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围攻

　　骡车一路飞奔，很快把驴车甩在后边老远，雷松让停了车子，在路边等一会。
　　但左等右等，也不见驴车的踪影，心想：“坏了，八成出了什么事！”
　　他跳下车，解了缰绳，对三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上了骡子，两腿一夹它的肚子，便朝原路奔了下来。
　　此时，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拿着木棍、锄头、铁锨等家伙，和龚美等人对峙。
　　要说也该龚美经此一劫，纯粹是赶得太巧了！
　　这伙饥民趁着川中大乱，在这里趁火打劫，专门拦截过路行人，只要拦住，什么都要。
　　晚上就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睡觉，半夜睡得正酣，听见一阵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清脆。
　　有人听见了，赶忙摇醒领头的。
　　等把众人都唤醒，已经晚了，蹄声依然听不见，估计是追不上了。
　　气得领头的把大家大骂几句，刚想躺下继续睡，又有了动静。
　　这时候，龚美坐的驴车过来了。
　　驴车上坐了大小五个人，吭吭哧哧走得很慢，这下可让他们逮着了。
　　一声呼哨，十几人一下子跳出来，拦住了去路。
　　掌柜得吓得浑身颤抖，龚美强装镇静，安慰他说：“不怕，都是些剪径的毛贼！”
　　龚美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形，但当着一名手下，也只能硬撑着。
　　他下了车，走上前来，大声问道：“对面的朋友，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
　　对面有人说：“你们脱了衣服，其余都留下，饶你们条命！”
　　“那不行！我们这里有女眷！”龚美自己都感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刚一出口，他就后悔得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果然，对面一阵哄笑：“还有小妮子！那更不能走了！”
　　龚美稳了稳神，说：“这样吧，咱们比试一下，谁要过了我这一关，这小妮子就是谁的！怎么样？要不然你们怎么分？”
　　对面突然一片静寂，片刻，有人说：“这主意倒不错，我先来！”
　　龚美也是豁出去了，他知道眼下只能拼死一搏，能撑到几时是几时。
　　月影下，上来一个手拿锄头的大个子，瘦得皮包骨头，到了跟前，啥也不说，举了锄头就砸了下来。
　　龚美虽然是第一次和人打架，但跟着雷松和连铭毕竟学了武艺，眼见锄头当头而下，往旁边一侧身，刚好躲过，锄头砸在地上，当时就见了一个大坑。
　　大个子使尽了力气，刚想把锄头抬起来，已经来不及了，龚美哪会给他这机会，心一横，手中剑一下穿透了他的胸膛。
　　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龚美下得差点没把手中剑扔了，拿剑的手不由自主开始抖动起来。
　　“有两下子，我来！”对面有人说道。
　　话音刚落，一条木棒已经直戳戳当胸扎来。
　　一般使棍棒的，都是当头一棒，这样力道巨大，真要打上，一下子就能把对手的天灵盖敲碎。
　　可这人偏偏没按规矩来。
　　龚美也没按照规矩。
　　他站着不动，等着木棒。
　　对手本是虚招，如果龚美上前、或者躲闪，他就迅速撤棒，右手抡圆，再砸向他的头顶，让他躲避不及。
　　对手是多少懂些武功的。
　　既然龚美不动，那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狠心，使足了力气，以棍化枪，扎向面门。
　　龚美等到了机会，眼看着木棒到了眼前，右手剑用足了力气，剑柄上磕开了木棒，接着顺势挥出，正扫到对手面部，脸上被划出一指多长的血印，当即惨叫一声，木棒撒手，捂了脸跑回去。
　　龚美此时，浑身是汗，早已忘记了害怕，竟然杀得豪情万丈，扬了手中剑，大喊道：“不怕死的，再来！”
　　对方被吓破了胆，半天没人说话，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蹄声急促响起，雷松骑着骡子，挥着刀，到了跟前。
　　那雷松不但块头大，长相威猛，连声音也震耳欲聋：“大胆毛贼，不要走，吃爷爷一刀！”
　　对方大乱，顿时争先恐后向山上跑去，哪里还顾得上地上躺着那个同伴。
　　龚美一见雷松，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累得虚脱，身子一软，竟倒了下去。
　　雷松护着驴车，回到弟兄们等候的地方，骡子已经累得直吐白沫。
　　雷松吩咐，就在这里先歇息一下：“不能把骡子累死。”
　　龚美在车上被掐了人中，这时候已经醒来，下了车，连连感谢雷松搭救。
　　跟着龚美的那个厢军士兵，向大家讲述了刚才的经过。
　　讲到龚美连败两人的时候，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把大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雷松听了，哈哈大笑：“我这老弟，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个人才|”
　　歇息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一行人这才继续向成都赶去。
