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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风华燃,烬成烟>第六章 江湖之大,何以为家?

第六章 江湖之大,何以为家?

作品名称:风华燃,烬成烟      作者:江无月明      发布时间:2023-12-12 09:05:20      字数:4690

  我望着路千帆消失的地方,心比絮乱。隐隐的,总觉一丝不祥。
  就在这时,院外又涌入一群家丁,手持长棍,协同被路千帆打倒又站起来的那些,团团将我包围,二十几根棍子已劈头盖脸朝我招呼,我连忙腾挪闪躲,几个鹞子翻身,纵跃疾转,躲过他们第一轮围攻。
  众人不甘,再扑上来,我忙取出墨染交给我的信物,高举眼前。他们果然脚步一顿,凝神细瞅,面面相觑。我心感不妙,还没等说话,他们中不知是谁暴喝一声:“给我抓住她!”
  一群人又疾扑而来。我暗骂一声连忙去躲。不愿恋战,快斩乱麻打翻几人,破一空缺,扬身掠上枝头,往路千帆消失的地方逃去,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当下施展轻功,几个蜻蜓点水,掠至我们刚来时的院落。谁料就见小桥上有人浑打一团。仔细一看,正是路千帆。
  那厮也不知如何招惹,竟被十几个鬼面斗篷人团团围住。此时已抽出弯刀,左劈右砍,上挡下防,另一只手始终紧护住胸口,不多时已战得狼狈。我心下一惊,这些鬼面人存于蜀山,见于官道,现怎么连小小青楼也有?他们到底什么来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眼看路千帆将吃亏,我闪念间已掠了出去,抽出背上绝情剑,杀入人群。
  路千帆一见我,颇为诧异,“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这笨蛋!”说着,一剑如影随形疾削四方,荡开围困。
  路千帆朗声一笑:“好,那咱俩就杀他一条生路!”说着刀锋掣电,快如斩麻,身若豹狸,击杀更猛。
  我俩此呼彼应,一刀一剑,不一会儿功夫,已将围困的斗篷人撂倒大半,一隅缺口闪现,我们对望一眼,疾奔而去。谁料就在这时,哗啦啦——
  两侧湖里倏地腾起一群鬼面斗篷人,十几根飞索闪电般朝我们射来。路千帆喝骂一声,急忙躲闪。我也顾不得瞧他,忙挥剑自保,一式守剑云开雾散荡去一圈飞索。鬼面人脱力纷纷落入水中,紧接着另一批又窜了出来,头顶浮萍,身被水草,长刀呼啸,扑杀而至!
  情急之下我纵身掠起八尺高,凌空一剑光风霁月,拧身斗转,剑锋瞬变横扫四方,格去围杀而来的刀兵。得空去瞧身后,路千帆手执弦月弯刀,动如疾风掣电,手起刀落间,寒光射月,星火迸溅,格开五柄长刀,斩断三双人手,一时血如雨下,染红桥堤清涧,死伤栽落池潭,咕噜一阵血泡,最后消失不见。
  桥上忽已再无敌人。我与路千帆大眼瞪小眼,相看无言。他面上那缕清风拂山丘的神气已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陌生而冷肃的姿态。刀锋偏冷,映射他眼底的寒光,他环视四周,勾起嘴角凛然一笑,看向我时眼神稍变,“丫头,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为什么?”
  他吹了吹额角一绺头发,朝我抛了个奇妙眼神,飒然转身,“那就有缘再见!”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飘来一个舒朗之音:“你走得了吗?”
  几乎同时,院外又涌入一批鬼面斗篷人,手持尖刀钩钺,皆凶杀利器,气势汹汹地包抄住路千帆。我闻声回头,瞥见一袭墨影,俊雅舒逸,逆风飒沓而来,翩然落在我身边。
  墨染淡淡睇我一眼,眸含一丝愠意,也不理我,径直朝路千帆走去,寒声道:“奎木狼,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路千帆嘿嘿一笑,换上一副无辜神色,目光流连过四众兵卒,最后停留在墨染身上,不惧不恼,“什么地方?这不就是个青楼吗?三教九流入而忘返,王公贵胄踏破门庭,销金窟,快活林,多少纸醉金迷烟雨中。怎么,还不让小爷我来这儿玩玩了?”
  墨染淡淡道:“你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已是居心叵测,潜室盗窃,其罪难逃。”
  路千帆眼珠子一转,哈哈两声,扛刀在肩,“小爷我来便来,去便去,要是不想,就谁都留不住我!”说罢,身形倏地一动,一刀横削,寒光如电。接着就看到,一名斗篷兵面具断裂,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应声倒地。
  我心头一惊。只因觑见路千帆目中迸现的凛冽杀意,亮如紫电。几乎同时,斗篷人一拥而上,杀气腾腾,十余把利刃朝路千帆头脚各自扑杀。我心头一动,想起蜀山遇到的那帮人,绝不似眼前这些凶猛难缠。
  且看这些人八方呼应,前赴后继,各掌其兵,各攻其短,不出一阵,路千帆已战得气吁汗漓,略显疲倦。他自乱刀杀伐中觑我一眼,眸中似有微光。我心头一跳,一丝复杂情愫在腹内千回百转,于是问墨染:“师哥,一定要杀他吗?”
