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宏展大祸临头
作品名称:缘来缘去 作者:天使雅丽 发布时间:2024-01-12 08:33:45 字数:3674
工作组在公社整风期间,陈红根听说省里主要负责人正来本县视察,他就跑到县里溜了一圈,探听局势发展情况。回来以后。他自以为把各种政治风力都摸了个差不离,如今是大势所趋,正是跃跃欲试的好时机。
晚上,红根回到宿舍,宏展正坐着写信。他上前睃了一眼,信签头上是“表弟”二字。“你表弟又来信了,有什么消息?”“嗯!”宏展应了一声。红根看见桌上有一本用牛皮纸做封面,手工装订成册的大本子,他眼睛一亮,想起了宏展表弟的来信中提到过的“诗选”,他的心忽的狂跳起来,觉得可以抓住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这东西对他的将来,可能会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那本子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红根想伸手去拿,又把手缩了回去。他倒在炕上,开始盘算起脑中闪过的念头,究竟有没有价值。
宏展表弟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八成是个反革命组织。要是抓住了宏展手里“诗选”,就可以破获一个反革命组织,这将立个什么样的功呢?事情还不仅如此,宏展的舅舅是在七机部工作的。他表弟一定是这个舅舅的儿子,通七级部里的某些高官有联系。如能破获这个组织,在顺藤摸瓜,也许能抓住个大头头呢!
红根的心,跳的更狂了,仿佛飞黄腾达的前景,马上可以实现了。眼前关键的是要抓住“罪证”才好下手追查。
然而,看安坐写信的宏展背影,使他不安起来。这一切,要从他这里下手,案子肯定要牵连这个结拜多年兄弟身上了。红根的心境,不由得晃然起来。宏展与他同学多年,下乡后一直生活在一起,以往的事情一幕幕展现出来。这些激动的场景,是他在头脑中的计划无法进行下去。
怎么办呢?他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头脑如此混乱,不能正常思索的境遇。翻了一个身,他从袋里摸出一盒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来。不一会儿,烟雾把灯光遮蔽住了,屋子里昏暗不堪。
宏展写完信上炕睡觉了,红根还在抽烟,他闭了灯,黑暗中只看烟头一亮一亮。他竭力想把自己头脑中的各种东西整理清楚,他伸进烟盒一掏,里面已经全空了。他把烟盒揉成一个团往地下一扔。主意才想好确定了:明天先把“罪证”弄到手,然后再劝说宏展反戈一击。
他知道宏展有一股子倔脾气。如果把问题正面捅开,恐怕就要同这个兄弟翻脸了。先把“罪证”弄到手,怕他不低头。虽然那个“反革命组织”他表弟参加了,终究同他本人无关,给他晓以厉害,大概他会反戈一击的。如果事情这样发展的话,那前景就太美妙了。
第二天,晨曦透过窗户,照进屋来。公鸡喔喔的叫声不断传来,催促新的一天快点到来。
红根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宏展已经起床了,猛然想起昨晚想好的计划,坐起来问:“宏展:你表弟昨天寄来的是什么书?”“抄的一些诗词。”“你给我看看。”红展拿起牛皮纸封面的大本子,刚要递给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屋子的光线还很暗,他怎么想起来要看书?
“天还没亮,你能看得清字吗?”“能看见,能看见。”红根看宏展拿起“罪状”送来,如同接宝物似的用双手去迎。
红根迫不及待的举动,不由得是宏展一愣,他马上想到昨天“杨扒皮”会上讲的,追查“反革命”谣言的话,心里立刻警惕起来,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你、你给我呀。”红根眼看到手的宝物缩了回去,急迫的心情,溢于言表,说话也结巴了。
红根的反常表现,使宏展清醒了。这时,他发现了地上很多凌乱的烟头,他向红根投去怀疑的目光:你大概是来追查我吧?他想直截了当的问个明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毕竟还只是怀疑,红根是他的哥哥,交情还是有的,红根对他还不至于抱什么坏心吧?于是,他就说:“自己还没有看完,中午给你看吧。”说完就走出门去,红根懊丧地抱着脑袋,又钻进了被窝。悔自己性子过于急了,宏展射出的怀疑目光,使他非常不安,骗取的计划要失败?他把希望放在了中午。
中午更使他失望了,宏展回到宿舍,连提也没提。他鉴于早上的教训不敢贸然发问,一直忍性等待他自动拿出来。
上工的时间一到。宏展一出门,红根心里暗暗叫道:“完了,他在怀疑我了。”烦恼的心绪萦绕着他,他又倒在炕中,绞尽脑汁想办法。躺了一个多小时,他把刚点着的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发狠地把烟往地一扔,随着浓浓的烟气,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按第二套计划办”!
