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没有减的寿缘
作品名称:楚汉大变局之项羽集团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24-01-04 09:09:43 字数:3411
“请你把嘴张开!”这个陈郎中用笔型的小铜镜,在项羽的口中画着小圈,晃了晃。
由于项羽很需要自己这两只特别的眼睛。只有这样,他才能跟那些为朝廷效力的人很熟。他和他们都是因为从事一项特殊的行业——才会如此受宠。至于为什么说特殊,那是因为他们要为掌声而活——为活着而当戏子。
“……那个反朝廷的太老说,要做一个能哭的泥人。然后,那泥人的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说实话,我们一般人可没有这个本领。但是,那位太老有。当然,其他人也有。叫他们笑,他们就笑;叫他们哭,他们就哭,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的。只要有人觉得受到了刺激,他们都愿意做出来。”陈郎中嘴里喃喃着。
“那是为了勾引世人的眼光!”项羽随即自言自语。
陈郎中就继续说:“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太现实了。当他们走运时,大家都捧着,他们岂止是吃好穿好,而且还非常的嚣张;不走运时,就非常背运,背运到不能活,所以自刎率很高。”
“我曾经讲过,”项羽接过话头,“我不是戏子,我是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陈郎中问。
“盐铁生意!”项羽回答。
“那你不是秦人,就是楚人了。”陈郎中又有话说了。“因为盐铁产地不在秦国,就在楚国。赵国,燕国,齐国,魏国没有盐铁,却都有着一帮吃货。”
“是眼睛不正常!为什么要看我的嘴?”项羽在嘟囔着。他似乎没有听到陈郎中刚才讲的那段话。也许是他自己很想吼叫出来,但又怕叫出来吓着这陈郎中,所以他忍住连头都不敢转动一下。
“你是不是喜欢针灸啊?不知死活的男人!”陈郎中在笑着问。
“那肯定是不太喜欢的。”他的语气很是坚定。
“这就对了。你叫我陈郎中吧!”他自报身份。“对于针灸,我可是反朝廷的。但对于对症下药,我可是护卫王廷的了。”
“陈郎中,你能告诉我,眼睛不舒服为什么要看嘴形呢?”项羽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从前我也请教过别的郎中。他们说这好比是天理地理,没有法子去想。还说只有这样看看口形,那种眼睛的痉挛就会自动消失。但是,如果拖了一个时期后,就什么也不会消失了。好比现在,我只好来到你这儿,请你这个陈郎中给我看看了。”
“说老实话?你能让我说老实话吗?”陈郎中问。
项羽说:“无论是假话和老实话,我都能听你讲。”
“得了!”陈郎中说,“我还真怕你到我们诊所来,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么的奇怪,还有你的嘴巴也很特别。我觉得绐你诊疗一次嘴巴,就有可能要让我短寿一百个月;给你诊疗一次眼睛,又有可能要让我少活二十年。在这乱世之中,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六十岁?哪怕能活到六十岁,除去前三十年,剩下的三十年里,我看,我自己可能只有五年的寿缘了。”
项羽听着,不敢做声了。
陈郎中把笔型铜镜往项羽的眼睛移动,特别是对那顺眼凑得更近。
这时,项羽发现陈郎中的眼睛和嘴角的距离相当长。他的脸形这时简真比马脸还要特别。他留给项羽的印象,就像那天空的卷云在地下面的弯曲,并且——将是初次地显示了出来。
“你知道吗?”陈郎中还是没有停下说话的意图,“人的心、肝、肺、胃、肾和人的五官互为表里,人的五腑有什么病变,可以从五官上看出来。你的心没有问题,再看看肝……除你的肝外,其余的都有问题。”
“怎么会是这样的?”项羽不由得出声道。
“你觉得有点怪吗?”陈郎中问。
“有点!”项羽嘴里回应着,心中却在嘀咕着:“问题本身就提得怪。”
“呦!这很有趣。”陈郎中说着笑了起来:,“肾脏看耳朵,肝脏看眼睛。”
“关于我的眼睛,我有两点看法。”项羽就如实地说,“一是从前我……从前我……所以我想是不是那家诊所可能有问题?那家诊所设备非常陈旧,好像布满了蜘蛛网。是不是我原本没有毛病的眼睛,是被那个诊疗的郎中诊出了毛病来。”
这时,项羽发现那闪现在眼前的铜镜反射出一个微温的日头,周围还环绕着光圈。在光圈的后面,隐隐地呈献出陈郎中那张模糊和苍白的脸。
“我说不出那家诊所有多高的水准。”于是,项羽继续说,“可墙上的蜘蛛网,足以说明了它的庸俗。但是,那家诊所是很有名的。也可能是那时,那诊所里的郎中在那片地区,都是地位很高的。”
铜镜的光笔直射到项羽的眼皮上,陈郎中那模湖的脸正气冲冲地朝他的眼睛冲来。
项羽被铜镜的光照得眼花缭乱,很害怕陈郎中在检查他的眼睛时——会检查到他的魂魄深处。他恐惧得不敢动弹,只能细声细气地说:“再一个是,我的眼睛里可能长了一个东西,夜里我总感觉眼睑深处有个细小的虫子在爬动。”
陈郎中往后靠了靠,是傲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把笔样的铜镜在他的脸上照来照去:“你眼睛里的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很久了?”
