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棉纺厂 第十章 抉择

　　第九章棉纺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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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蓉蓉立在黄昏中的商河河边，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缓慢流动的河水，脑袋里出现一片空白，包括目前所遇到的一切痛苦，甚至连她为什么来到这河边都是模糊的，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干什么。
　　傍晚，她从县城乘坐一辆公交汽车回来，返回位于西郊棉纺厂的宿舍。不曾想到棉纺厂竟呆在这么偏僻和荒凉的地方，连她做梦都想不起来，懊恼不已。
　　每天到棉纺厂的公交汽车不多，仅有环城G1公交会到达这里，有时需要等待半天才能等到，漫长的等待让人都要崩溃。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刚停靠站点，一阵尘土飞扬。晚上九点不到就没车了，半天不见车的影子，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去年年底这里刚铺的一条公路，因为A县棉纺厂的缘故才设了站点。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公路总算通到这里，总比以往的土路强了许多。有了这条公路，也让棉纺厂周围的环境改善了不少。南方大夫离开A县县医院时，这条马路还没换成柏油公路。
　　已是傍晚，天渐黑了下来。田蓉蓉回到棉纺厂集体宿舍，看到简陋的石棉瓦房子就感到一肚子憋屈，心境一落千丈，像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是她自己愿意的，其实怨不得别人，路是自己选的。
　　眼前几排简陋的石棉瓦宿舍建在荒郊的乱石岗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一点生气，难道自己一辈子将待在这里吗，心里不停地拷问自己，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去面对人生。
　　晚上，田蓉蓉躺在昏暗的宿舍里，心里乱糟糟的，思忖着自己以后的日子，抬头望着悬在屋顶上的白炽电灯，仿佛自己的人生也悬在半空中一样。从门窗横梁上随意搭的一根绳索穿堂而过，女人的乳罩、短裤、丝袜闲挂在上面，五颜六色的显得凌乱不堪。这房梁的灯泡不偏不倚地从衣服缝里穿过，晃晃悠悠的，朦朦胧胧的，让人有种莫名的幻觉，好象产生某种诱惑似的，脸盆、牙具和拖鞋等生活用品任意摆放一地，地面上乱烘烘的水渍，一片狼藉。
　　正好田蓉蓉所住的下铺临近朝南靠窗的位置，她一向爱干净，床铺上一床大红鸳鸯绣花被褥，也被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旁摆放着从家里带来的一个简易书架，摆放着带来的一些书籍，装点着这里的学习气氛；有的学过的高中课本，还有几本路遥的《人生》《平凡的世界》等文学闲书，摆在这里。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没有书籍恐怕是不可想像的，一天不摸书又像虚掷了一天光阴。她把这里的一切像家一样布置得井井有条，还从县城内扯了一块绣着竹子图案白色套蓝的布帘，挡住一侧玻璃窗朝外的隐私。田蓉蓉生活细致有情趣，她是特别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喧嚣的氛围，仿佛她的世界与周围格格不入。
　　上班没有几天，田蓉蓉仍没能从高考落榜的沮丧中缓过劲来。对未来的前途一时还没能想个明白。她一人待在屋内，望着几本书架上的闲书，像看到自己的希望，她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倒了一杯茶水，坐在桌椅旁，无意中发了一会呆。她随手翻了几页带有墨渍的书，紧锁眉宇，一筹莫展，一会只好又把书放回了原处，喝了几口茶，再也无心看下去了。
　　田蓉蓉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次遇到困难或挫折，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内，是惩罚自己，抑或让自己安静一会。这次高考发榜回来，她也是这样闷在屋里，几天不吃不喝，她就是这样折磨着自己，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做，真把自己的父母给吓个半死，害怕她寻了短见。
