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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请假能人范小小

作品名称:灵魂工程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3-12-28 17:02:48      字数:6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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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离中考不到四个月,一个郊区中学的初三女生,范小小,来机构补习。每科都补。语文放在周三晚上,其他科周末补。四月就改为在机构全日制学习。
  王春妮印象最深的是范小小的第一次课,范小小特别认真特别努力特别用功。跟她后来的表现相比,一个人的伪装可以达到这么完美的程度,简直令人不能相信,差不多具有辛辣的讽刺意味。
  因为是第一次课,春妮不了解学生的具体情况,准备了各种题型的练习,有专项的,也有综合的,有语基,也有阅读和作文。一般第一次课,春妮都是用来找学生的薄弱点和不足之处,找到了问题,以后才可以针对性地加强训练。
  晚上7点的课。初三6点才下课,郊区打车到机构得40多分钟,还得加上吃饭时间,其实很赶。范小小7点不到就来了。范小小穿件黑棉袄,很高很壮实的模样,微胖,剪着齐耳短发。
  范小小把春妮带的练习粗粗翻了一遍,放到一边,很诚恳很礼貌地问,“老师,我今天状态不是特别好,不适合做题,可以先背书吗?”范小小只带了九年级两本语文书来。春妮沉吟了一会说:“马上就要市质检了,要九上九下两本全部背完,不然时间来不及。”其实两本书有20几首古诗词,还有四五篇古文,两个小时,相当挑战的。
  范小小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用力地点头,“老师,我尽力!”这使春妮很受鼓舞。有些诗是她先前背过的,就很流利很顺畅。碰到她不熟的,范小小就很努力地说,“老师,我尽力!”
  在范小小读诗的时候,春妮就讲解古诗的赏析方法,难读的字,容易混淆的词,古今异义,特殊的表现手法,并让范小小在原诗上一一做了注释标记。范小小记性很好,很快就背完一首。她整节课都一直在背书。9点,范小小背完了最后一首张养浩的《潼关怀古》。春妮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一个奇迹。
  正当春妮暗自庆幸收了个勤奋学生时,第二次课,范小小就不大驯服起来。春妮发现她说话经常自相矛盾。范小小说她在学校从不做作业,可春妮给她的卷子,又说在学校都做过了。春妮坚持要她再做一遍。范小小才做一题,就问春妮几点了,什么时候下课。一节课,她问了十几遍什么时候下课。
  范小小说,她在学校跟老师斗智斗勇的,变着各种法子,想尽方法不交作业。春妮心里叹了一口气,像自己这么笨的人,斗智斗勇,自己可从来都是输的。看来,这可能又是个难缠的角色了。
  这是春妮新进的一家机构。这家机构很小。总共8间一对一的迷你小教室,3间10人的小教室。外加一个生管办公室,一个校长室。员工也简单。两个女生管老师,一个20来岁的彭老师,长得很美。一个30出头的鲁老师,在办公室老是抱一只泰迪狗。一个男咨询师,30多岁的潘老师,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总刮得干干净净。潘老师爱穿白色,总是穿着白T恤,白衬衫、白卫衣、白毛衣、白大衣。
  咨询师主要是负责机构招生的。但学生多,生管老师忙不过来时,也协助管理学生。春妮看到潘老师经常帮彭老师值班,这样彭老师就可以白天休息一整天。潘老师在外面饭馆吃完饭后,经常带一根玉米,一个茶叶蛋,一个鸡腿给彭老师。
  两个女生管老师却是自己在办公室煮饭。办公室里有冰箱,有微波炉,也有电磁炉,小炒锅,电饭煲。鲁老师在小砧板上细细地切青菜、切红萝卜、切肉丝,煮一锅汤。小泰迪就摇着尾巴在鲁老师脚边转来转去。有时,学生买了鸡蛋放冰箱,彭老师会帮学生煎鸡蛋。彭老师煎鸡蛋从来不会散,总是又黄又嫩。春妮很喜欢这温馨的场面,觉得这小办公室里充满了家的温暖。
