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变 第二十六章感恩

　　第二十五章情变
　　1
　　从三河镇回来，正值傍晚乘车的高峰时间，这中秋节晚上街道的行人很多，她快步赶上G1的公交，一到站就赶往医院去值班。
　　与往年不同，今年中秋节不少单身职工都没能回家，因为有一场中日围棋对抗赛，大伙待在宿舍看电视实况转播。由中国队主帅聂卫平对抗日本队主帅武宫正树，“两军”作战勇者胜。大家围在一起听着王汝南现场讲解围棋，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聂卫平如何斩杀日本大龙，最终以聂卫平一个胜负手，武宫终于推棋认输，比赛也宣告结束。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人晚上与田娜娜一样值着医院的班，没能回去
　　晚上六点左右，中日围棋对抗赛终于落下帏幕。胖子起身伸着懒腰，喊着平房的几位单身直奔食堂而去。今晚大伙中秋聚会，好久没见这样“嗨”在一起，共祝“中秋快乐”。
　　虽已入秋，天气仍然有些微凉，抬头望着明月高悬，斑斑点点的月色洒在餐桌的台布上，格外温馨与浪漫。大家端起啤酒喜气洋洋，准备今晚大喝一顿，一桌围了不少人，好不热闹。有人搬来一箱啤酒，气氛顿然活跃起来。餐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除了卤鹅、猪蹄、凤爪、鱼虾等熟食以外，食堂师傅还特地添加了几个炒菜，送了一盘油炸花生。有人细心地在碗碟上摆放了几块月饼，增添了节日美好的气氛。
　　胖子从菜市场搬来了西瓜和葡萄，额头上的汗珠还没揩去。
　　田娜娜一踏进食堂准备打饭，老远被这里热闹的气氛给感染了。胖子盯着田娜娜喊她过来，尽管每天见面，见了仍相当激动。大家见漂亮的田大夫来了，一起起哄喊了过来。见田娜娜来了，南方和胖子抢着让座。
　　人都到齐了，胖子给田娜娜斟了满满一杯啤酒，他为她倒酒心甘情愿，不忘表现自己的热心。他瞅着田娜娜似乎忘了有点害臊，呷了一口啤酒，喊了一下嗓子，咳了一声，招呼大家“中秋节快乐！”大家举杯敲着桌子，碰杯开始进酒。瘦子捏着公鸭嗓子背着苏轼的《明月几时有》还漏背了一句“我欲乘风归去”，被胖子指出。这明月之诗刚朗诵完毕。胖子眯着小眼睛冲着她想笑，就差田妹妹的“窈窕之章”，“田大美人也来一段吧”。啤酒花在大家笑声中飞扬。田娜娜怼着胖子一句：“去你的，别拿我开心啊。”胖子被噎住了，没敢再作声，彻底歇菜了。大家又端起酒杯继续喝着，一个个喝得脸涨通红。田娜娜起身敬大家一杯，寒暄几句，说要先走了。病房值班离不开医生。
　　这次田娜娜从三河镇回来，内心显得非常矛盾，如翻江倒海。上次她不理王伟，嘴上否认两人的感情，但又怕别人说她闲话。后来她在感情上对他还是做了相当大的妥协。
　　一天晚上，南方路过大桥的桥头，去他县防疫站的同学那里喝酒，远远地看见田娜娜骑着车过来，这大桥桥墩下面有一段陡坡是她必经之道，老远见她骑着车朝她姐夫的一中宿舍飞奔。这天色已晚，南方也不便迎上前与她打招呼，佯装没有看见。怕碰面惹上尴尬。
　　南方心想:田叔叔早已出院，她还去一中干嘛？还是这么晚骑车过去？让人多少疑惑，南方没敢向这方面多想。
　　后来南方几次傍晚散步，偏偏被他又给撞见。一次田娜娜还特地煲了一缶鸡汤，放在车子的车篮里，高高兴兴地骑车送去，送往王伟住处那里，让人更加疑惑了。有时南方躲不过，这碰面总得打声招呼；有时两人又像熟视无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南方观察到，这些日子她总是往她姐夫的家里跑去，还是黑灯瞎火的让人产生联想。自从田叔叔出院后，好久没见她的姐姐田蓉蓉过来。以往每次过来，与王伟一道都到病房看望妹妹，确实有些反常。
　　这中秋节的夜晚，内科病房留下的患者不多。大多出院回家去了。
　　田娜娜从老家回来感到疲乏，回到值班室早早地休息了。她躺在床上，听着流行音乐，其实她怎么也睡不着，感到心事重重。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她躺在被窝里却不自主地哭了，眼角挂着几颗泪珠。
　　想起小时候一家人与姐姐一起团圆的中秋时光，一个月饼切成四瓣放在盘内，姐姐拿一份小的，总把稍大的一瓣留给妹妹。那种白砂糖带着红绿馅子的月饼，让她永远记得。童年的往事让她想得更加伤心。想着自己一路走来，都是姐姐一路疼她，罩着，忍让着——儿时的记忆终于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像撕裂的一道血口，无法止抑，内心的阵痛让她感到痛楚，泪水像决堤一样的流淌——从道义上讲，田娜娜不能接受姐夫的感情，她不能在别人最艰难的时候夺别人所爱，毕竟还是同胞亲姐姐啊，这道无形的坎怎么能绕过去呢！田娜娜，田娜娜，你也摆脱不了世俗的眼光啊，无数双世俗的眼睛像鞭子一样鞭鞑着她。“圣人不以为世俗”，更何况田娜娜这样一个普通人呢？她要迈开这一步需要承受多少舆论的压力。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王伟已破釜成舟，作为女人她也有责任做了配合，两人都己倾情不能自拔。但这样发展下去总会让她心虚，女人胆子就小。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剥尖脑袋打探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后果可不堪设想。
　　田娜娜躺着辗转反侧，不能入寐。因为彼此相爱，她也说服不了内心。
　　田娜娜毕竟是田娜娜，从小就养成十分叛逆的性格。这一点与她的姐姐判若两人。她又是那种敢爱敢恨的人，遵从内心，也不畏世俗。
　　后来的剧情演变完全超出一般人的预料与想像。
　　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又到了。
　　远在省城某教育学院的姐姐田蓉蓉这个假期来A县县城看望自己的男友王伟。这段日子两人的感情不温不火，让田蓉蓉感到一些危机。
　　从三河镇回来的途中，两人为调动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到了一中门口田蓉蓉赌气没有下来。后来，她回学校想了很久，想了两人的感情是否出了问题，她从自己找原因，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大了，最终做了一些妥协，准备调往王伟的一中去工作，解决两地分居问题。
