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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失落 第二十章、变故

作品名称:沉默的江流      作者:辛禾      发布时间:2023-12-27 09:02:29      字数:11188

  第十九章失落
  1
  田娜娜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感情泥沼,“篮球先生”已经结婚,是与院长家女儿小梅牵的手,一切近乎寻常地发生。对田娜娜来说不言而喻有种挫败感,她的自信受到挫伤,一时难以释怀,感情的失意多少让她有些恍惚而不安,但她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田娜娜沮丧极了,第二天周末,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才醒,一看原来的闹钟竟然停了。她懒懒地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依然热辣刺眼,她索性又把帘子重新拉上。她简单地弄点吃的,其实自己一点不饿,想着不能老是闷在家里。俗话说地闲草多,人懒也会憋出病来,不能浑浑噩噩这样下去,吃完饭后还得出去走走,透透外面空气。
  她喜欢常去老体育馆看看,这也好久没去了。早前那件天篮色泳衣找了半天从卧室的柜子里翻了出来,她还比较喜欢。她还翻出几年没见的一件蓝色泳帽和黑色潜水镜,这些装备放进自行车篮的兜内,这就准备出发。
  以往去A县游泳馆游泳,每周去个一到两次,一想到游泳就让她兴奋不己。这几年似乎她也懒惰了许多,去的少了。
  下午三点游泳馆正式开馆,田娜娜走进游馆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寂静无声。游泳池内稀稀拉拉没见几个人,只看到教练带着几个孩子练习游泳。田娜娜握紧池边的扶手护栏,稍作停歇,望着一片湛蓝色的泳池让人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好久没这么冲动过了,她一边整理好泳帽和泳镜,一边准备下水,这前脚刚跳下去,后脚就跟着上来,在水面上扑通了几下泛起一阵水花,看着教练带着孩子练习游泳,每人套着一个救生圈,像青蛙在水中游着,练习着憋气换气,孩子们练习娃泳的蹬腿动作特别可爱,他们如鱼得水轻松自如。田娜娜游在第一泳道,避免与孩子们的泳道冲突。泳池的水依然有些冰凉,她抄起一撮凉水摩擦了一下身子,然后开始向泳道的前方做了一个俯冲的姿势,猛地让臀部肌肉收紧,后脚一蹬,柔美的身姿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一个依然娴熟轻盈的泳姿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在湛蓝色的水波上游去,一阵轻松地游了几个来回,感觉全身愉悦多了。她练了一会蛙泳,猛地把头又探出了水面,双手拿掉泳镜架在眉宇之间,瞭望着周边的一切,似乎感觉自己今天不在状态,脑袋涨乎乎的像没睡醒一样,伴有一点点疲乏。她在内面没游多会就懒得再游了,索性从泳池里爬了上来,在岸边待了一会,发现自己不再有下水的冲动,她扬了扬头,干脆摘下泳帽和泳镜,径直往外面淋浴的地方去了。一会她就走出了体育馆。
  田娜娜在三河镇的水码头长大,从小就非常熟悉水性,她对水有种特殊的偏好,八岁那年遇到一次省游泳队来三河镇招人的机会,带队的教练一眼看上小小的田娜娜,象发现了一个游泳的好苗子。可田叔叔死活不同意,最后教练临走时十分惋惜,说不定有一天登上世界领奖台上的冠军就是田娜娜。这个梦想很小就破灭了。