听到他用着这种侮辱性的口气,令项羽很是大吃了一惊。
“多久了?”
“应该早就有了,可能是你没有发觉。”
“早就有了?难怪早上,我总是觉得有粉子一样的东西。从前,我一直把它叫作是瞌困虫。”
“这可不是瞌困虫,”陈郎中在解释着,“你的眼睛发育得太早了,是在你的娘胎里——或说在你的眼睛还没长成熟的时候,先天上就失败了的眼睛。你的这眼睛,已经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的眼睛。放你这般年纪的脸上,的确不合适。”
“不知道人有没有来世,要是没有来世的话,也就也不说了。倘若是有来世,选择娘非常重要。”
项羽开始装出笑脸来。显然,他以为陈郎中是在嘲笑自己,才会用这种童稚的言辞。
不曾想,这个陈郎中很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这种病例会导致他的眼睫毛的掉失。”
“真的?”项羽感觉难以置信。
他一向很是欣赏自已的睫毛。有时,他的睫毛特别的长,使得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警觉而温柔的神色,就像女人一般。他以为这就是心脏痉挛的原因,也就想象着有一天:睫毛散落在他面颊上,眼睛光秃秃的好像是毛虫的腿。
“这可叫我如何办呢?”于是,他问道。
“这不是因为心脏痉挛。而是你失恋了,引起了肝火。”陈郎中如实地说。
“不会的?陈郎中!我怎么会失恋呢!还肝火呢。”项羽流露出置疑的神情来。
陈郎中的手——在方才被铜镜照得眼花缭乱的项羽看来,是绿色的,像是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两条蛇。
“不是失恋,”可陈郎中的嘴还在说着,“就有可能是毒化;再不就是……也可能是失眠症。待会儿,我会给你上点药水,以便同时对付两个方面的可能性。你听明白了吗?情场上失败了的孩儿。”他的声调变成劝慰性的低语,一只手弯成缽状,山倒似地强按着项羽的头,“我要给你的眼睛滴一些药水。”
“哦!”项羽没有异议。
然而,他不知道药水会是这么的利害:药水一滴下,他就立即痛得透不过气,还差一点儿哭出声音来。
陈郎中用手指撑着他的眼皮,轻轻地开开合合,好像是在捻弄玩玩似的。仿佛他这种身在天下大乱时的郎中,治病的标准是:让诊所的各个诊室都挤满了候诊的病人,然后由他们踱来踱去地诊断和治疗。
总之,让他们这种乱世的医生,看来就像是一些天下大乱的看守人。
当然,这种天下大乱看守人不只陈郎中一个,就在项羽的痛苦刚过去的时候,就能远远地听到有一个女子——不是刚才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女郎——由空旷的过道里扩大了的——清脆的叫声,还有陈郎中说话的声音。接着,就是那女郎中的答腔声。
项羽还听出在女郎中的回话中是愤懑地突出了“头痛”二字,随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接着的是沉默。
他很钦佩这种切合实际的声调:初听上去完全是虞姬的声调,他一向就羡慕虞姬这种讲究实际的本领。在风流的时间里,尽管虞姬是非常地注意,对外更是权威。他记得她如何面对反朝廷者而毫无惧色。
一阵门开了又关好,又有一个病人被引进了一间诊室。显然,陈郎中又多了一个囚犯。女郎中的脚步不同别人混在一起。项羽在少年时代,一向品行还比较端正,所以不至于要提这么多的条件,而去捞一个害己害人的坏名声。再说他认为自己对那些愚蠢或不公正的老子,诘难起来还是相当大胆的。他想着想着就离开了坐位,望了望过走廊尽头那女郎的身影,就迅速走过一个关着的门。
接着,他走向一扇半关半开着的门,还朝里面窥望了一下。
女郎中正坐在椅背笔直的高椅上,正像他方才想象的那样。她的嘴巴咬着双叉的梳子,驼背举手,在扎着头发。
他溜进门时,她从牙齿间拿下梳子,冲着他笑笑。她的头顶上竖有一个无框的铜镜,他能从铜镜里看到了他自已的头,正鬼鬼祟祟地做着怪脸。于是,他发现自已古里古怪地戴着铜币一样的镜片,不禁笑了起来。
尽管这些准备跟要说的事情不相称,但他还是说了出来:“虞姬?你这是怎么了?!”
她板着讲究实际的面孔站了起来,走过项羽的身边,把门关好。
正当她站在门前倾听外面的响动时,他从她后颈捧起她的头发来。他本以为她的后颈是在暗影中,不料由于他的瞳孔扩大,使她的后颈明亮得有如灯光照射一般。他多么想彩她呀。可惜,他太笨了,不够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