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20

　　119
　　
　　大财主毒打四羊，震动全村，人们对三个财主都惧怕三分，尤其对大财主更是惧怕。即便是行为规矩的人，也格外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不轨的人也自律几分。不过，有的人也理解三个财主的做法，人家丢了那么贵重的东西，能不生气吗？也怪四羊不争气，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四羊躺在炕上，浑身疼痛，一夜未眠。多亏十一指给他涂抹了一些中药水，到天亮的时候稍好了一点，勉强睡了一会儿。四羊的娘哭得死去活来，把大财主骂得体无完肤。第二天早上，四羊的娘坐在大门外，地上放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几根干草，手里操着一把切菜刀，一边剁干草，一边咒骂大财主。直骂得大财主的祖宗三代在地下焦躁不安，直怨恨大财主不会处事，不孝顺先人。足足骂了一个时辰，四羊的娘才罢休，村里人冷眼旁观，不置一语。
　　大老大看见四羊的娘骂祖宗三代，要动手打人，有人拦住了他，说一个老婆婆经不起打，不是身强体壮的四羊，可以任你打，大老大这才放下举起的手。大财主听说骂他祖宗三代，骂道：“老不死，让她好好骂，等她骂够了，我再好好收拾她。”
　　天刚亮，八只眼就起来了，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定，考虑要不要去看四羊，因为四羊挨打与他有关，是他把那只鞋拿给大财主，说四羊的这只鞋在他的烟囱下留下了脚印。犹豫再三，他决定去看四羊。他走进四羊的屋子，看见四羊在睡觉，便退出身来。中午，他和五虎又去看了一趟四羊，安慰四羊好好养伤。直到现在，四羊不知道自己的那只鞋是谁偷走的，总以为是七颗心偷走了，因为七颗心扬言要找到这只鞋。八只眼愧疚之余，怨恨大财主心狠手辣，事已至此，只能叹息。
　　十宝协助大财主打了四羊一顿，心里依然不解恨，他怀疑自己的宝贝再次丢失与四羊有关。本来他想设坛施法，寻找盗贼，恰好大财主找他一起惩罚四羊。对于这次失宝，十宝一家人莫名其妙，神不知鬼不觉，似乎是老天爷偷走了他家的宝贝。他们之所以要把宝贝挪个地方，是因为担心一直藏在正屋，一旦日本人来了会抢走，尤其是警备队专找财主下手。祖孙三代人坐在一起回忆那个丢失宝贝的夜晚。当七颗心串门走后，直等到夜深人静，三财主才走出院子，在房前屋后溜了一圈，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当他确信没有人，这才回到家里，叫十宝在屋顶上暸望，自己把宝贝藏在侧屋里，然后上了一把铁锁。锁好门后，他并没有急于睡觉，而是坐在窗前等了半个时辰，看有没有人来偷。鸡叫头一遍，他终于熬不住，倒头睡了觉。三财主睡觉不久，一个黑影窜到侧屋，轻轻打开铁锁，盗走了宝贝。
　　三财主说：“难道有人看到我藏宝贝了吗？不可能。周围没有一个人，况且又有十宝暸望。”
　　老秀才说：“那夜来我家的人只有七颗心，难道是他发现了我们的意图？”
　　十宝说：“不可能。一来七颗心走的时候天还早，二来他不可能对我们下手，我跟他的交情不一般。”
　　老秀才说：“人心难测，别说穷汉七颗心，就是你看见有机可乘，也会动手，是不是？”
　　十宝说：“爷爷，你糊涂了。不是任何人的东西都能拿，七颗心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三财主说：“那会是谁？”
　　十宝说：“我看还是四羊那几个人，他们不是说宝贝在自己手里吗？四羊的宝贝回到我们手里，他会甘心吗？如果四羊是个规矩的人，大财主会打他吗？依我看，四羊偷了大财主的宝贝，大财主才大动干戈。我们的宝贝，有可能也是四羊偷走了。大财主教训四羊，是杀鸡吓猴之术。”
　　老秀才说：“谁向大财主提供证据？”
　　十宝说：“一定是八只眼，因为八只眼想得赏钱，四羊的那只鞋为八只眼提供了证据，这个证据七颗心也知道。”
　　三财主说：“我们不妨问问八只眼，看他如何解释。”
　　十宝说：“他不会说，现在四羊都够恨他了，他怕日后四羊找他的麻烦。”
　　三财主说：“大财主的做法很对，他没有打无辜之人，打的是行为不轨的人。我家的宝贝被盗，四羊脱不了干系。”
　　十宝说：“有可能。不过也不能放过七颗心，爷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一通议论，没有结论，只好留待日后慢慢破解。