宏展收工回来,工作组的一位队员等在屋里对他说:“杨书记找你有点事,要和你谈谈话。”
宏展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所面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谈话,他的思想有所准备,沉着回答说:“好,我吃完饭就去,你先走吧。”
工作队员想跟他一块儿走,见他拿碗上食堂去,只好怏怏地先走一步了。
宏展踏进工作组的办公室,红根正在同杨书记讲话,他看见宏展进来,闭了口,走出屋去。“坐下谈。你知道我找你谈什么事情吗?”杨书记笑着招呼的他,“不知道。”宏展冷冷地回答。
“我想问问你,昨天你收到的印刷品是什么东西呀!”杨书记还是笑容可掬。“《诗刊》。”宏展略微思忖了一下。
“诗刊?什么内容?”
“人民出版社出的诗刊里面有悼念周总理的诗词。”
杨书记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很恼火,他忍了忍气,慢条斯理地说:“你不要害怕嘛,是什么就说什么。这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嘛。你是共青团员吧?对组织上,对党要忠诚老实嘛。”“我有什么可害怕的?你不相信我去拿来给你看。”宏展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杨书记慌忙站起来挡住他:“别急别急嘛,有话慢慢说。”他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来抽支烟,咱们慢慢谈。”“我不会抽。”宏展摆手拒绝。“来一支嘛,小青年那有不会抽烟的?”杨书记硬把烟塞在他手中。“我不会抽。”宏展把烟往身旁一放。
杨书记无奈,只好自己点燃一支,七扯八拉同宏展交谈起来。
红根出了工作组的办公室,直奔宿舍。宏展的书籍乱翻一气,却没有找到那牛皮纸封面的大本子。他把宏展的被子褥子掀了起来抖落,屋子里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宏展的木箱子锁着,他找了一把螺丝刀想撬锁,一转念,何必要撬呢?他人在我手中害怕打不开这个箱子?炕上有一个旅行袋也锁着,红根把链扭弄折,打开旅行袋。里面翻了一沓信。一个念头闪过,他仔细查寻起这沓信来。果然,他想要的东西——宏展表弟的来信被他发现了。他如获至宝,粗略地看了一下,塞进了衣袋,心里主意也盘算好了。
杨书记还在有一搭无一搭的讲着什么。宏展意识到他是在泡时间,想不出办法摆脱。只好应付着想主意。“干猴”从屋外走进来,给杨书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已经找到部分证据,天安门广场抄来的诗词大概藏在他箱子里,可以对他采取隔离审查措施,缴其钥匙,即送来。”杨书记把纸条放进口袋,脸立刻严肃起来,慢吞吞的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谈话是掌握了你的材料,才同你谈的,现在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你,我们希望你能主动一些,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没有什么可坦白的,更无所谓抗拒,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宏展知道事情不妙,他在思考着对策。“不妨直说吧,昨天你收到印刷品是反革命暴徒写的诗词,把它交出来吧。”杨书记的口气严厉了。
“杨书记,你糊涂了吧?人民出版社还能为反革命暴徒刊登出版诗词?”宏展听了他的话,知道诗选并没有搜出来,心头一阵轻松,他更镇定了,故意用试试的口吻反问。“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还在跟我兜圈子。好吧,再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交不交?”杨书记的火气憋不住,他狠狠的发问。“我马上给你拿去。”宏展冷冷地回答。“我不要诗刊,我要的是反革命诗词!”杨书记感到又被戏弄了,咆哮起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不愿意交,我们会找到的。把你的钥匙拿出来吧!”杨书记恼羞成怒了。“我没有义务把钥匙交给你。”
“拿出来!”杨书记吼了一声。宏展不做声,也不动。“拿出来!”杨书记的小眼珠子要瞪出来。
“你没有这个权力。”“嘿嘿”杨书记冷笑一声:“没有权力,我宣布你已经被隔离审查了。”“请拿出证据来,凭什么隔离我?”“证据嘛,打开你的箱子就会找到的。”杨书记显然以为这一招打到了宏展的要害处,说话声调也神气起来。“你们没有资格打开我的箱子,我不允许你们……”
“不允许,也得允许。”杨书记打断了他的话,他完全肯定了“罪状”就在箱子里,“周总理给你什么好处?这样顽固不化。你这样的人就要用无产阶级专政来对付。来人!把他身上的东西全搜出来!”
“你说的不是人话,你是畜牲。”宏展气的脸通红,大声疾呼,“我抗议你们这是资产阶级专政,法西斯专政!”
跑上来几个人把宏展上上下下搜了个遍,钥匙也被收去了。
“上审讯室去抗议吧。”杨书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拎起了那串钥匙,接着下令,“把他带到隔壁去反省!”
宏展被推进了审讯室。“干猴”嬉皮笑脸地说:“站好,站好,照我的样子站。”他摆了一个姿势,两手伸直必须放平,脚尖踮起必须弯腰,“这个叫做土飞机,老子也尝过这个滋味。嘿嘿,当初杨扒皮叫我坐,今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吧。”他看宏展一动不动,上前踢了一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刑讯室,你老实一点。”
“你不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你自己老实一点。”宏展两只眼睛喷着愤怒的目光。
“到这里,你还嘴硬,吃不开了。”“干猴”上前打了他一巴掌,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
宏展没有还手任随他动作,只是用威严的目光死盯着他。“干猴”忽然感到这沉闷的目光非常怕人,他胆怯了,慌慌张张退了出去,报告主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