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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六狗遭三财主上门追问藏宝的事，心里觉得窝火，就将一腔火气泼到七颗心身上，声称自己藏的是非常值钱的东西，这引起了三财主对七颗心的怀疑。六狗说他藏的是值钱的东西，分明暗示藏的是夜光杯，夜光杯的价值远远高于他出的赏钱。假如六狗藏的真是夜光杯，七颗心怎会无动于衷？他挖到夜光杯，神不知鬼不觉，为何不揣在自己怀里，何苦要那一百块赏钱？另外，如果真是六狗盗走了宝贝，七颗心假托夜光杯变成了一块砖头，既得到了宝贝，还可以来领一百块赏钱，这样他可以一举两得。如此一想，三财主叹服七颗心的心眼之多，心里骂道：“你的阴谋休想得逞！”
　　三财主找六狗后的第二天早上，六狗逢人便说自己的一件宝物被七颗心盗走了，六狗诉说时涕泪交流，十分痛苦。看到六狗如此动情，人们信以为真，无不为之惋惜。有人问六狗，你哪来的宝物？六狗说是他舅舅给的，人们知道六狗的舅舅是个财主。到底是什么宝物，六狗不说，人们不得而知。
　　七颗心听人说自己盗走了六狗的宝物，怒火三丈，明明是一块砖头，怎会是一件宝物，岂不血口喷人？
　　七颗心想找六狗理论，六狗更想找七颗心理论。吃完晚饭后，六狗在天官庙下跟几个人闲聊，看见七颗心走来，六狗心想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算账，真是冤家路窄。
　　七颗心神情严肃走过来，没跟人们打招呼，直接走到六狗面前，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诬陷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古墓挖走了一袋东西。”
　　“是的。”
　　“你挖走的东西是我藏在那里的宝物，无价之宝，你还给我。”
　　“我挖到的是一块砖头，哪是宝物，要我给你那块砖头吗？”
　　“那是我舅舅托我保存的一件宝物，为保险起见，我藏在古墓，却被你半夜三更挖走了，你想抵赖？”
　　“我重申，我挖到的是砖头而不是什么宝物。即使你藏的是宝物，我怀疑你的宝物来路不正。”
　　“我的宝物是怎么来的，那是我的本事，你管不着。现在我跟你要我的宝物。”
　　“我给你砖头。”
　　“你挖走我的宝物，却到三财主那里去领赏，想一举两得，还让三财主上门跟我要宝，你干的是人事吗？”
　　七颗心从怀里摸出一个蓝布小袋子，指着袋子跟大家说：“这是六狗藏东西的袋子，给大家看。”
　　给大家看了一眼布袋子，七颗心将布袋子甩给六狗。
　　看见二人各执一词，众人无法插口。这时人们才知道六狗藏宝和七颗心挖宝的事。看到七颗心为了得到赏钱深夜跟踪六狗，并且挖走了六狗的东西，都讨嫌七颗心，同情六狗。
　　二人争执一番，各不相让，无果而终。到底谁是谁非，旁人无法断定。
　　七颗心找六狗理论，毫无结果，反倒惹来人们的嫌弃。他心中不悦，便到三财主家诉说冤屈。由于八只眼得到的线索中断，三财主十分烦恼，正在跟十宝和老秀才议论此事。看见七颗心进门，他以为七颗心有新发现。
　　三财主问：“有新消息吗？”
　　“没有。找线索不成，反倒惹了一身骚气。我去找六狗理论，他一口咬定我挖走他的是宝物而不是砖头，这不坑我吗？我有何颜面见人？”
　　说实在话，三财主知道七颗心的心眼多，那夜他就怀疑七颗心作假，又听到六狗亲口说他藏的是值钱的东西，心里更加怀疑七颗心。现在，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宝贝到底在谁的手里，而不是六狗和七颗心的话谁真谁假。兴许六狗为了避免嫌疑，声称藏的是舅舅给的宝物，说不定是自己的夜光杯。如果真是夜光杯，假定七颗心掉了包，这件宝贝此时应该在七颗心手里。
　　三财主说：“这宗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别人难辨虚实。”
