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各显其能

　　80年代，农村集体生产模式的解体，土地成包到个人后，结束了没穷没富，没好没赖，都在一个水平线上，生活了几十年的时代。在吃大锅饭的时候，多数人的脑瓜在听喝，少数人的脑瓜在运作，一大群人总在一起，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现混和靠、等和要的局面。
　　农村包产到户后，干与不干一个样、好坏不分、滥竽充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每个农民都被“发家致富”这个让人们提神的耀眼名词振奋，吃好喝好住好，过五彩缤纷的幸福生活，是全天下所有人都向往的目标。在这个新的起跑线上去开步起航，人们都铆足了劲的去寻找自己要追求的目标，奔向崭新的前方。
　　
　　林的表哥大勇是林大姑的儿子，林大姑家成份是地主，生产队时，大勇有脑瓜不敢施展。虽然因勤劳肯干，受到了生产队干部与群众的认可，但是，大勇也是生产队干部让干啥干啥，多一句话不敢说，大步不敢迈。就是有高招妙计，也只能在心里憋着，就是想发表，也没有人敢听，因为在那个年代，谁都怕“混线”。
　　有一回，他给队长提个建议说：“生产队不能光搞粮食生产，还要把副业搞上去。要多种经营，要养猪养鸡，开豆腐坊。多种大葱，大蒜，土豆，大白菜，因背靠沈阳这个得天独厚的大市场，要多种萝卜白菜等经济作物，让经济活起来，老百姓富起来。”
　　生产队干部采纳了他的建议，让生产队的收入增高。
　　生产队里有一个外号叫小广播的社员，因根红苗正，在生产队里横蹦乱卷，说这是搞资本主义，纠集一伙人对队长和大勇进行批判。批判队长“混线”；说大勇要变相夺权。从这以后大勇再也不给队长提建议了！
　　生产队解体以后，憋足了劲的大勇这回可得施展了，发家致富的新政策刚一下发，这些年被条条框框捆绑，被成份这个标签压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大勇，毫不犹豫地扑入了商海。
　　大勇把分得的土地，由原来种玉米高粱豆子一茬农作物的大田，改成种两茬农作物的菜田。春天种小麦、土豆、元葱，夏天种大白菜、大萝卜。他建了好几个大棚，针对东北人冬天爱腌酸菜和爱吃火锅的习惯，在大棚里种韭菜、菠菜、茼蒿、小白菜等好多种细菜。春天在大棚里搞育苗，育出来的苗，留够自己用后，拉到市场上去卖。这点地被大勇这么一安排，冬夏都出钱。
　　他在院子里还盖了一大趟厢房，在房子下面建地下室，针对沈阳销量极大的酸菜市场，渍酸菜卖。因活计多，人少忙不过来，大勇长年雇人。很快的，大勇就成了这一代最有钱的人。
　　
　　一天，吃完晚饭后，林的表哥大勇来找林。因吃晚饭时喝了两杯酒，大头冲下躺在炕头连枕头都没枕正睡大觉的林，被芳叫醒了！芳一边扒拉林的脚，一边说：“别睡了，我大哥来了。”
　　张着嘴睡觉，正在打鼾声的林，连眼睛都没睁，他用脚踹了一下芳，嘴里语音不清地说：“人家睡得正香，你扒拉我干什么呀？”
　　这时，站在一旁的大勇沉不住气了，他大声对林说：“别睡了，是我找你有事。”
　　听大勇说话，林才睁开眼睛，一看是大勇，他一边抻懒腰打哈嘁一边问大勇：“大哥来有事呀？”
　　大勇有些没好气地说：“不是年不是节的总喝什么酒啊？”说完，没用谁让，就坐在炕沿上了。大勇继续说，“老钱包砖厂，非让我入伙，家里这摊，扔下怪可惜的，虽然赚不到大钱，但要是能兢兢业业的干，收入也很可观。我想问问你，愿意整不？你要是能整，我就不兑给别人。你要是不打算整，我再另找他人。”
　　
　　老钱就是原来的生产队长，因他喜欢大勇的能干还能算，有章程，不白给，接受新事物还快。当他利用以前当干部时候的关系，把砖厂承包到手以后，他知道，大砖厂的事千头万绪，不但要生产，还要销售，没有个好人管理不行。这时，他就想到了大勇，他知道大勇现在搞副业又种植蔬菜，收入可观，要是雇佣人家肯定不干，所以，才让他入股，一，利用了他的管理才能，二，大勇手里有钱，这样可以减少银行贷款的一举两得。
　　林还是摇头，大勇看他这样，很生气：“拉家带口的，你什么都不能干，就靠那几亩地，打算让老婆孩一家子人喝西北风去呀?你知道不，你是我亲姑表兄弟，我才给你，多少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林：“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也不会整啊！”
　　大勇：“总躺在炕上睡大觉，你永远什么都不会，真是一锥子攮不出血的人，我没有功夫跟你磨牙。”说完，大勇一甩剂子，抬身就走了。
　　
　　后来听说，大勇打算让林干他那摊，还是大勇他妈的注意。大勇他妈是林的姑姑。姑姑与亲妈的距离，就差一细米。何况林的姑姑还是一个非常顾娘家的人，看到林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自己的儿子不用操心，整天为侄子着急。一听说儿子大勇要去干砖厂，就建议儿子把他那摊交给林，让林干。最开始，大勇并不同意把这摊给林，大勇说：“他拉尔拉呼的，能经营好吗?”
