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0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20 22:21:44 字数:5799
39
四羊被审问时说自己从土洞取来的宝贝是捡来的,三个财主都不相信,认为没有那么碰巧的事。四羊一再声辩,说自己从地里干活回家,路过沟底石崖对面的时候,无意间往石崖那面瞥了一眼,看见石崖的小洞里有块石板,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小时候经常到那里玩,经常在石崖上爬上爬下,从没有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当时,他灵机一动,想会不会有人往那里藏东西呢?他把锄头放在路边,攀上石崖,掀开那块石板一看,下面压着一个小袋子。他拎起小袋子,感觉沉甸甸的,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木盒子,可能就是人们传说的夜光杯。他悄悄把小袋子揣在怀里。回家后,他担心夜光杯放在家里不安全,于是想到了土洞里藏宝。至于这件宝贝是谁的,他声称一概不知。
对四羊的话,三个财主半信半疑。大财主说四羊没有说真话,说不定家里还藏着宝贝。四羊称天官老爷在上,自己的话句句是真,没有掺半点假。看到夜已深,宝贝已到手,大财主跟两个财主商量后,决定暂且作罢,日后再说。
七颗心盯着大财主手里的木盒子,心里痒痒的,很不是滋味。八只眼心里在想,这只夜光杯到底归谁?他估计,三个财主一定能认出自家的宝贝,到底是谁的,辨认一下就清楚了,只是不知道大财主会不会让另外两个财主辨认。看他把夜光杯紧紧攥在手里的样子,似乎想独吞。如果是这样,三个财主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争斗。
大财主问:“这件宝贝怎么处理?”
二财主看了一眼三财主,似乎在征求三财主的意见。三财主也看了看二财主,想让二财主先开口。二财主只好说:“你的意思呢?”
大财主略一沉吟,说:“按理说,我们几个失宝的财主人人有份,而这件宝到底是谁的,现在无从确定。”
二财主说:“我的宝贝我认识,让我看一看。”
三财主说:“我的宝贝也认识,而且有明显的标志。”
大财主说:“有什么标志?”
三财主说:“有‘秀才’二字。”
大财主犹豫一阵,扫视了一下众人的目光,众人似乎都在期待他发话,他只好说:“二财主过来,看是不是你的宝贝?”
二财主从大财主手里接过木盒子,上下左右看了几遍,说:“不像我的宝贝。”
大财主又叫三财主看宝贝,三财主接过木盒子,看了一遍,说:“这是我的东西,你们看,木盒子底部有‘秀才’二字。”
人们接过三财主手里的木盒子,轮流看了一遍,果真有‘秀才’二字。这只夜光杯应该归三财主所有。
大财主问二财主:“你的宝贝上面有这样的记号吗?”
二财主摇头。
大财主知道自己的宝贝上没有任何标记,只好说:“这件宝贝归三财主。”
大财主把木盒子递给三财主,三财主接过宝贝,说:“两位财主如此仗义,那我收起了。日后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尽管说。”
大财主说:“这件宝贝多亏八只眼费心,不然不会到手。你拿出一百块银元给八只眼作赏钱,这正好是你悬赏的钱数,怎么样?”
三财主犹豫一下,说:“好。”
七颗心说:“如果不是我先发现藏宝地点,你们能得到这件宝吗?我也应该有一份赏钱。”
大财主说:“这件宝贝是八只眼设计诱来的,与你无关,你不应该得赏钱。”
七颗心说:“你的话不公平,我发现在先,他设计在后,没有先,哪有后?”
二财主说:“你有本事,找到我的宝贝,我给你二百块赏钱。”
七颗心忿忿不平,说:“此一事,彼一事,不能混为一谈。”
大财主厉声说:“你再争也没用,宝贝不是你找到的,有本事把我的宝贝找来,我给你三百块银元。”
七颗心说:“你们不讲道理,日后我找到夜光杯,谁都别想得,我不要你们的赏钱。”
三财主拿着宝贝,看来看去,欣喜异常。人们凑到跟前,想亲眼看一看传说多代的宝贝。三财主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木盒子吗?”