　　田蓉蓉躲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想让自己一个人想一想，静一静，读着一些十分无聊的文学闲书。其实，文学是让你解开思想疙瘩的解药。田蓉蓉从小就非常喜欢文学，还当了一段文艺课代表。遇到假期她经常会独自一人躲到县城的图书馆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她借来一些文艺读物，让文学给她的精神带来抚慰，也给她带来人生的启迪。
　　田蓉蓉清楚地记得一位外号叫任大胡子任姓老师。
　　临近毕业时，正值迎考的关键时刻，一次，任老师课堂上点起一根香烟，不谈复习如何迎考，却谈起文学，大家满脸狐疑，不知道任大胡子又要上演什么。他撩拨着几根遮不住秃顶的毛发，猛吸了几囗烟气，腾起袅袅的烟雾，与同学们侃侃而谈一副欢欣的神态。他边吸着香烟边谈着。每天大家为复习高考忙的晕头转向，现在哪有什么时间闲谈呢？见任老师谈起“人生与文学”的课题，大家不以为然，让人匪夷所思。女同学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地盯着他演讲。
　　田蓉蓉去过任老师的办公室，一间不大的屋内放着一张办公桌，一张坐椅，斗室的拐角放置着一张简易的竹子书架，书架上歪歪斜斜地摆放满满的，全是一些文学书籍，如鲁迅文集、茅盾文集，以及张恨水、曹禺、沈从文、汪曾祺等人的作品；还有一些外国著名作家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雨果的《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等等。
　　那天下午二节课，足足拖堂到两个多小时。
　　任老师饶有兴趣地谈起雨果的《悲惨世界》。雨果是一位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文学大家，同学们并没有人真正读过他的作品，仅仅知道雨果的名字如雷贯耳，对雨果本人及作品并不熟悉，那时他的作品刚刚在国内传播。
　　语文老师谈论着雨果的作品，仿佛谈论着自己，突然他转向话题，谈起他的人生。大家顿时感了兴趣，一个个竖起耳朵听他叙述。他遭遇那个动荡不堪的年代，受到不少憋屈，吃了不少苦头，他谈起自己被抓进牛棚，后来打成右派……说着说着，他的眼眶红了，他不愿意谈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最后他特别强调一点，高考不是人生全部，但是人生的关键一步，年轻人应该如何看待高考？艾青说过人生的关键时刻往往只有几步，尤其年轻的时候。他告诫同学们人生的道路十分漫长，如果你遇到挫折和坎坷，请不要气馁和彷徨。想想《悲惨世界》中的男主人翁冉瓦让，他的人生可谓苦逼极了，但他是如何在不堪中苦苦挣扎，坚持活下来的勇气。活着就无所谓痛苦了。如果同学们以后有时间，你们可以好好去读读这部作品，它会给你的人生带来很多启迪和帮助……
　　高中三年，田蓉蓉跟着任老师学到不少文学的知识，给与她很多文学的启蒙。任老师给大家解读《古诗十九首》中的《行行复行行》、曹操中的《短歌行》，这些讴歌生命意义的文学作品都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田蓉蓉对任老师十分崇拜，被他的文学修养深深感染着。后来她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文学，借上几本文学的书读读，增长自己的见识。虽然雨果的《悲惨世界》她没有读过，但她读过一些当代作家的作品，如路遥的文字与自己的生活非常接近，仿佛也在读着自己。
　　田蓉蓉利用假期抽出时间读过路遥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当她读到高加林和孙少平那段人生磨难的经历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他们与自己所经历的一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在心中荡起。至今她都铭记着路遥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应该有理想，甚至应该有幻想，但他千万不能抛开现实生活……是的，任何成功都没有捷径，唯有脚踏实地的奋斗。读着读着，她的内心像沸腾的江流，汹涌澎湃，勇往直前，这些都给田蓉蓉带来很大的信心和勇气，慢慢地，她又恢复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开始幻想着未来，如何规划着自己的未来，重新燃起生命中的火光。
　　所以，这段日子她的思想在激烈的碰撞。田蓉蓉想了很久，想起还是应该给王伟写封信去，把她们这段感情作个了结，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的感情负责。这才出现前文那则分手的信件。