　　大勇他妈说：“什么都是现成的，有什么经营不好的。头回生，二回熟，慢慢就上道了。现在你成全别人，还不如帮他呢！”
　　大勇：“这是需要精打细算的小买卖，需要勤劳，还要滴水不漏，林是这块料吗？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就他那样的酒一下肚，连北都找不到了，他能争过谁呀？”
　　大勇他妈：“你不成全他，他往后过不上溜来，你能看着吗？还不如现在就拉帮他一把，帮他把日子过起来，省着到时候跟他操心。”
　　是大勇母亲的嘀咕，大勇这才来找林。林不干，大勇还高兴，他本来就不同意给林，他怕林干不好，把他兢兢业业搞起来的买卖给糟蹋了！后来，大勇那摊给了他的一个叔伯兄弟，叔伯兄弟也是兢兢业业的管理，听说赚了不少钱，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五千多亩地的张庄村，不光地缘辽阔土肥水美，还是中国闻名的重工业名城，人口大市沈阳的近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不但有搞企业的方便条件，也是农产品消费的大市场。
　　改革的春风，唤醒了人们僵化多年的神经，砸开了被束缚多年的条条框框，人们能行风的就去行风，能行雨的就去行雨。这是一个动真能耐的时代，嘴皮子功夫再行不吃香了！行与不行，有没有能耐，谁说也不好使了，得用钱包的大小、鼓厚来衡量。
　　有能耐没能耐，用自家日子过得好坏来说话。正像那些不服气的人们爱说的那样，“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在这个有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公平合理的时代，人人都有发展的空间，尽力的去发挥自己的能量，尽力的去展示自己的才智。是雄鹰就在万里长空上展翅吧！是蛟龙就在宽阔的大海里遨游吧！尽力施展才智和能量的空间，在等待着每一个时代的骄子，和有抱负的中国人！
　　但在一个固定的模式里，被条条框框捆绑时间长了，人们的胳膊和腿也会有些麻木。总是听别人指挥惯了的人们，立马就要让自己去拿主意、定航线，有的人也要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也会有些蒙头转向，感觉很多无奈和茫然。
　　当让人们去绞尽脑汁的赚钱，在激烈的竞争中拼搏，精英都恨不得再长上三头六臂，良将恨不得再添上虎背熊腰时代的到来。首先冲到前面去的是那些原来成份不好，在集体时有能力也没有得到施展重用，甚至因受出身不好，可又无法选择，这个被人为给固定了的标签的影响下。整天看别人眼色行事，甚至被压制，被欺负，被排在了做人的最末尾和最底层。
　　改革开放新形势的到来，他们好似被关在笼子里多年的小鸟。被打开了笼子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见到了明媚的阳光。迎着改革的春风，在广阔的空间里，展翅翱翔。
　　张庄村有个叫董志强的人，他的一门亲属在香港是搞企业的，以前因是港澳关系，从不来往。董志强也因此事，受到了歧视。开放搞活以后他的亲属先回大陆探亲，后来与董志强合伙开厂子，把买卖做到了大江南北。张庄村有好几个因出身不好，在集体时受压制，八十年代后，搞了很大的企业，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张庄村还有一个叫赵天来的人，吃大锅饭时，在生产队里不好好干活，偷三模四的开小差做小买卖，精心的在搞自家的小园田，搞自家的致富。在集体里溜边溜号、三心二意、转着圈的琢磨着占集体的小便宜。他不是好社员，过自己家的小日子却是能手和干将。有脑瓜，做事会找到窍门路。当提倡发家致富奔小康，新形势的到来，他从偷偷摸摸小来小去地干，到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干。在新政策的感召下，在发家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一下子就投入到奔富的大洪流中，并取得了成功，让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张庄村还有一部分人，在集体时他们任劳任怨，听从领导分配，为集体付出了很多，做了很大的贡献。他们把集体当成自己的家，是生产队里的中坚力量，骨干分子。干部是他们的主心骨，领航的人，也是他们最信任的人。他们对集体，对领导，都忠心耿耿。但他们被领导使唤惯了，当让他们自己拿主意，想章程时，刚开始，他们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对集体组织的解体感到惋惜、留恋、无奈和茫然。对发家致富的政策感到不理解与怀疑。后来，由于他们肯吃苦耐劳，慢慢地转变了观念，也摸索到了发家致富的经验，逐渐的理解了中央改革政策的重大意义和前途。也都逐步的走向了富裕的道路。
　　干部党员奔富，那就更不用细说了，他们凭着早已铺下的人脉关系，在集体时多年来所打下的各方面的有利基础，还有到社会上办各种事情的方便条件，发家致富的领军人物和先锋，还是非他们莫属。
　　可芳的丈夫林，一个马马虎虎，虽然芳跑回娘家那次林下决心再也不喝酒了，可没过多长时间，朋友一拽，熟人一让，林就又端起了酒杯。先是背着媳妇喝，后来发展到犯瘾就喝。整天醉生梦死的人，能把日子过到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再加上他们岁数年青，经历少，阅历浅，芳又有了孩子拖累。带孩子，洗衣做饭，光屋里这摊她都忙不过来。与那些能干的女人对比得差远去了！他们的日子能过到什么样，不用谁去说，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