  春妮的隔壁一对一教室是个男老师。墙壁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春妮经常能听到隔壁教室男老师的讲课。春妮听他讲的是高中数学,东北人的口音。男老师经常把他的材料都放在校长室里。春妮很奇怪,这男老师怎么这么牛,可以使用校长室,还经常在校长室里休息。
  第三次课,范小小突然宣布,她要提前来机构,下周一,三月下旬,她提前进入全日制学习。范小小对春妮宣称的理由是,她要来不及了,她在学校学习快赶不上进度了,就要中考,她担心时间来不及了。春妮心里嘀咕,她有那么热爱学习吗。春妮知道范小小善于伪装,总是装得煞有其事。
  课上,范小小什么都不肯做,只肯背书,又要自己挑着背。挑来挑去,总是那两篇,别的都不肯背。春妮明白,她只挑自己已经会背的背。背一会又问什么时候下课。春妮另换了一篇让她背。范小小十个手指嵌入油油的头发,跟铁箍似的箍住脑袋。春妮看她很痛苦,就让她休息会。
  一说休息,范小小立马就活过来了。现在这间一对一迷你教室下周一开始,就变成她的独享的专用教室了。她兴致勃勃地筹划着,怎样装饰布置她的教室。她用小尺子量了教室的长宽高,设计着她买的小躺椅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她还要搬个小书架来,书架上要摆一盆花,还有一个小玩偶。她把课桌搬到对角,觉得不好,又搬到门角,又不满意,又重新搬回来。春妮看出她在竭尽全力地耗费时间,好把课堂时间全都消磨光。
  还剩5分钟,范小小就迫不及待地要下课。她一边收拾,一边一叠声地说“老师辛苦了!”还一定要送春妮到教室门口,就像赶春妮似的。春妮咧嘴一笑,苦笑,“你也辛苦了!”以后每次下课,范小小都要热情洋溢地说“老师辛苦了!”春妮觉得这句话特别讽刺,就跟摔春妮一记耳光似的,比摔耳光更令人难受。
  范小小进入全日制学习后,语文改为一周三次课,两次白天,还有一次依旧是周三晚上。可范小小说不喜欢晚上上课。春妮晚上六点半坐地铁赶到机构。范小小看到春妮,就说晚上语文课请假,她人不舒服。春妮有被耍的感觉。
  范小小跟彭老师说晚上语文课请假。彭老师是范小小在机构的班主任,监督她晚上的学习,检查她各科作业的完成情况。彭老师柔声细语地劝说了半天,可范小小就是不想上课。说急了,范小小就拿脑袋去敲墙壁,发出很响的声音。春妮自觉无趣,转身走了。
  第二周晚上语文课,范小小又请假。学生不想学,不上课,春妮倒落得自在,可以清闲一晚。不想彭老师却找春妮商量,“范小小是不爱上晚上的课,王老师,你能不能把晚上的课调白天上?”春妮答应了。
  没几天,彭老师又找上春妮了,“王老师,你布置的整份的卷子,范小小不肯做。你能不能一页一页的专项练习,印一些给我,我一天给她做一页。”
  春妮解释说,“虽然说是一整份卷子,一天我也只要求她做两道题,只做一页就好了。”但彭老师坚持说看到一整份卷子,范小小会怕。彭老师一定坚持要春妮一页一页地单独印出来。唉,马上中考了,还用这种小学生的方法。春妮尽管不愿意,但还是佩服彭老师的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春妮同意了。
  不久,彭老师又来诉苦,“王老师,你给我一沓的单张练习,我一天给范小小做一页阅读。本来晚上要自习到9点才能回家。可范小小说她生日,8点不到就溜了。第二天又说物理作业太多,语文她回家做。第三天就说语文阅读落家里了,后来干脆找不着了。就一页练习,一星期的时间都做不成。我今天跟她聊了很久,我都被她气哭了。”
  春妮很同情彭老师,同时又很敬佩她那股认真劲。显然,斗智斗勇,彭老师不是范小小的对手,根本斗不过范小小。彭老师是春妮所认识的生管老师中,最认真负责的。甚至认真到迂腐古板的程度。彭老师是真的把学生的学习视作己任。学生对学习的敷衍推脱,会使她异常痛苦。她是真正具有教师精神,有职业道德的那种人。
  全日制学习没几天,生管老师及各科任老师的私生活和八卦新闻,范小小就了如指掌了。范小小头头是道,“彭老师和鲁老师都是单身未婚,”这春妮凭直觉猜到了,“潘老师结婚了,有两个孩子,孩子都还很小。”潘老师结婚了,这出乎春妮的意料。潘老师一直向彭老师献殷勤,春妮一直认为潘老师在追求彭老师。
  春妮提出了心头那个疑问,“校长室里的那个男老师呢?”范小小不以为然地说,“当然就是校长了。他教高中数学,教我哥。我哥今年高三了,从去年暑假起,他就一直在机构学。我哥都花20多万了。”
  春妮这才知道,那个快一米九的高个男生,原来是范小小哥哥。哥哥在范小小后面第三间迷你教室,也是唯一靠窗的,比其他迷你教室略宽。妈妈让范小小晚上,等哥哥下自习,再一起打车回家。可范小小老嫌哥哥太迟,总是自己提前先打车回家。