  后来田娜娜多次代表中学女子游泳队到省市参加游泳比赛,还得了个人第一名,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其实田娜娜特别爱游泳,她的窈窕身材从小练就一身游泳绝技。这五十米的泳道她游个几十来回一点不觉得累。十几岁那年,一次三河镇发了大水,一位落水儿童被洪水飘走了,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她却奋不顾身跳下水去救人,岸上的家人吓出一身冷汗。母亲哭着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小心,最后她把落水儿童救了上来。
  后来,她仍保持着这种习惯,即使参加工作后也不放弃。一听到有人落水她就兴奋起来。有时,她会抽出一点闲暇去县体育馆的游泳池里泡一泡,游个几圈。这也养成她多年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也给她带来很多好处。有一阶段她只要一天不去游泳池里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坚持每周去练个几回。
  已过立秋,秋老虎的余威衰减了不少。走出体育馆,田娜娜感到时间还早。她来到了田径场,简单做些准备动作伸伸腿,弯弯腰,她要在操场上跑个几圈,出出汗。这整天呆在单位久了,人也乏了,总觉得心里有些憋闷。一走到这片空旷的草坪上,心境也舒坦多了,蓝蓝的天,片片浮云游动,仿佛心中的杂念也一扫而空。
  已近傍晚,感到有点饿了,肚子也吵着翻江倒海一般。她去了一家熟悉的烧鸡店,专卖符里集烧鸡的店面,平时排着长长的队伍,生意十分火爆,今天却显得异常冷清。等她近前时,老板娘笑着说烧鸡早已卖完,她感到十分懊恼。
  一会感觉确实饿了,又遇上一家卖鸭血粉丝的店面,很想进去尝尝,也顾不了自己“洁癖”的雅号,平时她不会进这样的店里。看来,田阿娜披着一件“假洁癖”的外衣,做给别人看的。她进了店里,早已没有座位,唯一一个拐角的座位空着。她这边还没坐定,听见有人喊她“田娜娜。”她猛一抬头,“哇塞”发现南方也坐在这里。她惊讶地问了一句:“南方,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我就不能来吗?”遇见南方坐在前面,让她感到意外。
  “这么巧呀?”她冲着他喊。
  “这世界本来就小嘛?”
  “这倒是。”
  两人一唱一和,这么应着。
  “你从哪儿来?”南方问道。
  “下午去了游泳馆。”又说“游泳馆人不多,游了一会就回来了”。南方盯着她看,她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南方又问道:“真没看出来,以为你不会游泳。”
  田娜娜还说:“以前我每隔两天都会来游泳馆游泳,这两年来少了。”南方望着她竖起大拇指,连说:“田娜娜可以的。”心底里暗暗佩服。
  田娜娜问他:“南方,你常来这家店吗?”
  “没有,偶尔过来。”
  “下午刚好路过,感觉饿了,就坐了下来。”南方冲着她笑着。
  又说:“回去总要吃饭的。”
  “那我们一块吃吧,我再喊一份,一起说说话。”南方示意再添一份,向田娜娜努努嘴。
  “南方,好啊。”田娜娜答的很爽快。
  于是,他又喊来服务员说:“再添四个锅贴饺,一碗鸭血粉丝。”转身问田娜娜:“这些够吗?不够再添。”
  田娜娜点头:“足够了,我吃的不多。”
  她笑着又问南方:"我俩算是第一次遇见吧。”
  “真的第一次,是的,没错。”南方回应着。
  “那第一次算不算‘邂逅’啊?”田娜娜诮了起来。
  “哈哈,算‘不期而遇’吧。”南方冲着她浅笑。
  接着又补充道:“我俩是姐弟,不合适用‘邂逅’二字,这‘邂逅’有点暖昧了吧。”
  田娜娜又问;“‘邂逅’与‘不期而遇’有何区别吗?”
