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九）

（九）疑惑

39

大家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那总结的踪影，最后董主任问家东：“怎么办？要不你今晚再打一次夜战？”
“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只能这样了。”家东望着大家一筹莫展。
吴玉莲也开始唠叨起来：“真是见鬼了，这要是钱拿去还可以花，可这几张纸有什么用呢？我看是有人和我们过不去，诚心给我们难看，知道明天要开会了，需要那总结，就不见了。我说董主任，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人了，你刚刚牵头就找你别扭了？这总结呢，虽然是家东写的，但是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看这总结找不到啊，你提职也难了。你想啊，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还能成大事吗？我看这人啊，一定要找出来，否则你仕途未卜，凶多吉少哇。”
她边说边偷偷地对着家东做了个鬼脸，递了个眼色。家东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对董主任说：“董主任，我看算了，别找了，我再加个夜班吧。不过这确实是个教训，给我们敲了警钟，说明在我们的内部有了我们的敌人，起码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人。我看这未必是件坏事，以后我们还要多提防。幸亏我们早发现了，这要是明天才发现总结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向白局长交代，是吧？”
“谁会和我做对儿呢？我不记得得罪过谁呀？”董主任边说边思索，那样子很是认真。
一旁的王亮说话了：“谁这么缺德呀，将来生孩子一定没屁眼，不信就走着瞧吧！”王亮说话比较粗俗，但这句话说的特解渴，吴玉莲连忙在一边加油：“还是王亮骂人过瘾，那我们就看着将来谁生孩子没屁眼了，这事就是谁干的。那我们就等着吧，到时候案子不就结了吗？”
“看你们俩说的，哪能那么咒人家呢？他做了损人利已的事情，也不至于伤及孩子呀，孩子是无罪的，你们俩留点口德吧！”家东对他们俩说。其实他心里一直怀疑这是董主任故意刁难他，明明看见他装进包里了，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可他并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是随声附和了，尽管这不是他的性格，但毕竟是初来乍到，对谁都不了解，只有明哲保身了。
“好吧，那我们就别找了，家东你就辛苦一下，明天开完会后我给你放假，回家休息。”董主任说着坐在了椅子上，不再找了。
“没事，我在学校当教师时经常加班加点，已经习惯了，那大家就回家吧，我回家写一份就是了。”家东说着收拾桌子准备回家了。
于是大家各奔东西，各自回家了。