  妈妈不让范小小带手机到机构,点餐和打车就由班主任彭老师负责,妈妈定期和彭老师结算。上午彭老师经常不在,碰到范小小上午10点到12点语文课时,彭老师就让春妮先帮范小小点餐,截图给她,她再转钱给春妮。范小小第一次在春妮手机点餐,一顿午餐点了100多块。春妮截图给彭老师,彭老师看了惊呼,“这么贵,吃得好好哦。”
  第二回,范小小又要用春妮手机点餐,春妮说手机没流量,不肯。春妮让范小小找她哥点餐,哥哥高三,家里允许他带手机。范小小一直摇头,死活不肯。说她哥每次都要赚她差价,3块钱也要赚。她才不肯给她哥赚差价呢,一分钱也不让他赚。范小小坚决地说。春妮只得又用自己手机帮范小小点餐,春妮一再交待,“不能太贵哦,超过50元就点不了,我手机只有不到50块。”
  范小小去取餐时,教室门开着。哥哥经过范小小教室,看到桌上一瓶酸奶,进来拿走了。范小小回来刚好看到,放下餐袋,回头就扑到哥哥身上抢酸奶。哥哥一扭身就进了自己教室,范小小也跟着进去,两人扭作一团,又扭到教室外。范小小回头看到春妮正看着他俩,不好意思,脸红起来,只得讪讪地放开哥哥。
  后来,只要潘老师上午有在,春妮都让范小小找潘老师点餐。潘老师经常帮彭老师值上午班。只有其他老师都不在的情况下,不得已,春妮才帮范小小点餐。
  范小小经常点一大锅的水煮鱼,和潘老师一起吃,两人独自在10人的小教室吃。彭老师无法让范小小完成的作业,也都交到潘老师手上。让潘老师监督着完成。范小小撅着嘴说,“潘老师好严啊,我没做完,潘老师就不让我回家,差一道题都不行。”过一会,范小小又说,“潘老师说,我哥已经没指望了,我们家的希望,就全落到我一个人身上。”
  范小小在自己的专用教室放了把躺椅,又嫌自己的迷你教室太闷,又另挑了一间10人小教室上课。每次上课前,或上课上到一半,范小小都说好累,要休息会,话没说完就径直跑到自己专用教室,躺在躺椅上睡觉。春妮跟她约好10分钟后去叫她。但每回总要叫三四次,范小小总推说5分钟后。差不多半小时后,才磨磨蹭蹭,不甘不愿地回到小教室继续上课。
  范小小说在家里,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看电视,玩手机,吃饼干。范小小很爱吃零食,上课也不停地吃。一边吃零食,一边又嫌自己胖,想减肥。哥哥跟她打赌说,她要是能减10斤下来,哥哥给她1000块,作为奖励。范小小生气地说,她才不稀罕她哥的钱呢。
  范小小最讨厌化学,第二讨厌的就是语文了。一做练习,她就觉得烦恼,就喊头痛,想睡觉,就直着眼一直追问春妮,“王老师,你为什么要教语文呢?”似乎她的不喜欢语文,春妮要负全部责任。春妮苦着脸,无言以对。
  说到英语老师,范小小脱口而出,“英语老师很不清楚,猪猡啊。”春妮心下一惊。春妮见过英语老师,是个20来岁的姑娘,很温柔,脸上总是挂着笑。春妮看见范小小拉着英语老师的手逛街,有说有笑的。范小小总是上课的时候想逛街,英语老师也总是顺从地陪她逛一小会。这么温柔的老师,都逃不了范小小的咒骂。那么,在别人面前,范小小又是怎样地骂春妮的呢?春妮觉得脊背发冷。
  范小小说这里的历史老师对她的态度最恶劣。范小小说着就气呼呼地模仿历史老师,用手指在卷子上死劲地敲着,极不耐烦地,“这,这,这!都不会呀,学什么学!”范小小想换掉历史老师。可彭老师说,可以换另一个历史老师,但是老教师,更严厉,他的要求是一点不能打折扣的,他是会罚学生的。把范小小吓着了,范小小只好将就着不再换了。春妮明白彭老师的话未必当真,但这个时候,每个老师都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要找有时间空档的老师,还真是不容易。
  范小小问春妮,“王老师,你小孩子上几年级了?”当春妮告诉她,同样的问话,她已经问第5遍了。范小小只是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眼睛无神地望着空中。春妮这才明白,范小小并不真的关心她小孩读几年级。范小小只是穷极无聊,没话找话。她自己前面说的话,也很快就忘记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整个人处在一种游魂状态。她对学习,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傍晚,范小小死缠烂打地缠住潘老师,要他带她去逛街。潘老师摊开双手,为难地,“我带你逛街,这不成了拐骗儿童?”范小小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生气又是央求,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又是放刁又是使泼,又是抛媚眼又是跺脚跟,又是低声下气又是横眉竖眼,又是软腔儿又是抹眼泪。把个潘老师磨得一团面似的,化了。春妮无意中瞧见,好热闹的一出戏。