　　七颗心听出三财主话里有话，心里不胜委屈，顿生凄凉之感。他说：“我七颗心是真心实意帮你的忙，本不想从中得到什么。如果连你也不相信我，我就只好退出，我不在乎你的赏钱。我的日子要靠我劳动所得来过，而不是靠你的赏钱来过。我想，你有难，帮你一把，也算为自己积一点德，不枉相互交往一场。”
　　听见七颗心说得凄楚，老秀才心生怜悯，安慰道：“自古道：行善积德，乃仁人之心。行善必有善报，不要计较旁人说什么，帮人如同帮自己。如果你有新线索，说来无妨。古语说得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们不会冤枉你。”
　　听得此言，七颗心笑了。他觉得老秀才不愧知书识礼之人，话音让人听着心里熨帖。
　　七颗心说：“老人家的话说得在理，帮人要帮到底。虽然人们叫我七颗心，我帮你们却是一颗心帮到底。”
　　看到七颗心言辞恳切，信誓旦旦，三财主也不愿意跟他计较，心里只惦记着宝贝究竟在谁的手里。
　　一直不曾开口的十宝，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七颗心来之前他们三代人之间讨论的话题。本来八只眼在九蛋身上找到线索，原是极好的突破口，不想九蛋不承认，同时也被八只眼否定，这条线索就此中断。十宝爷孙三代对此很遗憾，但无可奈何花落去，只好另找目标。八只眼现在没有新的目标，爷孙三人只好闭门索宝，企图确定新的目标。三财主原来把目标设在六狗身上，结果亲自去查问，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九蛋的出现让他转移了目标，对七颗心的怀疑让他首鼠两端，六狗的喊冤让他不辨真假。他仿佛坠入十里云雾之中，眼前一片雾霾。不过，他心里的重点目标是六狗，只是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至于十宝，他本未把六狗作为嫌疑对象，不承想出现了九蛋。尽管鸡飞蛋打，他仍然确信自己的魔法，认为魔法会应验。他想起了施法中仙人所说的话。
　　十宝对爷爷说：“我问那位仙人如何找到宝贝，他说要我看好村里的牲畜，他们自会现身。这是什么意思？”
　　老秀才沉吟片刻，说：“牲畜者，牛羊鸡狗猪也。畜生会盗宝？不可能。”
　　十宝说：“难道这些牲畜会盗走我们的宝贝？我家柴窑的门是锁着的，他们根本进不去。”
　　三财主说：“那是仙人糊涂了，才说出这样没根没底的话。牲畜只喜欢吃的东西，他们要宝贝干什么？”
　　十宝说：“鸡倒是可以钻进柴窑，难道它把宝贝叼走了？”
　　三财主说：“你别胡思乱想，还是把精力集中在人身上，这才靠谱。”
　　老秀才若有所思，说：“神仙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十宝说：“有什么道理？你不是怀疑仙人的话吗？”
　　老秀才说：“你我都是人，又都是牲畜，你属马，我属鸡，不也是牲畜吗？”
　　十宝说：“爷爷，你老糊涂了，你要我在村里找属猪属猴属狗的人吗？岂不找疯！人人都是牲畜，我去找人还是找牲畜？”
　　老秀才说：“孙儿，爷爷不糊涂，是你糊涂。我没让你依照属相去找人，你想想，没有既是人又是牲畜的人吗？”
　　十宝笑了，说：“爷爷，你没有糊涂，是孙儿糊涂了。你老人家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四羊五虎六狗不就是牲畜吗？”
　　老秀才说：“对。他们亦人亦畜，岂不正合仙人之意？”
　　十宝说：“仙人说他们自会现身，也暗合我的谶言，我相信我的谶言会应验。我们不用煞费苦心了，坐收成果吧。”
　　老秀才说：“果真应验，以逸待劳，岂能不妙？只怕不如所愿。”
　　爷孙二人话语投机，三财主却一头雾水，感觉将人、畜和神三者扯在一起，未免滑稽。
　　
　　20
　　
