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各个园子里都是欢声笑语。这个游戏时段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当各园里的游戏基本结束后，这数百名青年男女便被请到漪晴苑中最大的牡丹楼前。那里都已摆设好座席，呈扇形分布，环绕着牡丹楼。各人自由选择落座之处，不论身份排位。待众人一一落座之后，忽听得一阵悠扬的乐声，两队彩衣宫娥从牡丹楼内缓缓走了出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七彩的花篮，花篮上用红纱覆着。跟着彩衣宫娥的是两队白衣内侍，他们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银盘，银盘上也用红纱覆着盘中之物。他们出来之后，便分别列队于牡丹楼前两侧。
　　然后，两名内官走了出来，高声唱道：“王上和王后娘娘驾到！”
　　座中众人马上站了起来，纷纷要跪下行礼。那两名内官又大声说道：“王上有旨，各位今日不必行大礼，平身。”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不久，牡丹楼中有两人缓缓走了出来，男人高大英俊，女人清丽可人，正是楚王与楚后。他们携手到牡丹楼前正中的玉座上坐下。
　　司马浩云摆摆手，元总管大声道：“王上有旨，今日盛会，不分君臣，不分官阶身分，各位请坐下。”众人这才慢慢坐下。
　　上官天宇远远看着王座上的司马浩云，心想：他如今竟如此亲民了，定是素儿的缘故。啊，素儿，他何其幸能得到你的一切！而那日在宫里，司马浩云居然允许素素和上官天宇单独会面，令上官天宇十分佩服。他不知道，为了配合他们的会面，司马浩云就呆在隔壁的小轩厅里陪着。若是有心陷害，上官天宇和阎素素的会面就会成为一个铁证，足以把他们俩及其家族葬送！而司马浩云为避免此事惹人诟病，他必需亲自为素素作掩护。甚至晏喜和小元子都不知道，他们以为楚王单独召见上官将军。即便有人瞥见那小轩厅中的两人，也不过以为是上官将军与一名内官在等候王上而已。
　　司马浩云的光明磊落也令上官天宇自叹不如。因为他知道，如果换个位置，他很可能做不到。上官天宇知道，他只能把对素素的爱恋深深地埋于心底！
　　正当上官天宇思绪纷纭之时，楚王司马浩云已完成开场白了。他温柔地看着王后，说道：“孤王知道，为了这次的花朝之会能顺利举行，孤王的王后费了不少的心思。王后辛苦了！”
　　阎素素盈盈一笑，说道：“若没有王上的鼑力支持，臣妾与各位今日之盛会必无法成行，多谢王上恩典。”
　　众人也纷纷大声说道：“谢王上与王后娘娘恩典！”
　　司马浩云爱怜地看着爱妻，阎素素说道：“诸位，本宫希望今日此盛会只是一个开始，若诸位能在今日之盛会中找到知己良友，本宫希望，离开这漪晴苑之后，你们仍是知己良友。”有些人便不禁害羞地低下了头，心中又喜不自胜。
　　阎素素又说道：“若今日还没有找到心中知己，也请不要气馁，不要忘记今日所认识的朋友，只要敞开心扉，相信你的知己也能找到你。”
　　上官天宇怔怔地看着她，素儿这些话仿佛是与他说的。他的知己良友？素儿，你应该知道的！心里已满载，又如何能再容纳其他？
　　稍远处，一个少年高兴地说道：“我姐姐真美！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他热切地看着王后。
　　他身旁的少女惊讶地说道：“小瑾哥哥，你说，她是你的姐姐？就是你上次来我家寻找的那位姐姐？”
　　少年用力点头：“对啊，那天，我就是去找我这位姐姐的。”说话的正是阎瑾。
　　“可是，王后娘娘那天怎么可能会在我家里呢？”少女难以置信地说道。她正是独孤念春。她今日本是陪小七叔叔独孤英司过来逛逛的，他们在桃园中不慎分散了，正不知所措之时，碰到了也跟着宁宁过来闲逛的阎瑾。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起火那天突然出现的小哥哥。后来，阎瑾就一直陪着她了。
　　阎瑾说道：“哦，后来确实没有找到，是消息弄错了。”
　　独孤念春说道：“嗯，不过，春儿很庆幸小瑾哥哥那天来了，不然，春儿只怕会受伤呢。”
　　正在此时，楚王说道：“孤王知道，王后今日为诸位准备了一些彩物，孤王也想知道，王后都准备了什么？”
　　阎素素笑道：“正是呢，请王上赏鉴一下，臣妾这些彩物可好？”于是，她向小元子点点头。
　　小元子便上前几步，大声宣布：“奉王后娘娘懿旨，请各位从宫侍手中的彩篮或银盘之中取一物。”随后，他拍了拍手，一直静静立于两侧的宫女和内侍便捧着手中的彩篮或银盘走到众人面前。宫女会请少年从她手上的彩篮之中选取一物，而内侍则请少女从他手捧的银盘之中选取一物。当每人的手中都已有礼物之后，宫女和内侍们又回到了原来列队的位置。
　　这时，阎素素说道：“诸位手中已有本宫的彩物，想必此刻有些奇怪，因为各位手中之物并不适合自己使用，对吗？”
　　众人也正疑惑着，因为女孩子从银盘中拿到的是男子日常腰带所用的金银带扣，而男孩子们从彩篮中拿到的则是女孩子日常用于饰发的各式珠花。
　　司马浩云说道：“想必王后定有深意？”