　　其实，田蓉蓉的内心挣扎困惑了许久，她也必须面对眼前的客观现实，目前她与王伟已经不可能了。王伟在省城大学读书，前程一片光明，而她仅是一名普通的棉纺工人。现在她所窥见的的世界，如“井底之蛙”；而他却“面朝大海日暖花开”。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太诱惑人了，现在她们已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人都会变的，所以她有一种预感。她果断地给他写了这则婉转的短信，长痛不如短痛，她想王伟应该会看懂的，也会理解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王伟却给她写了十几页的长信，让她踌躇不已。
　　2
　　远远地望见围墙内盖起的一排排职工住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寒碜，几年前新盖的这批石棉瓦房屋，说是A县棉纺厂专门用作新职工的集体宿舍，其实夏热冬凉相当简陋，仅是遮风挡雨罢了。田蓉蓉苦苦地呆在这里，也有两年之久。
　　位于棉纺厂东头住的男性职工宿舍，而西头则是女性宿舍，女性宿舍的唯一区别是围墙上安装了碎玻璃碴子，以防一些坏人夜晚攀爬过来，这里有过血的教训，让厂方不得不防。
　　听说今年又新招了一批女工，新盖的这些简易住房就是为她们准备的，棉纺厂从山里订了一批木制双人床，八人间的高低床，大大满足了住宿条件。这石棉瓦房子冬夏两季最为难熬，夏天如露天的一尊烤炉，冬天却像冷库一样彻骨寒冷，简直冰火二世界。
　　一次妹妹田娜娜骑着自行车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一脸惊讶地喊道：“姐姐，这里那是人待的地方。”姐姐望着妹妹愣了半天，苦笑地只是摇头。没有吭声。今天姐姐落成这种地步，也没办法。那天田蓉蓉领着妹妹去食堂吃的盒饭，吃完饭后发现姐姐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田娜娜把从学校带来的复习资料丢给姐姐，就乘车回去了。
　　那年妹妹田娜娜在A县一中读书，这是她平时第一次过来看姐姐，让她触动很深。田蓉蓉在县城仅有这个亲人，这个妹妹，想到这里内心多少有了一些寄托。
　　上班时，田蓉蓉仍喜欢在校时穿的那件花格衬衫，有时也会穿上那件粉红色的确良短袖，衬着她那细长白嫩的前臂，显得更加水灵和漂亮。有时两件衣服换着穿着。她试图让自己做出改变，她索性把自己一头长发剪掉，剪得很短很短，扎上一根橡皮皮筋，这样上班显得干练利落许多。她习惯这副中学生模样的装扮，即使她来厂里上班仍没有丝毫改变，她的心里总装着一个中学生可爱的模样。
　　当棉纺厂的一群女工从她身旁溜过去的时候，感觉她的打扮十分特别，也十分稀奇。女工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这位“中学生”。不时地回头看着张望着，也不敢上前与她打招呼，仿佛田蓉蓉与大家不太一样。
　　田蓉蓉以一种清新的气息出现在一群陌生的女工面前。她这身与众不同的装束打扮，像一束鸢尾花燃烧着激情，特别招人耳目，也招来棉纺厂一些爱嚼舌头女工的闲话。
　　一天午饭时，田蓉蓉领了一份饭菜独自躲到棉纺厂食堂的角落里吃饭。
　　邻桌前面的一名女工见了她，朝她这边不住地回头张望，她开始并没理会。然后，这名女工悄悄地使了脸色告诉身旁的女工：“瞧瞧这位女工，听说新来的，没见过吧。”
　　那人回过头，用右手拿着筷头指了指田蓉蓉这边，边指边说道：“这右边角落的那位坐着的那位。”
　　“好像没见过。”
　　“这位新来的漂亮女工，听说领导对她非常重视。”
　　“究竟是谁啊。”另一位回头端倪了田蓉蓉停了一会。
　　“右边白白静静的，正低头坐着吃饭的那位，像个中学生模样的。”
　　“哦，究竟是谁啊？叫啥名字啊？”
　　“名字好像叫田蓉蓉，我那天报到时与她一前一后，她登记完名字就轮到我，我跟在后面，特地看了她的名字，就记住了。”
　　另一位再次回头瞥了田蓉蓉一眼，确认了一遍，对身旁的女工说：“是的，这女工确实蛮漂亮的。”
　　“漂亮吧。”
　　“下次能不能约她出来，把她介绍给我表弟认识。”
　　“为什么呀？你表弟是谁呀？介绍给你表弟干啥？”那女工故意卖关子。
　　“问她愿不愿意与我表弟搞对象。”
　　“哈哈，你这人，买菜啊，这么快你就盯上人家啦，你哪一位表弟？”
　　“上次带你去他家吃饭的那位，你都忘记啦？”
　　“贵人多忘事。”
　　“我那是什么什么贵人？”
　　“哦，那位姜厂长家的小儿子是你表弟，油头油脑的。上次你跟我说过。”
　　“是的，叫姜宇。”
　　“哦，你瞧我的记性，叫姜宇。该敲敲脑袋啦。”这位女工真的用筷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有人说她还是一位高中生呢？”
　　“谁说的?”