  “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南方一个劲地傻笑着,不再跟腔了,还是江郎才尽了。
  田娜娜看出他的窘样,只好说:“好吧,不期而遇就不期而遇吧,哈哈,你人小鬼大,歪心思却不少。”
  南方还是一旁继续傻笑。
  确实,田娜娜与南方很少像这样在路边店巧遇,很像读着文学作品中的一种邂逅,这种邂逅也可以算作一种不期而遇。可以是同学,也可以是情人,甚至久别重逢的故友,“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都可用“邂逅”或“不期而遇”来形容。南方可能真的想多了,或者有点故弄玄虚,让人无法理解。
  她们讨论着“邂逅”与“不期而遇”的话题,边吃边聊着。一会一碗鸭血粉汤被她们“不期而遇”地吃完了。田娜娜也忘掉自己的“洁癖”。“不期而遇”让她忘掉一切。她第一次吃着这种小吃,觉得很稀奇,感觉挺好,正合她的味口,还添上一些新鲜鸭血鸭肝鸭胗,再配上熬制的老鸭汤,加上一点白胡椒粉的佐料,撒点香菜和小磨麻油,汤汁会更加新鲜,味道口感极佳,看出俩人吃的津津有味,十分待劲。
  很快两人吃完晚饭,还争着谁先谁后去前台结帐,最终南方眼疾手快先去结了帐。
  
  田娜娜问南方:“吃完晚饭,没事走走吧,一块去逛逛书店,好久没去书店了。”“好哇。”两人边走边聊着,一路华灯初上,沿着街巷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不知不觉就到了A县最大的新华书店。田娜娜说:“好久没来书店吧。”南方默然。
  晚上,这里聚集了许多爱好读书的青年男女,书店离一中校园不远,显得人气很旺。刚好新华书店上了一批民国时期的新书,如鲁迅、胡适、丁铃、郁达夫、徐志摩、林徽音、朱自清等人的新文学作品,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让人耳目一新。快到晚上九点钟,新华书店熄灯的铃声响起了,一群读者们怏怏而回,很不情愿地离开自己不舍的书店。
  2
  周一早晨,下着冷雨。内科例行交班过后田娜娜一人望着窗外发呆,独自闷闷不乐的样子。南方大夫觉得有点不对劲。一直关注她好久了。
  这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像断断续续的泪流划过办公室的窗玻璃,朦朦胧胧的又渐渐变成了愁绪,仿佛欧阳修的《秋声赋》。田娜娜不住地望着窗外,盯着雨滴溅落的迷雾,一声不语。一会儿,见她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块花边手帕擦拭眼角,像是啜泣,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
  田娜娜见南方朝她这边走来,转身又强作欢颜,但语音却很低很低,仅说了一句:“你快把病历车给推来,一会我们查房。”
  南方大夫见田大夫情绪低落,显得十分小心谨慎,当他汇报病史时有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哪里出错惹田大夫不高兴。南方没有想到,今天田大夫异常温和,没有往常的尖锐刻薄。她仔细查看了每一位危重病人,分析患者的病情,交代处理方案。
  一会查完房,她让南方下医嘱,独自一人回值班室去了,直到吃午饭时都没见她出来。
  南方大夫输完医嘱后,本想回来再问她两句,见她不在办公室就没敢再去打搅,只好作罢。
  女人的感情有时很特别。俗话说:漂亮的女人不愁嫁。可是,田娜娜一个大美人却为嫁人犯愁。
  南方大夫私下感觉田大夫有些让人猜不透,也许她真的缘分未到,如同一只高跟鞋仍在岸上,可另一只却陷入深深的泥潭中,拔不出来。女人对感情的认知过于感性,有点后知后觉,有时往往也有些片面。而男人相对考虑周全一些。
  有一天,南方大夫从食堂吃完早饭回来,碰见田娜娜骑着单车,停放在医院的车棚底下,远远地看见几排自行车轰隆地倒了一地,像多米克骨牌效应,她慌忙地过去一一慢慢扶起。
  她看上去一脸倦怠,脸色暗淡,好像没有睡醒,可能又失眠了。
  南方大夫故意避开让她先行,停下自己脚步。谁知她折回头又来了,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丢在车篮里,她这样来来回回,犹犹豫豫,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回。南方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前往与她打个招呼:“田姐,早上好!”
  田娜娜抬起慵懒的眼皮,却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摸摸口袋:“早上好!差点把钥匙给丢在篮里。”又说:“你来这么早呀?”