　　这个周末，她特地去了商场，买了一件绒线紫色的裙子，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还给王伟买了一条领带。初冬，江淮的气候仍像入秋一样，仍不觉得冷，见到街上的很多人一律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田蓉蓉买条领带送给王伟，也不落时令。
　　元旦节日，A县县城热闹非凡，上午两人一去了三岔囗，进了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散场时快十二点了，她们找了一家餐馆吃饭，这节日顾客盈门，她俩找了个座位吃了一碗牛肉面，饭后手挽着手又一同逛了百货大楼，像其他情侣一样恩恩爱爱，并没发现什么反常。
　　下午快过二点了，田蓉蓉告诉王伟:“我们回去吧，下午有空帮你洗洗衣服。”王伟哼了两声，两人就回了。回到王伟一中的住处，田蓉蓉发现他的屋内太乱了，好久没收拾了。她说下午正好帮他整理一下，洗洗一堆放的一堆衣服。田蓉蓉这边刚洗完衣服，那边又忙着拖地，干得十分待劲，两人边干边说着话，修补两人这段日子的不和谐
　　田蓉蓉弯着腰打扫卫生，竟然意想不到地有个重大发现。她的脸一下黑了下来。
　　她从床底下掏出一堆脏东西，竟然发现女人的内裤和乳罩，这让她愕然，大跌眼睛，她仔细看这些不是自己的。脸色一下铁青十分难堪。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下手中的活冲到外面，气烘烘地一阵质问：“王伟，这些衣服和乳罩，都是从哪里来的？都是谁的？你给我解释！”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王伟措手不及，他没来得及做好思想准备，开始有意地回避问话，还嬉皮笑脸地谎称说:“这不是你上次回来丟在家里忘掉洗了？”王伟想糊弄着掩饰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难怪这一阵子你老是说自己很忙，说正在上课，有时连电话也不接，原来如此啊！田蓉蓉越想越气。王伟却竭力解释辩白，面对她接二连三地发难。王伟拼命地否认，可是越描越黑。
　　“王伟啊王伟，你真行！还会狡辩抵赖是吧！”田蓉蓉气得脸部都扭曲了，面颊肌肉抽搐着。“这一个月我的魂回来过？中秋节赌气就没来过！”说完她仍不解气。王伟阴着脸，一旁抽着烟，吐着烟雾打着圈，望着窗外的天空，天上的云与他一样发愁，从窗前飘过。
　　田蓉蓉呵斥声更大了，继续抬高了声量，了:“王伟你！胡说简直！究竟是谁的？若今天不说出来，跟你没完！”她愤愤然，连说话的语序都发生了改变。
　　王伟抽着闷烟，转身溜到院子去了。他不停地叹息，心想自己够倒霉的，这是祸躲不过。
　　田蓉蓉气不过，脸都变形了追到院子。她大声直呼着王伟的名字:“王伟你听着，你外面是否有人啦！你告诉我，这人是谁？！王伟！你胆子越来越大啦！算我这辈子瞎了眼！”
　　王伟继续闪烁其词，吞吞吐吐，装出十分委屈的样子。连说：“我不敢……”
　　田蓉蓉冷笑着：“你王伟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时，田蓉蓉暴跳如雷，进一步地向王伟逼近说:“你今天若不说出来，跟你没完！”
　　然后，她又甩出一句更狠的话语，像扔下一颗核弹：“你不说出来，我就死给你看！信不信！”王伟见势不妙，这才老老实实地，唯唯诺诺地告之实情。
　　田蓉蓉一听到自己的妹妹田娜娜，似晴天霹雳，“什么，天哪！天哪！”她不停地重复着，像神经错乱，她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一会，她又自言自语说：“是父亲生病这段时间吗？是父亲生病的时候，对吗？”她反复重复地问着，又自问自答，一阵呜呜地抽泣……“这天作孽啊！这天作孽啊！怎么是自己的亲妹妹啊！自己的亲妹妹啊！”她把愤怒一股脑推向田娜娜身上“田娜娜！田娜娜！从小就看你非常叛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啊？！是你夺走我的爱人！”
　　一会儿，田蓉蓉突然哭晕过去，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王伟忙着跑过来，切人中，搀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并说：“不要这样，一切好说……”田蓉蓉两目瞪圆，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把他猛地甩开，大口骂着：“快给我滚远一点，快滚远一点啊，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啊……”说完田蓉蓉又晕倒过去，可能情绪过于激动。有人喊来了救护车120，小区听到救护车的动静，知道出大事了。一下围观一群看热闹的邻居。
　　后来这事惊动了学校，学校领导开始出面调解。
　　最终学校作出决定，暂停王伟的教学工作，让他深刻反省检查，以观后效。处理好自已的感情问题。然后考虑他的去留。
　　2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群坐在地上打牌的出租车司机，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开着胖子的玩笑说:“虎哥，看有人来了，你的客人来了，还是一位漂亮的妞呢。”
　　胖子外号叫虎子，平时大家都喊他虎哥。胖子转身回头一看，果真见一位妙龄女子，手持遮阳伞朝出租车这边走来。虎子的出租车排在前面，正好位于第一排的第一辆。
　　胖子扔下没燃尽的半截烟屁子，拍拍屁股的灰尘起身，兴奋地喊着他们：“快来，谁过来接牌。”胖子看到自己的生意来了，马上忙活去了。
　　胖子屁颠屁颠地朝着自已的出租车跑去，年轻女子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师傅马上可以走吗？”
　　“可以走啊！”胖子果断地说道。
