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事发象牙塔

　　丛政打开窗户，吹进来一股硬硬的凉风。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九月份了，凉爽的秋季了。炎热的夏天过去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他的收获却寥寥无几。大半年过去了，总共就那么几件案子，收入勉强，余下的三个月如果还不能接到新的委托，进入冬季后，整个一年就真的“凉凉”了。
　　或许应该找个项目搞创收，文具店、侦探社挣不了几个钱，自己又有空闲和精力，干靠着不是办法，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他正想着，有人敲门，门开了，进来的人让他意想不到。
　　黄想，他不应该在上班吗？学校已经开学了呀，即使是周末，他也不回来啊，何况今天不是周末。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另一个人，一看就是单位的领导。
　　丛政跟着他们上了车，李校长开车一路向北，直奔他们的学校群力乡中心小学。
　　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足够将事情的前后左右讲得清楚明白了。
　　“昨天上午，我们学校进行了模范教师的评选，完事后，本来下午要进行唱票、出结果的，可突然接到了局里的通知，因为极端天气的原因，暂时停课，复课另行通知。送走学生后，除了评委会的老师、领导，其他的老师也都陆续离开了，今天是星期五，明后天是周末了。”
　　“因为天气的原因，下午的工作暂停。当天晚上，留在学校里的除了我，张老师和她的小孙女三个‘常驻民’外，还有两个‘临时工’，一个是梁老师，男的，五十来岁；一个是宫主任，女的，四十七八岁。梁老师是本镇人，没回家的原因是家离学校远，爱人不在家，回去一个人没意思，又赶上暴雨，留在宿舍里将就一宿，明天就走。宫主任原本也是本镇人，后来搬家到了市里，她原本就不打算回去的，可她亲戚家里临时有事出门了，索性也就住在学校了。”
　　车窗外不时掠过树木和庄稼，暴雨过后，公路上很多深浅不一的水坑，车轮碾过溅起水花，丛政想起第一次见到黄想时也是在雨天，也是一路向北。
　　“当时留下来的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他们没住在宿舍里？”丛政趁着间隙，问道：“你们学校的老师因为路途远，平时不都是住校吗？”
　　“是啊，本来应该是住校的，可当天因为下暴雨，镇上停电了，我们学校是电取暖，室内温度低，下午没有展开余下的工作也是因为停电的原因，需要用电脑统计票数。天气凉，宿舍冷，条件有限，所以安排其他老师去了别的地方。两个男老师安排去了校门卫室，老式的火炕，可以将就一宿。两个女老师安排去了镇上的宾馆，条件好歹比学校要好一点。还有两个老师也和宫主任一样，人是本地的，搬家到了市里，都去亲戚家住了一晚，剩下的三个评委是李校长、我和张老师，李校长当晚住在了教学楼四楼的校长室里。”
　　“梁老师和宫主任为什么不去住宾馆，而要住宿舍？”
　　黄想看了一眼李校长说：“梁老师不参加评选，宫主任是被评选人，不具备评选资格，住宾馆得自己掏腰包。”
　　“那你们几个‘常驻民’不怕冷吗？”
　　“‘常驻民’嘛，各种‘配套’自然齐全，随时应对不时之需，蜡烛、热水袋、手电筒、充电宝什么的都有，怎么着也能对付一晚上。”
　　“住宿条件有限，梁老师和宫主任为什么要留下来不去宾馆呢，花点钱也没什么啊？”丛政边说边察觉着车里的气氛。
　　“梁老师觉得没必要，他对住宿条件要求不高。”
　　“他家不在镇上吗，平时也住宿舍？”
　　“当然不住了，也没有他的行李。”黄想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说道：“他睡的是别的老师的床铺，两床被子放一起，没那么冷了，都是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宫主任也和他一样，把另一个老师、也是她的好姐妹的行李放在了一起。”
　　基本的情况介绍完了，接下来介绍案情：
　　“今天早上，电力恢复，我们评委会的成员开始计票了，在统计赵老师的选票时，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
　　“计票到一半时，负责唱票的陈主席看出了不对劲。我们的选票是打分制的，满分60分，一人一张选票，一共是56人，一个评选人总共56张选票。陈主席发现赵老师的选票张张都是60分，这就奇怪了。”
　　“都是满分没什么吧，说明人家工作、人缘好啊。”
