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地鸡毛

　　粒淑家的大儿子上了一个北京不错的大学，粒淑原想着大儿子能争口气，毕业了再考上北京的研究生，留校任教。结果儿子第一年研究生报的北大，没有考上，便放弃了。和另外两位同学一起去上海开了一家工作室，暂时能顾着自己的吃喝开销，不用粒淑打生活费。王源的工资因为欠债，别人申请强制执行，已经冻结。王源本人又没有其他的门路，家里的房贷和吃喝花销就全靠粒淑的工资来维持。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几个月，粒淑自己的工资也因为王源的一笔贷款没有还，而被强制执行了。一家子人完全断了生活的来源，过得捉襟见肘，无比艰难。
　　粒淑愁得天天跟王源闹腾，又怨恨他跟别的女人有染。便时不时地拿出来要跟王源撕扯一回，王源恼了，
　　“就这一件事儿，你能把人逼死？能说一辈子，就准备一棍子打死吗？”
　　粒淑不还嘴，使劲儿捏着王源的下体，要把它扯下来。王源痛得翻滚到床下，捂着下体呻吟。
　　家里没有了收入，王源便通过朋友介绍，接了一辆出租车，要趁晚上去跑跑。粒淑便把学校发得一点钱拿出来，让王源交押金。王源每天下班后，去跑夜班出租。家里的确有了活钱，王源自己也能隔三差五地还一笔账。粒淑每天晚上等老二睡着，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搜索朋友圈，看看朋友们都在干什么。特别想找人聊天，经济上的压力，还要独自面对王源的背叛。这个时候，通讯录上一个人的名字，闪入了粒淑的眼睑。那个人是武校的一名副校长，管着一个本地的大型武校。粒淑曾经找这个人给妹妹介绍工作，当时这个人留地印象很好，很和气，没有架子。后来，他们还曾都投过一个叫做以太币的东西，也算是认识了。
　　第二天下午，没有课的时候，粒淑便给他打电话，问他：“我能不能在你的学校做个兼职？”
　　“你在你们学校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干嘛要让自己那么累？”对方问。
　　粒淑便在这通电话后，陆陆续续聊到了自己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谁料对方也说自己也欠有信用卡债，也在艰难度日呢！对方得知粒淑的丈夫晚上要跑出租车时，便会时常在晚上给粒淑的微信上发一个字：“在？”
　　有时粒淑晚上困的很，便装作没看见，不做回应。有时粒淑心烦意乱，无法入睡的时候，却恰巧需要这根稻草。
　　“你的声音真好听，特别有磁性。”
　　“是吗？女人说话不都这样？”粒淑说着，心里也有一份得意。
　　“一听到你的声音，我便想的不行，真的。”对方突然就直奔主题,粒淑听得脸红心跳。
　　“胡说什么？你想了找你老婆去！”说着挂了微信语音电话。
　　对方再打来，粒淑再按掉，就这样拉扯几次，对方许是累了，便不再打。而粒淑过一会儿看看屏幕，漆黑漆黑的，心里却是难掩的失落。
　　粒淑周二的课表，安排的相对较松，便想着今天可以溜出去，给父母做顿饭。刚打包了从餐厅拿回的馒头，便收到了王源的来电，
　　“我在执行局，这两天不回去了。”一听到“执行局”这三个字，粒淑吓得头皮发麻。在这个局里，还不上别人的钱是要拷人的。
　　“因为谁？到底咋回事？”粒淑连忙问道。
　　“别问了，回去跟你说。”
　　“多久？”
　　“半个月。”说完，王源挂断了电话。
　　粒淑蒙了。
　　“又来，又来，还叫人活吗？”粒淑今年二月份借了一万块，又拿出积攒的才替八千块，还给人家打了一个两千块的欠条，才把王源从执行局里弄回来。
　　五月份又被人弄到执行局，又是差人家两万块。粒淑又东挪西借了九千块钱，给人又打了欠条，又再一次地把王源接了回来。
　　这次，粒淑没门了。家里的积蓄早已花完，还欠人几千块，即便王源打电话求救，粒淑也无处可借了。这连着几年，王源把两家的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哪里还能弄来钱？
　　第二天，粒淑找了一个律师，问能不能去拘留所探望，对方说不能。粒淑便问好友的老公，在刑警队上班，对方说当然可以。
　　粒淑挂完电话，便立马把课调了一下，来到了拘留所。一问看门人，探视时间是周二和周五。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二，粒淑一早给人调了课，来到拘留所门外等着。到了九点，粒淑打听到拘留所的大门，等在门口。
　　边角的一个铁门拉开，干警让粒淑等在外面，隔着铁网，粒淑见到了王源。胡子拉碴，穿着蓝色的号服，规规矩矩地跟在一名干警身后。还没等开口说话，粒淑的眼泪扑簌簌地便掉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别哭了，我没啥事，过两天我就出去了，你好好照顾好孩子！”王源安慰粒淑道。