　　这是胖子今天下午第一笔生意啊，他感到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一脸笑眯眯得意的样子。他很客气地与客人说着话。
　　年轻女子白白净净，约一米六二的身高，身穿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腰间褶着一朵兰花的图案，披肩秀发落在背后。女子看上去二十八九岁，像有急事的样子。她仔细地端详一会胖子，生怕误入不三不四人之手，最后笃定自己没看错才收起伞具，说道：“师傅这就走吧。”
　　“马上走。”胖子很肯定，说完替女子打开车门。
　　女子却说：“我就坐后排吧。”女子很谨慎。
　　胖子的殷勤马上给收了回去，说:“随便。”
　　年轻女子上了车后示意司机：“可以开了。”
　　胖子问：“开往哪里？”
　　女子轻声地说：“往东圃水库方向开吧。”
　　胖子微笑着转过头，让女子再重复一遍。
　　女子肯定地又重复一遍：“去东圃水库！”
　　司机一句“好嘞”心里顿时明白。其实胖子早就听清楚，故意又重复问了一遍，他再进一步提出验证，才有与女子上述的这段对话。
　　这个下午去东圃水库，的确让胖子觉得蹊跷。
　　胖子通过反光镜注视着她，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异样。
　　年轻女子看上去神不守舍，目光游离，飘忽不定，一脸恍惚不安，大大的眼睛失神而又迷茫。让胖子顿生疑窦。
　　一上车，女子就没好气地问着：“这车内怎么这么闷呀。”
　　接着又问：“师傅能不能打开车窗？”
　　胖子爽快地说：“当然可以。”
　　女子忙用小手把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把头也半伸出窗外，并长叹了一口气。
　　胖子提醒年轻女子这样把身体伸出去十分危险，她这才又把头缩了回来。
　　刚沉默一阵，女子接着又问：“还有多远，能否快点吗？”
　　胖子很有耐心：“一会就到了。”
　　当车行到市区与城乡结合部的一处芦苇荡边上，女子突然从脖子上扯下一件明晃晃的东西，好像是她自己的项链。她猛地把那明晃晃的项链仍向芦苇荡中，还诅咒地骂了一句“见鬼去吧”。接着又骂了一句“都是骗子”。
　　胖子从反光镜看到这一幕，想到女子肯定受到大的刺激，这才引起他高度警惕。胖子一脸惊愕，又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开着他的车。
　　胖子开了几十年的车，是一位经验老到的老司机。女子的诧异举动仿佛与几年前遇到的一名女子如出一辙。让他联想到那位得救的女子。
　　胖子心想：“这女子十有八九感情出了问题”。这项链肯定是定情的信物，表示对一段感情的庄重承诺。她怎么会说扔就扔掉呢，不可思议，这女子肯定有故事，不然不会出现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
　　胖子凭着一位过来人的判断：“这女子肯定失恋了，或者男友背叛了。”
　　胖子试探地问着女子：“请问小姐今天怎么啦。”
　　“是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女子的眼睛红红的，就是不肯开口，一会，她又闭上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心想，您开你的车，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胖子边开着车，边开导她：“小妹，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也许说出来心情会好受一些。”
　　又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忙呢。”
　　“你能帮我，笑话？！”女子不屑的神色，一脸狐疑，露出疲惫忧郁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一会又转过脸去，显得十分焦虑。
　　女子一脸苦笑地摇着头，显得黯然神伤的无奈。
　　胖子通过反光镜一直仔细地盯着观察着。
　　心想：“终于开了你的金口。”胖子露出一丝喜悦。
　　胖子故意把车开得稍慢一些，稳住她的情绪。他转动着方向盘故意瞥了她一眼，正遇到她那双冰冷的目光。女子突然声泪俱下重复着“作孽”二字，一会抽泣着，一位又停下。然后，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情，她仰望着车外，天上的浮云朵朵。突然她又说到自己最亲爱的妹妹。
　　胖子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难道与她的妹妹有关吗？胖子也糊涂了，不敢相信。
　　只见她仍旧啜泣不止，甚至咬牙切齿，喊着“是她抢去了我的男友”，“是她抢去了我的男友”她不停地这样重复着，不停地摇着头念叨着“真的看不出来啊！”，一会她一阵冷笑，一会又停止哭诉。她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颠簸着，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不想活了，让我跳湖自杀吧。”仿佛大地都要震颤似的，她的精神几近崩溃，说话也语无伦次。
　　胖子觉得不对劲，问题相当严重，恐怕会闹出人命。他的第一反应立即稳住她，赶快送她去市区医院。
　　他一边机警地想套出她叫什么名字，“妹妹，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能想不开啊，你能告诉我的名字，这样好告诉你的家人，大家一起想办法啊。办法总会有的。”
　　也许女子被男人伤透了，她不再信任男人，更何况一位陌生的外人。她根本不会告诉他的。
　　胖子没有气馁，仍然很耐心地跟她讲道理。他打着比方说：“几年前也遇到一位女孩，也因为感情问题服药轻生，被我发现得早，及时送往医院得救了，女孩子家人非常感激……”
　　女子半信半疑，听说也有人像她这样服了药，而且被这位司机师傅“救了她”。女子心里顿生敬意，感觉师傅肯定也是一位好人。