　　四羊挨打，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七颗心。七颗心一直怀疑四羊手里有宝贝，一直想得到四羊手里的宝贝，可屡遭失败，这让他耿耿于怀。不过，他没有想到三财主失宝，大财主会出面动手，而且下手如此之狠。看到四羊皮开肉绽，七颗心幸灾乐祸，认为四羊如此聪明的人，没有算出大财主毒打这一着。大财主的奇着，着实让他惊奇，也让他费解。不过，在四羊挨打的晚上，七颗心躺在炕上，细细思索之后，还是找到了答案。四羊挨打，不是因为他偷了三财主的宝贝，而是因为他穿过那只鞋。他认为四羊怨恨大财主，不如去怨恨八只眼，因为是八只眼把这只鞋交给了大财主。当然，他也想到了这只鞋是自己从五虎那里偷来的，然后给了八只眼，四羊挨打不与自己无关。大财主与其说是为三财主出气，不如说是为自己出气。归根结底，四羊怨恨的人应该是八只眼，而不是大财主。
　　七颗心看到四羊挨打快慰，看到几个财主气急败坏也快慰。他认为几个财主没有什么大能耐，不就是靠祖上留下来的一点东西过日子吗？他怨恨自己没有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当然他知道怨恨是没有用的，要靠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四羊挨打后，他跟婆姨说，把自家的那只大公鸡杀了，祭奠天官老爷。婆姨说：“人家挨打，你高兴什么。”七颗心说：“你不明白原因，我心里高兴，让我崇敬的天官老爷也高兴，因为他总帮我的忙。”
　　白天，七颗心杀了婆姨心爱的大公鸡。夜深后，七颗心把煮好的鸡肉放在一个洗了又洗的盘子里，端着盘子悄悄走进天官庙。他轻轻推开门，把手中的盘子毕恭毕敬地放在天官老爷的供桌上，然后跪在地上，三叩头，三作揖。他低低地说：“天官老爷，小民今夜特来祭拜你，是因为你老人家帮了我不少忙。我遇事总来麻烦你，你不厌其烦指教我，让我受益匪浅，因此内心十分感激。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希望你不要泄露天机，永远为小民保密。如果你能为小民保守秘密，小民每逢十五，都来祭拜你。村里精明的人多，狠毒的人也有，希望你不要让我招惹是非，让我平平安安过日子。”
　　七颗心回家后，到鸡窝旁边瞅了一眼，看鸡窝是否盖好，免得黄鼠狼叼走鸡。他看见鸡窝口的石板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才放心回家睡觉。这时，屋顶上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随后不见踪影。
　　七颗心的觉睡得十分香甜，一连做了几个美梦，直到天大亮才起来。婆姨骂道：“地里的活紧，不早点起来干活，就知道睡懒觉。”
　　七颗心自知理亏，赶紧出门，走出大门后又走回来，往鸡窝瞅了一眼，看见鸡窝关得紧紧的，于是放心去干活。晚上，关鸡窝之前，七颗心把手伸进鸡窝，顿时惊呆了。他赶紧敲开三财主的大门，走进十宝的屋，哭丧着脸说：“我的东西丢了！”
　　十宝一惊，说：“你没有听见动静吗？”
　　七颗心说：“要是听见动静，能丢吗？”
　　十宝说：“东西藏在哪里？”
　　七颗心说：“鸡窝里。”
　　十宝说：“那倒是个很安全的地方，白天家里有人看着，晚上鸡看着，怎会丢了？”
　　七颗心说：“我不会撒谎，真丢了。”
　　两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炕上，愣愣怔怔，天塌地陷一般沮丧。
　　七颗心一夜无眠，直到天亮，两只眼睛依然亮亮的，没有丝毫睡意。他早早起来，扛起锄头去锄地。锄了一个时辰的地，感到身子困乏，便放下锄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好好休息一会儿。他掏出烟袋，点着一锅烟，像平常那样，吧嗒吧嗒抽起来。他想让辣辣的烟味麻醉自己，让自己睡一会儿，反倒更加清醒。他想睡一会儿，尽快忘却那件倒霉事，谁知心事如泉涌。他想把涌上心头的心事压下去，猛吸着烟，以至呛得不停地咳嗽。他从嘴里拔出烟袋，扔在地上，突然大声哭起来。
　　五虎在对面山上的地里锄地，看见七颗心坐在地上休息，本想跟他闲聊几句，但想起四羊挨打的事，心里就厌恶七颗心，因为他认为四羊挨打与七颗心不无关系，何况七颗心从羊圈偷走了他的那只鞋，一直让他心怀芥蒂。突然，他听到七颗心的呜呜哭声，莫名其妙。他停下手中的活，盯着七颗心看，只见七颗心依旧坐在地上，低头痛哭不已。五虎看见七颗心痛哭不止，哭得那么伤心，猜想家里出了事。他本想不理，可看到七颗心哭得如此哀痛，便大声说：“哭什么，有事吗？”