　　阎素素微笑道：“本宫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请各位把方才所得之物转赠与今日所遇到之知己，如何？“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让有情之人有机会交换定情信物以表达爱慕之意啊！
　　但又有人随即皱了眉头，因为今日并没有遇到可以交换定情之物的人。
　　阎素素继续说道：“若今日并没有遇到心仪的知己，那请把方才所得之物留着，待他日遇到可赠与之人时，再与相赠，可好？”
　　“好！”有两人大声应道。一看，原来是凤翎和阎瑾。而凤翎早在听到阎素素前面那句话的时候，便把手中的金鑽梅花簪于阎宁宁的发上了。阎宁宁低头含羞。引得一旁的少男少女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场面便热闹起来了。
　　远远地立于一角的独孤英司，忧伤地看着玉座上的人。
　　稍顷，楚王司马浩云说道：“各位，孤王有一言，若各位已于今日找到可互赠此信物之人，那么，此信物就是孤王与王后为各位指婚之物。各位大婚之时，可持此两件信物报于礼部，孤王与王后必为各位备上一份大礼以作祝福。”
　　已交换信物的人欣喜不已，而还没交换信物的人又不禁茫然了。
　　上官天宇看着手中珠花，默默不语。而他身旁的赵灵儿也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金虎扣发愣。
　　
　　黄昏时分，上官天宇回到尚书府。他先去书房拜见了叔父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说道：“天宇，今日之盛会，如何？”
　　上官天宇思索了一下，轻声说道：“甚好。”
　　“可有收获？”上官英杰追问。
　　上官天宇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侄儿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名叫赵灵儿的姑娘，据说，她是钟老的关门弟子，也是钟老的养女。”
　　“嗯，钟老乃是叔父的恩师，他的养女定然是十分出色的姑娘。天宇怎么看？”
　　上官天宇没有回答，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赵灵儿的才情，今日在游戏之中已见识过了，她的容貌在今日的姑娘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至于性情，也温柔沉静。他并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唯一的问题，是他自己，他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另一个女孩子。天下间，还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他心爱的素儿呢？
　　上官英杰看了他一会儿，沉声说道：“天宇，你可别辜负了王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啊！”
　　上官天宇心头一震，他吃惊地看着叔父，难道他的心事已被叔父看破了？什么时候？
　　其实，上官英杰早就知道了上官天宇的心思了。去年上官太夫人病重，尚书夫人代替夫君，回青州探望，并小住了一些时日，回来后就告诉了丈夫一个惊天秘密。
　　尚书夫人说道：“老爷，你可知侄儿为何一直不肯成亲？”
　　“嗯，他长久在边关，不方便。”上官英杰淡淡说道。
　　“非也非也！”夫人连连摇头。
　　“嗯？那会是什么缘故？”
　　“老爷，我这次回青州小住之时，嫂嫂与我说了一件事情，我才知晓。”夫人小声说道。
　　“哦？”
　　“老爷，原来天宇一直想娶的是阎家的二小姐。十几年前，天宇就要大嫂向阎家提亲了，但大嫂不同意，只觉得阎家只是小吏之家，配不上上官家的长子，阎家小姐绝不可能成为上官少夫人，最多也只能作妾。大嫂认为，上官家大少爷的夫人就算不是公主也必是贵家千金不可。偏天宇就犟上了，非娶不可。就这样一直倔到今日。可不曾想，人家阎二小姐一下子就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了，哪里还会看上我们上官家呢？这下天宇得死心了吧！”夫人叹息着。上官英豪的夫人是太上王的表妹，也就是楚王的表姑，身份尊贵，自然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普通小吏的女儿为妻的。
　　“夫人，你说的那位二小姐，究竟是何人？”上官英杰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路。
　　“老爷，还能有哪一个阎二小姐呢？可不就是当今那一位吗？”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上官英杰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这可是一个大麻烦事啊！如果楚王知道了，那就更是麻烦了！必须尽快想办法把此事处理好。他也明白为何兄长并没有强迫儿子服从，因为这个倔强的儿子和其父亲是一样的！当年上官英豪的遗憾，其弟上官英杰是心知的。
