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2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21 23:15:27 字数:5415
41
虽然三财主的宝贝失而复得,心里很高兴,但对失宝之事总是耿耿于怀,似乎已经到手的夜光杯不是宝贝,而是一腔幽怨。三财主不能释怀,十宝仗着神魔的魔力,更是气盛焰炽。那夜梦游幻境后,他总喜欢回味梦中见到的美景。至于山神老爷赐给他的那根枣木棍,更是视若宝贝,日夜把玩,不忍释手。三财主看见十宝把一根枣木棍当宝贝,觉得很可笑,不就是通火棍一根,有什么值得玩赏的?十宝跟老秀才讲了枣木棍的来历,老秀才觉得蹊跷,说奇异之事古来有之,说不清道不白,信则神木一根,不信则烧火棍一条。听了爷爷的话,十宝坚信这根枣木棍是神木,而不是随处可见的俗物,因为这是山神爷所赐,家里未曾见过这根棍子。十宝拿着棍子到村里转悠,人们看见他手里拄着一根乞丐讨饭用的棍子,嘲笑他是神痴,走火入魔。十宝则不以为然,认为人们的凡眼看不出神物,尽管炫耀,日夜不离身边。
十宝想,既然枣木棍是神来之物,就不能当做俗物来用,要让它发挥魔力。况且山神老爷曾嘱咐他,可以拿着这根枣木棍去找宝,自己何不试试?到哪去试,十宝心里没底。十宝见到七颗心,讲述了梦中之事,七颗心听了也觉得神奇。十宝跟七颗心探讨用枣木棍探宝的办法,七颗心不置可否,生怕十宝抢了先机。
七颗心说:“山神爷没有给你透漏一点天机吗?”
十宝说:“没有。只说了一句话:用枣木棍可以寻宝。”
七颗心摇头。
十宝找到大财主,讲述了枣木棍的来历,提出用枣木棍帮助大财主寻宝,大财主嘿嘿一笑,说:“那是一根烧火棍,你把它当宝物,哪会这么神奇?还是像八只眼那样,实实在在地去找,不要心存幻念。”
十宝在大财主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泄气,看见五虎、六狗和四羊在天官庙下拉闲话,便凑上前去。看见十宝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棍,三人大笑一通。
五虎说:“你真是一个破落户子弟,竟然穷到这样的地步,连一根像样的棍子都没有吗?山东乞丐才拄这样的棍子,你应该拄一根文明棍才对。”
四羊说:“你得了我的夜光杯,应该买一根好点的文明棍来拄,拄这样的棍子不是寒碜自己吗?”
六狗说:“如果你家没有烧火柴,你手里的这根棍子倒可以烧一碗开水。”
十宝说:“你们这些凡胎俗身,眼前摆着金子,也会当做地里的黄土疙瘩。我的这根棍子是在我作法时山神老爷送的,是一根宝杖,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会在它跟前原形毕露。我要早点得到这根宝杖,四羊藏在土洞里的宝贝早已被我发现,何用那么多人去寻找?”