  其实不早了,太阳已落到树梢上了。南方不知如何回答,依然声色未动。
  南方用余光瞟了一眼,看上去她真的十分倦怠,眼泡肿肿的,眼角还留有血丝,好像夜间哭过。
  南方大夫印象中田娜娜十分坚强,不会轻易地流泪,心想:“田姐肯定遇到过不去的坎,遇到伤心的事,肯定昨晚又失眠了。”
  南方微笑着,关心地问着:“田姐,怎么眼泡红肿的,像桃子似的。”
  田娜娜苦笑着:“不是吗?昨晚半夜一只猫打翻了东西,吵醒我好几回,没能睡好。”
  南方心想,恐怕不是猫吧,是人吧,是被一个叫“篮球先生”的人闹的吧。
  前几天“篮球先生”与小梅结婚,在县招待所举办了非常隆重的结婚典礼。南方大夫也接到请柬,一看全院的职工可能都被邀请。南方扫视了一下婚宴现场,摆了几十桌,唯独田娜娜没有参加,她仅随了礼,可能独自躲到哪里难过去了。
  田娜娜的青春时光无声地、悄悄地逝去,一次次美好的感情都从她身边溜走,一朵妩媚的花骨朵却没能把风景留住。
  
  第二十章变故
  1
  有一天下午,南方大夫准备下夜班回去。
  听到门诊部大喇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现在通知:各位职工请注意!各位职工请注意!医院需紧急用血,请有O型血的职工或家属紧急到门诊部来献血。”
  好久没听到这种声音,大家盯着这久违的大喇叭觉得十分好奇。乍听到这种声音,像突然找到自己走失好久的孩子一样,找到一种回家的感觉。
  大喇叭是那个时代的特殊标志,人们一个劲地听它喊着。听到大喇叭里传来的呼叫,仿佛时针重新又拨回到从前,猜想肯定遇到紧急的事了,不然不会平白无顾地这样呼喊着。
  多少年没见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人有些惊惑不已,又显得有点突兀。“……各位职工请注意……各位职工请注意!……”余音不绝。
  大喇叭播放出来的声音似曾相识。七十年代像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但到了八十年代,人们又觉得十分稀奇,几乎淡忘了。
  今天医院又惊现大喇叭女播音的声音,象梦了一回。胖子听出来女播音员是谁,仿佛院办新来姓匡的女大学生的声音,特有的磁性音质,清脆嘹亮,间或几分稚气,声音传播到全院每个角落。由于胖子常去院办,与她们打交道较多,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那时医院还没有血站。夜里急诊遇到大出血难产或外科手术用血,真会遇上这些难题。有时实在没有办法,临时会喊来社会上的“盲流”过来献血。这群盲流住在斜对面的大众旅社,隔着一条马路。与医院一家寿衣店紧挨着。
  刚来医院那年,医院因平房的职工宿舍非常紧张,南方被临时安排这家旅社住了半年。后来因为丢了录音机又搬了回来。南方录音机被偷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汇报保卫科也没能帮着找到,听说被这帮“盲流”倒卖换酒喝去了。南方自认倒霉。
  这帮“盲流”是社会转型时期的时代产物。“盲流”们每天目光呆滞地守候在医院门口。南方一见他们就心生厌恶,不是因为自己的录音机被偷的缘故,而是因为这群“盲流”有偷鸡摸狗的恶习,真的让人可恶。一次一位年轻漂亮的妇女怀里抱着半大孩子,找到“盲流”住处要孩子奶粉钱,“盲流”却一旁耍赖,这让南方十分不齿。这帮“盲流”仅靠献血谋生,日不保夕,作孽让别人怀上孩子,哪有社会责任可言。后来这群“盲流”确实给社会带来很大隐患。一段日子,大众旅行乱糟糟的,夜间警察经常出没突击检查,已有几个家伙被抓去劳教了。
  南方看到这种情况,申请回医院的集体宿舍,赶紧搬出这个鬼地方。怎么也不想呆了。
  这群有经验的“盲流”经常来急诊室晃悠,盯着急诊创伤的输血患者。一听有急诊用血喜上眉梢,头天晚上偷偷地喝上几碗盐开水,然后跑到医院来献血,献上400cc的血液也管好长的活路。
  八十年代,乙肝因输血传播的传闻屡见不鲜,引起广大的社会反响,一些卫生行政部门的开始重视这个问题,后来各地纷纷成立了血站,彻底杜绝了这种现象,后来“盲流”也绝迹了。
  ……听到医院大喇叭的一阵叫喊声,南方大夫感到自己有义务尽一份责任。他撒腿跑到门诊部的献血现场。
  南方对护士长嚷嚷着献血,他卷起高高的袖管来到窗口:“护士长今天我是第一个到的,可以献血吗?”
  护士长瞄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南方大夫,你得先去化验室,先验个血型,然后过来献血,快去。”
  “我是O型血?护士长,我看验血型就免了吧?小时候我妈告诉我是O型血。”
  “要凭血型报告献血,你妈告诉O型也不行,有规定,天王老子也不行。”护士长有些生气,语气有点强硬。
  “去化验室验吗?”