　　女子突然抽泣起来：“师傅，我信任你，快救救我吧……”女子的脸色开始煞白，非常难看与不堪，断断续续地听到“我叫田蓉蓉……我不……想死……我…服…药……”一会语无伦次。胖子急忙问她“那一家单位！”“教…育…学…院……”话没说完，女子就昏迷了，倒在胖子的臂膀上。胖子摇了摇她的头没能摇醒。
　　胖子意识到情况危急，这位女子肯定服了什么大量的药，现在药物正起作用了。
　　又一起服药自杀的案例，胖子来不及多想，赶紧往医院方向驰去。
　　胖子急调转车头，猛踩油门，一路狂奔。由于车速太快，沿途不停地颠簸，女子开始呕吐起来，呼吸变浅变慢，胖子顾不了许多，只记住田蓉蓉的名字，一路喊着田蓉蓉醒醒，女子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十九章感恩
　　1．
　　胖子刚一进家门，母亲便开口问道:“今天回来这么晚，生意怎么样？”每次胖子回来不管赚了多少钱，都会放到老妈这里保管。胖子快三十六岁，至今仍单着没有成家，这也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
　　胖子一直在某市出租车运营公司内上班，八十年代放开经济很多地方搞租赁公司，他也租了公司的一辆桑塔每天跑着出租车的业务。同期入公司的有二十几位小伙子，现在都已三四十出头。
　　胖子回到家仰天躺在床上，身心疲惫地告诉母亲说:“妈，今天可没赚到钱，生意不好做呢。”
　　“一早你就出去了，怎么不好呢。”母亲生气地问道。
　　“妈，真的不好，儿子没骗您啊……”儿子支支吾吾答道。
　　“唉，今天又遇到蹊跷的事，下午就这一个生意，也没收钱……”胖子为难地回答着。
　　“怎么会呢？”
　　“什么奇怪的事，跟妈说说？”
　　“您别问了，下午又去救人啦。”
　　“哦……你救谁呀？”
　　母亲一听到儿子又去救人，感到相当诧异，嘴里犯着嘀咕。想起几年前也听说这样的问话，几年过去了，她半信半疑地问道:“儿啦，怎么好事都被你给撞上啦，难道一整天都在救人吗？不忙活啦？今天救的又是谁呢？”母亲一连串地问着，露出很不高兴的神色。
　　这边问完后，母亲慢悠悠地去了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了出来，招呼着胖子快起来吃饭，天快凉了，吃凉的肚子痛。
　　母亲对儿子的关心是与生俱来，在母亲眼里儿子总是长不大的孩子。老伴去世后母子俩相依为命。
　　胖子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边洗手边说，大声嚷着救人的事情，像开新闻发布会似的。
　　今天救的这位女子，算不上十分出众的美人，约三十岁左右，看上去还很年轻，像个女知识分子，她皮肤白皙稳重沉静，特别耐看。但看上去特别脆弱，可能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情，做出这样的啥事。
　　“妈，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您说奇怪不奇怪，下午让我开车送她去东圃水库……一开始我就纳闷，快下午三点多了，去那个地方干啥？”母亲听着“嗯”了两声问道:“她去唧干啥。”“这不用问吗。”胖子刚要去厨房，被母亲喊住，嘀咕着嚷道:“碗筷拿过来啦，别再去厨房啦。”
　　儿子听着，从厨房折回到客厅，准备坐下吃饭。
　　胖子冲着母亲笑着：“妈，家里还有啤酒吗？今累了，想喝杯解乏。”
　　母亲努着嘴说：“柜子里的啤酒几天前被你喝了，之后你也没买。”
　　“噢，想起来了。”
　　胖子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回过脸埋头吃着饭，继续唠叨今天发生的事：“妈，救的这名女子，现在不知咋样呢？不知能不能救活”胖子有些担心。
　　后来不停地嘀咕:“我尽力了，一路狂奔送到医院。”
　　母亲说：“今天儿啦又做了好事，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听说上次那位也是你救的。”母亲信佛，常把老天爷挂在嘴边。双手拱着祈祷上天保佑。
　　“是的，上次救的那位活下来了，也有好几年了。”
　　“噢”母亲又一旁祷告阿弥陀佛。
　　胖子边吃边接着话说:“妈，上次救的那人人已快过去三年了，时光过的真快啊。”
　　胖子的人生总是局限在马路上，局限在救人上的事情上。那天傍晚，梅雨刚过，天气仍闷热难耐，他把车停靠位于桥头一侧的马路边，吃完一碗馄饨回来，等候夜班司机过来接车，他快要下班回家了。他正要点着一支烟，烟还没点着，脚底下的河里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救命……”随后声音渐渐弱了。暮色沉沉，水面上可见微弱波光，一只手在水面上不停地摇晃，一会就不见了。胖子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纵身跃入河里，他潜入水中摸了好长时间，才抓住女人的头发，用肘部奋力把女子托起，托住她的脖子，游上岸边，一听说有人落水立即围观了一群人，胖子给女子进行心肺复苏，吐出很多污水，才渐渐恢复了意识，后来女子救救了。也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跳河轻生……
　　女子找过胖子几回，表达感恩之情，后来托人打听胖子还是单身，执意要嫁给他，说自己的命是他给的，却被胖子婉拒了。
　　这一晃又是好几年了。
　　母亲关切地问道：“儿啦，这次你救的女子又是谁呀！快给妈说说。”
　　“妈，我记住她叫田蓉蓉，我怕耽搁她抢救，一路狂奔，一路上背着田蓉蓉三个字，就记住了……”
　　“好儿子，女子漂亮吗，能做我的儿媳妇吗？”老母亲夸赞着想着好事。
　　“妈，您想哪去啦。”胖子笑着饭差点给喷了出来。
　　胖子叹着气：“这女子很漂亮，怎么就想不开昵，因为她的妹妹抢去她的男友，就……”
　　“还有这等怪事？妈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母亲好奇地又插着话。
　　一旁着急的母亲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那天下午快三点了，女子上我的车，，她让我往东圃水库开去。下午三点了，往水库去干哈，我觉得不对劲，多安了个心眼。”
　　“那她去哪儿干啥？”母亲又问。
　　“明摆的还用问……”