40

家东边骑车边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想起了志强那天对他附耳说的话：“小心点那个董，他很有心计的。”家东想董主任一定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却给了自己一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他是临时负责人，不管处室出了什么事情，责任都是他的，看来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但他不明白董主任为什么和新来的他那么过不去呢？他早已经是副处长了，并且现在牵头，有望提拔为正处长。我只是刚来的新兵，就是提拔也得先提拔副处长，不至于危机到他的位置呀？难道这里还有其他隐情吗？看来以后我还真的加小心呢，这公安局可不比学校，教师们再勾心斗角只要教好自己的书就行了，那成绩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比公安局可那简单多了。
其实董主任和家东之间还真有一段隐情，但这件事家东不知道，而董主任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家东想起了刘怡贤，家东看得出来刘怡贤是从心里喜欢他，所有嫉妒和怨恨是因爱而生的，家东很理解她，所以从来没有责怪于她。
他想起了那天他把即将调公安局工作的事情告诉刘怡贤时她的反应。
那是周五的下午，家东上完语文课回来，见办公室除了刘怡贤外没有其他人，就对她说：“刘老师，我准备调到公安局工作了，等学生们高考结束，报完志愿我就走了，下个学期你就看不到我了。”
家东说的很平静，让刘怡贤听了犹如晴天霹雳。她瞪大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家东，惊讶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做教师不好吗？并且你教书那么出色，走了不是太可惜了吗？”其实刘怡贤要说的绝非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有满腹心事想对家东说，但就是说不出口，可她的眼神里，明显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和无奈。
她不想离开家东，即使就是这样面对面办公，对她来说也是很满足的。她是个有心里话从来不对别人说的人，也是个不善于表达内心的人，除了用大发雷霆发泄自己外，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了，所以她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争强好胜的心让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服软，哪怕是一句温柔的话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困难。如今听说家东要调走了，并且以后再不会面对面办公了，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感，但她一句挽留的话也不会说，虽然她明白挽留是无济于事的，可她就是不会表达自己，她想说：不要走，那样我会想你的。但这样的话对她来说难于上青天。
家东是个很懂女人心的人，刘怡贤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句话，他都能读懂，所以也不需要她表达什么。看着刘怡贤那异样的表情，和那有些激动的心情，他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我调公安局工作是为了更好地发挥我的一技之长，当然教书也是我所热爱的工作，但权衡一下，我觉得还是去公安局更适合，所以我就这样决定了。我今天和你说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共事时间也不短了，如果我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以后我们还有相聚的机会，只是不能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了。对了，你不是说十一结婚吗？到时候别忘记通知我呀？”
刘怡贤苦笑了一下，说：“放心吧，忘记谁也不会忘记通知你的。”刘怡贤想说，她不爱她的未婚夫，只爱家东，但就是说不出口，她也明白即使说出了口又能怎么样吗？家东会喜欢她吗？父母之命能违抗吗？说什么也是没用，那就干脆不说。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最后有个请求可以说吗？”
家东看着她点了点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的。”
“那好吧，以后你就不教学了，请你把你的备课笔记留给我好吗？我可以学习你的教学经验和方法。说句实话，平时趁你不在，我经常偷看你的笔记，甚至包括你给学生留的作业，从你那我学到了很多，对提高我的教学水平和能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知道偷看是不对的，但我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向你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还请你多原谅，以后我想偷看都看不成了。”刘怡贤说着，眼里竟然闪动着泪花，弄的家东心里也不好受了，毕竟是在一起共事的同志，走了也是难分难舍的。
但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笑着对她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偷看我的备课笔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看看你能不能和我坦白。你没有说明，是你小看我了，我不像其他老师那样自私，把自己的备课笔记藏起来，唯恐别人看见学到自己的教学方法，我是比较透明的人，谁教学技术提高了都对学生好，所以我不反对教师们去听我的课，不反对教师们看我的备课笔记。大概人们都以自己之心度别人之腹吧，谁也没有公开要求看过我的教案，但我发现每次我的教案都有人动过，呵呵。教师的狭隘心理对教学质量的提高是一个障碍，你想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什么要保密自己的方法呢？我看啊，学校应该不定期地进行教学交流，谁有好的方法和经验拿到桌面上交流，这样便于取长补短，可以互相促进，互相提高。但我们却这一项，如果开展好了，会对教学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他的话说得刘怡贤脸上火辣辣的，看来他们不仅仅是教学水平上的差距，思想意识也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和家东比，她真是自愧不如。
“谢谢你不怪罪我，你的话我记住了，豁达地对待别人，也使自己宽慰。”
家东拿过自己的教案递给了刘怡贤：“给你，就算是个纪念吧！”
家东永远难忘刘怡贤接过备课笔记的那表情，她如获至宝地把家东的笔记藏在了桌子抽屉里，连连对家东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可敬之人，你离开了教育，学校是个损失啊，太可惜了！”
骑着车子回家的路上，家东脑海里想起了刘怡贤那满眼含泪表情。说实在的他还真是留恋学校，留恋那些学生和教师们。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到了那天他和王鹏飞分手的地方，他看见王鹏飞正在交叉路口等他，见他来了就上前招呼说：“李老师，今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家东见王鹏飞站在那里，知道一定有事，就下了车。“单位有点事情，你找我有事吗？”
王鹏飞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纸来：“老师，这是你写的吧，这字迹太熟悉了，每次你给我写作文评语都是那么认真，我记得可清楚了呢！”
家东接过那叠纸，打开一看正是自己写的总结。真是喜出望外，然后又吃惊地问：“我写的总结怎么会在你这呢？你从哪里捡到的？”
王鹏飞看到老师这表情，知道这东西一定有用。忙说：“早晨我整理那些废纸时发现了这个，看见了是你亲自写的总结，你的笔迹我太熟悉了，又看了看时间是新的，怕你有用就拿了出来，老师的字写的真好，一般人写不了这么好的字，正好今天学习累了，想出来走走，就在这等你了，你这么忙啊，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了，在我正想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身影，老师你骑车好慢啊！”王鹏飞说着呵呵地笑了两声。
家东望着王鹏飞，满心感激并未表现在脸上，他说：“你那些废纸不是从政治处收的吧？”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处室的，都在警卫室放着呢。但是……”王鹏飞似乎想起了什么，脑子里出现了那一幕：那天他把三轮车停在了警卫室门前，然后就自己搬运那些废旧纸张，最后只有一箱子报纸的时候，有个人骑车路过，从包里拿出了什么放到了报纸下，他以为是废纸也没在意。莫非那人放的是这个？
王鹏飞回忆着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家东，家东听后问：“你还记得那人什么样子吗？”
我没看到正脸，他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踏地身子倾斜着，看起来个字不高，且瘦瘦的样子，就这些了。
“嗯，我知道了，没事，一定是他当废纸放你车子上了。”家东说完，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谢谢你啊，这东西还真有用，明天开会用，正好我回家修改成讲话稿子，省事了。走吧，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王鹏飞见自己拿的东西老师还有用，心里特别高兴：“好的，李老师，我们家离这不远，我拐过弯就到家了，再见老师！”王鹏飞说着一路小跑拐弯消失在家东的视线里。
家东满腹心事地骑车回家了。