　　黄想没说什么，前面开车的李校长说话了：“工作干得再好、人缘再好，也不可能都是满分的，就算都是满分说得过去，打分的笔迹总不能都一样吧。”
　　笔迹？
　　黄想接下去说：“对，虽然每张选票上只写了几个数字，可也能看出笔迹的不一样。陈主席之前看过几个老师的选票，每张的笔迹都是不同的，唯独赵老师的那份，56张选票只有两个笔迹，张张都是满分，百分百有问题。要知道参与选举投票的老师有56人，笔迹肯定千差万别，陈主席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拿给我们看，我们拿出之前已经开封的选票一对比，确实不对劲，选票出问题了。”
　　笔迹有问题，那确实有问题。
　　“这次的评选很重要吗？”
　　黄想瞄了李校长，郑重地说：“很重要，和评级晋级挂钩。”
　　“选举时的场景是怎样的？”
　　“选举在四楼的会议室举行，投票的老师各坐一张桌，桌子和桌子之间有一人的间隔，评委统一发放选票，参选的老师述职完后，统一打分。打完分后收选票时，要求老师把选票折叠一下，评委上前一张张地收好，在所有老师的见证下放进资料袋里用胶水封好，评选完事后统一归到档案室，锁到柜子里再把资料室锁上，双重保险，对了，现场还录像了，你可以去录像的。”
　　“评选的程序没问题，选票有问题，那应该是资料袋被事后调包了。”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发现问题后，李校长立刻停下眼前的工作，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他单独找到我，说想让你帮忙想一下办法。我有一次打电话，被李校长无意中听到了，李校长向我打听你，他平时喜欢看推理小说、电视剧什么的，他想把你请来，想想办法。当然了，不会让你白出力的，不管结果怎样，希望你能严格保密。”
　　“放心，我有职业操守的，能具体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黄想点了点头，从车前座的兜里拿出纯净水，喝了大半瓶后，很具体很详细地说道：
　　“昨天上午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全体老师去了会议室参加评选，学生都在操场上，交给不参评的老师负责，这些老师因为和参评的老师有直系亲属关系，按规定得回避，不参与投票打分。具体的程序是王校长宣读会议精神，李校长主持评选，接着是每个参评老师上台述职，下面的老师打分、评委收选票。原本的计划是上午评选完毕，下午照常上课，评委会的成员负责计票、宣布结果。中午刚吃过午饭，还没上课就接到了局里的通知，事情非常紧急，所有的老师都去帮忙护送学生放学了。等把学生都送走后，除了评委，老师们一个个也都离开了。昨天是星期四，通知是暂时停课两天，再过一天就是周末了，所以老师们也就都回家了，梁老师和宫主任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停课是突发事件了？”趁他喝水的间隙，丛政问。
　　“对，突发的。”
　　“收上来的选票直接放进资料时吗？”
　　“没有。会议结束，正好是第三节课下课，午饭时间，选票由陈主席拿到了档案室，没上锁。不过放心，不会有人去的，走廊上有监控的。发现不对劲时，我们也想到了，陈主席打包票说绝对不会是在这个时候除了岔子，她在离开时特意做了个记号，如果有人动了手脚，她一定会发现的，来的路上她去查了监控，没人进入档案室。老师们都走了后，眼看暴雨要来了，李校长开始为评委们张罗住处，全都安排好了，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各回住处了。”
　　“档案室的门是什么时候锁上的？”
　　“午饭结束、接到通知后锁上的。锁上之前，陈主席还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上锁的。她原本想着反正下午也要开封唱票的，所以就没上锁，她确实疏忽了，可没造成什么后果。等所有的都安顿好了后，王校长、李校长和陈主席又到档案室查看了一遍，没问题。”
　　“所以，你们怀疑？”
　　“可以肯定昨天夜里被人动了手脚，只有夜里有可能。发现问题后，我们又检查了装档案袋的箱子，发现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昨天晚上下起了大暴雨，又停电，是非常好的做案条件。”
　　“快到学校了。”前座的李校长说。
　　大约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所学校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