  墨染眱我一眼,“你担心他?”
  我心尖一跳,一股熟悉的错觉涌来,支吾道:“我...我没有啊...我只是...只是...”莫名地,眼前浮现哑婆婆的脸,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正冲我笑,嘴角缓缓淌血...
  刹那一股酸涩涌来,如一只大手在我腹中揉搅,眼眶一热…一个念头涌来,我握紧绝情剑,盯紧斗篷人,便要展动身形。谁料手腕一紧,墨染掌心微凉,将我牢牢梏在原地。他面无表情,墨瞳幽深,冷睨路千帆,须臾又望向我,给我一个警示的眼神。我只觉如鲠在喉,似胸口堵了一块大石。
  待我回神时,路千帆已被卸了刀兵,身缚锁链,旁有湖里跃出的斗篷人,将他牢牢摁在地面。更有甚者一脚踩在他脸上,狠劲往土里摁。他奋力挣扎几下,终究脱力难逃,嘴里仍叫骂:“他奶奶的!翼火蛇,有种跟老子单打独斗!群殴我一个,你不讲武德啊你!”
  墨染冷嗤一声:“跟你无需论武德。把他押入地牢!”他一挥手,一众斗篷人便三五除二将他绑好,麻袋套头,往庭院深处押去。我望着一行消失的方向,忙问,“师哥,为什么要抓他?”
  谁知墨染冷冷转身,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
  我被晾在冷风中,望着他果决的背影,哑口无言。他却先行两步,一停顿,微微侧头,“还不走?”
  我忙小步跟上去,轻扯他衣袖,发现他已褪下胡装,换一身素净墨衫,外挂一件鹤氅,身上飘来淡淡松墨香,幽远如烟,清雅翛然。
  “师哥,长安城外你去哪了?”我小声嘟囔,听他语气还算和缓:“办一件事。”
  “什么事啊?”想起官道上混乱时一闪即逝的黑影,心头打鼓。
  墨染声音陡沉:“刺杀。”
  心头鼓落地,想都没想就问:“是宜都王宇文毓吗?”
  他不置可否,领我继续在庭院穿行。我不甘沉默,继续问:“为何要杀宇文毓?”
  墨染顿了顿,冷言:“不关你的事。”
  “……”我松开了手,任由他独自在前走。而我只能远远看着他萧俊孤傲的背影,暗暗冲他吐舌头扮鬼脸,“臭石头臭石头!略~“”
  少顷我们已驻足一棵六人抱的老樟树下,参天枝冠投下一大片影翳,凉风微起,不远处八角小楼檐铃轻晃,飘来离魂之音。墨染忽地顿步,伸手抚触那饱经风霜的枝干,幽幽伫立,也不言语。
  我终是忍不住,凑上前去,“好师哥,你在想什么呀?”
  “你怎会跟他一起?”
  我心尖儿一热,“谁啊?”早猜出来,但我就是不说,看他能有何反应。谁料他也不说话了,回头眱我,眉尖微蹙,“我不是告诉你,先来陌上花满楼吗?你可知你惹了什么人?”
  “啊…我…我惹了谁啊?”
  他正色瞧我,“那奎木狼是酆都十二怪排名末位的杀手,手里血债无数,你跟他一道,万一…”他顿了顿,隐去眸子里一泓热泉,“万一他心生歹意,你如何自保?”
  我低头戳指尖,嗫嚅:“这个…他其实也没有对我怎么样…”
  墨染打断我:“你可知你为何会在长安城外遇见他?”
  我刚想回答,心头一跳,“咦?师哥你怎么知道?”
  墨染自动忽略我的问题,话锋一转:“今日刺杀,并非我一人。那奎木狼与另外三名杀手皆参与其中。你与奎木狼林中相遇,恐怕不是巧合。”
  “此话怎讲?”
  他负手踱步,陷入思忖:“我执行完任务后,一路向西奔行,也听到了你的呼唤。只是当时情势危急,为防追兵,你我必须分头行动。”
  “哦~怪不得师哥你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故作不满地小声嘟囔。
  他继续道:“我看出那奎木狼是有意跟踪你,他一直躲在暗处,寻机出手。”
  “可是的确是他救了我啊...”想起被那跟屁虫欺负的场景,心里又一阵郁闷。
  墨染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他只为救你?”
