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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110

作品名称:旋风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15 11:35:07      字数:7315

  一〇九
  
  暗中批斗袁志空成功,“烈火”的队员信心倍增,周九声决定批判其他当权派,提高“烈火”的声誉,于是召集“烈火”的骨干开会,研究批斗对象和策略。白九同像一块顽石,“烈火”和“狂飙”施用各种手段,奈何不得他,他始终不承认自己的投敌行为。师风雷主张先啃白九同这块硬骨头,然后再捏王思定这颗软柿子。鞠一格主张先攻克容易攻克的堡垒。周九声征求大家的意见后决定先批斗王思定,不料在批斗方式上又产生分歧。师风雷主张采用大会批斗的形式,既可以壮“烈火”的声威,又可以灭走资派的威风。强任材根据以往批斗的经验,认为小规模批斗更有效果,可以采用强硬手段让王思定屈服。鞠一格认为两种方式各有利弊,应该选择批斗效果好的方式。周九声权衡利弊,决定进行小规模批斗。
  任卫宇和强任材笔战几天后,渐渐冷却下来,校园里的大字报少了。“狂飙”和“飓风”没有大举动,校园里沉寂了。沉闷的气氛让一些学生感到无聊。曹凤光等人知道“烈火”在暗中批斗当权派,看似平静的校园其实并不平静,校园里有一股暗流涌动。曹风光决定静观其变,根据情况选择斗争策略。
  天黑后,师风雷和田公泉来到王思定家里,命令王思定立即跟着他们走。王思定知道要带自己去批斗,跟妻子打声招呼出了门。王思定的妻子惊慌,因为事先没有通知批斗,也没有看见批斗海报,不知“烈火”耍什么花招,要把王思定带到哪里去。王思定前脚出门,妻子后脚跟来,看着师风雷和田公泉把王思定带到西院的教室里,这才放下心来。师风雷见王思定的妻子站在教室外碍眼,立即将她赶走。教室里灯光灿烂,王思定站在教室中央,周围坐着周九声等人。周九声向王思定提问题,让他逐一交代。过去批斗当权派多采用公开批斗的形式,现在暗中批斗,王思定很不习惯,心里七上八下。前几天,他从任卫宇和强任材的大字报中隐隐了解到“烈火”用同样的形式批斗袁志空,引起了“狂飙”队员的不满,显然这种批斗形式有其独特之处。如果说批斗袁志空采用这种形式有惧怕“狂飙”的因素,那么批斗王思定为什么也要采用这种形式?王思定预感自己面临严峻考验。既来之,则安之。王思定明白自己只能采取一种态度,承受,再承受。
  孙中牟发现近来校园很安静,所以更加注意“烈火”的行动。孙中牟从袁志空口中了解到“烈火”的新策略后,每到夜晚就留心“烈火”的举动。“烈火”在教室里批斗王思定,孙中牟从教室后面的窗户窥探里面的动静,看见王思定站在教室中央,低垂着脑袋,被“烈火”的人四面围定,像猎手围着困兽。孙中牟立刻跑回东院,把消息告诉曹凤光。曹凤光认为这是别人的斗争策略,不能干涉,让王思定这只死老虎任由他们去打。孙中牟再次返回教室后窥探,见王思定的腰更弯了。田公泉站在王思定身边,不停地摁王思定的脑袋。
  王思定的妻子回家后坐立不安,再次跑到西院教室外看动静,见王思定被人摁着脑袋,脸上汗水直流,想冲进去阻止造反派的动作,又担心惹来更严厉的惩罚,因此默默地注视着王思定,眼里蓄满了泪水。周九声偶回头,见王思定的妻子站在门外,立即将她赶走。王思定的妻子回家后待了一会儿,又来到西院,在教室附近徘徊。午夜,王思定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教室,妻子赶紧迎上去,用手扶着腿脚僵硬的丈夫往家走。路上,妻子问:“他们打你了吗?”
  王思定说:“没打,但是比打还难受。”
  夫妻两人走到操场附近,见甘蓬头去厕所。甘蓬头见夫妻二人从西院回来,很惊讶,说:“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啦?”