  “当然是的,快去吧!”南方瞪着大眼睛,很不情愿地又折回化验室。
  化验室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新来的十几位职工,他们也是听到大喇叭的呼叫才跑过来的。几位住在平房的屌丝单身职工也过来了,相互打着招呼。一眼见到胖子气喘吁吁的,他刚刚来到,只见他在嚷着:“怎么这么多人啊!早知道晚点来。”气氛因他活跃起来。
  南方大夫得意地怼了胖子一句:“你晚了,今天我第一个到的。”
  胖子轻蔑地瞅他一眼:“第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不还得验血型吗!你又不是O型血。”
  南方被胖子呛得一时语塞。仿佛胖子拿到绿色通行证似的。
  胖子睁着一双猫眼继续嚷嚷道:“俺娘说的,我的血都不要验了,正儿八经的O型血!谁敢能跟我比,可我还是很老实的,守规矩,说验俺就验吧,哈哈。”胖子北方人说话有点侉气。
  南方却不高兴了,偷偷地揶揄他一句:“护士长说了凭血型报告来献血。你胖子牛B什么,你妈说的也不算。天王老子说的都不算。”
  “真的吗?”胖子斜乜了南方一眼。其实,胖子也刚从护士长那里碰了软钉子。他虚张声势,不然不会这么老实。
  另一位同宿舍的看不过去,也跟着打趣道:“胖子,你不是被你妈抱错了,说你被人掉包了。”
  “去你的,你才被掉包呢。”胖子气不过,怼了同伴一句。
  说完后,胖子匆匆地验了血,撸养袖子,像个大狗熊一样气呼呼地走了。
  最后,验血的结果十分令人意外,那位自诩O型血的胖子却是B型血,仅南方一人属于O型。难怪有人发现胖子特安静,平时除了吃,就是睡,睡了起来还是吃,天天都是吃与睡,至今连一个妹子都没弄到手,每月工资还不够消费。这家伙原来是B型血啊,他谎报的O型血是假的。难道小时候他真的被掉包了,这肯定是无稽之谈。大伙故意拿他开玩笑。
  最后,南方大夫符合献血条件,是平房住着的唯一一个真正O型血的职工。他像中了彩一样地高兴,转而又开始气馁。他气馁马上就要献血了,心理上还有一些担心。
  献血是那个年代十分光荣的事情。
  南方大夫怯生生地返回门诊护士站,因第一次献血心里多少有点害怕。他犯着嘀咕鼓励自己不怕。看到一位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的护士从护士站走了出来,她呼喊着名字:“哪一位是南方。”
  “我是。”南方大夫回应道。她仔细地盯了南方一眼,端详着血型报告,说“南方,你O型血,快过来抽血吧。”
  南方回过神,问:“喊我吗?”“是的,就是你!”“快撸起你的袖子吧。”
  南方终于鼓起勇气,他撸起袖管,闭上双眼,转脸不再看护士脸色。像一名战士终于上了前线。他心里发虚。
  这时护士长来了,看出南方大夫很紧张,告诉身旁的护士说:“我来帮他抽吧,南大夫,别紧张,很快就好了。”
  她替南方绑好袖带,嘱他摒气深呼吸,握紧拳头。男方乖得像一个孩子。马上抽血了,周围一片寂靜。护士长说:“别紧张吗,你得放松一点。看看人家前面的女生,多沉稳。”她批评着南方还讥笑一句:“平时你们医生都怎么去给患者抽血的。”南方“噢噢”应了二声,转过脸说:“准备好了。抽吧。”两腿却颤栗着。
  一阵过后,南方感到有点头晕。忙问护士长:“不会出现状况吧。”护士长说:“抽血都会有点头晕,我会抽慢一点,请你放心。”很快,不知不觉地400cc的血抽完了。
  护士长拿来棉签让他稍坐休息,把穿刺点按住,叮嘱十五分钟过后再走,南方倒是很听话,坐在一旁嗯了两声。护士长转身拿来血压计替他量着血压,120/80毫米汞柱,血压正常。
  一会,护士长拿来一张餐券,笑吟吟地说是晚上餐券,下班提前去食堂领一碗鸡汤。
  南方大夫笑了笑,说声“谢谢”就告辞了。
  刚才,在化验室听到用血的患者原是一位职工家属,从基层被人用一张铺板抬到医院,正在抢救室施救。患者消化道大出血、休克,病情垂危,才出现刚才大喇叭呼叫的状况。患者需紧急输血。
  这几天医院来了好几位消化道大出血患者。昨晚南方刚刚送走了一位,这忙了一夜都还没有合眼。
  这人都还没走,大喇叭又呼叫起来,呼叫着全院职工出来献血。
  南方大夫又急匆匆地赶往门诊。