　　“挨打了吗？能让吃饭吗？”粒淑哽咽着问。
　　“吃饭啥都正常，别担心。你那是电视剧看多了，这里不打人。”
　　粒淑还是一直哭，自己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因为啥，可能委屈会占多一点儿吧，粒淑事后想。
　　由于工资卡上的七万多元到了年底要被法院划扣，粒淑便着急要去临县申请最低生活费。想到要去临县的法院，粒淑就很紧张，很害怕，以前从来没有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打开电话通讯录，粒淑想要找个人陪自己去，那个缠绕了多年的副校长的名字便跳了出来。他有车，如今也去了当地的武校做了一个第一书记，还有闲空儿。
　　“你有空的话，明天上午接我去办一件事吧！”粒淑给他发了一个微信。
　　“没啥事，可以，几点？”对方秒回。
　　“九点，见面说吧！”
　　第二天八点多粒淑去学校澡堂，洗了头发，没带手机。等粒淑回去看到手机的时候，微信里有他的电话和留言。
　　“我在门口呢，你什么情况？”粒淑一打通电话，对方就着急地说。
　　“5分钟，马上出去，刚才洗头了。”粒淑拿着电话，赶紧往学校外面赶。
　　学校门口，粒淑熟悉的车牌号，早已等候。粒淑钻进车里，看到了好久不见的他。两人边走边聊，粒淑把自己现在的状况简要地说了一下。
　　“我要是没了，你会哭吗？”粒淑突然就冒出了这一句话。
　　“你这点儿事，才算啥？我有朋友比你欠的多了。人家不照样活得好好的？”粒淑靠着椅背，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不禁在感叹。要是十几年前，就把事儿做出来，跟了这个男人，到现在也不会落了一身债务。
　　一路上，他看出粒淑心里的郁闷，便主动给粒淑说了好多事儿来开解。以前，两个人在一起，都是粒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执行局门口，粒淑联系好办案法官，然后，过安检，进了院里。上楼的时候，粒淑看到东侧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手脚都戴着镣铐，被两边的干警搀扶着往楼里走去。
　　粒淑心里着实惊了一下。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是在电视里看到这个阵势。办案法官姓尚，人很和气，粒淑说明来意之后，便递给粒淑纸笔，让粒淑写最低生活费申请书。粒淑写完递给尚法官，
　　“行，你把你的工资明细打印一下，我们这边也得跟银行那边对接一下。”
　　“尚法官，你看，我在这儿也不熟，要出去找打印门市，怕耽误时间。我今天上午请假出来的。我能不能用下你的打印机，我有手机银行。”
　　“那行，你出来用外边的这个，我这个是内部网，外边这个是万维网。”尚法官带着粒淑来到外间儿，指着其中一台电脑说道。
　　粒淑打印好工资流水后，尚法官又让粒淑在询问笔录上签名按指印。等这所有的手续走完，便让粒淑回家等消息。
　　走出执行局的大门，粒淑只有一个想法，想快点儿回到车上。就这么靠着那个他躺一躺，什么也不说，就已经很安慰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粒淑一上车，他就发动车子，要往回赶。说是跟别人约好要去冬泳。粒淑很失望，可没有过多地表达出来。男女之间，有的时候，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儿就会让自己变得很廉价。
　　十五天之后，王源从拘留所里出来。粒淑请假去接，两人手拉手沿着刚下过雪的地面走了很久。十指相扣，粒淑觉得也挺踏实的。在家休息了几天，王源有得了重感冒，便一连几周都没有上班。每天就这么接送孩子，白天回家给自己老娘做两顿饭，晚上再接着孩子来找粒淑。
　　听家里的亲戚说，峰耀现在可出息了。开了大饭店，当了大老板，每天日进斗金。粒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峰耀哥帮忙。如果峰耀哥肯帮忙把自己欠的债务还清，自己就可以不那么焦虑了。但是，自己能盼来峰耀哥吗？粒淑不知道。
　　不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际遇，粒淑的生活成了这个样子，到底说起来，该怨恨谁呢？人总该为自己的生活买单，在一个寂静的夜里，粒淑手拿安眠药，想了很多很多，不知道明天是否还会有光明晴朗的清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