五虎说:“你找到了宝贝,你高兴,应该让大家也高兴一下。”
三财主把宝贝递给五虎,五虎接过宝贝,其他人围上来一起观看。这件宝贝隐藏在木盒子里,木盒子是用西北特有的胡杨木原木做成的,两端的接口处各箍着一圈铁皮,与盒子中间的三道铁皮连成一个紧密的整体,盒子的底部有一个豆大的小孔,盒壁上有同样大小的三个小孔。透过小孔,可以看见盒子里面的杯子。盒子在人们手里传来传去,人们瞅着小孔,想看出夜光杯的样子。三财主笑了,说:“你们拿到油灯跟前,会看到幽幽的蓝色光芒。”
五虎依照三财主的说法,手里举着夜光杯,凑到油灯前,人们果真看到了幽幽的蓝色光芒。人们惊叹:多么美丽的宝贝!
待人们看够了,三财主接过木盒子,揣在怀里。三财主回家后,拿出一百块银元,递在八只眼手里,八只眼喜笑颜开。
三财主没想到一向看财很重的大财主如此仗义。他看出二财主对大财主的处理似乎不满意,但碍着众人的面,他没有吱声。三财主很感激大财主,不过心里有几分不踏实。回家后,三财主叫醒了爹,把今夜的情况跟老秀才讲了一遍,老秀才感慨一番,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木盒子上刻了‘秀才’二字。不然,这件宝不知落到谁的手里。
几天前,警备队带着日本人到附近的村子扫荡,烧杀抢掠,吓得邻村的人人心惶惶。据说两家财主遭抢,不仅抢走了粮食,还抢走了银钱。一个财主被抢后呼天抢地,几乎气绝。村里人听到这个消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日本人再来村里洗劫。尤其是大财主和二财主,手里有钱,不知道如何处置。如果放在家里,怕被日本人抢走;如果藏在外面,又怕盗贼盗走。三财主心里想着夜光杯,终日忧愁,不知如何是好。
十宝看见爹为手里的夜光杯发愁,建议卖了买几亩地。三财主说现在买地要掏青苗钱,很不划算,再说祖传的东西哪能随便卖,还是另想办法。三财主找到爹,商量处理夜光杯的事。老秀才盘着腿坐在炕上,把书放在炕桌上,点着一袋水烟,呼噜呼噜抽着,说:“这点小事还要问我?”
三财主说:“爹,这可不是小事。祖传的宝物,一定要保护好,失而复得已是万幸,千万不能再丢。这次大财主开恩,把宝贝给了咱家,是他一时仗义,如果不是碍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哪会这么慷慨。”
老秀才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一定藏好这件宝。”
三财主说:“三件宝贝,只找到了一件,那两件不知道在谁手里。”
老秀才说:“自有知情人。让那两个财主费心思去吧。我考了个秀才,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老天长眼,眷顾付出辛苦的人。可惜你们父子二人,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家道失传。”
三财主说:“宝贝已经找回来了,你不用那么感慨了,我保存好就是了。怎么保存呢?”
老秀才说:“的确要费点心思,否则宝贝会得而复失。”
老秀才吸了几口水烟,拔出铜管,磕掉里面的烟灰,又装上一袋烟,呼噜呼噜吸起来。三财主看出爹在思索,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等着爹开口。其实,老秀才被三财主的问题难住了,一时想不出好办法。虽然他饱读诗书,但读的多是圣贤之书,很少看谋略方面的书。他搜肠刮肚,想从自己读过的书中寻找一本可以参考的书。他想到了《孙子兵法》,那是一本率兵打仗的书,其中不乏谋略。他默念道:“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百战百胜。”
三财主打断爹的话,说:“你那是在背书,哪是出主意?再说人家讲的是打仗,咱这是藏宝,风马牛不相及。”
老秀才说:“非也。儿,你不懂古人之道。读书要读到我这个份上,你就会明白古人的聪明之处。虽说孙子讲的是用兵之道,其实可以用到很多方面,孙子真乃千古奇人。”
三财主不置可否,只顾摇头。
老秀才也想到了《三国演义》,其中也有不少谋略。他说:“《群英会蒋干中计》一回书,周瑜以假乱真,用一封假书骗了蒋干,蒋干自以为得计,其实中了周瑜的奸计,导致曹操杀错了人。周瑜者,英才也。”
三财主有点着急,说:“爹,你有什么计谋,竹筒里倒豆子——干脆利索,别绕弯子了。你说的那些东西,远水不解近渴。”
老秀才说:“说远,远在千古;说近,近在眼前。古为今用,读书之道。若问良策,莫若将宝贝安安稳稳放在家里。另外,准备三个小袋子,一个装豌豆,一个装玉米,一个装石子,然后将三个小袋子分别藏在院子里的三个地方,看有没有人上钩。”
三财主一笑,说:“好办法,不妨试一试。”
老秀才用手捋着胡须,现出十分得意的样子,似乎自己就是当年的孙子和周瑜。
40
八只眼略施小计引出四羊,心里很得意,便找到大财主说闲话。大财主对八只眼的这次表现很满意,虽说没有找到他的宝,但是盗窃案毕竟撕开了口子,为日后继续破案奠定基础。大财主夸奖了一番八只眼,八只眼心里很受用。
八只眼问大财主:“你还有什么吩咐?”
