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钟子岫不和岳仲水一样，整天自己开车，虽然他也有驾驶证，但是还是聘用了司机。他怕自己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万一开车时走神，出了车祸后果不堪设想。他聘用了一位同样是农村人的司机小赵给他开车，小赵是特种兵转业，为人机灵而又诚实。
　　钟梦祖从来也不相信什么保健品。司机小赵把两盒“健心液一号”保健品拿给他，他看了看药液，摇摇头说有病看医生吃药，没有必要吃这些忽悠人的东西。他告诉钟子岫，通过这几天服用中药，病已经好了许多，看来还是吃中药管事。不过现在服用的药里缺少一味药，如果把这味药找到，说不定病早就好了。
　　司机小赵听钟梦祖说喜欢看中医，忙说他们村附近有一位非常神奇的老中医，手里有一些特殊药方，许多疑难病症都是药到病除，甚至连癌症都曾经治好过。这位老中医平时很忙，当天去不一定能看上病，如果钟梦祖想找这位老中医看病，可以先住到他家。他家里只有父母在家，房子宽敞的很，钟梦祖愿意住上多少日子都可以，顺便到农村散散心。
　　其实钟梦祖早就怀疑自己得的是“城市病”。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老了来到城市居住，很多方面都不适应。就拿走路来说，走在农村的原野上，不用担心行人和汽车，闭着眼走路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在城市里，走到马路上要精神集中，前后左右都要长上眼睛，比深夜走过北窑岗那片坟地还要紧张；还有吃的蔬菜。尽管他家在细柳村的宅院不大，种上几畦蔬菜也足够全家人吃的。每天做饭的时候，到菜畦里摘上几棵，保证新鲜到顺着叶子滴水。儿媳妇自幼在城市中长大，每次回老家从不让公婆准备鱼肉之类，她说自家院子里的蔬菜比鱼肉还好吃。
　　最让钟梦祖不适应的是小区里的邻居。虽说每天见面都很客气地打招呼，但是却聊不到一块。好多人一辈子在工厂上班，退休后在小区院里子下象棋、打扑克。钟梦祖既不会下棋又不会打牌，想和人家聊天也没有共同话题。如果在细柳村老家，虽说很多村民没有他文化水平高，但是说说地里的庄稼，说说老辈子的传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这也是他每天都想和阳光在一块的原因，只有和阳光在一起，两个人才会有聊不完的题目。
　　现在司机小赵想让他去找老中医看病，还要住上几天。想想那不是自己的老家细柳村，去了以后会更加人生地不熟，他想，要是有阳光这个家伙跟着就好了。
　　晚上钟梦祖和阳光通电话，把司机小赵的建议告诉了他。他问阳光，这几天是否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就和他一块去，正好可以去农村采风，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一些神神鬼鬼的传说。
　　“你是怕一个人去看病太寂寞，让我陪你去看病是不是？”阳光像钻到他心里一样，一下就把他的伎俩识破了。
　　“你要不想去就别去，我打听到什么经典传说也不告诉你。”
　　“敬礼！我和你一块去还不行吗？”
　　钟梦祖这才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午，小赵没让阳光开车，他开车把钟梦祖和阳光送到自己家里。原来司机小赵就住在虎踞山旁边的那座小村子，村名叫赵家堡。
　　小赵的父亲赵天翔是赵家堡的现任村长，看上去和小赵一样，是个厚道而又精明的中年人。果然像小赵说的，他们家的房子非常宽裕，并排有两所大房子。村里大部分房子都是灰砖灰瓦，小赵家的两所房子不一样。旧一点的房子也是灰砖灰瓦，现在小赵的父母居住；新房子却是红砖红瓦，赵天翔告诉他们，说这是准备给小赵结婚用的房子。他把钟梦祖和阳光安排在红砖红瓦的新房子里。
　　新房室内格局和城里的单元楼一样，卧室、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一应俱全。室内装修与城里不相上下，地面铺着大块的地板砖，厨房、卫生间的墙上都贴着瓷砖。看来农民的生活也大幅度提高，居住方面正向城里看齐。
　　“这是公安大学的阳光阳教授，专门研究捉鬼的。”
　　“那些抢劫的、偷盗的、搞诈骗的鬼是应该都捉起来。”赵天翔没能理解钟梦祖的话，边和阳光握手边说。
　　“不，他不研究捉那些鬼，他专门研究传说中的神神鬼鬼，哪里闹鬼就请他去捉。”
　　“公安大学还研究这些东西？”
　　“对，他就专门研究捉鬼，如果村里闹鬼就请他去，保证一捉一个准。”
　　“钟老师开玩笑了。”
　　“锺离没开玩笑，我的确专门研究神神鬼鬼。你们村闹过鬼吗？有闹鬼的传说可以讲来听听。”
　　看上去两个人不像开玩笑，赵天翔有些大惑不解，他摸了一下头发说：“我们赵家堡历史久远，全村都姓赵，除了虎踞山上的黄先生，没有一个外姓。村里有些传说也是有关老祖宗的，并不让人感到可怕。让我想想。”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离县里的火葬场不远，听村里风言风语传说，火葬场里出现过‘诈尸’。”