  我哑然,完全无法想象其他可能。
  且听墨染继续:“他先从官道脱身,一路尾随你,而后在关键时刻将你救下,寻了个由头跟你一道入城,偏偏他也要去陌上花满楼,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闻之我心下轰然,心底一尾冰凉的尖刺蔓枝疯长。
  他瞧我不说话,面色稍软,“虽然我现在不能断定他的真实意图,但他既然有胆入室盗窃,背后原因一定不简单。”他舒眉冷笑,“反正他现已落网,我们迟早会知道答案。”
  我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一路来和路千帆的种种经历,仿佛就发生在前一秒,转瞬那活生生的人就从我眼前化作一缕轻烟,消失。
  “那他...他会被带到哪里去?”说着,我声已如蚊蝇。
  墨染脚步一顿,又潇洒前行,“你会再见到他。”
  话不多说,他已带我来到那幢八角小楼,门楣嵌字“醉梦浮生”。入内灯火未起,冷冷清清。我们一路往上,来到第七层。行至角落,他推开其中一扇屋门,扑面一阵清香。紫檀香炉青烟袅袅,香案两侧各一厢室,陈设雅致,颇有格调。居中一张食案,仍摆着未用尽的茶点,半壶凉茶。
  墨染随口道了声“关门”,然后收拾几案,洗净茶盏,点燃小炉,添一壶新茶。我瞧他自顾自忙碌,搭不上手,只好老老实实就坐案前。
  他替我斟了一杯茶,坐我对面。沉默了片刻,他与我几乎同时开口:
  “吃点东西。”“这是你家?”
  “好…”“不是。”
  我默默夹起一块豆糕,咬一小口,听他继续:“临时居所罢了。你我将在这小住一阵。”
  我环顾四周,也觉新鲜,放松不少,狠狠伸了个懒腰,拖着下巴往桌上摆,百无聊赖地转杯子。又想起下山后的种种,从开始到现在,总有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堵在胸口,似乎哪里不妥,又似乎一切就该这样。思前想后,心比絮乱,也琢磨不清,反倒被墨染逮了个正着。
  “叭嗒!”他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没说话,只是浅啜清茶,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挠挠头,寻了个话头,道:“师哥,这一路走来我也见识了不少,但总觉云里雾里的,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啊?”
  他放下茶盏,神色淡然,“你想知道什么?”
  “啊...我...”被他正儿八经一问,反而不知该问什么了。看他一脸正经看着我,我也不好耽误时间,于是脱口而问:“师哥你知道那跟屁虫是谁嘛?”
  墨染轻蹙眉尖,一脸问号。我连忙改口:“啊啊就是那个...那个什么玄什么门的白衣服的!”
  他立刻明白,淡淡白了我一眼,“他是玄微门六灵子之一,江湖人称流风回雪云公子。”
  “这玄微门又是哪儿的?”
  墨染娓娓而谈:“当今天下,群雄并起,江湖三分,各厢对峙。只大周来说,首居第一的就是这玄微门。它曾被前朝文皇帝奉为国教,也是如今的楼观道派第一门教。当今皇室多崇三清,这玄微门自然炙手可热,人多势众。光门下弟子便足有三千,盘踞长安城外三十里的瑶光山太极宫,其内九宫十八殿三十六堂,遍布三山九岭,羽翼丰满。”
  他喝了口茶继续:“玄微门祖师据说乃上清天下凡的赤松子,化凡渡生,俗家姓陈,出家楼观道,后创立玄微门,开派仙宗,道号玄梦真人。”
  听他一股脑说完,我不由咋舌,忙问:“等等,师哥,这仙宗又是什么玩意儿啊?”
  墨染缓缓道:“玄微门信奉道术,亦修武德。其内门人便有了宗法上的分歧,遂分人宗和仙宗两大流派,人宗御剑,仙宗治术,互不侵扰。而今玄微门仙宗没落,由人宗执掌教派,掌门道号轩尘子,据说曾拜玄梦真人为师。”
  我连忙叫他打住,“诶?不对啊,玄梦真人既是仙宗创始人,怎么会教出来个人宗掌门呢?”
  墨染淡淡一笑,解释道:“这玄梦真人乃道家集大成者,剑道术法皆登峰造极,遂开创两宗,分授其学。”
  “哦~”我恍然大悟,笑眯眯看着他,“师哥,这玄微门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呀?”
  他正悠哉哉端茶,被我问得一怔,茶盏往案上一放,正色看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牢记心中就好,莫要泄露给他人,明白吗?”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期待地看着他。遂听他款款道来:
  “要说玄微门是天下第一武林正道,那么天下第一邪门外道,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我们酆都了。”
  “酆都?我们?”
  他淡淡点头,没有丝毫犹疑。我却不甘心,“我派不一直号称邪门歪道天魔教吗?”
  墨染一脸云淡风轻,“魔教只是江湖人的蔑称,它本是盘踞在西昆仑的极乐天宫,如今早已消匿于江湖。至于我们...”他轻垂眉睫,“我们只是酆都冥王麾下一枚棋子,一件财富。”
  
  (替换原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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