们都兴高采烈地又说又笑,吃着喜糖喜气洋洋。
  后来,科长说:“大家都回家吧,让他们小两口早点休息。”这时,同事们才想起该离开了。刘师傅对秀泉说:“你过来,送送我们,我有话对你说。”
  秀泉不知刘师傅有什么话说,就跟着刘师傅走了出来。刘师傅伏在秀泉的耳朵上悄悄地说:“明天早上不要起床做饭,让张行健起来做饭。要知道,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你不听我的,你将一辈子先起床做饭,而他要一辈子需要你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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