　　“上车就引起我的警觉，我狐疑着，猜想这女子十有八九想跳湖自杀呗。”胖子继续说。
　　“后来呢？”
　　“昏迷了，服的药来劲了。”
　　“再后来。”
　　“好险啊！”
　　“我把她快速送往医院抢救了。”
　　“好险啊！”
　　“晚一点她就命归黄泉了。”
　　“这女子算是命大，幸亏遇到我，她竟然服了一瓶安眠药，一路不说……都快晕过去了，她面临死亡的恐惧，突然求我‘说她不想死，救救她。’这边话音未落，女子就不行了，我赶紧送她快去医院抢救……”
　　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房间显得沉重。母亲沉默了一会，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问:“去了医院之后，后来救过来了吗？”
　　胖子说:“我走时仍在医院抢救呢？”
　　“她服的药太多，耽搁时间较长，担心能不能……”胖子摇着头叹气。
　　母亲连夸胖子:“好儿子，好儿子，你又做了一件大好事，菩萨会保佑你的，饭都凉了，快吃饭吧。不行拿去饭锅热热……”
　　……
　　第二天上午一早，胖子没去公司上班，他谎称家里有事，请假半天，谁知，他却跑去省立医院看望一直不放心的陌生女子。
　　这位陌生女子住在ICU重症监护病房，一个带有面罩的机器戴在她的身上，听护士说患者病危，仍处于昏迷状态，目前打着呼吸机。胖子透过厚厚的玻璃门朦朦胧胧的看了她两眼，女子的腹部随着呼吸机的一呼一吸起伏着，她被放置在单独的房间，有专门的护士、护工照顾。胖子进不去重症监护病房，他按了门铃让护士把买好的一束鲜花放到患者的床头柜上，鲜花上一个插牌“祝您早日康复！”然后胖子悻悻地离开了。
　　胖子在门外，遇见陌生女子的父母，简单与女子父母寒喧了几句，无碍乎一些保重安慰的话。
　　女子的母亲一直流着泪，女子一直没醒，这位母亲哭着很伤心，她担心担心女儿是否能脱离危险，是否能救过来……
　　昨晚医生与患者家属谈过几次话，患者病情相当危险，还下了病危通知单。当患者母亲拿到病危通知书晕倒过好几回。
　　今天胖子看到女子母亲仍在啜泣，不停地喊着：“丫啦丫啦，你命为啥这么苦啊！这么年轻怎么想不开啊！我和你爸以后怎么活啊。”这“丫啦”是江淮三河镇对女儿的爱称，女子父亲一旁安慰着老伴不要难过：“还在抢救呢？不要灰心……”还劝着老伴不让哭出声，这里是医院。
　　女子父亲很通情达理，看上去十分坚强，他那布满血丝的眼角残留着眼眵，可能一夜没睡的缘故。
　　老人定眼望着胖子半天没有说话，一只庄稼人的大手把胖子紧紧握紧，最后鞠躬说着“谢谢”二字。胖子赶紧把老伯扶起，安慰老伯和阿姨不要难过。现在患者扔在努力抢救，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安慰几句就匆匆地离去。
　　2.
　　女子的父母是在接到胖子的电话连夜赶了过来。
　　得知女儿的不幸消息，两位老人搭上三轮车从远在A县三河镇的老家赶过来的。老人接到电话时，天已黑透了，没有一辆去往省城的大巴车了。
　　两位老人一路颠簸赶到医院，已是深夜。一见女儿脸色苍白，插着管子，戴着呼吸机，女子的母亲腿都软了，哭成泪人似的……
　　后来平静下来，女子父亲得知是一位司机师傅及时送女儿往医院抢救，突然双膝扑通跪下，却被眼疾手快的胖子搀扶拦住，老人老泪纵横地揉着双眼，声泪俱下，谢谢恩人相救。胖子安慰两位老人，说病人正在抢救，需要安静，然后安抚他们很晚过后，才慢慢离开……
　　……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一群出租司机没有生意聚在一起，又闲着拉呱，无聊之至，抽着烟，总想寻找某种消遣与刺激，突然谈起女人粗俗不堪的细节，一个个眉飞色舞。
　　有人突然想到胖子，问道“虎哥”：“上次你把那位漂亮女子带到哪里去了？”有人附和着：“这还用问吗？”
　　那人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带到哪去了？”
　　“不告诉你！”
　　旁边人诡秘地瞄了虎哥一眼：“虎哥带回家去了，自己享受啦！”
　　一阵猥狎地笑着。
　　胖子掐了还剩下的半截烟头，说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月底去公司报销发票的事，匆匆地转身往出租车公司去了。
　　
　　到了公司，胖子轻轻地推门进去。一位引人注目的女子正站在办公室内与公司的领导说话。胖子先是一怔，退了回去：“怎么，这位女子出院啦！”接着他感到纳闷；“她怎么在公司这里？”
　　后来，胖子因出租车生意一直很忙碌，没在去医院看望这位陌生女子，相信医院有能力把她救过来……
　　公司领导见胖子推门，然后又闪了回去。忙走出来招呼胖子进来。
　　胖子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瞥见这位女子颀长的个头，披肩的长发，一身粉红色的裙子，笑吟吟的，像一朵妩媚的花朵，立在胖子的眼前。胖子简直不敢相信。
　　一见胖子进来，女子转身笑着对领导说：“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专门过来谢谢他的！”
　　女子毫无怯意地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是田蓉蓉，xx省教育学院的一名教师。那天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终要报答！”说着女子掀起她的裙裾，扑通就要跪地，胖子赶紧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连说：“不敢，不敢。”
　　田蓉蓉感到一只手非常有力的手，在她的胳膊上卡了一下，像从死亡线上把她拉住托起……胖子红着脸说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只手久久地没能从田蓉蓉的手中松开，女子纤细滑润的手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胖子已快速地抽了回去。
　　田蓉蓉饱含热泪欠下身子向胖子深深地粷了一躬，连说:“谢谢您！谢谢您！我要报答你的。”
　　“姑娘，你可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胖子大大咧咧地谦虚着。