  南方大夫献完血,路过急诊抢救室,抢救室门口水泄不通,他站在人群外朝里张望着。
  病房王主任也在抢救室里指挥抢救,这患者病情危重可能救不过来,他不住地摇头,一愁莫展。王主任双手托着腮帮,盯着显示屏上患者的生命体征。被抢救的患者脸面煞白,如一张没有血色的白纸。
  南方远远地望着,也没能够看清。患者约六十多岁,估计患者仍在出血,呕出的血渍涂满一地,一片狼藉,地上护士铺上一张白色床单,也被染成朱红色。患者血压一度站不住甚至为零,一直没有意识,瞳孔也开始扩大,如四面透风的破船。
  听到王主任喊道:“患者休克状态,赶紧与家人谈话签字,告病危,呼唤输血科紧急输血。”
  田娜娜站在患者一侧,神情恍惚,她大声喊着护士:“快到病房把三腔二囊管给推过来。”一位实习的医生嘀咕道:“又要大抢救了,要动用医院最好的设备了。”一位护士急匆匆地给病房里打电话,另一端电话线已经接通。很快新的设备被几名护工推了过来,可能这是患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据说,被抢救的这位患者是某某职工的父亲,大家一直猜不到是谁?医院将会竭尽全力救治的。
  南方大夫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抢救场面。
  2
  一进病房,充斥着一股消毒药水、小便气味和旧被褥的陈味,老旧的红楼被这搅浑不堪的气味笼罩着。
  因为周日的缘故,位于红楼两层老旧的病房里面,挤满了探视的患者和患者家属,楼道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打着吊水的病人。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胳膊软绵绵的落在外边,嘴唇有气无力地想与家人说话,但又没有力气,显得十分疲惫。她不停地呻吟着说要喝水,她的女儿端着开水用嘴不停地吹着,一会拿来一根汤匙,喂了老人两口开水,老人咿咿呀呀地嫌水太烫,骂着女儿想烫死她呀,女儿很有耐心,不跟她一般计较。
  女儿陪着老人好久没睡了,眼角布满着血丝。这乱糟糟的环境也无法入睡,其实患者可能比陪客更加受罪。
  这是八十年代县级医院的真实写照。那时就医条件相当简陋不堪。
  周末,医院依然这么的忙碌,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早晨六点,护士推着一辆小车,开始下病房、抽血、发药、量血压,忙个不停。
  昨晚又来了一个急诊,护理部临时抽调一名护士过来加班。一位护士从护士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听到高跟鞋触碰地板咚咚的声音。她端着药盘,说要进行大抢救,忙不过来,医生严峻地盯着患者。
  这深更半夜又从急诊转来的危重患者,还是消化道大出血病人,凌晨已经抢救过了好几回,病情仍不稳定。听说还是医院哪位员工的家属。
  已抢救了一个晚上。护士一早吃早饭时还在议论,抱怨一宿都没有睡觉,赶紧下班回去补觉。
  一位年轻的大夫开始发飙,还暴出几句粗话。说:“娘的,大半夜急诊室又把重病号推到病房干嘛,害得我和护士妹妹腿都跑断了。急诊不就是抢救重危患者的吗?”说的也是。
  其实,患者暂留急诊室抢救处置可能更为安全合理,没必要半夜送到病区。每到周末,病区人手确实不够,容易引起医疗纠纷,还忙得让人有些发晕。
  医院像这样的抢救也司空见惯,即使节假日也不例外。
  八点准时交班,医生办公室挤满了会诊的主任大夫,讨论昨晚抢救的那位急诊消化道大出血患者。
  周一一早,南方大夫提前请了假,说要送他一位远方亲戚去车站,主任已经准假同意。
  南方大夫刚把自己亲戚送上车,回来正巧遇见护士长下楼。
  “今天怎么来这么多大夫?”南方问护士长。
  “你不知道,今天全院大会诊。”护士长说道。
  “哪一位患者。”南方疑惑地问道。
  “急诊转入病房的那一位。”
  “昨天急诊抢救的那位消化道大出血患者吗?”南方想起来了。
  “是的,半夜转入病房的那一位患者。”护士长解释说。
  “昨晚?那位病人好像蛮重的。”
  “还有救吗?”