41

董主任名叫董步清，部队正连职转业干部。在部队服役期间，曾任过营部的司务长，家里没少沾他光。在家里他是老大，弟妹多，父亲身体不好，家境贫寒，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有机会就往家里划拉，但由于营长不喜欢他，便让他早早地转业回家了。
回来后安置到公安局，开始在白处长手下工作，工作很是勤奋，且能说会道，又会见机行事，白处长提议让他做了副处长。但时间长了，大家渐渐发现他为人有些奸猾，见啥人说啥话，没自己的立场和原则，像“墙上芦苇”又似“墙头草”，这样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威信越来越低。
但他这半年似乎走了好运，找了个有权有势的老岳父，虽然还没结婚，但已经沾了这老头子的光了，这不，白处长一提拔，马上任命他为负责人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到嘴的肥肉竟然会有人来抢，偏偏要和他争这个处长职务，所以他怎么看家东怎么不顺眼。你李家东有何德何能竟敢和我争，哼！他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生气。
尽管李家东不是那种争权夺势的人，但他是大局长看中的人，明显是董步清的竞争对手，于是他就想给家东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他把家东的总结放进了垃圾车上，想折腾家东再打夜战。但他万万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他这样做不但没有起到刹刹家东威风的作用，反而把自己弄了进去，成了人们眼中的钉子。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呐，那吴玉莲的话中带刺句句扎在他的心上，还有那家东的话就像软刀子一样插进他的肋骨，更有甚者被王亮骂得那么难堪，哎！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于是想找女朋友泄泻火，可却没有想到女朋友不给面子，他真是窝囊透了，自己来到小酒馆喝酒消愁。
直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回了家，到家就吐了一地酒，还被母亲大骂一顿。
“下个月就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自重呢？干嘛喝这么多酒呢？你看看，你看看，什么时候你能让我不操心了呢？”董母边收拾着地板上的呕吐物边唠叨着。
吐了酒，董步清稍微清醒了一些，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吴玉莲，我不和你结婚了，你怎么就不向着我呢？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吴玉莲，你怎么会和她结婚呢？”董母听见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不是未来儿媳的名字，心里觉得很纳闷，难道儿子另有喜欢的人了，难道他想毁了这门亲事吗？
“妈，你不知道我多喜欢吴玉莲，可她不喜欢我。我不喜欢那个未婚妻，却要和她结婚，这到底为什么呢？”董步清含糊不清的话，让董母听明白了，吓得她连忙安慰儿子。
“儿子，你可不能擅自做主啊，这是你爸爸给你定的亲，你们俩的父亲可是多年的交情了，你不能毁婚的。再说了，那丫头长的多漂亮啊，豹子眼花的，越看越好看，还有那大屁股，一看就是生孩子的好身材，更重要的是她爸爸还是做官的，人家要不是看在和你爸爸多年的朋友交情上，才不定这门亲呢？你还不知足啊，哪找这样好的家庭去呀？”
看到母亲着急了，董步清说：“她虽然漂亮但一点也不温柔，我才不喜欢她呢？但是，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抗拒你们的婚约的，十一完婚，已成定局，您就放心吧！”说完他躺在沙发上便睡着了。
董母疼爱地看了看儿子，无奈地摇摇头。
二十八年前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使她的脸上肌肉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