　　此刻，看着神色异样的侄儿，上官英杰更是下定了决心。
　　“那日，王上召叔父到御书房议事。王上提到娘娘这次的花朝会。王上说，这次盛会，其实主要是想为长期为国戍边、尚未成亲的将领觅一位合意的妻子。主上以前就曾带兵，他知道，你们这些边关将领长期在外戍边，无暇也无机会亲自寻找合意之人，以至于年纪老大也没有婚配。王上也不想强行指婚，给你们配一个不中意的妻子，既让你们为难，也误了人家好姑娘的终身。娘娘便提议，不如办一个赏花盛会，请京中清白人家的女儿和男儿赴会，既可为京中儿女提供一个机会认识自己的意中人，也给你们这些心高气傲之将士一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京中的好女儿，也许就有合适的意中人了。因此，王上便准了。本来，排在首位的是天宇，然后就是永州的叶思涵，宁州的苏彦和雷州的林志彬。但边城之将不能一下子都召回京城，所以，此次就先召了天宇和林志彬回京。”上官英杰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宇，赵姑娘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好姑娘，她虽不是京中贵女，但其才情姿色，于京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你若觉得合意，可不要错过了！况且，你家老大人已年老体衰，难道你忍心让他没能亲眼看到长孙而含恨九泉吗？你真的忍心让老祖母抱憾离世吗？”上官太夫人日渐病衰，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看到长孙媳妇进家门了。
　　上官天宇呆了半晌，说道：“叔父之言，侄儿明白。只是侄儿长居边城，若成亲，必聚少离多，苦了人家的好女儿。侄儿实在不忍心！“
　　上官英杰说道：“天宇，若你中意，叔父明日亲自去拜访恩师，申明侄儿的心意，也请赵姑娘思量一下，若赵姑娘愿意，那么，这事叔父替你做主定了，如何？”
　　上官天宇沉默了半晌，从袖中取出一朵珠花，正是今日从那彩篮中所得，双手捧到叔父面前，说道：“叔父，此珠花乃今日王后娘娘所赐。若明日赵姑娘肯接受此花，那便是肯了。请代侄儿把此花赠与赵姑娘。”
　　上官英杰高兴极了，马上接过珠花，说道：“好极！待叔父备一个锦盒盛着此花，再备一份厚礼，明日就去拜访恩师。”
　　上官天宇的心中忽然有一种释然：素儿，我已按你的意思办了，你该满意了吧？那么，来生，若有来生，你能不能给天宇哥哥一个机会？
　　
　　一个月后，京中又迎来一件盛事。
　　楚王和王后亲自于王城之中为四对新人主婚。这四对新人分别是：上官天宇和赵灵儿，凤翎和阎宁宁，林志彬和祝兰君，以及华骏和单白衣。
　　婚后十日，上官天宇便辞别新婚娇妻，回常州了。他这次离开常州差不多两个月了。新夫人赵灵儿暂时住在尚书府的一个独立小院之中，由尚书夫人照顾。新的将军府已开始修建，待新府第建成后，上官少夫人将搬到将军府，而远在青州的上官英豪夫妇也可能会到京城居住。
　　而凤府自然就是凤翎和新婚妻子阎宁宁的爱巢了。自凤子乔告老之后，便带着夫人一起回了梧州故居养老。凤二少夫人也携着儿女跟随两老回去了。
　　单白衣却搬到了阎府居住，华骏也随了她，反正阎府离泰安堂也近。而成婚之后，楚王也准许华骏不必日日到宫中值勤。阎夫人有单白衣的陪伴，倒也不寂寞，而且宁宁也时时回家，阎瑾也在，于是家里倒是更热闹了。
　　阎素素如今最挂心的就是苏彦和凤菲了。
　　关于凤菲的事情，阎素素还没有告诉凤翎，她觉得最好还是由凤子乔自己说出来的好，况且，黄三娘虽被免了死罪，但“活罪”是难免的，她被判了十年苦役。阎素素派人告诉黄三娘：她的女儿已找到了，目前在养父母家中过得很好，衣食无忧。让她安心去服役，争取能早日减免一些年限。待黄三娘服完苦役之后，再设法让她们母女相见。黄三娘也明白，如今自己是一个戴罪之人，实在不宜与女儿相认，若她强行要求与女儿相见，可能会破坏了女儿原本好好的生活，而若自己偷偷逃了，那就永远也无法与女儿相认了。
　　凤子乔虽配合凤翎把秦王的事情解决了，也配合阎素素的要求上书辞官归老，也把阅风楼的实权完全交了出来，但却拒绝回答任何与茹妃有关的事情。虽然凤子乔的罪名可以罗列出一大堆，但凤家的功劳也是一大堆，且凤家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当然也不可能把凤子乔下狱而对他严刑逼供，阎素素也只能无可奈何了。司马浩云安慰她说，既然当年茹妃是在庐雨山庄去世的，那么很有可能，她就安葬在庐雨山庄一带。他会派人仔细搜索那一带区域的。
　　而阎素素已明白苏彦就是哥哥阎肃了，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待苏彦回京之后再细细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