　　最后公司领导让田蓉蓉多坐一会，喝会茶，招呼胖子一起陪同。
　　公司领导告诉田蓉蓉：“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员工，她叫田虎，我们叫他田虎同志。”
　　田蓉蓉再次站起鞠躬：“谢谢田虎同志。”田虎同志在姑娘的心目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田蓉蓉向公司领导详细讲述田虎舍已救人的感人事迹，还当公司领导的面恭敬地呈现感谢的锦旗，向恩人再次鞠了一躬！
　　“感谢救命之恩”几个大字一直悬挂在公司领导办公室的墙上。公司领导相当重视，也非常感激，公司全体员工掀起了一股向田虎同志学习的热潮！
　　最后，田蓉蓉与胖子相互留下联系地址，胖子离开公司上班去了。
　　第三十章回响
　　王伟与田蓉蓉的感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乎没人愿意看到，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回想两人的感情走过的历程，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不言而喻，田娜娜的出现，彻底让她们的感情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内心焦灼也挣扎了很久，他并没有积极地想去挽回这段感情，也不想去挽回这段感情。
　　田蓉蓉现在的处境可能更为尴尬，想着这些年两人的感情真的出现了问题，到了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地步。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顾虑重重，这个时候必须亮明自己的态度。她决定放下自己的面子，找王伟再深谈一次。
　　田蓉蓉已经感受到一股冬季来临的寒冷气息。那天下午，天色灰暗阴沉，没出一点太阳，除了一片阴霾，没有一点生机。下午二点田蓉蓉匆匆赶往A县县城，早先经常来的县城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她踌躇地扣上黑色的风衣钮扣，不让一阵冷风吹得透心凉。她低着头不再多想，朝王伟宿舍的两棵玉兰树门口走去，几片褐黄色的王兰叶片落在地上，没人打扫。王伟一见田蓉蓉来了，并没露出和解欢迎的笑容，脸色显得十分难看，跟没看见一样。他呆滞的目光盯着窗外，默不作声。
　　田蓉蓉顾不上尊严和面子，立在门口稍停一会，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他一脸冷漠，比以前更憔悴许多，像经历了一场大病似的，脸面表情象被扭曲着的痛苦。着实好久没见了，他魁梧的身材突然爆瘦了许多，头顶乱蓬蓬的像戴了一顶帽子，一脸胡髭拉碴象换了人似的。他漫不经心地盯着外面，掏出一只香烟，点上火，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像陌生人一样。
　　田蓉蓉用手扬了扬自己的长发挪到耳后，放下歉卑的身段想主动问候一句，其实这个时候任何问候显得多余。他独自抽烟的轻蔑状，一言不发，可能他内心有了答案。
　　现在，田蓉蓉终于明白，当年那位满眼都是她的男人，现在却变成这副德性。人其实都是在变的，随着时间环境和生活状态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她试图向他靠近几步，试图打破这种僵局，先开的口问道：“王伟，其实我俩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遇到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今天我想开诚布公问你一句……”田蓉蓉显得十分谨慎与拘谨，忍着在眼圈里打转的泪珠，可它不争气还是滑了出来。其实，她的内心极度痛苦，憋在心头的委屈压抑好久了，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仍没能让他有所感动，他的脸垂的更长，丝毫没有转过来的迹象。当他听完田蓉蓉的话后，仅轻轻地“嗯”了一声，吐出：“说吧。”好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脸依然不住地瞅着窗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几乎贴到窗栏边上，他眼神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像要冲出去似的，冲破束缚自己自由的牢房一般。他眯着小眼睛从窗缝里的不同角度、不同视线向窗外眺望。天依然阴沉着脸，突然一股冷风吹来，一团黑云飘忽地离去，又飘忽地聚集一起，骤然黯淡一片，挡住本来就十分模糊的光线。他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抗拒，不想再看她的脸色，这种抗拒来自内心筑起的堤坝，不可逾越。他拼命地抽着闷烟，吐着烟圈，一圈又一圈，望着烟雾渐渐散去，飞向远处，飞向飘忽的云团。
　　田蓉蓉终于说出那句压在她心头想要说的话，像搬开一块压在心头上的巨石，说道：“王伟，你扪心回答我，你爱不爱我，请你说句真心话。我己想了很久，如果你说句不爱我的话，我马上扭头就走。”
　　田蓉蓉用了“请”和“如果”二个不确定、模棱两可的词汇，可以想像她内心的挣扎与无奈，她只能选择这种不卑不亢，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王伟依然抽着闷烟，依然没见转身，烟雾在缈漂不定地向上空弥散着，他的上唇淡黑色的胡髭和下唇抿到一起，显得万般无奈的神色，像一个黑色的“拒绝”直截了当。恍惚中，他似乎又猛地吸了一口，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烟蒂用力扔到脚下，用灰色的鞋根狠狠地碾压。终于听到他一句严肃而低沉的话语，带着几分嘶哑与庄重，像法庭里最后的判决：“我爱你，那是从前，但我发现，我现在更爱田娜娜！”
