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6
作品名称:旋风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12-11 10:03:26 字数:7155
五十五
高格士手搭着师几休的肩从西院走来,想到东院找人玩。刚上拱桥,高格士见礼堂前站着很多人,便跟师几休说,“我们也去看一下热闹,兴许有重大新闻。我们不参与他们的打杀,看看热闹也有趣,免得太无聊”。两人走到礼堂前,见墙上贴着一张海报,今晚批斗大叛徒袁志空和白九同。两人为之一震,“烈火”居然敢大张旗鼓批斗袁志空,莫非吃了豹子胆?此前,人们知道“燎原”因惧怕“狂飙”,暗中批斗袁志空。难道“烈火”要跟“狂飙”刀枪相见吗?其实周九声同意“燎原”批斗袁志空,是让“燎原”当尖兵,冲锋陷阵,以此观察“狂飙”的反应。几天来,“狂飙”并无任何反应,“烈火”才动了批斗袁志空的心思。至于批斗白九同,其实是让他作陪。人们议论纷纷,两人认为此事与己无关,想到别处找人玩,恰好靳亦悠和闵日秋走过来,彼此打个招呼,一起琢磨海报。靳亦悠看完海报,跟高格士说,“看来今晚有一场好戏”。高格士说“未必,兴许风平浪静,再说有事无事与己无关,何必替人担忧”。闵日秋说,“树荫底下好乘凉,莫管他人闲事”。几人说说笑笑,向操场走去。
靳亦悠说:“你去哪里?”
高格士说:“去找人下棋。你们呢?”
靳亦悠说:“想找书看。那也找不到,真气人!”
高格士转头对师几休说:“你有书吗?借给她们看。”
师几休说:“没有。我也正为借书发愁。如果你俩有看过的书,彼此交换一下。”
靳亦悠十分高兴,说:“有一两本,下午拿来。”
靳亦悠拉着闵日秋的手去找别的同学玩,两人两耳不闻校内事,逍遥自在,以看书闲逛取乐。高格士带着师几休走进郭折颜的办公室。
“烈火”贴出批斗袁志空的海报后,派齐莹莹和应苛爱到礼堂了解人们的反应。齐莹莹和应苛站在人群中,一边跟熟悉的人闲聊,一边观察人们的反应。两人听了半天议论,去向周九声汇报情况。要不要批斗袁志空,“烈火”内部有过争论。强任材认为现在“狂飙”气焰盛,惹不得,如果批斗袁志空,“狂飙”一定会出面阻拦,到时“烈火”不好收场。鞠一格认为“狂飙”的势力大,“烈火”的势力也不小,“狂飙”身后有人支持,“烈火”身后也有人支持,不需害怕。大家要求周九声和师风雷发表意见,以供大家参考。周九声说两种观点均有道理,但自己倾向于后一种观点,其理由如下:其一,袁志空是“烈火”的主要攻击对象,必须批判到底,批斗不可避免。如果一味回避,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其二,虽说“狂飙”有后盾,但学校距县城七十里路,远水不解近渴。由此可见,可以批斗袁志空。
师风雷认为造反要有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畏首畏尾,一事无成。何况“烈火”和“狂飙”势均力敌,“烈火”并不惧怕“狂飙”。另外,为了防备不测,“烈火”可以组织人马,保护批斗现场,保证批斗顺利进行。人们认为周九声和师风雷的分析有道理,于是下定决心,召开批斗会。
曾玉萍和童玉环看了“烈火”批斗袁志空的海报很着急,两人先跑回宿舍把消息传递给夏蓉蓉和严凤蓉,然后四人一起去找曹凤光和周天寒,要求“狂飙”立即采取保护措施。曹凤光立刻找人商讨。此前“烈火”和“狂飙”采取相互容忍的态度,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烈火”有所顾忌,“狂飙”有恃无恐。孙中牟和王乾古得知“烈火”批斗袁志空的消息,主动来与曹凤光和周天寒商量对策。
午后,斜阳毒辣,校园闷热。人们或躲在宿舍里,或坐在树荫下。那张批斗袁志空和白九同的海报在斜阳中暴晒,纸张暴突,不再平整。偶有人走过礼堂,瞅一眼海报匆匆而过。晚饭后,操场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场面,没有人打球,冷冷清清。高格士和师几休坐在树荫下,看着寂寥的操场发呆。高格士找不到人下棋,师几休找不到书看,寂寞人对着寂寞人,倍感寂寞。高格士看着师几休,愁眉苦脸,说:“无聊透了。哪怕下一场雨也好,我们可以看看暴风骤雨肆虐,可以享受一下清凉,消除心里的寂寞。”