  王思定低着头不说话,妻子气愤,说:“刚才遭批斗了。你看,折磨成这副样子。”
  甘蓬头看不清王思定的神态,只“哦”了一声,便去厕所。甘蓬头埋怨自己倒霉,看来当权派更倒霉,回到家里,辗转反侧,很久才入睡。第二天上午,甘蓬头见郭折颜在水渠边散步,便走过去,说昨天晚上王思定很晚才回家,看样子斗得很惨,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郭折颜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休管闲事,免得引来麻烦。”郭折颜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谁批斗他?”
  甘蓬头说:“‘烈火’”
  郭折颜一边看着附近的人,一边悄悄地说:“这伙人的招数真多。莫管他人瓦上霜,只管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郭折颜说完,赶紧溜走。甘蓬头叹口气,看着脚下的流水默默向西流去,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天黑后,师风雷和田公泉再次来到王思定家,命令王思定跟着他们走。王思定一声不吭,默默地跟着两人走了。妻子看着王思定模糊的背影,心里一片凄凉。批斗地点依然在西院的教室,只是灯光暗淡了,人更少了,只坐着周九声等八九个人。王思定依然站在中央,周九声等人依然坐在四周。王思定本以为批斗一次后可以让他休息几天,没想到连续批斗。昨夜批斗后疲惫不堪的身子至今没有恢复,此时又遭批斗,他咬牙挺着。让王思定回答过多次的问题依然要他交代,他对答如流。王思定自以为造反派奈何不得他,其实他低估了造反派的忍耐力。他令人乏味的交代让周九声生厌,在一次次厉声喝问中,王思定的头被摁得更低了,腰被压得更弯了,头上的汗水更多了,腿抖擞得更厉害了。
  孙中牟再次把“烈火”批斗王思定的消息告诉曹凤光,曹凤光带着周天寒和任卫宇跑到西院教室的后面,从后窗往里瞅。王思定像一棵霹雳击垮的树,耷拉着半截身子,汗水涔涔,打湿了一小块地面。周九声等人神情严肃,像阎王审问小鬼。曹凤光等人偷看了一会儿,回到“狂飙”会议室,议论王思定今晚的结局。
  王思定的妻子放心不下丈夫,跑到西院教室附近徘徊。一会儿,听见教室里传出严厉的喝问声,她耐不住性子,跑到窗户前往里瞧,瞧见一个学生摁着王思定的头,让他低头再低头。她忍耐不住,走到门口,说:“你们可以批斗当权派,但不能体罚。你们这是有意折磨人,哪是让他交代问题?”
  王思定的妻子干涉批斗,周九声大发雷霆,让师风雷把她赶走。她离开教室门口,继续在教室附近徘徊,教室里传来一声声喝问。她的心悬着,不知丈夫在遭受什么处罚。她想前去看,又不敢去看,心急如焚。她忍受着煎熬,在地上走来走去,不停地搓着手。午夜过后,王思定走出教室,她赶紧跑上前去搀扶,一步步向东院走去。甘蓬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王思定夫妇走到身边,甘蓬头站起来,说:“又遭批斗了吗?”
  王思定不言语。妻子十分气愤,说:“哪叫交代问题?分明在整人。他无依无靠,没人支持,有人想整死他。”
  甘蓬头又蹲下身子,看着两人远去,看出王思定被折磨得不轻。第二天,甘蓬头跑到郭折颜办公室,把昨夜看到的情况告诉郭折颜。
  郭折颜说:“你何必多嘴,自身难保,还替别人操心。天下不平之事很多,你能管得了?能保证自己平安无事就不错了。”
  甘蓬头说:“我只是同病相怜,并不想多管闲事。王思定遭受严厉惩罚,我们会不会也遭受惩罚?”
  郭折颜说:“要做好挨整的思想准备,一切皆不可料。让人煎熬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苟且偷生吧。”
  甘蓬头回到家里,不停地抽烟,思索着自己的命运,烟雾塞满了屋子,缓缓地流向窗外。
  第二天下午,袁志空来到学校,想去办公室拿报纸,走到校部院附近,白九同向他招手。他犹豫一下,向白九同走去。
  白九同说:“这两天‘烈火’连续批斗王思定,他受不了煎熬。”
  袁志空说:“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白九同说:“王思定的妻子告诉我,消息很可靠。”
  袁志空说:“王思定挨整不奇怪,我领教过小型批斗会的滋味,不好受。”
  白九同惊奇,说:“你也挨整了吗?”白九同长嘘一口气,“快轮到我挨整了,看来在劫难逃。”
  袁志空说:“做好思想准备。”
  第三天天黑后,师风雷和田公泉又来到王思定家,喝令王思定跟着他们走。王思定的妻子乞求道:“不能让他休息一夜吗?”