　　“听人事科童阿姨说的。”
　　“人事科童科长？”
　　“她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好像是A县一中毕业的，去年差几分没能考上大学。”
　　“蛮可惜的。”
　　“是的，不像我们这帮初中毕业生，这少读几年书，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姑娘们这番闲话，恰恰被坐在后排吃饭的田蓉蓉听得一清二楚。她也故意佯装没听见，听她们一阵神聊。
　　第一年中秋节与国庆节遇到了一起，这离家较远，田蓉蓉也没回去。A县棉纺厂的姜厂长邀请部分入职的女工，一起去他家里过中秋节。与她同一车间的任阿姨也在邀请之列。
　　晚上，她俩一起买了一盒月饼、两瓶米酒兴冲冲地到达家属院姜厂长家里。
　　田蓉蓉她们来的较晚。厂长邀请的不是科长就是厂长席数到齐，家里摆了一桌盛大的宴席。看到一些不熟悉的领导田蓉蓉感到十分拘谨，同坐的除了她自己，还有几位长得姣好的新来女工，大家相互看着不敢说话，倒是任阿姨非常活跃，招呼着厂长科长。田蓉蓉的右手边坐着任阿姨，她的左边却被安排了厂长的儿子，让她感到有点蹊跷。田蓉蓉像戴着一副镣铐呆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地动弹不得。她瞥见了几天前在食堂吃饭说自己闲话的那位女工。席间，任阿姨不停地喝酒敬酒，招呼着厂长科长，还一起喊着田蓉蓉一道过去。田蓉蓉勉为其难不会喝酒。最后，一位可恶的科长嬉皮笑脸地怂恿她与姜厂长儿子喝交杯酒。田蓉蓉怎么也不愿意，吓得场面十分难堪。而姜厂长一旁不怀好意地像钉子一般盯着她。田蓉蓉真的后悔不该来到这里感到一阵窒息。她被他们强行灌了好几杯烧酒，白白的脸蛋被他们羞辱得通红，吓得脸色白一块，红一块，最后完全煞白，似乎要晕了过去。她躲到厨房后面呕吐不止。最后她不胜酒力跟任阿姨说声先走，这才狼狈地提前离席。
　　从此，田蓉蓉不再参加任何这样的聚会。
　　3
　　第一天上班，任阿姨十分热情地走到田蓉蓉跟前，与她打招呼。任阿姨说她建厂时就来这里工作，快十年了，她自我介绍自己：“我姓任，以后我倆同一车间，就叫我任阿姨吧。”
　　“任阿姨好，以后多多关照。”田蓉蓉腼腆地答谢着。
　　“不客气，哪里，哪里。”任阿姨谦虚着回应
　　“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可随时找我。”
　　“谢谢阿姨。多谢啦。”
　　任阿姨第一次与她见面，有种自然熟的感觉。她盯着田蓉蓉的脸蛋不停地看着，看得年轻漂亮的新人田蓉蓉都有些不好意思。任阿姨的眼神不住地飘忽，像寻找什么，眼睛不知朝那搁了，几句客套话突然对小田变得热情，让人有些受不了。任阿姨滔滔不绝地讲述棉纺厂建厂后的轶事，讲述这里的前世今生。
　　田蓉蓉第一天上班，一切觉得都很新鲜。
　　她眼睛不眨地听着任阿姨讲解，这位上班多年的老阿姨经验丰富，她眉飞色舞地讲着棉纺厂发生的故事，手舞足蹈，不时地提醒新来的田蓉蓉，以后夜班回来可要当心，田蓉蓉感到话中有话，笫一次见面又不敢多问。任阿姨体现着一位老员工对新人的关心与体贴。
　　一个女孩子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要多听听长辈的意见，多看看周围的环境，对一个新人应该必须的。尤其遇到陌生人与你攀谈时，可要多留个心眼，女孩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保护好自己。任阿姨还特地叮咛女孩子夜班一人回宿舍，一定要买一把手电筒，小心观察周围的环境，提防一些不三不四的坏人……几年前，这里真的出过事，被闹得轰轰烈烈……
　　田蓉蓉静静地听着，连声说着“谢谢”，不住地点头“嗯嗯”，更增添了对任阿姨的信任。
　　几年前发生的一件往事让任阿姨突然改变了语速，她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许多，沉思了片刻，想起几年前震惊A县棉纺厂的那桩失踪女尸案，也许太沉重了吧。她的脸色变得严峻许多，一会怔了怔，仿佛眼睛的泪光闪烁。突然又停了下来，盯着身旁的田蓉蓉仔细地端详着，像有重大发现似的。突然任阿姨变了口风冒出一句：“好像那位女孩与你长得有些相像？
　　“不会吧”
　　一会又说:“你们该不会有些亲戚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田蓉蓉赶忙否定。
　　听到任阿姨这么唐突的问话，田蓉蓉吓得脸色都变了，一阵毛骨悚然，浑身打颤。她连忙摇摇头摆手否定，彻底地撇清自己与那位女孩的关系。任阿姨仍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其实田蓉蓉根本不想继续听了，开始有些厌恶与反感。