　　听见五虎的喊声，七颗心的哭声渐渐小了，不久哭声停止了。五虎放心了，认为七颗心没有什么大事。五虎纳闷，七颗心为什么会放声大哭？他会有什么事？他从来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如此伤心地哭。他仔细回忆这几天村里的事，认为没有什么事会让七颗心如此伤心，七颗心家里也平安无事。他认为七颗心不会无缘无故地哭，其中一定有人所不知的秘密。
　　
　　120
　　
　　五虎回到村里，把七颗心大声嚎哭的事告诉了四羊，四羊不相信，说他没有忧愁可言。五虎讲给六狗听，六狗莫名其妙。五虎跟十一指讲，十一指直摇头。五虎不明白，在七颗心身上竟然出现这样奇异的事，难道七颗心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晚上，五虎到七颗心家去串门，想借以了解底细。只见七颗心坐在院子里低头抽闷烟，五虎进了院子也不打招呼。五虎走到七颗心跟前，坐在七颗心身边，掏出烟袋抽烟。
　　五虎说：“听见你哭，有什么事吗？有痛苦的事，说出来会好些，不然会憋出毛病的。”
　　七颗心抬起头，一脸沮丧，说：“没事。只是心里堵得慌，哭了一场好多了。”
　　五虎说：“不会有什么难事吧？如果真有难处理的事，大家可以帮你的忙。”
　　七颗心说：“谁心里没有一点事，只是这次怎么也跨不过这个坎，哭一通也就过去了。”
　　五虎说：“如果有什么事，大家给你化解，憋久了有害无益，有事就说一说。”
　　七颗心摇头，不愿意说，五虎只好走了。
　　一会儿，十宝来了。看见七颗心哭丧着脸，低声说：“别伤心了，谁让我们命里没财，想想我们曾经拥有过一件值钱的宝贝就行了。不过，虽然宝贝丢了，我们应该弄清楚谁偷走了宝贝，心里知晓，以后再做打算。不然，心里不平衡。”
　　七颗心说：“是的。我们想办法找到这个盗贼。”
　　十宝看见七颗心咬牙切齿，痛恨不已的样子，知道他恨透了盗贼，说：“盗贼盗走了我家的宝贝，让我们祖孙三代不得安宁。四羊挨打活该，打死他也不解恨，不是他会是谁偷我家的宝贝？”
　　七颗心说：“世界上的事，有些说得清，有些永远说不清，有什么办法？你遭殃，我也遭了殃。”
　　十宝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前天夜里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我家的宝贝丢了，我们共同的宝贝也丢了，怎会这么倒霉？”
　　七颗心说：“这事你不要对外人讲，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慢慢查访，我相信会查访清楚的。”
　　十宝说：“别无他法，只能如此了。昨夜你发现有人注意你了吗？”
　　七颗心说：“没有。”
　　十宝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他没有看到四羊的下场吗？接二连三，几个人失宝，就连你的东西也能偷走，实在不可思议。如果找到这个人，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七颗心说：“罢罢罢，别说夸张的话。人生一场空，万事一场空。我想再次动用我的七颗心，找到这个可恶的盗贼。”
　　看见七颗心雄心犹在，十宝也不灰心，他们一起谋划起来。
　　五虎找几个关系好的人说起七颗心的事，谁都无法破解七颗心嚎哭的迷，这让五虎很费解，于是去找八只眼。得知五虎的意思，八只眼沉思。过了一会儿，八只眼说：“这的确是一个费解的谜。七颗心是个无人可敌的精明人，他会有什么心事。如果你没有拿二财主的宝贝，这件宝贝就应该在七颗心的手里。得到宝贝应该高兴，怎么会伤心？不可思议。我们去看一下四羊，不知道他恢复得怎样。”
　　五虎说：“好。我正想去看他。”
　　二人一起进了四羊的门，看见四羊坐在炕上抽烟。八只眼说：“好点了吗？”
　　四羊说：“皮肉之苦，死不了，只是疼得狠。大财主，别看他现在耀武扬威，等我伤好了，让他不得好死，一定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八只眼说：“先养好伤，伤好后不要施勇斗狠，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免得自己再吃亏。”
　　四羊说：“三财主的宝贝不是我偷的，却遭到了如此大的伤害，死不瞑目。”
　　八只眼说：“你估计是谁偷走了？”
　　四羊说：“七颗心。”
　　五虎说：“你有依据吗？”
　　四羊说：“没有。只凭直觉判断。”
　　八只眼说：“其实——”