　　
　　风声越来越近了，成都府危在旦夕！
　　城中的富户，有亲戚的投亲戚，没亲戚的靠朋友，都争着往偏远的乡下躲避，街上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繁华景象。
　　到了晚上，除了更夫、巡逻的士兵，街上几乎不见人影。
　　
　　莫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吃饭都没有心情，和大家连着商量了几次，却没有拿出一个好办法。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上午，终于下了决心：赌一把！
　　任命李开接替刘福兼任成都府兵马都监，刘福任监军，人先上任，日后再行文，上报皇上恩准后，再按照程序进行。
　　这莫歡也是急了，要在平时，他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奈何战事紧张，他是地方主官，大家只有听他的命令，
　　这李开虽然年轻，还是个文官，但他在巴中县那一套，还真是很管用。
　　到眼下为止，只有巴中县还未陷落，并且县令、县拯都几个月不在位，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据报，叛军接连进攻两次，巴中竟然全民迎战，眼见讨不得半点便宜，只好乖乖撤退。
　　至于巴中镖局那五十人，明知道起事也是鸡蛋碰石头，连动都不敢动。
　　这说明李开真有几手邪招。
　　眼下，死马当做活马医，只好让李开再折腾一下了。
　　李开听了，头都大了，好半天回不过味来。
　　莫歡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李开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成都。
　　因为他知道，一旦成都府陷落，大小官员生死事小，万岁岂会轻饶了自己？
　　下令归下令，退路当然还得留，大小官员早就各自把自己的家眷悄悄送到偏僻之地，自己虽然还在这里，但也做好了打算，准备一旦城守不住，就赶紧开溜。
　　去哪里？实在不行，就上山。
　　李开知道只有背水一战了，马上下令，凡城中男子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俱应征入伍，编入乡军序列。
　　这乡军说穿了，连厢军都不如，充其量是个官方旗下的民间武装。
　　不过，好歹一下子让成都府多了近两万兵力。
　　又从厢军各部，抽调有武艺、懂阵法的人，教授他们攻防之道，虽说是临阵磨枪，临时抱佛脚，但总比上了阵还找不到自己的队伍强，忙得是热火朝天。
　　成都府的捕快、衙役全部上街巡逻，抓住陌生人，一律先关押再说；
　　鬼使神差，刘福眼看着和李开又到了一起。
　　他是朝廷派来统领厢军的大员，李开则是成都府的军事副职，虽然同属一军，但自己是主将，李开算下属。
　　这是莫歡饥不择食，一下子将李开提成了主将，占了自己的位置，还好，自己做了监军，名义上还在李开上边。
　　刘福这回可想明白了：自己眼下这位置挺好，守住了成都，功劳少不了；守不住，李开在前边顶着。
　　忙完了关紧的事，李开来找刘福，提起了顺风镖局的事。
　　李开说：“我知道，刘大人这段时间，为了防叛军，也是殚精竭虑，还亲自上城墙，鼓动士气，实为我等楷模。不过，这顺风镖局不能不防。我估摸着，一旦反贼进攻成都府，他们就会有所动作，里应外合。所以，须得加派眼线，严盯死防，一旦有风吹草动，还仰仗刘大人，立即派重兵剿灭，免留后患！”
　　刘福不以为然，看了李开一眼：“李大人不必担心，上次你和我说了以后，我就立即安排，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目前看来，并无任何异常。再者说来，区区不到两百游民，不足为虑！”
　　李开最怕他掉以轻心，但如今两人身肩负重任，怕闹僵了不好，便话锋一转：“刘大人，一起巡视成都四门防备，如何？”
　　刘福呵呵笑了起来：“李大人还是急性子！好，一起看看去！”
　　两人带着手下，挨着四门看了一遍，回了后做了布置：将东、西、南、北各门加强乡军五千名，内墙下搭建军营，吃住都在那里，以备随时迎战，由负责城门守备的厢军统领；各营抽调一百人的精锐，组成一千多人的骑兵预备队，如果开战，哪里危机，增援哪里；
　　王小波大军的哨骑，已经开始在成都附近游弋。
　　经过一年多的混战，川中已经几乎尽在囊中，除了梓州和成都府还在宋军手中。
　　王小波认为，成都府只要拿下，梓州随时可以手到擒来。
　　于是分兵点将：命手下大将龚成、卫进、吴文顺等三人，各率三万人马，去攻打东、南、北三门，西门由自己亲率五万人攻取。
　　虽说王小波胸无点墨，但脑子好使，经过一年多的混战，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人多，只要能打胜，大不了多埋几个。
　　他带着队伍，风卷残云地打下了成都府周边的两座小县，在成都府城东门外聚齐。
　　从高高的城墙上望下去，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人，拿什么的都有，甚至连锄头、粪叉都上了阵；排的队型也是歪歪斜斜，每队前边都有一个骑马、骑骡甚至骑驴的头目领着。
　　一声号炮震天响起，一万多人抬着竹子扎成的云梯，呐喊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向西门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