　　清晨，太阳早已升起，从商河河滩的大片芦苇荡里慢慢探出头来，一早任阿姨从城南菜市场买菜回来，路过大桥桥墩底下的一段斜坡，看到一群人密密麻麻地立在桥头的石阶旁围观着，好像今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有人嚷着一位渔民打渔时，打捞出一具无名女尸，警察都已到了。这位渔民撒下第一网，以为捞到一条大鱼，等他拖到岸边都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具浮尸。任阿姨问着看热闹的人，这打捞的无名女尸究竟是谁？多大年龄？大家一脸茫然，都说不知道。这时几位警察大声喊着大家后退离开远点，不要妨碍警务，随即拉起一条黄色警戒线。隐约听见法医说到，死者是一位女性，年龄二十岁左右------任阿姨听到是一位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出一身冷汗，该不会A县棉纺厂失踪的那位女工吧。想着想着任阿姨就感到有些后怕。她朝下望着桥墩下污垢发臭的死水，再望着一群拉起警戒线的警察，她慌忙地先走开了。
　　那位棉纺厂失踪了的女孩是上个月发生的事，一直未能破案。
　　今天一位渔民例外地捕捞到这具失踪多日的女尸，很快听说A县棉纺厂的这桩失踪女尸案真相大白。
　　田蓉蓉听完任阿姨讲述这个案件，她的背上渗出很多冷汗，她连忙打断任阿姨的叙述，谎称自己去一下卫生间。其实这个案件与田蓉蓉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她匆匆离开了。
　　田蓉蓉刚来棉纺厂上班之前听说这里一些光怪陆离的奇事，但从没有听说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命案。今天听到任阿姨这么叙述，感到还是有些后怕。
　　田蓉蓉心想:这棉纺厂新招的一些女工都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她们文化程度不高，经不住社会上的诱惑，很容易被人带坏犯错。
　　从农村上来的女孩没见过世面。上班还没几天，只要有点姿色很快被不良的人给盯上，有的早已进入一些科长的花名册内。这些所谓科长公子哥们无聊之至，一天到晚盯着漂亮的女工，象猎艳一样。他们惯用的伎俩给女孩子小恩小惠，或以培养提干为诱饵，让这些不谙世事的姑娘上当受骗，干着一些猥狎不堪的勾当。有的女工刚来县城还没站稳脚跟，总想找个依靠，她们天生爱慕虚荣很乐意充当他们的玩偶。有的一年半载就挺着大肚子跑到A县县医院偷偷地做了人流，云云。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田蓉蓉一人躲在宿舍，简直寸步不离，有时吓得忙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棉纺厂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仅有几百名女工。下班后女工们总是离不开男人的话题，如某某长得帅像周润发一样留着中分头，戴着礼帽，一只手插在裤口袋里，油光可鉴抽着香烟，够神气的。有时她们太无聊了，也会拿刚来的田蓉蓉开玩笑。这刚来的小田倒蛮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高高的个条，白白净净的，屁股也大，这女人大屁股肯定是生儿子的命。据说小田早被姜厂长家的小混混儿子给盯上啦。这边正说着，突然田蓉蓉推门进来，吓得她们默不作声。女工们相互打趣着，显得无聊之极。
　　这棉纺厂的女工爱慕虚荣，有的漂亮一点早已被科长给勾搭去了。有的成熟老道一点也会去外面找男人。每到夜晚，她们的内心像被掏空了一个窟窿，空荡荡的，看到别的女人被人骑着摩托车接走，她们的内心被镂空一样，心里的篱笆早被钻出一个窟窿，四处漏风。人只要空虚，就很容易犯下错误。
　　一到傍晚，棉纺厂门口一帮女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换了人似的，一排摩托车早就停放在棉纺厂的门口，等待下班接她们过去。她们早被社会上的地痞流氓给盯上邀着陪酒过夜，女工们沉溺于这种糜烂的生活。
　　不出多久，女工们也会变坏成为社会渣子。
　　刚来棉纺厂时，田蓉蓉一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认识一个熟人，晚上回到宿舍连一个说话的伙伴都没有，她们不是上夜班，就是偷偷约会去了。宿舍里空无一人。很多时候田蓉蓉独自待在宿舍，有时也感到寂寥难耐。
　　某晚，田蓉蓉夜班回来刚出厂门岔路口，突然背后有人猛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瞥见一个蒙面黑衣男子威胁着说道：“跟我走一趟吧！”那个魅影边说边拽住她的胳膊。田蓉蓉奋力拼命挣脱，撒腿跑往自己的宿舍，她迅速地进屋把门拴上，吓得一阵瑟瑟发抖，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忙拉上窗帘，从窗帘的缝隙窥视着魅影躲在暗处。她立在窗帘处一直盯着不敢出气，死死地盯着外面的动静。那个魅影在宿舍周围来回地晃动，可能不耐烦了，他脱去头套摇摇晃晃地准备回走。被田蓉蓉看得一清二楚，她差点发出声来，原来是姜厂长的小儿子，她仔细地定眼一定，确认没有看错。她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幽灵正是上次去姜厂长家吃饭时遇见的小儿子，是全厂出名的游手好闲的混子。
