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起事

　　李开到成都府上任后，巴中县拯李炳也被擢升，接了齐元镇的青城县令一职。
　　受李开熏陶久了，李炳上任，也学着李开，用了一天时间，把青城县城转了个遍。
　　他见衣衫褴褛的灾民到处都是，三五成群在街上乱晃荡，人人瘦的皮包骨头，心中不免心灰意冷，直后悔来这里接了齐元镇的烂摊子。
　　他耷拉着脸问：“怎么不开赈济坊？每天两顿稀粥，好赖也饿不死人！”
　　师爷回道：“县衙库里没有存粮，齐大人又不好意思让本县的富商认捐。”
　　“为何不让他们认捐？”李炳问。
　　师爷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他们平时都给齐大人纳贡。”
　　李炳一下子明白了，心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口软，这话一点不假。都孝敬过你了，怎好再让人家出钱出粮？”
　　“你把本县大小富商的名字列出来，知会他们一声，就说我这个新来的，明日上午和他们见面！”
　　李炳决定，照着李开在巴中县的手段，在青城县再来上一回。
　　新来的县令要见大家，谁敢不来？
　　次日一早，县衙的偏屋里，坐满了人。
　　李炳前边走，师爷在后边紧跟，递给他一张纸，小声说：“一共列出了大小富户二十五个，每个人的实力，从前往后边排列。”
　　李炳进了屋子，用眼扫了一下众人，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诸位都是青城县有头脸的人物，兄弟我初来乍到，遇上了点难事，还请大家帮我一下。”
　　大家摸不清楚这位的脾气，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眼下赶上大灾之年，请大家都把库存的粮食拿出来，算是县府向你们借的，来年定一倍奉还！”
　　现场仍然一片寂静。
　　李炳急了，拿起手里的纸说：“这样吧，我念到名字的说话！”
　　“冯常，你出多少？”李炳直接点了排在第一的名字。
　　一个大黑胖子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口中说道：“我---出五十担粮食！”
　　李炳白了他一眼：“你可是本县的首富，这么少哪里够？这样吧，我给你说个数，200担！”
　　“多-----少-----？200担！”冯常哆嗦起来。
　　“怎么？不愿意？你们家的实力，谁不知道？”李炳拉长了脸。
　　“是是是！”冯魁赶紧答应。
　　李炳大声说：“都看到了吧？这冯老先生就是你们的榜样！师爷，过来，念名字，前十名照着200担，中间的十个150但，最后边的五个，也不能少了100但！
　　今天下午就送到县衙库房里，你给他们打个收条！谁要不交，把名字记下来给我！”
　　李炳说完，悠然地迈着方步，出屋而去。
　　刚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师爷拿着那张纸，兴冲冲进来了。
　　“李大人，你的话真好使，都答应了！”
　　“对付他们就得恩威并施”，李炳脸上有了笑意，吩咐师爷道：“从明日开始，你带人张罗着施粥的事，千万不能叫饿死人，明白吗？”
　　“明白！明白！”师爷连连点头。
　　“另外，我问你个事。咱们青城县是顺风镖局的总舵，我去看了一下，人可是不少，在巴中县也不过五十人呀。你知道底细吗？”
　　李炳叫住要走的师爷问。
　　“多少知道一些。保守的估计也有两百人往上。不过，报给县府的只有百十人。”
　　师爷实话实说。
　　李炳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回事？我们巴中县顶着人情，才让他们不能超过五十人，怎么你们这里这么多？”
　　师爷有些为难地说：“这都是齐大人在时定下的，他们承诺给县衙办些福利，齐大人就让我们睁只眼、闭只眼，都知道他们隐瞒了一半人，也没人去计较。”
　　“这帮人平时还老实吗？”李炳接着问。
　　师爷赶紧回答：“老实！老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实个屁！”李炳的眼珠子一下子瞪了起来：“在巴中县，他那五十人都没啥活干，我能不清楚？干活的用不了一半人。
　　这青城县竟然二百人，那就是说有一百多人都闲着，咋养活他们？养这些人干什么？”
　　师爷想了想：“他们的镖局很偏僻，我从那里走过一会，训练的时候，都拿着锄头、粪叉，同咱们县里的厢军训练的一样，只不过没有武器罢了！”
　　李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啥子？还训练打仗？这可是要谋反呀！齐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师爷凑近他，低声说：“齐大人拿了镖局百十两银子，根本不会相信他们会谋反！再说，他们这些泥腿子也难翻起什么大浪！”
　　李炳连连摇着手说：“不对！不对!你们齐大人是被银子遮住了眼，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听说，三皇子来这里的时候，在县衙遇刺，还死了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师爷一下子愣住了：“这----这-----不是结案了吗？”