  师风雷说:“休想!不老实交代问题,还想休息,没门!”
  王思定一言不发,跟着师风雷和田公泉走了。王思定的妻子在家等了一会儿,跟着到了西院,在教室附近徘徊。她吸取昨夜的教训,不敢接近教室门口,担心王思定遭受更严厉的惩罚。她在黑夜里徘徊,两脚踩着夜色,心里一片漆黑,盼望眼前出现光明,盼望明媚的阳光照在丈夫身上。听着不断传来的喝问声,她心如刀绞,热泪纵横。
  孙中牟登上拱桥,望见西院的一间教室亮着灯光,便向教室走去。孙中牟发现王思定的妻子在教室附近徘徊,悄悄地溜到教室背后窥探,见王思定又遭批斗。王思定站在教室中央,周九声等人坐在四周,灯光暗淡。他立刻把曹凤光和周天寒叫来,让他们窥视批斗情形。几人回到“狂飙”办公室,曹凤光直摇头,认为这种批斗方式不足为训,弄不好会适得其反。周天寒则认为不用刑罚不足以让走资派屈服,“烈火”的做法有其独到之处。
  凌晨,王思定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走出教室,妻子赶紧上前搀扶,缓缓向家走去。郭折颜凌晨起来解手,无意间往窗外一看,见王思定和妻子向家走去,明白王思定通宵挨斗,天亮才回家,不禁长叹一声。上午,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甘蓬头,甘蓬头低着头一言不发。郭折颜见甘蓬头心情沉重,安慰几句。甘蓬头默默地向家走去,郭折颜沉默了很久,两人不知灾祸何时降临自己头上。
  上午,袁志空走进校部院,白九同也跟着走进去。袁志空正在开门,发现身后有人,回头见是白九同,低声问:“昨夜怎样?”
  白九同说:“王思定又遭批了,据说凌晨才回家。他的妻子一把鼻子一把泪,说王思定遍体鳞伤,忍耐不下去了。”
  袁志空叹息一声,说:“别无他法,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不过——”
  中午,孙中牟发现袁志空路过王思定门前时停下脚说了一句话,然后匆匆离去。
  第四天天黑后,师风雷和田公泉再次来找王思定,见王思定的门上吊着一把铁锁。两人向周围的人询问王思定的去向,都说不知道。原来趁着天黑,王思定夫妇先后溜出后门,逃之夭夭。从此,王思定再也没有遭受批斗之苦,在家乡过着闲适的生活,直到造反派离校前才回到学校。
  
  一一〇
  
  继省里成立革委会后,县里成立了革委会。为了庆祝县革委会成立,镇里举行庆祝大会,要求镇里的革命组织参加庆祝大会。县里两大派都派人加入县革委会,两大派平分秋色,学校的两派本希望艾可究和孔处士也能加入县革委会,结果艾可究落选,孔处士则成为县革委会的成员。听到这个消息,“狂飙”和“飓风”的队员奔走相告,庆幸有了依靠,校园里贴出大幅标语,庆贺孔处士成为县革委会领导干部。
  县革委会由革命干部和造反派组成,县里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在选拔领导成员时,孔处士有幸成为领导成员,他喜出望外。本来他只想参加派别斗争,并没想当官,官帽从天而降。他幻想,也许自己从此离开教育战线,成为一名职业干部,干部地位比教师地位高多了。从此,他可以以干部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再是人们瞧不起的无名教师。此后,他将致力于仕途,在仕途上寻求发达。现在他只是县革委会中的一个副主任,将来也许会升迁,甚至会成为县里的一把手。由此看来,当初选择走出学门的抉择是正确的。他踌躇满志,嘴里哼着小曲,快乐极了。
  听说县革委会要从造反派中选择领导成员,艾可究翘首以待。县委原来的几个主要领导都靠边站,几个局级干部担任县革委会的主要领导。艾可究认为自己任造反派副司令,有希望进入县领导班子。他四处打听组建县领导班子的信息,得知不仅没有人为他提名,而且对他颇有微词。对此,艾可究很郁闷,于是找熟悉的人予以解释,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解释。艾可究失望了。听说孔处士入选县革委会成员,艾可究很不服气,认为自己的能力远在孔处士之上。艾可究在屋里抽闷烟,思考自己将来的命运。一天,艾可究上街转悠,排遣内心的苦闷,不想孔处士迎面走来。孔处士曾是艾可究要抓捕的对象,要是在前些天,他会毫不犹豫将孔处士抓起来,为死去的战友雪恨。时过境迁,艾可究不敢把孔处士视为眼中钉。艾可究自惭形秽,想绕道走,孔处士向他打招呼,艾可究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孔处士满脸微笑,递给艾可究一支烟。
  孔处士说:“还想抓我吗?”