  “还在抢救呢?昨晚抢救了一宿。”
  “哦哦……”
  “一早孙院长带队组织全院大会诊呢。”
  “哦。”
  “这么重视啊!”
  “这患者好像是医院某某的亲戚?”南方大夫补充道。
  “是的。”
  “谁的亲戚呀?”
  “你还不知道吗?”
  “谁呀?”
  “田娜娜父亲。”护士长惊讶地回了一句。
  “怎么会是他呢?”南方也吃惊地“哦”了一声。
  心想:怎么会是他呢?
  护士长说完忙去护理部开会去了。
  刚才南方大夫听了过后,一头雾水,还没回过神。“怎么会是田叔叔呢。”一个月前他们见面还是好好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在抢救室躺着的正是田叔叔,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南方大夫可能太大意了。
  昨天下午他去抢救室也没问清楚,当时大家都在忙也没法去问。只听到说是医院某某职工家属,这某某究竟是谁?他也没有细问。
  后来,南方大夫看完田大夫植入三腔二囊管手术过后,就下夜班先回去了。
  现在他懊恼已晚了,早知道是田叔叔他也不会离开。
  心想:田大夫该不会怪罪他吧。
  一早讨论田娜娜的父亲的病情。南方大夫忙去值班室拿来一件白大褂,跟在主任们后面。
  看到玻璃门上贴着“严禁探视!”的字样,知道患者病情危重。孙院长领着一群主任大夫朝这边走来。
  田娜娜迎在前面,与孙院长主任并肩走着。她边走边向院长交待病情。
  南方站在抢救室门外,与孙院长点个头。
  第一次见院长带队行政查房,气氛非同一般。抢救室已经挤满了人。
  孙院长名叫孙家庆,A县县医院的消化专家,六十年代毕业于上海某医学院,因父母高成份而受到一些冲击。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可能他会留在省会某大城市或去上海工作,后来他与妻子一同还是低调回到家乡。
  孙院长擅长通过叩诊听诊了解和诊断病情。那时医疗技术很不发达,医生的本领全靠手摸心会,耳闻听诊。他靠视触叩听四门绝技练就一身扎实的诊疗功底。
  据说孙院长年轻时跟随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留法博士邝安堃学会这门绝技,所以他是A县目前最牛的权威专家,经他会诊的疑难杂症就像庖丁解牛,都会个个迎刃而解。在医生和老百姓的心目中享有较高的威望。
  平时孙院长因行政事务繁忙,很少能够见到他。
  那天,他来病房还与南方大夫交流了一会,主动与南方握了手,显得十分亲切。他还没有忘记这位小老乡,可见他的记性非同寻常。
  第一次见孙院长查房,有点受宠若惊,南方远远地盯着他视诊、听诊、触诊、叩诊,让人肃然起敬。他对每一个细节都分析入微独到,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孙院长带队查房可见医院对这位患者相当重视。
  上午十点,田叔叔没有脱离呼吸机,仍插着管,处于浅昏迷状态(麻醉镇静中)。孙院长扫视着显示屏上的几项指标:血压、心率、氧合指数等基本接近正常,患者病情也很稳定。
  他转身告诉身旁的王主任:“王主任,患者看看能否早点拔管,以防误吸。”王主任点点头,表示同意:“孙院长说得对,可以早点拔管。”他转身喊来身旁的田大夫:“你去通知麻醉科过来,可能马上拔管,让护士提前准备一下。”
  下午二点,田叔叔已经拔完管,撤除呼吸机,抢救室也显得宽敞许多。
  田叔叔哆哆嗦嗦地动了动嘴唇,口唇干裂,仍不愿张口说话,看上去面色煞白,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态。他手上仍挂着输液打着点滴,意识渐渐已经恢复,但眼皮仍然半闭半合着,腮帮上乱糟糟的胡须似一片杂草丛生,更像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墟一般,也没见刮过,明显感到这次打击让他有些雪上加霜,不堪忍睹。