　　田蓉蓉终于明白，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王伟！你不应该欺骗我的感情！你这个感情的骗子！”说完猛地甩开门，头也不回地哭着走了。
　　王伟没有跟过去，他不想跟着过去，他显得异常地平靜，异常地镇静，依然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望着天空，望着浮云……
　　田蓉蓉回到学校后，仍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木已沉舟无法挽回。
　　感情的伤害对于任何人一时半会无法承受，只能交给时间，有时它也像肃杀的秋风一样残酷而无情，有时让人确实走不出去，甚至迷失自我，尤其是女性。
　　面对千疮百孔的感情失败，让田蓉蓉一时难以承受。这精神上的巨大刺激和伤害来得竟然如此突然，她一点还没有心理准备。
　　她是一位极其好面子的女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感情挫折，让她的自尊洒落一地。她无法面对着自己，面对着自己的亲友，面对着自己周围熟悉的人。她哭了三四回，情绪十分低落。有时不吃不喝，身体也日渐消瘦。想想就要落泪，有时哭累了，躺下去又不安起来。这样反反复复，夜间难以入睡，靠安眠药来度日。
　　田蓉蓉整天处于闷闷不乐，恍恍惚惚的迷茫之中，甚至到了不能给学校学生上课的地步，只好休长假在家休息。
　　她成天这样慢慢地想着，慢慢地哭着，慢慢地消耗自己，郁郁寡欢，百思不得其解，像得了精神抑郁一样不能走出来。
　　她想着这么多年与王伟所走过的曲曲折折，想着王伟一直都是深爱着自己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说散就散了，像被狂风吹走了似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甚至开始狠王伟了。她狠王伟消耗了她的青春，欺骗了她的感情。女人是深情的。这么多年真的看不出来啊，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一想到他，田蓉蓉突然感到非常反感与憎恶，感到一阵恶心与龌龊。
　　一会，她又哭了起来，又把所有的怨恨牵怒到妹妹田娜娜身上，是田娜娜夺走了自己的爱人。
　　想着想着，田蓉蓉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桩桩往事，不禁哭得啜泣起来。
　　很小的时候，田蓉蓉已经开始记事。一天晚上村里来了一支放映队，外婆带着她们姐妹俩拿着凳子也过来看电影。姐妹俩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那时电影一出场，小孩们赶紧问着大人“这电影里是好人坏人”。那天放映的红色影片《闪闪的红星》，讲述一位英雄少年潘冬子如何智斗大土豪胡汉三的故事。姐妹俩打赌“谁第一个出场，是好人，还是坏人？”谁若输了，晚上就不许她睡觉。妹妹耍了小聪明让姐姐先说，姐姐不假思索地说出：“好人潘冬子肯定先出场！”妹妹却坚持说：“坏人胡汉三先出场！”俩人因“好人”“坏人”谁先谁后争论不休，竟然还打了起来。妹妹生猛地扑向姐姐，姐姐躲闪不及连连后退几步。妹妹田娜娜下手狠辣，在姐姐稚嫩的脸上抓出几道深痕，姐姐捂着脸哭了，小脸爬满眼泪，鲜血与眼泪流到一起，周围的人怒向妹妹，只听见外婆狠狠地责骂着妹妹：“什么好人，坏人，我看你才是坏人呢！……”妹妹被说得哇哇一声大哭。姐姐不顾自己的伤痛忙转脸哄着妹妹“别哭，没事的……”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但田蓉蓉至今记得很清。
　　田蓉蓉因感情问题归因于妹妹，确实有点不妥，也很不应该。人与人的感情很复杂的，有时不是一人的事情。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小时候妹妹特别招人喜爱，是家里的开心果。从小到大姐姐带着她一起成长。尽管妹妹有时招人烦，有时也犯错，姐姐也会替她护短。妹妹家里幺女，一路走来，都是姐姐田蓉蓉迁就她，惯着她。也养成她不羁的性格。
　　上中学时姐妹俩在外租房吃住一起，那段日子是姐妹相处的最好时光。
　　每次田娜娜放学归来，姐姐忙前忙后帮她热饭热菜，手足之情永远抹杀不掉的。
　　妹妹田娜娜什么时候与自己男友产生暧昧，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可能是父亲生病期间出的事。这段荒唐的感情令田蓉蓉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亲妹妹抢去自己男朋友，如同《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与胡汉三谁先出场争得鲜血直流的情景一样，真的可笑至极。
　　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想着想着，田蓉蓉不再哭了，心里一片空白，像被完全掏空一样。她没曾想到田娜娜自己的亲妹妹也如柯尔律治的《老水手》一样，姐姐竟然输在妹妹手里，不禁苦笑了三声，令人齿寒。
　　田蓉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窝囊，她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去，头上被撞出几处血包。一会儿，她又孤芳自伶地照着镜子，感觉自己活得不像人样，像灵魂被抽干一样。她不敢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有哭，不停地哭，女人的感情也不便跟别人诉说。