　　大财主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偌大一个四合院只住着大财主一大家人。上院正屋五孔窑洞，窑洞前一溜台阶；两面侧屋各三孔窑洞；下院是一排瓦房，中间隔着宽敞的院子。白天红漆大门洞开，主人和长工短工进进出出；夜晚大门紧闭，整个院子铁桶一般严实。大财主住在正屋中间的一孔窑洞，以显示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清早，大财主早早起来，准备带着两个长工到二十里外的集市去赶集，打算买一群山羊。他洗涮完毕，看见院子里的两个长工在等着他，赶紧把银元揣进怀里，准备出发。他跟婆姨说：“你把炕洞里的东西看好，我早去早回。”
　　婆姨赶紧爬上炕，打开炕洞的盖子，把手伸进炕洞，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婆姨在炕洞里摸了一阵，感觉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摸不到。婆姨很奇怪，急忙跟大财主说：“里面的东西哪去了，怎么空空的？”
　　大财主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那么大的一件东西都摸不着，只会吃！”
　　挨了大财主的骂，婆姨不高兴，直起身子，说：“你的本事大，你来摸一摸。”
　　大财主脱下鞋，爬上炕，把手伸进炕洞里摸，摸了一会儿，没有摸着东西。他直起身子，说：“奇怪。东西呢？”
　　他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俯身又摸了一会儿，依然没有摸到东西，反而弄黑了两手。
　　大财主直起身子，说：“前天还在，东西上哪去了！”
　　婆姨揶揄道：“我的本事小，原来你的本事也不大，一样摸不着。东西怎没了呢？”
　　大财主又弯下身子，把手伸进炕洞里摸，摸了一阵又一阵，依然摸不着。他直起身子说：“没了！一定是丢了！”
　　婆姨一听，一脸惊慌，说：“那是祖传的宝贝啊！”
　　大财主也慌了，赶紧下炕拿了一根短棍子，把短棍子伸进炕洞里乱搅，炕洞里依然空空如也。大财主吃惊了，说：“怎么会丢了呢？！”
　　婆姨赶紧喊院子里站着的两个长工进来摸，每人都摸了一遍，依然没有摸着东西。这时，一直不敢承认事实的大财主才确信东西真的丢了。
　　两个长工听说丢了东西，赶紧退出屋，以避嫌疑。
　　藏在屋里的东西不翼而飞，大财主怒火中烧，骂道：“藏在屋里的东西会丢，不是家贼是谁？”
　　婆姨觉得大财主的话有理，偌大的院子，外人很少来。再说，他们住的屋，除了家人随便进出外，长工很少进出。如果主人不在屋里，长工不会进来。东西丢了，不是家贼是谁？大财主说今天不去赶集了，让长工去干别的活。
　　大财主对婆姨说：“把那两个儿媳妇叫来，我问问他们。”
　　婆姨走出门，把两个儿媳叫进屋。两个媳妇站在地上愣着，只见大财主一脸怒容，个个莫名其妙。
　　大财主在每个儿媳妇的脸上扫了一遍，正颜厉色：“我屋里的东西丢了，你们谁拿走了？”
　　大儿媳问：“什么东西？”
　　大财主说：“一件宝贝。”
　　大儿媳问：“什么宝贝？我怎不知道？”
　　大财主说：“能让你知道吗？是一只夜光杯，非常值钱。”
　　妯娌二人面面相觑，非常吃惊，谁都不说话，愣愣怔怔站着。
　　大财主说：“你们不说话，这事能了吗？家里的东西丢了，难道会是外人偷走了吗？”
　　大儿媳说：“我不知道你的宝贝放在哪里。”
　　二儿媳说：“我也不知道。怪你没藏好东西，与我们何干！再说我们哪会偷你的宝贝，我们从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夜光杯日光杯。”
　　大财主说：“难道我偷了自己的东西不成？”
　　大儿媳说：“会不会是你记错地方了？”
　　大财主瞪了大儿媳一眼，说：“我还没有糊涂到这样的地步，再说你娘看着我把东西放进炕洞里，她也记错了吗？我们几个人都摸了，都没有摸到，难道宝贝会飞不成？”
　　二儿媳说：“宝贝丢了，怪不得我们，怪你没藏对地方。”