师几休说:“靳亦悠和闵日秋不知在哪里,我的书拿来了,却不见她们的人影。这半年我看了不少闲书,心里仍觉得无聊。来学校读书,却无书可读,太悲哀了。今天晚上兴许有热闹看,我们耐心等待吧。”
高格士说:“眼前风平浪静,会有热闹看吗?此前多次看批斗这两个老家伙,今晚再看多无聊,但愿有一场龙虎斗上演,你我今夜就不会寂寞了。”
两人在树下说了一会儿闲话,跑到西院去转悠,碰巧看见靳亦悠和闵日秋坐在树下乘凉。师几休赶紧跑过去,把手里的书递给靳亦悠。靳亦悠接过书,随便翻了两页,千恩万谢。师几休和高格士也坐在树下,四人天南海北闲聊,一起等待天黑。天黑了,高格士等人登上拱桥看动静,看见“烈火”的十多人走出校门,高格士估计去揪袁志空。他们立刻欢呼着跑下拱桥,跑到操场。舞台上,“烈火”的队员在布置批斗会场,有的张贴标语,有的安装扩音设备。一会儿,高音喇叭里响起了歌声。高格士等人坐在操场边的柳树下等待批斗会开始。
袁志空的家人早已得到批斗袁志空的消息。以师风雷和齐九州为首的一伙人来到袁志空家,发现袁志空不在家,于是追问袁志空的去向,家人说去了学校。师风雷不相信袁志空家人的话,因为他们在学校并没有看见袁志空,只好返回学校寻找。高格士等人见“烈火”的队员空手而归,十分惊奇,立刻站起来。“烈火”的队员走进校门后分成两路,一路前往西院,一路来到东院。高格士跑去询问情况,没人搭理他,只好坐在柳树下等消息。一会儿,两路人马齐集操场,都说没有找到袁志空。师风雷把情况报告周九声。周九声心里明白,一定是“狂飙”从中作梗,把袁志空藏起来了。他先叫人把白九同揪来,然后再去找袁志空。一会儿,齐九州等人押着白九同走上舞台,勒令白九同规规矩矩站在台前,等待批斗。
周九声和师风雷不知到哪里去寻找袁志空。这时,有人说“狂飙”的一大帮人涌出校门,不知去干什么。周九声立刻命令师风雷带人看究竟。师风雷带着人向校门口跑去,“狂飙”的队员兵分三路,向东西南三个方向走去。师风雷立刻把自己的人也分成三路,尾随而去。师风雷怀疑“狂飙”的队员去保护袁志空,谁知“狂飙”的三路人马到处转悠,并没去找袁志空。师风雷困惑不解,不知“狂飙”的队员耍什么花招。他坚信,只要紧盯着他们,一定能找到袁志空。眼看一个小时过去了,并不见“狂飙”的队员去找袁志空,师风雷焦急万分。突然有人跑来跟师风雷说:“别找了,袁志空在学校。”
师风雷立刻带人跑回学校,跑进校部院。袁志空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一群“狂飙”的队员。师风雷这才明白,袁志空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什么“烈火”的队员此前没有发现袁志空?原来得知“烈火”要批斗袁志空,“狂飙”的队员抢先下手,把袁志空藏在学校附近的一户人家。天快黑时,“狂飙”的队员走出校门,兵分三路,迷惑“烈火”的队员。“狂飙”的队员趁机从后门把袁志空带进学校,藏在他的办公室里。袁尚草和叶火得知“烈火”的队员在校内找不到袁志空,于是拿着手电筒搜索,发现袁志空藏在他的办公室里。两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守候在操场的周九声,周九声带着人来找袁志空。袁志空被锁在办公室里,周九声叫人砸锁。这时,一直在附近看守袁志空的人发现周九声等人来找袁志空,于是把消息报告曹凤光,曹凤光立即带人来保护。“烈火”和“狂飙”的两拨人对峙,互不相让。高格士和师几休等人闻讯,一起跑来看热闹。
周九声气势汹汹,冲着曹凤光大喊:“你身为造反派,耍阴谋施诡计,小人作派!”
曹凤光说:“我们保护革命干部,名正言顺。”
周九声说:“小人!十足的小人!”
曹凤光对“狂飙”的队员下令:“拼死保护革命干部!”