　　她陷入极度悲痛与恐慌之中，她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一直牵引着她，羁绊着他，她想到死，一死了之。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她已天昏地暗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匆匆地洗完脸，对着镜子照着，最后一次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画一下淡妆，她要精心打扮一番，让自己尽量打扮漂亮一些，找了一件最靓丽的裙子让自己穿上，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体面她走去……她把一瓶早已买好的安眠药放到口中，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坚定地吞了下去。然后泪流满面地哭诉着：“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啦，女儿对不起啦，女儿先走啦……”眼泪像决堤一样，流个不停……
　　这才出现上述那段惊心动魄的司机胖子奋力救人的一幕。
　　田蓉蓉是幸运的。善良总会有善良的眷顾。也许这是一种机缘巧合，也许上天早就看不下去了，这才为她留下最后这条生路。否则，田蓉蓉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那天，幸亏田蓉蓉遇到一位好人，遇到一位生性善良的司机胖子哥哥这样的好人。人性的善，总会有另一种善以另一种特殊的方式给予馈赠。大自然是这样。人类与其他生灵也都是这样。有一种无形的量子场来拯救这个世界。
　　…田蓉蓉一上车，胖子就觉察到这位陌生女子的神情十分蹊跷，她要去的地方让他疑窦丛生，他以一位多年老司机的直觉，早已看出这位陌生女子的不祥，他感到自己有一种责任避免这场悲剧的重演。上天可能真的有眼，偏偏被胖子碰见，如果遇上别人，田蓉蓉恐怕早已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
　　人生的岔路口，往往总有一位为你点亮心灯的人，照亮了黑夜和黑夜中赶路的人。这一点微光却带来人世间最后的温暖。
　　司机胖子就是这样的人。
　　司机胖子其实姓田，真名叫田虎，外号叫“虎子”，出租车司机都喊他虎哥。田虎从事出租车的行当已有十几个年头了。胖子的身世一直像个迷底没有人能够揭开，连他的同事都猜不透田虎的秘密。他一直对自己稀里糊涂，把人生看得很淡。他的继父临终前才透露他的身世……
　　田虎，三河镇人，他出生时是个遗腹子，父母早亡。他家住三河镇三岔口的渡口。一位乡下亲戚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把他送了过来。他的继父一生无子嗣，勉强把他收留。孩子来时脸色铁青，没有一点生息，继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用烤热的木炭一点一点把他烘热，婴儿的一声啼哭，让继父点燃了希望，知道这孩子还活着。
　　乡下人还有良知，孩子被送来时，丟在篮子里留了一封信件、两块大洋。继父把信件一直放在箱底，家人没人碰它。还用一把铁锁锁着
　　继父过世后，只剩下他与母亲一起过活。这个谜却一直没有人解开，一直锁在箱子里。
　　在那十年浩劫的日子，田虎没读完高中就辍学了，做了一名公交车司机，一干就是十几年。后来遇上改革开放，他被调到出租车公司又做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一直干到现在。
　　田虎救下某省教育学院的青年教师田蓉蓉的事迹，很快传遍他所在的出租车公司，后来某市新闻记者还做了专题采访报道。
　　田蓉蓉出院后怀着一颗虔诚感恩的心到处打听，终于找到救命恩人田虎的单位，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给他的领导讲述田虎的故事，临别时给他的单位送去一面锦旗，一时传为坊间的佳话。
　　……
　　一年后，在一中工作的王伟却与妹妹田娜娜最终低调地结婚了。
　　十月一日，王伟与田娜娜在A县某县城招待所举办了简洁的结婚仪式。结婚时她没有邀请什么人，也没通知自己的家人，她怕刺激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婚礼现场既没有田娜娜父母到场，也没有王伟的家人。王伟的母亲远在农村也没能赶到结婚现场。
　　她俩的婚礼显得非常低调，仅邀请一桌熟悉的朋友，散了点喜糖，算是办喜事了。
　　婚礼显得十分清淡寡欢，周围很少有人知道，科里仅南方一人参加她们的婚礼。
　　后来田叔叔与田娜娜也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家人感情的纽带与她也彻底地断了。她为此感到非常地痛苦与苦恼，在与南方大夫交谈时几度落泪，有时泣不成声……
　　几年后，南方大夫因考学读研究生离开了这家医院，也去了遥远的南方。但他一直与田娜娜保持着联系……
　　田娜娜曾给南方大夫写了一封信，诉说自己别后的情景。她在信中写到:“……她生了一个宝贝女儿，女儿很像她小的时候，聪明，灵俐，漂亮，十分可爱，给她们平淡的生活带来很多快乐。”
　　南方大夫回信说:“…又是一个美人胚子。若干年后，田家又出一位美人小田娜娜……”尽管南方大夫时常想念田叔叔一家，也很惦记田娜娜之后的生活境遇。但社会一直在不断变化着，一直向前走着，永不停息。
　　又过了几年，南方收到田娜娜最后一封信件，信写得很长，叙述着她自己的生活状态，她的心绪平静了许多，也终于感到释然。信中告诉南方，田叔叔已经原谅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她在信的结尾还特别提到自己姐姐田蓉蓉及她现在的一些境遇。姐姐现在生活挺好，也有一个十分圆满的归宿，她随她的爱人一起去了国外某个大学做研究去了……
　　后来田叔叔因胃癌复发去世了。
　　那是一九九二年深秋的一个傍晚，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一家人都回来送他一程，田叔叔走时非常安静。南方因为读书也没能回去送田叔叔一程。
　　人生的道路就是这样，如同三岔囗，年轻时怎会出现一些迷茫和徬徨。当你迷失在權木丛里或白桦林中，若你选择了后者，就会发现诗和远方。这就是人生……
　　
　　
　　
　　
　　2023,7,10小暑写于江南（初稿）
　　2023,9,9白露修改于江南（二稿）
　　2023，12，10日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