　　“什么是诈尸？”
　　“诈尸就是死人又能活动。”
　　“我知道了，有的人是假死，被认为已经死去送到火葬场，后来又活了过来。当初我在战场执行任务踩上地雷，被炸成重伤，昏迷了十几天，原部队以为我牺牲了，连追悼会都开过了。其实我是被兄弟部队抢救回去，高明的老医生硬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不就是‘诈尸’了吗。”听阳光这样讲，赵天翔笑了：“您是根本没死，只不过是昏迷时间长。传说的诈尸并不是真正活过来，只是死尸又能活动，谁也不认识，还会咬人、吃人。”
　　“真有这样的事？”
　　“都是村里的传说。你们要是早来两天，可以去问问四爷，他是火葬场的火化工，真出现诈尸也只有他见过。不过他已经死了，明天就要送到火葬场火化。”
　　阳光还在对诈尸刨根问底。其实这种传说钟梦祖在村里早就听说过，不过任何人也没见过真正的诈尸，钟梦祖向来对这些以讹传讹不感兴趣。他见阳光的兴趣上来了，就自己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两所房子的院子中间没有打隔墙，从东到西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院落，比细柳村自己家的院子大多了。院子大部分被开辟成菜园，种满各种蔬菜。徜徉在院子里的菜畦中，看着那些翆绿的叶子和红红绿绿的果实，呼吸着满是原野清香的空气，钟梦祖全身的不适马上好了一半。
　　感觉阳光和赵天翔聊得差不多了，钟梦祖又回到屋里，想去找老中医看病。赵天翔告诉他，老中医特别忙，现在去看病已经来不及，只好等明天上午再去。
　　晚上，赵天翔对这位房地产公司老总的父亲热情款待。虽说没有名贵菜肴，满桌子刚从菜畦里采摘的新鲜蔬菜让钟梦祖胃口大开。他半开玩笑说明天不必再去看病，来到久违的农村，再吃上这些顺口的菜蔬，身上的病全好了。赵天翔夫妻听他这样说非常高兴，连说让他们多住些日子。
　　吃完晚饭，两个人来到住宿的屋子里，阳光对“诈尸”的传闻兴趣不减：“锺离，人死了大脑停止活动，心脏也停止跳动。心脏就如同汽车的油泵，没有了动力供应，死人怎么能够活动呢？”
　　“我给你讲过不见黄河（荷）心不死的故事，再给你讲一个心脏不死的传说。”
　　“快讲，快讲。”阳光高兴地说道。
　　“从前有个书生和一位小姐恋爱，由于仇人的阻碍，两人不能白头偕老。久而久之，小姐得了相思病，最后一病不起。小姐死后，书生日夜思念，茶不思饭不想，形体消瘦面目憔悴，眼看也要性命不保。书生夜夜梦见恋人，有一天他夜间做梦的时候，那位小姐在梦里告诉他，如果实在想念，可以把她的心脏挖回来。醒来后书生信以为真，他避开旁人，悄悄打开小姐的坟墓，只见尸体已经腐烂成了一堆白骨，只有一颗心脏没有腐烂。书生把心脏捧回来放到书箱里，每天焚香跪拜，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夜间他打开书箱，只见活生生的小姐正坐在里面！从此后书生和小姐夜夜缠绵，缠绵过后，天亮前小姐再回到箱子里，白天还是一颗心脏，书生的身体也慢慢恢复如初。
　　“仇人见书生的身体又恢复健壮感到纳闷，夜里悄悄趴在窗外偷看，把事情的过程看个清清楚楚。有一天趁着书生外出，仇人潜进他家，撬开书箱偷走了那颗心脏。仇人把心脏用刀剁碎，又悄悄送了回去。晚上书生再打开书箱，发现那颗心脏已经成了一堆碎肉！书生悲痛欲绝，晚上睡着后又梦见小姐。小姐说他们缘分已尽，再也不能见面。书生对小姐说想追随她而去，小姐姐告诉他，他的阳寿未尽，如果实在想念她，就把那颗剁碎的心脏埋在窗前，以后会得到安慰。
　　“书生醒来后照着小姐梦里告诉他的办法，把碎心脏埋在窗前，不多日子，从那里长出一棵植物。植物长高后开出美丽的花朵，花朵凋谢后又长出果实。小姐又在梦里告诉他，用刀割开果实，把果实流出来的白色浆液收集起来晒干。实在想念她的时候，把晒干后的浆液点燃吸上几口烟气，就会得到安慰。书生照着小姐说的去做，果然是如此。本来书生又已经面目憔悴，吸食这些东西以后，开始变得健壮起来。仇人见书生又恢复了体力，通过悄悄观察，发现了他的秘密。仇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吸食那些植物浆液，不多日子，变得憔黄精瘦，他想停止吸食却已经上瘾，最后一命呜呼。”
　　“这个关于心脏的传说也非常美妙，体验了我们中华民族……不对，这不是让人吸毒抽大烟吗？”
　　钟梦祖哈哈大笑：“你以为什么故事都是我们民族的古老传说？这是当年日本侵华时拍的一部电影，鼓动中国人吸毒，从精神和肉体上控制我们中国人！”
　　“万恶的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阳光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钟梦祖打起了哈欠。阳光笑着摆摆手，俩人一块躺下睡觉。
　　钟梦祖这阵子每天夜间入睡都很困难，今天大概是心情舒畅，躺在被窝里很快就是一阵朦胧。他模模糊糊感到，今夜一定能睡上一个好觉。
　　谁知就在半夜时分，赵家堡发生的一件事把两个人全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