　　看见六狗进了门，八只眼欲言又止。五虎说：“六狗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八只眼说：“如果你们几人不介意，我就把村里丢宝贝的事说给你们听；如果介意，我就不说了。”
　　五虎说：“尽管说，我们几人都能承受得起，不会怪罪你。”
　　八只眼看了看四羊和六狗，二人也点头同意。
　　八只眼说：“三财主第一次失宝，你们知道谁拿走了他的宝贝？”
　　五虎和四羊摇头。
　　八只眼说：“当时我拓下了脚印，仔细比对后，我跟着三财主找到了六狗。本来我不愿意介入此事，因为我不愿意得罪人，毕竟不是我失财，何苦得罪人？三财主硬要我和他一起去找六狗，我只好去，因为脚印是我辨认出来的。我估计六狗对我介入此事很不高兴，现在向你道歉。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认为三财主的那件宝贝是你拿走的，尽管除了脚印再没有别的证据。当然，现在这件宝不在你的手里，早已飞走了。对吗？”
　　六狗苦笑一下，点头认同。五虎和四羊一脸惊奇，这才知道八只眼并没有冤枉六狗。
　　四羊说：“难道我从沟底石崖捡到的宝贝是六狗的吗？”
　　八只眼说：“六狗胆小，怕事情败露惹来麻烦，只好把宝贝藏起来。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四羊捡走。”
　　四羊说：“是这样吗？”
　　六狗先点头，后叹气。
　　四羊说：“我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那件宝是别人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六狗说：“说不说一样，他们奈何不了我，给三财主设一个迷魂阵，让他在里面转。”
　　八只眼说：“六狗怎么知道三财主的宝贝藏在柴窑？”
　　六狗说：“这不难。三财主的柴窑经常上一把锁，如果里面只有一些柴草值得如此谨慎吗？我看见柴窑里的柴草很多，满满一窑，里面藏再多的东西都不容易被发现。当然，我不知道里面藏着夜光杯，只猜测里面可能藏着银元。那个夜晚人定后，我估计三财主熟睡，就进了柴窑。我翻动柴草，找了好久，没发现什么。正在我想要撤走的时候，看见一捆柴草很特别，上面捆着两根干草绳。我试着解开绳子，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我掀开这捆干草，发现地面的土有点异常，于是用手刨，刨出一样东西。我揣着东西回了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听三财主说丢了夜光杯，我才知道我得到的是十分珍贵的夜光杯。我高兴一通后怕被人发现，就悄悄藏在了人们很少注意的沟底石崖，不想被四羊捡走了。”
　　五虎说：“二财主的宝贝是谁拿走的？”
　　八只眼看了看五虎，笑着说：“你知道是谁。”
　　五虎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你说出来大家听听。”
　　八只眼说：“第一次拿走二财主宝贝的不是别人，而是五虎，对吗？”
　　五虎笑了笑，说：“继续说。”
　　八只眼说：“我根据什么判断出来？那个模模糊糊的鞋印。这只鞋是乞丐来村要饭的时候五虎用一双比较新的鞋跟山东乞丐交换来的，五虎穿着这双鞋拿走了二财主的宝贝，然后把鞋藏起来。不想，六狗从五虎那里找到了这双鞋，预备以后派用场，于是藏在院子里的柴禾底下。对不对？”
　　六狗点头。
　　五虎说：“你怎么知道这双鞋是我跟山东乞丐交换来的？”
　　八只眼说：“我知道山东乞丐穿过这样一双鞋，并且跟山东乞丐核对过，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虎不相信，说：“你见过山东乞丐吗？”
　　八只眼说：“二财主失宝后山东乞丐来过村里，我见过他。”
　　五虎点头。
　　八只眼说：“二财主的宝贝藏得那么隐蔽，五虎是怎么发现的？这对我而言至今仍是个谜，我想弄明白。”
　　五虎说：“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隐瞒，我讲给你听。这乱哄哄的世道，财主们一怕丢命，二怕丢财，既要保命，又要保财。谁都知道值钱的东西藏在屋里不安全，藏屋里不如藏在外面安全。有一次我到后村去串门，在二财主家上面的路上看见二财主在墙根走来走去，不时看着墙，我感觉很奇怪，于是躲起来，悄悄观察他的动静。我看见他站在墙根，仔细看着墙，然后上前用手摸了一摸墙缝，似乎在看什么。对此我起了疑心，有一次借串门之机，偷偷察看了二财主曾经盯着的砖缝，发现与别的墙缝略有不同，我猜测里面可能藏着银元。我找准了这条砖缝与墙外对应的砖缝，用土块做了一个模糊记号，并且在这块砖的墙根插了一根一寸长的树枝做标记。一天晚上，我拿着一把锥子，在墙外一点一点挖掉墙缝里的石灰，用一根弯曲的粗铁丝掏出了砖，伸手拿出了砖洞里的东西，回家一看是夜光杯。”
