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让步

　　芳的母亲总也不出门，没有一套能穿的出手的衣服。芳的母亲想，芳相看对象的时候，因媒人是至亲，她就把芳的终身大事交给了媒人。芳结婚，她因为当地的习俗，不许母亲参加女儿的婚礼，她才没去。
　　这次去女儿家，是第一次登门，她不能穿的太寒酸了，那是个大地方，她怕姑爷家人笑话，她去芳二姨家借了一套芳二姨娶儿子媳妇时穿的那身衣服，虽然略微瘦点，但也只能凑合了。
　　芳的二姨还把她儿媳的挎兜借给她，她二姨说：“那是个大地方，太寒酸了让人瞧不起。”
　　芳的母亲还用卖鸡蛋的钱买了二斤蛋糕，在那个年代这也算是很体面的礼物了。因为芳的太婆婆还在，作为孙子媳妇的母亲，这也是长辈，她不能不买点东西过去看看，把事办周全了，也是为了给女儿长脸。
　　正在房后干活的林的母亲，一听说芳的母亲来了，摘掉套袖和围巾，急急忙忙的就过来了！一进外屋门，就对正在抱柴火、准备为母亲做饭的芳说：“你不用做饭了，你妈妈头一趟来，这顿饭在俺家吃，你们也全都过去。”
　　芳的母亲听到有人与女儿说话，就知道是芳的老婆婆回来了！她抱着孩子走到外屋，还没等芳给介绍呢，芳的婆婆快言快语：“不用介绍了，一看就知道是亲家母，小芳的脸就好像从你脸上扒下来的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亲娘俩啊！谁都打不了冒支。”
　　芳的婆婆刚一见面，就把亲家母逗乐了，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说完，她伸出因凉一把热一把抓水，让手裂了好几道大口子，贴着好几块膏药油子的手，接过扎扎两只小手、冲她直劲“啊啊”想让她抱的大孙子。
　　一看到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大孙子，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从心里往外的乐，两个眼角，脑盖，下颏底下都堆满了皱纹。
　　芳的母亲是第一次看到芳的婆婆，只见她比中等身材略微还猛点的个头，身材偏瘦，但很匀称。可能是年轻时累过力的原因，都有点驼背了！要不然她的个头还要高一些。
　　四方脸尖下颏。虽然是一脑袋的浓密头发，但可能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发质发焦，没有一点光泽，鬓角的黑头发里还参扎着白头发，干枯的头发好像一堆乱草。
　　整年的风吹日晒，也没有完全挡住她那黄白镜子的脸，可皮肤没有弹性。眼皮下垂，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刚开始看见不顺眼，但仔细端详，看那匀称的五官，这个女人，年轻时一定会是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坯子。是多年的劳累和艰辛，让她未老先衰了！
　　芳的母亲看到这些，让她的心像被盐水蛰了一下似的，很不好受。因身有同感，她也明白这个女人不容易，生了三个大秃小子，三个大秃小子就是三笔大债，这才刚结婚一个，就让她未老先衰了！后边还有两个呢，往后的日子让她怎么过呢！
　　看到了她，就想到了自己，让芳的母亲一阵酸楚。
　　两个亲家母的会面，可能要拉开了一场难以避免的大战，下面要说的就是如何的过招了。
　　芳的婆婆那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迈过多少坎，淌过多少河，吃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见过多少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不用谁告诉她，就已经知道了亲家母的来意。
　　一听说芳的母亲来了，她就知道芳的母亲是来给女儿要房子来了，不给房子，大儿子小两口高低不会出去。他们不出去，老二就结不了婚。
　　她也看出来了，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更大的麻烦出现。弄急眼了，芳的母亲就会把芳带走，把孩子给自己扔下。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就更不好收场了。现在必须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来，这个两全其美，就是再盖一座房，让三个儿子结婚都有住处，那拉下饥荒应该怎么办呢？