大财主说:“破案只开个头,我的那件宝还没有下落,要继续查找。”
八只眼说:“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我会继续查找。你在家人身上没有发现疑点吗?”
大财主说:“我仔细询问了,也注意观察了,没有发现疑点。我的宝贝被盗,不是家贼,一定是外贼。”
八只眼说:“你如此肯定,我就把精力放在外人身上,迟早会有落音。”
二人闲话一番后,大财主留八只眼吃了一顿好饭,八只眼心里受用,肚子也受用。他离开大财主家,又找二财主说闲话。二财主也对八只眼赞扬一番,但对大财主的做法表示不满。既然是八只眼为大家寻宝,大家合伙抓住了四羊,这件宝贝应该归大家所有,为什么让三财主独自拿走,别人没得一点好处?八只眼认为大财主的做法是公正的,物归原主,理所当然,不要计较。二财主则摇头不止。
二财主说:“我丢的那件宝,有希望找回来吗?”
八只眼说:“有了四羊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相信以后会有眉目,不过需要等待。”
二财主问:“你注意四羊那夜穿的鞋了吗?”
八只眼说:“是的。不过不像你家墙外的脚印,我会找他核实。”
二财主说:“我的宝贝会不会是四羊偷走的?”
八只眼说:“难说。根据四羊的话判断,盗贼未必是他,兴许是别人。”
二财主说:“你认为找到那件的宝不是四羊偷的,另有其人?”
八只眼说:“有可能。当然,四羊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是真是假,需要事实验证。我会注意他,兴许从他身上能发现点什么。”
二财主说:“我的事你多费心,我不会亏待你。”
八只眼说:“知道。我会尽心的。”
闲话一番后,八只眼又来到三财主家。正在扫院子的三财主看见八只眼进了院子,忙招呼八只眼进屋坐。八只眼走进老秀才的屋,看见老秀才捧着一本书在读。老秀才看见进屋的人是八只眼,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招呼他坐在炕上。看见父子二人对自己如此客气,八只眼脸上挂满了笑意。
老秀才说:“后生可畏,你的才学不及老朽,你的聪明超过老朽。如果你有机会读书,不仅会中秀才,也会中举人,甚至中进士。”
老秀才很少夸奖人,八只眼被夸得云里雾里,但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会儿,扫完院子的三财主进屋,说:“多亏你帮忙,让我的宝贝失而复得,保住了我家的面子。不然,地下的老祖宗会骂死我们三代人。”
八只眼说:“那是你的造化好,遇上缺点心眼的四羊,遇上了大气的大财主。”
三财主说:“也是。这次大财主很慷慨,没计较什么。不过,功劳在你的身上,不在大财主的身上。你说偷宝贝的人不是四羊吗?”