校部院的人越来越多,“烈火”的队员往门口冲,“狂飙”的队员使劲往外推,双方队员你推我挤,互不相让。相互推挤的浪潮一浪刚停,一浪又起。刚开始只有少数人在推挤,后来推挤的人越来越多,乃至几百人混作一团。“狂飙”的队员看见挡不住“烈火”的攻势,机灵的同学立刻跑出校门,到校外寻求援助。附近的群众听说因揪斗袁志空发生冲突,不少人跑来救助。年轻力壮的人挤入人群,站在袁志空办公室门口,死死守着门。“狂飙”的队员手挽着手,组成一道人墙,紧紧护着门。“烈火”的队员毫无惧色,发起一浪又一浪冲击,然而始终冲不破“狂飙”和群众组成的严密防线。
邱同亮振臂高呼:“扑灭烈火!”
马万齐高呼:“横扫狂飙!”
曹凤光振臂高喊:“守住!”
周九声高喊:“冲!”
推挤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的怒涛一波胜过一波。双方怒吼着,口号声接连不断;相互厮打,拳脚不停。校部院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双方分不出高低,高格士等人没有耐心,离开校部院,返回操场。舞台上,高音喇叭不停地响着,白九同呆呆地站在台前一动不动。二傻子和一桶水坐在台下,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的白九同。喇叭声在寂寥的操场回荡,校部院的呐喊声一浪高似一浪。二傻子和一桶水耐不住寂寞,跑来校部院看热闹,见人潮如海涛咆哮,立刻逃回操场。
校部院的冲突在延续,谁都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时。夜空星辰寥落,众多星星躲在深空。袁志空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十分焦急。如果出去接受批斗,担心受到人身伤害;如果死守屋里,担心事态恶化。冲突持续着,袁志空像一头困兽,焦躁不安。
夜深了,高格士等人早已离开操场,二傻子和一桶水坐在操场,困意袭来。二傻子耐不住寂寞,跳上舞台,拉开架势,演唱晋剧。一桶水在台下不停地为二傻子鼓掌。留守在舞台上的“烈火”队员和白九同饶有兴趣地看着二傻子演唱,倦意全无。演唱末了,二傻子唱道:“空城之中唱空城,何必将空当作真。星辰已随夜空去,应把假事当作空。”
校部院的潮声渐渐退去,操场上的喇叭声依旧,白九同累倒在舞台上。
五十六
“烈火”批斗袁志空失败,急坏了“燎原”的队员,邵春风和叶火怒不可遏,骂“狂飙”无耻。袁尚草夸“狂飙”的队员机智强悍,讥笑“烈火”的队员愚笨软弱。叶火情绪激动,信誓旦旦,决心为“烈火”雪耻,声称即便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邵春风鼓励袁尚草奋起战斗,用笔作刀枪,跟“狂飙”决斗。“燎原”的队员众志成城,小屋杀气腾腾。
校园的清晨格外清静,麻雀在柳树枝头欢唱,歌声飞向蓝天。王思定嘴里叼着一支烟,在操场边蹲了一会儿,觉得太寂寞,于是叼着烟到校园里漫步。师生都在酣睡,早起的人极少。他走到礼堂前看了一眼那张批斗袁志空的海报,已经被人撕去一半,禁不住笑了,笑海报经不住风雨吹打,两天工夫就面目全非。有些事物转瞬即逝,而时间永存。他感慨时间消逝太慢,希望眼前的局面尽早收场,无奈老天不遂人愿,时间慢慢腾腾走着,像头疲惫的老牛。他看惯了礼堂墙上的风风雨雨,不想多看一眼,想到西院走走,因为好久没去西院了。他惦着那几棵果树,惦着菜园里的蔬菜。他登上拱桥,回望东院,只见高大的柳树遮掩着低矮的房屋,树是一片海,屋是海里的礁石,自己是一只小舟,在海里不停地颠簸。他感叹,宁静的校园波涛汹涌。他往西院看,高大的绿杨掩映着几排教室,教室四周一片宁静,听不见书声,听不见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沉寂如荒原。他扔掉烟头,叹气走下拱桥。他往南看,墙下的那几棵果树枝叶茂盛,不由得走到树下,举头望枝叶,见绿叶间缀着青涩的嫩果。他笑了,笑果树忠于职守,按时给人献上美好的礼物。他摸着一颗青涩的嫩果,见它嫩稚似小儿的脸蛋,爱不释手,笑自己童心未泯。一会儿,他离开果林,回头又看了一眼,欣慰地笑了。
王思定走过几排教室,走进拐角的一间教室,教室里的桌凳横七竖八,一片狼藉。他不忍看第二间教室,快步走过教室,来到水渠边,发现水渠墙上的几块石头滑落水中,水渠破旧了。清清的流水无视渠边人的忧喜,顺着水渠流向墙外的菜园。他想看看墙外的蔬菜。往年,这时菜园一片葱绿,十分惹人。他加快脚步,走出一个小门,放眼望去,二十亩的菜园一片绿色。他高兴地呵呵笑起来,庆幸菜园没有荒芜,学生有蔬菜吃。他知道这片喜人的绿色是管理菜园的师傅一人的功劳。一年来,他从未像此刻如此开心,他忘记了遭受的屈辱,忘记了忧虑,边走边哼着小曲。
王思定从菜园回返,路过西院的一排宿舍时,郭折颜和甘蓬头迎面走来。两人边走边说,十分开心。王思定隐隐约约听见两人在议论揪斗袁志空的事。“烈火”揪斗袁志空时,王思定听说两派冲突激烈,打发妻子偷看过几次,所以对这场冲突十分清楚。他不屑评论这场冲突,不屑去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这段时间他很逍遥,不愿因多嘴多舌失去难得的逍遥。两人渐走渐近,王思定转过墙角,避开两人。两人走到娄再九门前,见一块竹帘挡门。甘蓬头走近竹帘,往里瞧了一眼,见娄再九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看书。娄再九发现有人往里瞅,抬头见是甘蓬头,惊异片刻又低头看书。
郭折颜说:“他在家吗?”