　　芳的婆婆把自己的想法与芳的公公一说，芳的公公也是只有无奈的赞成。他也明白，这件事谁都不愿，就怨自己儿子生的多。你说让老大腾房给老二娶媳妇，让他上哪住去？
　　老二要娶媳妇，没有房子往哪娶？
　　挨肩生三儿子，还有一个老三，都老大不小了，一旦有对象也该结婚了，一旦要结婚，不也是没有房子吗！
　　芳的公公一想也只有一条道，按老伴的意思办，借钱盖房子，拉饥荒全家还。
　　老两口意见统一后，芳的婆婆就与大儿子俩口子，还有芳的母亲说了，征求他们的意见。芳的婆婆说：“现在挠头的事，主要就是缺一座房，用其它办法解决都是燃眉之急，唯一的出路就是再盖一座房，盖四小间，老大老二各住一半。老三与俺们住东西屋，俺们到老的时候，老三愿意管，房子归老三。老三不愿意管，谁愿意管老人，房子就归谁。要是轮班管，俺们过世以后，把房子合成钱，三下分，老三愿意要房子，老大老二应得的钱，老三往出拿。盖房拉下的饥荒分两份还，老大老二一份，其中的账让他俩自己算。因老三还没有对象呢，让老三和老人一份，也就是全家还。俺们这么一大帮人，大伙齐帮对手，这点饥荒用不了几年就能还完。”
　　芳的母亲也不是个糊涂人，女儿都结婚生子了，当妈的只能成全他们往前好好过日子，不能拆散他们。现在老人也尽力了，那就只能都往好上去办了！再加上，芳的母亲也有三个儿子，对亲家母的难处也深有体会，只要他们尽力，也就只能谅解了！
　　还有，谁都见不得好，亲家母又请吃饭，又说好话，作为自己放好人不做，那就真的不识抬举了。芳的母亲看出来了，芳的婆婆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主要靠她张罗。再说了当初人家也没瞒着，咱们也是照这样一堆一块给的，谁家老人能管儿女一辈子吗！让三给儿子结婚都有房住，摊着这样的老人就算不错了。
　　芳的母亲在临回家的时候，与亲家母告别时，咂故亲家母说：“别上火，盖房子拉下饥荒，让他们都帮你还。他们年轻，还点饥荒是应该的。把这座房子盖完，你们一大家子的事就都解决了，你们老两口子心也落地了！”
　　芳母亲的理解，让亲家母很是感动，林的母亲满眼含泪！
　　因都遇到了明白事理和互相理解的人，避免了一场家庭大战的发生。事情决定下来以后，林的父母就张罗盖房子，到大队要房场，到上边跑批件。老两口东挪西借，算是把料备齐了，因芳的公公是半个木匠；再加上林有一个叔伯舅舅会瓦匠活，为了省点钱，房活没往出承包，芳的公公和林地叔伯舅舅领几个儿子自己干，很快把大架戳起来了。正准备上瓦呢，可钱张罗不着了！只好停工。
　　因着急上火，芳的婆婆烧的满嘴大炮，芳的公公血压不正常了。一天，头发晕迷糊过去了，要不是医务所的大夫来得及时，用上了降血压的药，差点没得脑出血。
　　正在为难的时候，高书记过来了，高书记说：“从银行贷点款吧，眼看要到雨季了，不上房盖哪行啊！”
　　高书记说完，领芳的老公公去大队部，让大队会计开介绍信，亲自陪他们去银行办贷款。
　　钱到位以后，全家总动员，亲朋好友来帮忙，一齐动手，一气哈成，两个多月的时间，盖了四间砖瓦房。老大老二一家两间，将来老三娶媳妇，让老三与老人住东西屋，这样两全其美，也把谁都成全了。
　　盖完房子后，林的父亲累瘦了一大圈，走路都直劲打晃。他一边卷烟一边对三个儿子说：“盖房子的事，我们这辈子，就这么大能耐了，往后谁再嫌憋屈，那就自己施展吧！我们是无能为力了。盖房子欠下的债务，一半老大老二平分，那一半老三还没娶媳妇，这笔债务就家里还了。”
　　老人把事处理的明白，让老大媳妇，老二对象都挑不出理来，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林的母亲盖完房子后就累病了，从那以后一直身体不好，总浑身没劲，不是这疼就是那疼。还有下身红的不断，她谁也不跟谁说，后来越来越重，林的父亲让她去医院查查，她舍不得钱。一直到死，谁也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老二老三娶完媳妇后，她就去世了。
　　实际上她得的是子宫瘤，恶性的，也就是子宫癌，要是刚发现就去医院切除，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那时家里太穷，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办，哪还有钱治病啊！本来不该死的人，生给耽误了！
　　看来，林的父母还是很会过日子的，也是很要强的人，生了三个大秃小子，在那个物资匮乏，经济贫困的年代，连娶媳妇再盖房子，一般人家都张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