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少侠遇秦川双煞，白马少侠入秦岭。

　　春初，飞雪，三秦川，黄土风。
　　“白马青衫西行路，雪落群山白。秦岭八百，峰峦叠嶂，西岳三秦千里州。
　　侠义子弟走天涯，赳赳老秦风。鹰飞龙啸，虎悲狼烟，刀剑峥嵘时。”
　　一首寄调《少年游》。
　　清风过柳柳邺茆和陈俞婕二人重回客栈，取了两匹马儿，陈俞婕还让客栈老板找到陈府老管家陈荣，与老管家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并与老管家陈荣秘密私语了一阵，最后老管家陈荣哭哭啼啼地走了。
　　当天，清风过柳柳邺茆和陈俞婕二人骑乘两匹马儿飞驰而去。一白一红，两匹战马，踏征尘，往西安府崎山镇无情堡的方向官道飞奔驰骋——
　　一路飞驰，风餐露宿。
　　半月后，二人驰骋，一路来到河南省境内，清风过柳柳邺茆和陈俞婕先行到洛阳府。
　　因为在京城时，父亲派人送信儿，让其办理完京城之事，顺道去洛阳府，去接亲姨母的家人和车辆。
　　所以，清风过柳柳邺茆和陈俞婕先行到洛阳府接了姨母。而后，众人又从洛阳府出发，一行人，一辆轩车，七八个家眷仆人，几匹马儿。
　　一行人，继续往西，奔赴陕西的西安府。
　　这一日，蕲夫人坐在轿车之中。清风过柳柳邺茆长途跋涉，蕲夫人整天坐在轿车里有些郁闷，但清风过柳柳邺茆骑在照夜玉狮子白马上，显得十分疲倦。以前一人，孤旅纵马，驰骋山川，任意纵横，无居无束，今天车马，彼此同行，慢慢悠悠，游山玩水，倒不适应了，还得彬彬有礼，斯文儒雅，反到不像自己了。于是路途中改装了一些，这一改装，竟成了老爷爷的样子，蕲夫人反倒不适应了，教说侄儿，不可胡闹。
　　蕲夫人只好笑着叹了口气，由得他了。
　　这一日，车马过黄河，走潼关，进陕西。时值初春二月，关中平原，秃树古道，偶过古墓土路，石碑巨像，甬道凋残，甚是凄凉、惨淡，一路往西，沿途群山叠嶂，道路崎岖。
　　陈俞婕骑在马上，却远远落在车马队伍之后，纵目四望，只见夕照残阳，夜色渐合，长长的关西古道上，除了他们这一队车马外，惟有黄沙衰草，阵阵归鸦，哀鸣惨然。
　　蓦地里一阵西风吹来，看着关中平原，古道苍凉，残雪灰白，禿树道旁，乡村废墟，偶然过目，古墓荒凉，石碑巨像，列队荒野，枯树残雪，灰白凋残远景朦胧，山峰叠嶂，由远而近，由平面逐渐向立体，越走越近，陈俞婕心情郁闷，勒马神游，举目遥望，心里想起家乡，十万大山，闽山闽水，古曲筝筝，今却逃亡西风，远离万里。于是心情落花，小声长吟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心里想道：“辛稼轩这首词，正可为我心情写照。一年内发生太多、太多变故，人生幻梦，悲欢离合，眼见莽莽神州赤农暴动不断，天灾连连，而北方草原，满洲八旗，虏掠势张，犹如狼吞虎咽，狼烟乱生，心望山脉连绵，兀自慷慨悲歌。”
　　这时他虽二十有六，心态却犹如年近六十之人，虽然内功深湛，精神饱满，但须眉已经有白发生，勒马神游，近观远望，思维万千。又想道：“我满头须发已生雪，九死之余，只怕再难有甚么作为了，唯爷爷遗嘱在耳，呢呢如昨。”马鞭一挥，纵马追赶前面车队，一路扬尘。
　　车队进入华山山口，翻过一个山梁，顺着崎岖山路前行，眼看天色将黑，车夫说再过十里地就到龙柏行古镇了。那是群山环绕中的一个大镇，预定当晚到镇上落脚打店，于是车队打马加鞭，加快进山速度。
　　正在此时，清风过柳柳邺茆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快马奔驰之声，遥遥可见前边官道上征尘影里，两匹枣骝马儿，八蹄翻飞，奔将过来，眨眼之间已旋风似的来到跟前。
　　马上两个人伏腰勒缰，放慢狂奔的脚步，从车队两旁穿梭直窜奔驰而过。马上两个人扭转马头看了看两辆轩车和几匹马儿上的人，匆匆而过。这工夫，马上的两个人骑马而过，清风过柳柳邺茆在一照面中，已看出这两人一高一矮，高者眉长鼻挺，脸色白净，矮者满脸精悍之气，不过十分陌生。