四羊说:“不瞒你说,我们几个手里还有宝贝,如果你手里的家伙是宝杖,就让它找一找。不妨现在验证一下,我们藏的宝贝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十宝说:“有宝物在手,着什么急,自有显神威的时候。你们别得意洋洋,小心为是。”
遭三人嘲笑一通,十宝并不失落,依然对神木充满信心。他明白还有几件宝一定藏在村子的某个地方,但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探寻宝贝,他曾想过到山神庙、华佗庙、古墓,但都被自己否决,他认为那么显眼的地方,人们不会将财宝藏在那里。他也曾就此事跟老秀才商量,老秀才只懂方块字,哪懂宝杖神物的奇妙?因此摇头了之。
十宝拄着宝杖信步走到村外,他要看自家几块地里庄稼的长势。前些天下了一场雨后,近些天滴雨未落,炙日烤晒,地表一层干干的黄土,庄稼只有早上精神一点,到了上午叶子就蔫蔫的,有的甚至卷起了叶子。十宝走到一块谷子地里,看见一尺多高的谷苗无精打采,对主人的到来毫不理睬。十宝从地的这头走到那头,看见谷苗耷拉着叶子,实在需要一场好雨,但他只能叹息,实在爱莫能助。
十宝抬头看上面的那块地,地里的谷苗也是干渴难耐。这块地是六狗家的地,六狗的爹是个好庄稼手,这块地里的庄稼几乎年年都有好收成。他想到自家的地,由于上粪少,收成总不好。他突然想到六狗家的地里看一看,便爬上土塄,沿着地边边走边四处瞅。突然看见地头上边的土崖上有一个小洞,他一直怀疑六狗偷了自家的宝贝,认为六狗是个不地道的人。他又一想,这块地离自家的地这么近,六狗怎可能把宝藏在这里。犹豫一阵,他还是走到小洞前。他知道这个小洞是六狗家用来存放农具或避风雨的地方,洞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着腰进去。他先往里面瞅了几眼,没有发现异常。他钻进小洞,用手中的宝杖四处戳,也没有异常的感觉,只好失望地钻出小洞。他在地里走来走去,到处看,用宝杖到处戳,最终一无所获。
十宝回到村里,看天色还早,便在村里继续转悠。他转了半个村子,没见着几个闲人,他知道人们这时候都在地里忙农活。他甚觉无聊,而心里一直惦记着夜光杯的事,便走到六狗家的院子外面。六狗的家是一个独院,在村子的边上,院子很大,围墙很高;院子外面的场地也很大,场地上有一块地,平整得整整齐齐,地里栽种着日常蔬菜。十宝看见场地外边的一排枣树绿叶稠密,有几棵树长得很高。他琢磨,六狗会不会把夜光杯藏在枣树地下。他走到枣树底下,正要用手中的宝杖戳地面,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六狗的娘,便收起了宝杖。
六狗的娘知道十宝怀疑六狗,看见十宝在树下神神秘秘,心里不高兴,说:“我家的树是结枣子的树,不是宝树,你在树下能寻到什么宝物?”
十宝听出六狗的娘话里含刺,毕竟是在人家的土地上,所以自觉理亏,便敷衍道:“你家的枣树结的枣又大又稠,看有什么特别之处。你家的诀窍是什么?”
六狗娘听见十宝夸自家的枣树,心里的气消了一半,说:“能有什么诀窍?不过多施肥罢了。别人家舍不得给枣树施肥,把肥都施到庄稼地里,我家不同。枣树跟人一样,也要吃要喝,哪有不吃不喝给你出力的?”
十宝说:“难怪你家的枣好,原来真有诀窍。”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六狗娘回家做饭,十宝则站着不走。他趁六狗娘回家做饭之机,走到枣树下,用宝杖在几棵枣树根部戳来戳去。宝杖传给他的感觉是实实的响声,没有空灵的感觉。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认为六狗上次古墓藏宝败露,并不见得失宝,如果手里有宝,决不会藏在远处,必在家门附近。
一会儿,六狗娘到院子外面倒水,看见十宝依然站着不走,心生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倒完水,六狗娘走进院子,躲在墙旮旯偷偷往外瞧。她看见十宝停了一会儿,又走到枣树下,转来转去,不时用枣木棍戳着地面。她明白了十宝的意图,原来他是来寻找宝贝的。她不声不响,继续监视,看见十宝走到那棵高大的柳树下,举头望着树冠。这棵柳树高大不说,而且枝叶繁茂,在树杈处有一个大大的喜鹊窝。十宝似乎想从喜鹊窝看出什么究竟来。他看了一会儿喜鹊窝,便用宝杖敲打柳树。敲打声惊动了树上的喜鹊,扑棱棱飞过他的头顶,头上着了一片粘稠的鸟屎。
十宝骂一声:“狗日的,看家鸟,晦气!”