　　大财主瞪了二儿媳一眼，说：“屁话！你要我藏哪？像二财主三财主那样藏在院墙里，藏在柴窑里吗？我才不会那么傻。”
　　二儿媳说：“你藏在屋里，不照样丢了，跟他们藏在屋外有什么差别？”
　　大财主气歪了脸，说：“你们拿话噎我，让我好受，是吗？你们到底谁拿走了宝贝？快说！”
　　两个儿媳齐声说：“没拿。”
　　大财主说：“你们不愿意说也好，等我查出来，你们没有好果子吃。出去！别让我看着碍眼。”
　　两个儿媳出门后，大财主跟婆姨说：“把家里几个大点的孙子叫进来。”
　　一会儿，婆姨领进五个大点的孙子。几个孙子站在地上，哆哆嗦嗦，因为他们看见三财主一脸怒容。最大的孙子问：“爷爷，叫我们什么事？”
　　三财主说：“好事！你们谁拿走了我的东西？”
　　一个孙子问：“你的东西放哪？”
　　三财主说：“炕洞里。”
　　几个孙子一起看着炕洞，只见炕洞的盖子放在炕上，炕洞黑洞洞的，怪吓人。
　　几个孙子一齐摇头。一个孙子说：“我们没有拿你的东西。”
　　大财主说：“一定是谁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悄悄溜进来把东西偷走了。如果不说，小心你们的屁股；如果说了，不追究，改了就好。”
　　几个孙子还是摇头。看见几个孙子都不承认，大财主举起炕上的一把笤帚，做出要打人的样子，有两个孙子被吓哭了。婆姨看见问不出什么，就说：“孩子们哪有那心思，他们怎么会知道东西藏在炕洞里？饶了他们吧。孩子们，你们看见谁拿走炕洞里的东西吗？”
　　几个孙子一齐摇头。
　　大财主看见审问无果，怒气冲冲地说：“都滚！滚出去！”
　　几个孙子走后，大财主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决定问两个儿子。他跟婆姨说：“把老大老二叫进来。”
　　一会儿，两个儿子相继进屋。本来，两个儿子都在干各自的活，娘叫他们进来，他们只好放下手里的活。二人进门，看见爹的脸色铁青，知道家里一定出了事。大财主一言不发，一脸凝重。
　　大儿子大老大问：“出了什么事？”
　　大财主说：“藏在炕洞里的东西丢了。”
　　二儿子大老二问：“什么东西？”
　　大财主说：“一件宝贝。”
　　大老大说：“什么宝贝？”
　　大财主说：“夜光杯。”
　　两个儿子惊呆了，他们从不知道家里有这样一件宝贝。
　　大老大说：“炕洞里的东西，怎么会丢呢？不可能。”
　　大财主说：“我们几个人都摸了，没有，丢了！你们拿了没有？”
　　两个儿子都说没有看见宝贝，大财主很无奈。询问一通家里人，都说没有看见宝贝，难道是外人偷走了吗？大财主不相信，因为外人很少进他的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形，他和婆姨大都在屋里，即便不在这个屋里，就在另外的屋，或者在院子里，并没有走出院子。他认为只能是家贼，不会是外贼，外人没有机会偷东西。家里人都说没有拿走这件宝贝，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财主说：“宝贝丢了，确信无疑。家里人都说没有看见，你们怎么看？”
　　两个儿子相互看看，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大老大说：“谁都不承认，也不能强加于人。你有没有记错地方？再想想，再找找。”
　　大财主点头。
　　大财主边想边找，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宝贝。他绝望了，只能接受痛失宝贝的事实。晚上，他找两个儿子商量找宝贝的事，两个儿子主张先查内，再查外，不要把事情弄得沸沸扬扬，让村里人看笑话。大财主觉得有理，他打定主意要找到这件宝贝，哪怕花再多的工夫也行。他丢得起宝贝丢不起人，他不愿意像二财主和三财主那样，宝贝至今没有下落，遭村里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