　　她望着幽灵渐渐远去，心里才平静许多。她暗忖着今晚真的好险，差点落入幽灵的魔爪。
　　这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来她每次夜班回来都是结伴而归，远远地看见他，她会选择绕道而行。
　　田蓉蓉上班没过半年，A县棉纺厂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这个案件让田蓉蓉终身难忘。
　　……天还没亮，棉纺厂的宿舍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一个黑影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厂门。后来门卫闻声来到现场，发现一个女孩一丝不挂地倒在血泊中……
　　当时，这个案件引起A县非常大的轰动，省城公安部门连袍参与了这件案件的侦破。死者名叫王兰兰，来棉纺厂上班不久，还是她的一位防疫站叔叔介绍过来的。后来侦破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第二天凌晨一辆警车停靠在家属院门口，后来全厂乱烘烘的，听说姜厂长的小儿子连夜被警车押送走了……
　　这姜厂长的儿子终于有了报应，田蓉蓉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前听说姜厂长儿子因偷窥女厕所而被保安当场抓获，后来他纠集一群社会流氓对保安进行报复，把保安的右腿给打折了，被劳动教养了很久，才被放了出来。
　　棉纺厂没人不知道姜厂长家的这位恶少，长期待业在家。上次任阿姨还为厂长儿子做媒想到田蓉蓉，却被她一口拒绝。现在田蓉蓉感到十分庆幸，幸亏那次她躲过一劫，后来她又多了一个心眼，否则人生就酿成了悲剧。
　　这次姜厂长儿子跟这桩命案扯上关系，恐怕永远回不来了。
　　姜厂长儿子跟踪了这位女孩子已经很久。平时这位遇害的女孩子一直由男朋友陪着。那晚女孩子夜班回来，男友送她到了宿舍门口，这才刚刚离开后不久，就出现这桩命案……
　　有时田蓉蓉夜班回来，看到同宿舍的女工有时通宵不归，不是陪酒找乐去了，就是被社会上的人接去陪夜。这些让她感到非常不齿。
　　八十年代初期，一场整顿社会风气的“严打”，在全国范围内如火如荼地展开，社会风气明显好转。A县棉纺厂也不例外，老百姓个个拍手称快。
　　有时棉纺厂上班确实十分单调乏味。田蓉蓉羡慕在中学时代的美好时光。记得临近毕业时语文老师的一番告诫，当你遇到困境时，首先走进你内心的还是文学。田蓉蓉当时就记住这句话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闲也无聊，她拧开桌前的一盏台灯，翻着从家里带来的几本小说，其实这些小说她早已看过，只是重读安慰自己而已。
　　第十章、抉择
　　在省城读大学的王伟同学并不知道田蓉蓉现在的迷茫与惶惑，这位他中学时的恋人内心如翻江倒海地挣扎，她的内心所经历的这些变化，王伟一点都不知情。
　　其实，王伟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她，想念着她，他多么想与她一起分忧解难。但他确实不知道她现在的真实状况，现在她究竟生活得咋样。
　　尽管王伟十分念她想她，但这只是他一种青春懵懂的生理需求，是一种荷尔蒙膨胀时的一种本能。其实他并不能真正地懂她，知道她内心的渴望与满足，抚平她的痛楚，所有这些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一周前，王伟给田蓉蓉写去一封长信，是他亲自贴上邮票递到传达室的邮筒，估计一周应该能到。他内心的焦灼可能比等待还要难受，但谁能想到田蓉蓉内心的恍惚何尝不是一种等待与焦躁呢？只是她的等待没有一丝希望而已，她的焦躁如一片干涸的池塘，没有一点甘泉的滋养和浪漫的石子击起的涟漪而已，这种焦躁又有何用呢？相爱的人的内心纵有万水千山也能心有灵犀，有一种无形的量子磁场，缠绕着彼此感应的灵魂，这就是爱的力量。
　　王伟多么希望自己能早日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啊。
　　周末一早，传达室突然传来让王伟快去取信的电话。他急匆匆地下楼跑到传达室跟前，果真是田蓉蓉的来信，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他看着信封上贴着八分徐悲鸿双马的精致邮票，他的内心像小鹿乱窜仿佛暗示着什么。