十宝用宝杖在树上狠狠敲了一下,十宝娘在院子里急忙大喊:“别敲坏我家的树,日后那是一口棺材料,树上不会有宝贝。”
当天夜里,有一个黑影悄悄爬上大柳树,将手伸进喜鹊窝里。
42
七颗心那夜梦游后,牢记着梦中那个神秘声音的话,日夜琢磨,总觉其中隐藏着玄机。他跟婆姨说:“这是不是告诉我盗贼藏宝的地方?”婆姨说:“梦里的事你也相信,那就成天做梦好了,哪有把梦当做真的人?”七颗心讨了无趣,不服气,仍在仔细琢磨着那几句话。他认为东来之神应该是村子东面的山神爷,盗贼西去应该是盗贼盗宝后向西而去,那应该是在村子的西面,宝贝的去处不在高处,应该在低处。如此一想,他喜上眉梢,击股而叹曰:“天官大老爷,我的神祇,你给我指出了光明之道,我得感谢你。”
七颗心家里有只大公鸡,他想把这只大公鸡献给天官老爷,因为他曾对天官老爷许过愿,如果能帮助他,他会献牲表示谢意。献只公鸡,权当猪羊。婆姨说“一只公鸡没什么,如果他能帮你,献上十只公鸡也行”。七颗心得到婆姨的许可,心里十分高兴,马上从鸡窝里拎出公鸡,抱在怀里,又拎了一把菜刀,直奔天官庙。
七颗心来到天官庙,看到庙前没人,很清净,嘴里念道:“天官老爷,你的口福好,这里现在清清静静,正好让你领受鲜美的鸡味。”
他把手里的刀放在地上,怀里抱着公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对天官老爷的神像,说:“天官老爷,诸神之中,我最信奉你。此前,在你的神力指引下,我成功发现了六狗深夜藏东西,尽管我找到的是一块砖头,但我诚心感谢你的指引。六狗诬陷我,说我偷了他的东西,那是小人之言,害人之话,我不计较。后来,又在你的指引下,我成功发现了四羊藏匿土洞的宝贝。我没有得到那件宝,那是天意,但我要感谢你的指引。那夜梦里,你又引领小民去赶庙会,告诉小民盗贼藏宝的方向,小民当照着你的指示去做,印证你的谶言,哪怕能得到蝇头小利,小民也会感激万分。现在,为了报答你的恩典,我特意将我家的大公鸡献给你,表示我的诚意,望你享用。”
七颗心向天官老爷叩拜三次,然后把怀里的大公鸡提在手里,从地上拿起菜刀,往鸡脖子上划去,鸡血一滴滴滴落下来。他说:“天官老爷,你来享用小民的礼物吧,祝愿你安康永在,造福子民。”
在七颗心念叨之时,身后站着一个人,等他念叨完毕,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站着四羊,让他吃了一惊。
四羊说:“你在献牲,看来天官老爷让你得了许多好处。”
七颗心说:“天官老爷对我不薄,我给他献一只公鸡,表示一点心意。”
四羊说:“天官老爷会教导你坏人的好事吗?你深夜跟踪六狗,盗走了人家藏在古墓的东西,还要在天官老爷面前说你只得到一块砖头,天官老爷会相信你的话吗?你不仅坏了六狗的好事,还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往土洞上爬,别人不会发现我藏在那里的宝,我费了好大周折捡到的宝,白白送给别人,我心里舒服吗?”
七颗心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你在土洞藏了宝,你失掉了那件宝,是天意。再说,你藏的那件宝来路不正,是不义之财,你能如实说出那件宝的来路吗?”