　　“结个屁！”李炳忽然一脸严肃：“你们齐大人糊弄上边，能糊弄住我吗？那刺客敢行刺皇子，本领定然不弱，能轻易被抓住？你老实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师爷哭丧着脸说：“这事是齐大人亲自办的，不让我插手，只叫我去叫个人什么的！里面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李炳眼前一亮：“你是说，镖局有咱们的人？”
　　“这------”师爷意识到说漏了嘴，踌躇了一下，表情十分为难：“齐大人临走交待，不让我说！”
　　李炳脸色一沉：“你看清楚了，你现在是跟着谁？”
　　师爷一咬牙，下了决心：“里面有个镖师，齐大人给他小舅子，在县衙谋了个差事。交换条件是，镖局的大事都要向他通报。”
　　“怎样找他？”李炳问。
　　“一般都是他有事找我，齐大人有事了，才让我找他！”师爷干脆一股脑地都说了。
　　“你现在就去，把他悄悄叫来！”李炳已经迫不及待了。
　　师爷走后，李炳再无心去干其他事，到了院子里，来回踱着步，等师爷回来。
　　过了一会，师爷领着一名镖师，跑得气喘吁吁地从后门进来了。
　　“叫什么名字？”李炳问那镖师。
　　“小民苏闯！”镖师小心回答。
　　“苏闯，老实回话。你们镖局到底有多少人？”
　　“回老爷的话，一共有二百五十六人！”
　　“啥？多少？”李炳脸色大变。
　　“小人不敢隐瞒，确实是如此！”
　　“我再问你，三皇子遇袭那几日，镖局有什么异常没有？”
　　“我已经禀告过齐大人，那几日并无护镖生意，镖师却突然出去了十几个，到了晚上就回来！一连几日。对了，我们总镖头梅化那几日，都不在镖局，有人看见他进了山，练习飞刀呢!”
　　听了这话，李炳赶紧问道：“你和齐大人说了之后，他怎样说？”
　　苏闯回道：“齐大人没有说什么，就让我走了！”
　　李炳回身问师爷：“你说齐大人拿了镖局的银子，就是在这之后吧？”
　　师爷不敢隐瞒，说：“先前的三十两说是招待三皇子的，后来的一百两说是上下打点的！”
　　李炳气得青筋直蹦：“你们李大人真是糊涂透顶，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拿人家的银子！”
　　缓了缓神，嘱咐苏闯：“你先回去，密切注意镖局的一切动向，随时向我禀报，不得有误。明白吗？”
　　苏闯回答：“明白”。
　　苏闯走后，师爷凑近他：“镖局真的要谋反吗？齐大人可是根本不会相信！”
　　李炳瞪着眼睛：“不是真的，是肯定！”
　　“不行，不能让他们成了气候，到时候恐怕我等要死无葬身之地！”李炳急得在屋子里转开了圈圈。
　　片刻，下了决心：“你马上集合咱们县衙的所有人，都发了棍棒，随时待命！”
　　师爷刚要走，被李炳叫住：“你再亲自去，把本县厢军指挥使叫来！”
　　师爷答应着，一路小跑出了门。
　　青城县厢军指挥使吴俊刚进屋，李炳就说：“通知你的人，这几天一律不准外出，马上要剿贼！”
　　吴俊一脸迷茫：“李县令，我们可不归你节制，得有兵部公文，还有成都府刘大人的手令，才能调动！”
　　李炳说：“这我会不知道？我立刻让人快马去讨手令，但等手令一到，你这边可不能掉链子。”
　　吴俊忙问：“去剿哪里的贼寇，我怎么不知道本县有贼寇？”
　　“还不是顺风镖局------”话刚出口，李炳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想咽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吴俊脸色一变，瞬间恢复常态，说道：“我知道了，回去但等手令！”
　　李炳自己在屋里，研了墨，给刘福写了一封密信，叫来一名衙役，快马送走。
　　安排完毕，李炳突然一拍脑袋：“我咋糊涂了？明日是大休日，刘福哪会值更？又去哪讨他的手令？哎，又得等几天，只怕夜长梦多，但愿镖局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李炳在忐忑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到了半晌，齐元镇回来了。
　　原来，他匆忙到成都府上任，一个人在那里潇洒了一段时间。
　　大夫人写信，让他尽快把家搬去，一家人在一起团聚。
　　齐元镇一想，自己也玩够了，还是收拢玩心吧。
　　于是，在成都府买了一处上好的宅子，这次是趁着假期，回来搬家。
　　李炳自然得招待一下，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自己的前任，于是就在县衙的内堂，摆了两桌酒菜，大家一起吃喝起来。
　　李炳心中有事，自然心不在焉。
　　齐元镇看出来了，一问，李炳就把自己对镖局的担心说出来。
　　齐元镇哈哈大笑：“我当是何事呢！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尽放宽心，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话刚落地，衙门外突然一阵骚动，张捕头一路慌张小跑进来：“大人，不好了，镖局的人造反了，来了好几百人，把衙门围了！”
　　齐元镇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李炳赶紧起身：“不要慌！让咱们的人顶住，赶快去给厢军报信，让他们过来弹压！”
　　说完，找了根棍子抄着，带头出了后宅。
　　大家各自随手拿了顺手的东西，跟着出去。
　　齐元镇坐在那里浑身发抖，根本挪不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