　　他一路小跑地跑回宿舍，激动得都不敢打开她的信件。他回到宿舍看看没人，又小心翼翼地赶紧把门栓上，生怕被人看到似的。他独自躺在床上，轻轻地打开信封的扉页，抽出笔迹未干的信笺激动万分，仿佛田蓉蓉就立在身旁，冲着他笑呢，他端详着，幻想着，逐字逐句地读着，想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什么重大发现。他从头到尾读过n遍，但始终没能读出半个温暖的字眼。让他大失所望。
　　他心头一怔，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完全不能明白，田蓉蓉內心究竟藏着什么？想着什么？她现在究竟又遇到什么样的困境？让她如此决断。他越想越不知道她了，时至如今，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先是一声叹息，只剩下一丝苦笑。目前他们的关系仍然像一团迷雾让人难辨。
　　田蓉蓉初次到了一个陌生的A县棉纺厂上班，这人生地不熟，还是遇到很多不适应。尤其对于一位涉世不深的女孩子。
　　对于田蓉蓉来说，现实的处境无法改变，她没有多少选择，只有适应社会。对于一名普普通通的纺织工人，以往美好的未来不再奢望，其实她的内心早已给出了答案。这是由她目前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所决定的。
　　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清醒地向现实低头。悲观的现实决定了这种悲观的判断。她与王伟没有未来，她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决定给王伟写了这封信。
　　周末一早，田蓉蓉坐上第一班公交汽车赶往A县邮电局，把昨晚写好的信投进邮箱里，好让邮递员一早送走。
　　寄完信后，田蓉蓉感到一身轻松，像卸下身上沉重的包袱一样，然后独自地步行到商河的老大桥旁边，眺望着远处山腰下白色的云雾悬浮在半空中，雾霭蒙蒙，笼罩着山野，等到太阳出来，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才显露这片丘陵、河流的明净与美丽……
　　周一晚上，王伟索性没去教室上晚自习，他先去门卫传达室想给田蓉蓉打一个电话，先给她解释一下，安抚她的内心，减少不必要的误会与误解。
　　他拨通了A县棉纺厂的电话号码，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一个女的接线员接的电话。她问：“你是哪里？”对方的信号不是很好，有些嘈杂的声音。王伟在电话端大声地答道：“XX师范大学。”王伟还清晰地道出自己的姓名和学校，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恐怕对方听错。对方让他稍等片刻，放下电话端干扰的声音，如他内心一般的焦灼。一分一秒地过去，怎么也等不到田蓉蓉的动静。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吱吱”的电话声音。只听电话端有人来了，女人喘着气问道：“在哪里。”。接话员不耐烦地说着“这边，你的电话，快接吧”。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田蓉蓉，她显得异常镇静。女人的镇静往往不是好事。只听见：“你好！”王伟表现得异常兴奋，像电流突然被接通一样，他忙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战战兢兢地小心翼翼地接过话筒。
　　问道：“请问你是田蓉蓉吗？”
　　“是的，请讲？”对方依然非常平静、干脆。
　　“田蓉蓉你还好吗？”
　　“请讲，不然挂断啦！”依然惜字如金。
　　“我能过来看你吗？”
　　“不用了……”
　　说完三个字，对方果断地把电话挂断。
　　只听电话端“嘟嘟嘟”的传来一阵忙音。后来，王伟又试图拨了几次，仍是拨不通，一串“嘟嘟嘟”的忙音出现。王伟气得和动物一样，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他谢了接话员，带着一脸猪肝的怒气旋即返回自己的宿舍。
　　王伟像泄气的皮球躺在床上，两行泪水滚了出来。
　　女人啊女人，这女人的折磨，有时让人不可理喻。他回到寝室也无心去教室里看书，心乱如麻。他索性坐到桌前，拧开台灯，开始给她写封长信，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
　　信的开头也不知如何去写，这起笔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先是信的开头发了一通恼火，后来又觉得非常不妥，撕了信笺转而开始向她认错。他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不能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又一次撕了重来。这样反反复复，废纸扔了一纸篓。