四羊说:“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宝的来路,我只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话不投机,二人含怒而去。
七颗心提着大公鸡上楼祭祀天官老爷,又对天官老爷说了一通恭维话,然后说:“在你的指引下,我发现了不轨之人的秘密,他们怨恨我,伤害我,希望天官老爷主持公道,保佑我,让我平平安安。”
七颗心提着祭祀后的大公鸡回到家里,不由琢磨着四羊其人。四羊丢了一件宝,手里还有没有宝?他最怀疑的人是六狗,没想到暴露出来的是四羊,他失掉的那件宝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不得而知。以四羊的机灵,说不定他手里还有宝。至于六狗,如果他手里没有宝,不会深夜去古墓藏宝,尽管自己找到的是一块砖头,那不过是在试探而已。这两个人不可小觑。再说五虎,他声称自己丢了钱,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几人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手里有宝,兴许不是用来迷惑人的,而是真有宝在手。至于他们是各自下手盗宝,还是联手盗宝,尽管不得而知,但是三个财主的失宝必定与他们有关。对付他们几人的办法,一是注意他们的行踪,二是继续秘密寻找藏宝地点。
对于梦里天官老爷的话,七颗心原本当真,经婆姨一说之后,他将信将疑,一时没了主意。这时候,他想到了老秀才,他识文断字,可以准确断定话中的意思,何不求他解释一下。他嘱咐婆姨杀鸡,自己跑到三财主家。
七颗心径直走进老秀才屋里,老秀才依旧坐在炕上看书。看见七颗心来了,老秀才放下手中的书,说:“好久没有看见你的影子,在忙什么?”
七颗心说:“除了到地里干活,不忙什么。你家得到了夜光杯,今后的日子好过了。”
老秀才说:“那是家传宝贝,不能当饭吃。我家的运气好,宝贝失而复得,真是万幸。”
七颗心说:“我手里有四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特来向你求教。”
老秀才说:“什么话?”
七颗心说:“我神自东来,盗贼西向去。若问宝去处,何须把头举。”
老秀才沉吟片刻,问:“此话从何而来?”
七颗心说:“梦里赶庙会,遇见天官老爷,天官老爷跟我说了这几句话。”
老秀才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之常事。信则实,不信则空。古来就有周公解梦的传说,想必梦未必虚,兴许虚中有实,虚实相依。你真想知道其中的奥妙,不妨给你查一下。”
七颗心说:“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说法,正是我的来意,麻烦你查考一下。”
老秀才起身,在书箱里翻了半天,找出一本发黄的旧书,递给七颗心看,说:“这是一本《周公解梦》,我给你查一下。”
老秀才戴上老花镜,仔细翻了半天书,跟七颗心说:“梦见赶庙会,这是一个吉祥的梦,表示你最近将发一笔意外之财。好梦!好梦!”
一听是发财梦,七颗心喜不自胜,说:“梦中竟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不来求教你,我真不敢相信梦里的话。上有神助,下有失宝,我何愁找不到宝。有神仙助我,这是天意。”
老秀才说:“有神助是好事,但是有天意难违一说。到底神大还是天大,兴许只有玉皇大帝才知道。你若是替天行道,兴许有收获;若是为了中饱私囊,就很难如愿。你要洗心革面,去除私心,兴许能有收获。古人云:洗心而革面者,必若清波之涤轻尘。去除私心杂念吧。”
七颗心知道老秀才的言外之意,他在暗讽自己从六狗古墓拿来的那块砖头有假,以为自己使了掉包计。他心里觉得冤屈,但自己是来求教的,不能以怨报德,只好轻描淡写地说:“六狗古墓藏宝的事,是真是假,以后必有分晓,现在我泡在冤海里,说不清道不白。”
老秀才说:“那就只好扪心自问了。”
七颗心说:“盗贼西向去。何须把头举。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秀才说:“西向者,向西也。意思是盗贼向西走了。何须者,哪须也。意思是不需要抬头。联系这几句来看,意思是盗贼向西走了,要问宝的去处,不需要抬头看。言外之意,你找不到盗贼,要寻找财宝,低头去找就行了。不过,如果盗贼向西去了,会把宝贝留下吗?如果盗贼把宝贝带走了,你低头寻找一番,只有空手而归。难说,难说,说不清道不白。你不妨寻找一番,看天意如何。”
七颗心回到家,决心寻找一番,即使空手而归,也要试一下。他不相信天官老爷会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