　　清风过柳柳邺茆拍马追上轩车，纵马来到陈俞婕身旁，低声问道：“这两个人你看清楚了么？”陈俞婕先是一愣，而后询问道：“怎么啊？是绿林道的么？”陈俞婕巴不得这二人是劫道的强徒，好显一显五年来辛辛苦苦学得的武艺本领。
　　清风过柳柳邺茆若有所思地扭头，又瞧了瞧远去的两人，冲旁边的陈俞婕言道：“现下还瞧不准，不过看这两个人的武功，不会是绿林道探路的小伙计，好像、好像是强手。”陈俞婕十分好奇地瞧着清风过柳柳邺茆，而后半信半疑疑惑地问道：“这两个人武功有那么好么？”清风过柳柳邺茆回答道：“瞧他们的骑马技术，多半不是庸人之辈，凡三秦大地，马上功夫了得的，多数都是强手。”陈俞婕无言以对了，因为他对三秦黄土高原的风土事情，不甚了解，只能听清风过柳柳邺茆侃侃而谈吧了。
　　夕照染红霞，暮色已渐晚。
　　车队已经距离龙柏行古镇东门不远了，遥遥望去，东城门隐约可见，约摸有三四里。这时对面马蹄声声起，又是两乘白马儿飞奔而来，一瞬间，掠过车队。清风过柳柳邺茆纳闷儿地瞧了瞧，自言自语道：“咦，这倒奇了。”这时暮霭苍茫，一路所经过全是荒漠穷乡，眼见前面就是龙柏行古镇，怎么这时反而有人从镇上出来，除非身上有要事，存心急需赶夜路了。
　　行不多久，车队进入东城门，来到镇内。原来龙柏行古镇地处华山内，小镇不大，但却拥有一千多年历史，是西岳华山进入西安府的必经之路，至古素有“古都千年关中道，出入龙柏进西岳。至古华山一条路，天地玄岳三秦川”。清风过柳柳邺茆率领着车队，径直投到一家较大的客栈。
　　清风过柳柳邺茆安排姨母与几名女仆们住在上房。
　　陈俞婕和清风过柳柳邺茆住了下房两间小屋。用过晚饭之后，店伙计掌上灯火，正待休息，夜色澜珊，静寂黑暗，犬吠声中，隐隐听得远处一片马蹄之声，由远而近。
　　房中，清风过柳柳邺茆正在床沿泡脚，忽然听得客栈门前，人喧嚣、马撕鸣，心里暗想：“这个时候还紧自赶路，到底有甚么急事？”当他想到追赶车队时，路上接连遇到的四个人，暗想这事有点古怪。
　　这时蹄声得得，越行越近，直奔到窗台前而过，马蹄声渐远，这是绕道拉往马棚的，接着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不一会，只听得店伙计开门，接着说道：“你老辛苦。茶水酒饭都预备好啦，请进来用吧！”一个人粗声粗气，十分鲁莽的人儿叫嚷道：“哎！赶紧给我喂马，吃了饭还得急得赶路。”店伙计连声答应。脚步声声，进店来，听来好像是两个人，从清风过柳柳邺茆的门前走过去。
　　清风过柳柳邺茆心里思量，这一伙伙人，一批批马匹，奔向西安府方向而去，看他们骑马娇捷身法，都是身负武功之人。
　　这清风过柳柳邺茆从小在关中长大，深知秦川人的习俗，什么马匪、悍将，绿林同道，江湖人士，非精通骑马之术，不是高手悍匪，唯有骑马之术精湛。在关中这么多年，这样的事儿倒还真少见。
　　于是乎，清风过柳柳邺茆胡乱擦了擦脚丫子，他轻轻走出了房门，也没有通知陈俞婕，单独穿过三合院，绕到客栈三重院落的最后面，查看着后院马棚马儿的情况。而后又走向这两个人居住的房间后窗户处，只听得刚才粗声说话那个人言道：“哎！秋鸣哥，你说少舵主年纪轻轻，这趟进西安府端王爷处，能否压制住这伙兄弟，他压得住么？”清风过柳柳邺茆循声走到后窗下，他倒不是存心窃听别人隐私，只是这一伙人道上奇怪，自己身上负着重案，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
　　这工夫，只听见房屋里另一个人言道：“压不住，也得压得住，这可是老当家临终前的遗命，不管少舵主成与不成，咱们总是要赤胆忠心的保他就是了。别的，什么也别说、别问。”这个人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充沛，清风过柳柳邺茆深知他内功精湛，不敢弄破窗纸窥探，只得屏息倾听。
　　只听得那个粗嗓子的接着言道：“那还用说？就是不知少舵主肯不肯出山。”另一个人言道：“那倒不用担心，老当家的遗命，少舵主自会遵守。”他说这个“守”字，带了南方人十分浓重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