  田叔叔像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一次生命。人到老年如一座老旧房子四面透风。说不定哪天会掉下一扇窗子,房顶上露出一块芦席,挡不了风,遮不住雨。灵魂与躯体像要分离一样,难怪人们用“风烛残年”来描述凄凉晚景。其实人生就是这样。
  田叔叔眼皮儿慢慢挤出一条细缝,从狭缝中迷迷糊糊看出人影,当他看清南方大夫站在眼前,泪水不争气地滑了出来,眼角内泪光闪现。他渐渐地用眼球推开无力的眼皮,像从另一个世界又返回一趟,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现着重生的欲望。他绷着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地想要说话,但又好像要哭的样子。他没有什么力气,最终吃力地吐出“南方”二字。南方大夫听明白了,一旁安慰着田叔叔:“田叔叔,您好好休息哈。”
  老伴坐到病榻前,心疼地让他少说话,刚好一点,千万别激动。南方大夫立在一旁劝慰他,田叔叔点了点头。
  南方大夫说田叔叔病情刚好一些,需静养一段时间。他贴近田叔叔的脸庞帮他擦拭眼泪,泪珠一颗颗滚落在他那憔悴的脸颊上。南方大夫安慰着他,让他不能激动,病会慢慢一天天转好。一会,田叔叔的情绪安静了许多。
  田叔叔真的非常听话,慢慢闭目睡了。
  同事们纷纷过来看过田叔叔,床头柜上放着她们送来的水果和鲜花。
  田阿姨看到田叔叔口唇干裂,转身悄悄地问着南方大夫:“能不能让田叔叔吃点水果,喂点开水。”南方大夫说:“阿姨,病情还会出现反复。暂时还需要禁食。等病情渐渐好了,才能慢慢进点米汤。”以后会慢慢放开饮食的。
  田阿姨尴尬地笑了笑,把刚端来的一杯开水,重新又放回床头柜的茶几上。
  几天后,田叔叔慢慢进了一些粥汤,田阿姨见了十分开心。护士过来帮田叔叔更换打的吊水,田叔叔老伴着急地问着护士还需几天可以出院。
  护士把田阿姨的话给堵了回去,叮嘱她:“病人才几天呀,不能着急,需慢慢来。”。临走还特别强调患者补液中有一些营养,田叔叔将会慢慢恢复的,至少需要一周甚至更长时间。
  下班后,田蓉蓉未婚夫时常送来用瓷缸装的一些粥汤。每次他来就让田阿姨一旁歇会,他替她细心照料,贴近田叔叔的耳旁问道:“爸,喝点粥汤吧”。田叔叔大病初愈,刚开始真的没有胃口。“哎,真的不想吃什么。”喂了几口就推说:“不吃了。”这样又持续了几天功夫。
  有时田娜娜也会帮忙烧点烂糊面给田叔叔送来。一段时间通过大家的精心料理,田叔叔渐渐能进一些柔和的面条或鸽子汤之类。她们因忙着上班,平时都是田叔叔老伴帮忙照料多些。
  田叔叔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开始见他下地走路了。
  一次,南方大夫去病区查房,见到田蓉蓉未婚夫,虽叫不出他的名字,仍微笑着跟他打声招呼。田蓉蓉未婚夫彬彬有礼,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谢谢南方大夫的精心关照。
  田蓉蓉未婚夫十分有礼节,立在一旁帮田叔叔削苹果,像准女婿一样照顾田叔叔,让人看不出来。田蓉蓉未婚夫还细心地倒来一碗开水,然后把削好的苹果切开烫热,爸爸长爸爸短的叫个不停。
  老伴一旁咧着嘴偷笑,田蓉蓉未婚夫已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的孝顺,她在心里早就认定了这门准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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