　　六狗说：“太神了！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比十宝的神魔厉害多了。”
　　五虎说：“可惜到头来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六狗说：“大财主的宝贝谁拿走了？”
　　八只眼看了一眼四羊，说：“这事要问四羊，他知道。”
　　五虎和六狗瞅着四羊，四羊面带笑容，说：“还是让八只眼说吧。”
　　八只眼说：“四羊知道财主们都害怕丢钱，一定会把钱牢牢藏起来。大财主的院子铁桶一般，即使藏在院子里，谁也别想拿走，更不必说藏在屋里。人们都知道，家里有什么宝贵东西，总喜欢往炕洞里藏，大财主也有这样的想法。四羊根据人们的普遍心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起了从烟囱下手的主意。如何从烟囱里找到藏在炕洞里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四羊知道人们往炕洞里藏东西，都会放在不易燃的器具里，不然会被火烧掉。四羊可能想到了碗、盆和罐子之类，那么可能是什么呢？如果是碗和盆之类的东西，就别想从炕洞里拿走；如果是罐子之类的东西就有可能，因为罐子通常有耳。四羊想碰碰运气，找了一条长绳子和一截铁丝，把铁丝弯成钩系在绳子上，然后把绳子顺着烟囱吊下去，试图用绳子上的钩子钩住罐子的耳眼。一次又一次，他果然钩住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吊上来一看，里面装着夜光杯。对吗？”
　　四羊笑着说：“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就跟你亲自做的一样。如果你早告诉大财主是我偷走了他的宝贝，我都死过几回了，现在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六狗不相信，对四羊说：“果真像八只眼说的那样吗？”
　　四羊叹口气，说：“还能有假吗？”
　　五虎说：“四羊的预测好，运气也好，轻而易举拿到了宝贝，太神奇，太诱人了！”
　　六狗说：“那你怎么知道是四羊拿走了大财主的宝贝？”
　　八只眼说：“我拓下了大财主烟囱下的脚印，回家比对后发现是一个很陌生的脚印，并不是村里人的脚印，我陷入了困境。因为如果是外村人的脚印，我就一筹莫展了，我只熟悉村里人的脚印。一段时间，我毫无办法，后来七颗心给了我两只鞋，其中一只鞋正好和大财主烟囱下的脚印吻合，这让我知道了这个脚印的范围。这只鞋是七颗心从五虎那里拿来的，那就意味着除五虎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我无从确定。”
　　四羊说：“你是如何确定的？”
　　八只眼说：“你们还记得二财主挨打的事吧，二财主挨打的第二天早上我去沟底石壁拓下了三个人的脚印。这说明打二财主的是三个人，其中两个人的脚印与八只眼给我的那两只鞋吻合，这说明五虎和另外两个人打了二财主。这两个人谁？其中一个人可以确定，那就是穿过七颗心给我的其中一只鞋的人。这个人就是拿走大财主宝贝的人。五虎之外的两个人，我本无法确定是谁，可七颗心丢掉的那只鞋给我提供了掌握其中一个人的机会。七颗心的鞋是谁偷走的？我推测，此人必定与大财主的失宝有关，因为尽管与二财主的挨打有关，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并不重要，而大财主的宝贝却是大财主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拿走鞋的人无非想通过隐藏鞋来掩盖自己盗走大财主宝贝的嫌疑，这点连七颗心也看出来了，因此七颗心到处寻找这只鞋。在四羊串亲戚的那天夜里，七颗心去四羊家寻找这只鞋，结果没有找到，却落在我的手里。我由此断定，大财主的宝贝是四羊拿走的。”
　　四羊笑而不语，说：“得而复失，跟没得一样，不知道谁盗走了我的宝贝，八只眼给我推测一下。”
　　八只眼刚要开口，看见七颗心进门，欲言又止，几个人的谈话就此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