八只眼说:“现在难下定论,我要继续查找。你的宝贝一定要藏好,再丢就麻烦了。”
三财主说:“是的。依爹之意,放在家里。”
八只眼说:“家里家外都不安全,放在家里也要小心,别让日本人抢走了。不过,我有一个主意,你可以采用虚实结合的办法,让人以为你把宝贝藏在家外,这样可以多几分安全。”
三财主说:“我也有此想法,因为这么珍贵的宝贝,有不良之心的人都想得到手。现在一定有人在惦记着这件宝贝,如果真能避开人们的耳目,会减少麻烦,减轻我的心理负担。”
八只眼说:“你可以让十宝跟村里人说,你的宝贝藏在家外,我不便跟人说。”
三财主说:“我知道。如果你跟人说,谁都不敢上手,怕中计。”
老秀才说:“我已设下一计,只等有人上钩。”
三人闲话一通,三财主留八只眼吃了一顿好饭,以示感谢。酒饱饭足之后,八只眼心满意得回家,坐在院子里寻思起四羊其人。四羊常跟五虎和六狗在一起,彼此关系很好。五虎大胆,六狗狡诈,四羊聪明。土洞藏宝,就连自己都无法破解,而四羊则如探囊取物一般,这让他刮目相看。四羊到底是如何发现了这件宝,他认为四羊未必说实话。如果他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件宝,自然没必要去理会,因为已经物归原主;如果他是费了周折找到的,那么这个盗宝的人是谁;如果是他盗来的,事情有没有破绽?昨夜仔细观察了四羊的鞋,并不像在二财主墙下和五虎羊圈穿过的鞋,四羊矢口否认偷过别人的财宝。既然答应给财主们查找,即便事情再复杂,再艰难,也得弄清楚。
八只眼找到四羊,四羊不屑一顾。八只眼知道四羊在生自己的气,可该说的话要说明白。他递给四羊烟袋,说:“这是最近炒的烟叶,很好抽,抽几口。”
四羊是个烟鬼,没钱抽洋烟,嗜好抽旱烟。他接过八只眼的烟袋,装好烟叶,划根洋火点着,抽了几口,说:“不错,好烟叶。不过,我不能说你的好话,你坏了我的好事,不然那件宝是我的,我可以高高兴兴地把它卖了,痛痛快快地花钱。现在,你不单让我失去了那件宝,还让我背上一个坏名声,似乎我是盗贼。”
八只眼说:“我并不知道藏宝的人是你,是你自己漏了馅,不能怪我。”
四羊说:“我能怪别人吗?不能,只能怪你。我身上背着黑锅,很沉重,你懂吗?”
八只眼说:“当然。如果你想卸掉背上的黑锅,有一个办法。”
四羊问:“什么办法?”
八只眼说:“让我看一看昨夜你穿的那双鞋。”
四羊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与我背上的黑锅有什么关系?”
八只眼说:“当然有。我看后告诉你。”
四羊脱下脚上的鞋,递给八只眼,八只眼认出是昨夜穿的那双鞋。八只眼把两只鞋拿在手里,翻过来折过去,看了好几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麻纸,把麻纸上的脚印与四羊的鞋比对了一下,摇摇头。
四羊问:“怎么样?一样吗?”
八只眼说:“不一样。”
四羊说:“那你怎么洗刷我的骂名?”
八只眼说:“你的鞋与我拓下的几个脚印对不上号,说明三财主的那件宝不是你偷的,的确是你无意间发现的。”
四羊说:“你能给我证明就好,你给众人说清楚,免得我背上沉甸甸的。”
八只眼说:“我会给人们说清楚。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四羊说:“不会。”
八只眼说:“如果真有事瞒着我,将来一定会水落石出,那时不要怪我,我不会给说假话的人留情面。”
八只眼告别四羊,到村子里闲转悠,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放心不下。他转悠了一会儿,准备回家。在路过六狗大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他走进六狗的院子,看见家里没有人,便随便在柴草堆里翻起来。翻了一会儿,发现柴草堆下面压着一双鞋。他捡起鞋来,仔细看了几遍,然后掏出怀里的麻纸,把鞋和麻纸上的鞋印比对了一下,不禁大吃一惊:鞋和他麻纸上的一个鞋印一般大小。这个鞋印,是从五虎羊圈拓下来的,与二财主墙外的脚印是同一个脚印。
八只眼悄悄把鞋放回柴草下,匆匆溜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