  艾可究说:“哪敢抓你。现在你是县里的红人,我比不上你。”
  孔处士说:“这么说你认输了?”
  艾可究说:“来日方长,谁输谁赢,很难说得清。不要忘记我抓你的时候,你像一条丧家犬,落荒而逃。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风水转到我这边。”
  孔处士说:“会有那一天吗?”
  艾可究说:“有。”
  孔处士说:“你别做梦了,认输吧。虽然我参加了武斗,但我没有过激行为,只是一般行为。你不同,你有过激行为,应该看清楚自己的问题。”
  艾可究指责孔处士,孔处士不服气,如果在早些日子,他会亲手枪毙孔处士。眼下,艾可究只好忍气吞声。艾可究有一颗高傲的心,不愿受孔处士的奚落,阴沉着脸,叼着烟离开孔处士,心想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回到住处,艾可究三天未出门,一直在思考如何走出困境。艾可究认为从表面上看县里的局势稍有稳定,实际上派别观念根深蒂固,形势必然有反复,自己还有风光的时候,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听说县革委会成立后各单位将先后成立革委会,自己进不了县革委会,为什么不进学校的革委会?蚂蚱虽小也是肉,艾可究想尝一尝肉味。艾可究四处活动,打听建立基层革委会的时间和人选,了解到县革委会正在考虑学校革委会的人选,期望自己能入选。经过仔细了解,艾可究又被排除在校革委会之外。艾可究不服气,认为孔处士从中作梗,想找孔处士理论,又怕遭到奚落。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艾可究鼓足勇气去找孔处士。
  孔处士近来很忙,艾可究在孔处士的住处门外等了很久,才见孔处士开会归来。孔处士知道艾可究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求于他,笑盈盈地说:“你竟然追杀到门口了。”
  艾可究尴尬地笑了笑,说:“何至于此。现在是登门拜访。”
  孔处士把艾可究让进屋里,说:“有什么事,请讲。”
  艾可究说:“学校革委会能不能给我一个席位?我为文化革命付出了很多,难道挣不到校革委会一个席位吗?”
  孔处士说:“你的确为文化革命付出了很多,但这和职位没有关系。再说革委会成员由集体讨论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决定,我说话不算数,爱莫能助。”
  孔处士不愿帮忙,艾可究转身低着头走了。孔处士看着艾可究的背影,心想我几乎死在你的枪口下,现在却来求我,我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人,再说回去当一个教师有何不可?当然,孔处士确实帮不了艾可究的忙。艾可究回到住处,苦思一天,无计可施,艾可究想离开县城回学校去,又不甘心。为了调节心情,艾可究决定回镇里走一趟。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艾可究走进校门,直奔“烈火”会议室。白九同见艾可究回校,很惊奇,不知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祸。在白九同的心里,艾可究是个恶人。学校的形势已有好转,白九同淡然一笑。甘蓬头见艾可究向西院走去,望着艾可究的背影想了很久。白九同听说县里成立了革委会,不知艾可究是衣锦还乡,还是落魄而归。甘蓬头感觉艾可究回校是一件稀奇事,为什么稀奇,他说不清楚。
  艾可究走进“烈火”会议室,周九声和师风雷等人很吃惊。他们热烈鼓掌,欢迎艾可究归来。大家围坐在艾可究周围,向他打听县城里的情况。艾可究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一一回答。对于这位春风得意的战友,“烈火”的队员引以自豪,因为艾可究曾是烜赫一时的副司令。周九声急于了解县里的情况,说:“县革委会成立,没有‘红万山’的一席之地吗?”