  范小小刚开始全日制学习没几天,就发现不对,她全日制的课表也是排得满满的。语文一周三节课,一节两小时,相当于学校的六节课。一节也没少。范小小大呼上当,后悔极了。彭老师又天天盯着她做作业背书。范小小这才明白机构一点也不比学校轻松。原来她提前全日制,是为了逃避学校的学习。
  范小小一发现机构也是天天学习时,立刻就讨厌机构了。又开始想方设法逃避机构。范小小开始请假,以各种理由回学校去:要上体育课,要做化学物理实验,要听老师讲评,要参加班会,要合影拍照……她心情一不好就请假。
  范小小刚洗完头时,头发膨松黑亮,非常清爽。可她很懒,一周才洗一次。头发总是油得发亮,跟粉干似的,一撮一撮地黏在头皮上。
  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但还是不太稳定,忽冷忽热的。春妮在长袖外面套了件薄风衣。范小小早就穿短袖了,还一直叫热。范小小把头顶上的中央空调打开了,把春妮冻得半死。范小小不肯关空调,让春妮坐远点。春妮学乖了,上范小小的课,就随身带件厚外套披着。
  范小小无聊极了,走到空调底下,让冷气直对着自己的脑袋吹。空调还没清洗,积了半年的灰尘,随着冷风一阵一阵往下飘。范小小站在空调底下,无聊而又痛苦地呻吟,“啊,我好想生病啊,生病了就可以不用来上课了。我赶紧吹感冒吧。我就可以不用再来这讨厌的机构了。”
  春妮善意地劝道,“空调还没清洗,细菌都吹到你头上,会得病的。”范小小转过身,认真地说,清洗过了,昨晚洗的,校长清洗的。校长爬在桌子上,一间一间空调清洗过去。我哥看见校长亲自清洗空调,感慨地说,以后找工作,什么工作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能当校长。
  范小小老是摸自己的额头,“老师,我发烧了。”怕春妮不信,又拿测温枪测,测完又沮丧地扔下,“这测温枪坏了,怎么可能才36度呢,我明明发烧了,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一天,突然降温,范小小还是穿着短袖。范小小觉得冷,不得不把空调关了。用春妮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送衣服来。妈妈在外面忙,让范小小坐一站公交到姨家拿衣服。范小小不肯,要妈妈转200块给她,她去店里现买一件。妈妈不同意。
  过一会,范小小又给妈妈打电话,说她真的感冒了,头痛得很,浑身没劲,路都走不了了。要妈妈带她去看病。中午,春妮看范小小裹着件厚厚的牛仔外套,窝在躺椅里睡觉。可能是妈妈送衣服来了。
  几天后,天气又转热了。范小小却真的生病了,发烧住院。彭老师不相信范小小真的生病了,撇了撇嘴,“不会又是装的吧,天天都装病。”春妮笑了,范小小喊生病,就跟喊“狼来了”一样。潘老师却一本正经地说,“范小小是真的生病了,我看到她在打点滴。”
  点滴几天后,范小小又来上课了。范小小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游荡了好久,就是不愿意进教室。春妮坐在教室里耐心地等着,等她愿意了再进来。
  范小小晃到教室门口,潘老师看见,关切地问,“怎么样,人好点了吗?”那不是老师对学生应有的关切,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的特别怜惜和疼爱,溢于言表。
  范小小乜斜着潘老师,下巴上扬,脸朝着天花板,“哼”了一声,“不要你管!”既妩媚又蛮横,那是一个女子对男人拥有某种特权后,才具有的任性放纵、骄横霸道。
  潘老师站住,劝范小小要认真学习,要好好上课。劝了大半天。范小小各种作态。春妮坐在那里,开始怀疑自己是多余的,这课也是多余的。
  中考后,范小小不知道去了哪里。春妮也懒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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