　　他开始想尽设法绞尽脑汁要把信的开头写得好些，让田蓉蓉能认真地看下去，读下去，请求她的原谅。
　　“一周前，你的来信我已收到，这一周仿佛如此漫长，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对我来说非同小可。你的来信，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恐怕读漏、读错，甚至寻找没有读到的意味，读完后我又小心叠好放好，放在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首先请你原谅，给你打完电话后，我就想着给你写封信吧，坦率地讲，有很多话其实电话里也是说不清的，还是写信比较合适，至少比较理性一些，可以把心里想说的话开诚布公地跟你说开。当然，最好还是能当面和你说清……”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周后，田蓉蓉接到王伟的回信，读着读着，泪流满面，这封长得十几页的情书，可以感知到王伟的良苦用心，他是真心地深爱着自己啊。
　　田蓉蓉一字一句认真地读着，读了半天才把这封长信读完。当她读到“我依然爱你”时，忍不住破涕为笑，她能够感受到王伟对她的暖暖爱意。这种爱如沐春风，像一缕朝阳的霞光驱散了她心头缭乱的云雾。
　　她慢慢地把信叠成千纸鹤，慢慢地放好收好，掖在枕头低下。
　　田蓉蓉接到回信，本来平静的心，再次泛起了阵阵涟漪。田蓉蓉不知如何是好，一种莫名的愁绪再一次在心底里滋生，她对未来确乏自信，又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选择。
　　她想着想着又难过起来，人生为什么这样难啊！
　　王伟还殷切地勉励她努力读书，争取第二年也能考上大学。最后，他还写了一首充满激情、热情洋溢的长诗《浪》来勉励她。
　　他还信誓旦旦地像一轮朝阳永远在彼岸等她。
　　“与你相遇
　　才看到那片不一样的海
　　海潮依旧
　　浪花依旧
　　你呼啸而来
　　一声惊涛拍岸
　　让人雀跃魂飞
　　卷起千堆雪
　　你是大海最奔放的舞者
　　你与海燕一起舞蹈
　　你的舞姿最美
　　华尔兹、恰恰、伦巴……
　　你要狂奔
　　你要狂奔
　　键盘手弹崩了最后一根琴弦
　　你是激情的勇者
　　你奏响了
　　一首《命运交响曲》
　　像肖邦
　　像贝多芬
　　每一个音律都让人震撼
　　让人震撼
　　你奏出人世间的悲怆和呐喊
　　因为你
　　这世界才没有缺憾
　　没有你
　　这世界多么单调乏味
　　欣赏你啊
　　欣赏你与海鸥在黑浪中搏击
　　你把浪花推得更高
　　飞溅于宇宙之间
　　似刀光剑影
　　你把彩虹留下
　　你把蓝天和白云留下
　　激情激荡着激情
　　像丹青笔下的的雪莲
　　雪莲花
　　雪莲花
　　你在梦中惊醒
　　这是一个噩梦
　　你遇到邪恶的鹰子
　　你遇到黑色的闪电
　　你也遇到看不见彼岸的黎明
　　你迷了方向
　　你哭了
　　眼泪和大海一个味道
　　你也有断了桅杆的徬徨
　　你也有触礁后望着最后一颗星星
　　都会过去的
　　你撞击的是一团被礁石包裹的火焰
　　一团爱的
　　五百年前自然界最绚丽的火焰
　　总会在激情燃烧过后
　　晨起
　　送来第一缕暖阳
　　火红的浪啊
　　我在彼岸
　　看你
　　等你
　　……”
　　望着沉寂的夜空，田蓉蓉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着王伟帮她抢位子的情景，她的内心再次陷入极度痛苦与矛盾之中，她在想什么呢？原本她对未来确乏自信，现在她的內心再次被王伟给点燃，燃成熊熊烈火，让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种患得患失让人精神内耗，最能折磨人的。人生最大的难，在于你遇到三岔路口的选择。在茫茫的灌木丛里与白桦林中取舍，这种取舍就是人的命运，不同的选择往往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一种莫名的愁绪再次让她难过和上头，。一年前，高考落第的阴霾依然笼罩在她的心头，高考更像一块顽石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试图想改变眼前的一切，希望自己拥有爱情甘露的滋润，拥有美好的未来。
　　但回到眼前残酷的现实，她又不得不面对这些，又让她灰心起来，她无法面对未来，更无法预判未来。
　　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并成了路。田蓉蓉豁然顿悟，只能把未来交给时间，交给梦想，走一步，看一步。
　　有梦的人，才会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