  艾可究说:“有,但没有我的席位。”
  师风雷说:“你为‘红万山’立了大功,居然没有你的席位,太不公平。”
  艾可究说:“天下不平之事万万千,一言难尽。”
  周九声说:“听说孔处士进了县革委会,是真的吗?”
  艾可究说:“他的运气好,捞了个副主任的职位。我看他的位子不牢靠,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又要回到学校站讲台。学校的情况怎样?”
  周九声说:“正在组建革委会,鞠一格是革委会成员,蒋衡益也是革委会成员。”
  艾可究认为自己风云一时,却没捞到一根稻草,倒让不冷不热的人捞到了好处,心里不是滋味。周九声等人看出艾可究情绪低落,不知如何是好。周九声等人本希望艾可究做靠山,如今见他并不得意,不免失落。来日方长,周九声等人相信艾可究会大有作为。
  艾可究走出校门不久,孔处士走进校门。白九同不解,两个风光一时的人物同时回到学校,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们要回到学校来吗?甘蓬头听说孔处士进了县革委会,并不知道艾可究的情况。见孔处士径直向“狂飙”会议室走去,估计他想探望昔日的战友,未必有别的意图。“狂飙”的几个队员簇拥着孔处士,俨然一位荣归故里的大人物。曾玉萍跑回宿舍,把孔处士回来的消息告诉童玉环和夏蓉蓉,几人一起跑来“狂飙”会议室。一会儿,“狂飙”的队员挤满了会议室,大家七嘴八舌,问长问短,热闹异常。
  曹凤光说:“听说你是县革委会的领导成员。”
  孔处士说:“凑个数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
  周天寒说:“艾可究捞到一官半职没有?”
  孔处士说:“能轮到他捞好处吗?他率人攻打县武装部的那笔账还没有清算,那是一笔大账,不是小账,不知他能不能掂出这笔账的分量。他四处搜捕我,企图置我于死地,却求我给他在校革委会谋一个席位,可能吗?即便我同意,别人也不会同意。一个恬不知耻的人,不足挂齿。”
  曹凤光说:“他会不会回到学校来?”
  孔处士说:“我倒希望他回来,但未必会回来。”
  周天寒说:“有那么严重吗?”
  孔处士说:“天机不可泄露,大家耐心等待。校革委会的情况我了解,我参与了人员选拔,你们争取多弄几个席位。”
  蒋衡益挤到孔处士身边,跟孔处士握手。孔处士早听说蒋衡益跟马万齐离婚,有点惋惜,说:“我为你争到了革委会的席位,祝贺你。”
  蒋衡益说:“你是‘狂飙’的骄傲,我们会记着你。”
  大家热烈鼓掌,感谢孔处士帮忙。孔处士离开“狂飙”会议室,到校园走了一圈,看样子很留恋校园。孔处士满面春风,不停地跟老师和同学打招呼。人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孔处士,孔处士心里暖洋洋的,像在品尝着人间最美的酒。
  第二天,镇里召开庆祝县革委会成立大会,镇里的各组织打着自己的旗帜涌入会场。会场在镇里的露天剧场。为了避免学校的两派发生冲突,会议组织者把“烈火”安排在会场的右边,把“狂飙”安排在会场的左边。谁知“烈火”的队员并不满意组织者的安排,率先占据了会场左边的位置。“狂飙”见“烈火”占据自己的位置,与之争夺。刚开始少数人争夺,逐渐都参与了争夺。争夺由最初的相互推搡发展到动手动脚,再到厮打。旗杆挥舞,拳脚相加,乱作一团。有人咒骂,有人呐喊,有人哭叫;有人头破,有人鼻子出血,有人脸上划出一道道血迹。学校的两派打成一团,会议组织者用扩音喇叭制止,但没有丝毫作用。最后,会议组织者让煤矿工人出手拉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平息了事端。几百名参加混战的学生伤痕累累,气喘吁吁,余怒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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