甘蓬头说:“在看书。他总是低着头,可能这辈子都不敢抬头。怨谁呢?怨天?怨地?怨人?我看都不能怨,只能怨自己,谁让他参加那些不明不白的组织。哎!谁让我们多嘴多舌,说不满现实的话,落到如此地步,否则现在也是响当当的造反派,何至于夹着尾巴做人。”
郭折颜说:“你知道世界上最难买的东西是什么?后悔药。千金难买。正视现实吧。”
两人想去看靳小楼的书法。前次甘蓬头看过靳小楼的书法,向郭折颜夸奖靳小楼的书法,郭折颜慕名而来。两人踏进靳小楼的小屋,靳小楼正伏案练字。靳小楼知道两人的来意,笑着说:“我能躲在屋里,却躲不开你们的目光。”
郭折颜和甘蓬头仔细看了娄再九的隶书、草书和行书作品,夸他进步很大,希望他继续苦练,争取更上一层楼。谁知靳小楼淡然一笑,说:“我练字不过消遣而已,不图名不图利,只图高兴。学校不开书法课,我写得再好,也无用武之地。”
郭折颜不以为然,说:“兴许无意之举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或许你会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享誉一方。”
郭折颜的话是鼓励,是赞誉,也是难得的预言。
靳小楼说:“这年头,名利不是桂冠,而是罪名。我不愿戴桂冠,也不愿顶罪名。那几个当权派过去是领导,现在是罪人,今日批,明日斗,批批斗斗,没完没了,太悲惨。”
甘蓬头说:“此一事彼一事,彼此非一事。尽管很多艺术家受到冲击,但我认为艺术总有体现其价值的时候。那几个当权派也够受罪的,听说揪斗袁志空时引发激烈冲突。”
靳小楼说:“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听见吵闹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郭折颜说:“我去看了几次,冲突很激烈,拳脚相加。”
甘蓬头说:“你如何看这次冲突?”
靳小楼说:“我没看见现场,不能妄加评论。既然是斗争,冲突在所难免,冲突是平常事。”
甘蓬头说:“你的话很轻巧。一次重大事件,你却把它看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胸襟够开阔。”
郭折颜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非难断。保皇派自然会保,造反派自然会打,保和打都在情理之中。这么激烈的运动,哪像风吹草地,不留一点痕迹?总会让有些人受伤害。正如我们当年受到伤害一样。袁志空挨批合情合理。”
靳小楼说:“大家言多了,少说为佳。今天的这些话千万不能往外传,否则大家都会吃亏。”
郭折颜和甘蓬头点头。郭折颜突然想起去年因挨批斗自杀的两位老师,禁不住叹气。一位是物理老师,跑了几十里路,跳进黄河,只留下几个字的遗言:我到黄河里寻找快乐!一位是数学老师,在西院通往菜园的小门上悬梁自尽。
靳小楼说:“你为什么叹气?”
郭折颜说:“我为命归黄泉的两位老师叹息。”
甘蓬头说:“做人要有气量,气量太小不行,可惜白送了两条性命,只赢得几声叹息,有人会为他们正名吗?”
靳小楼说:“白死了。”
郭折颜和甘蓬头从西院回到东院,远远望见吴佳几走进“烈火”会议室,两人很吃惊。难道他不怕惹火烧身吗?周九声、师风雷和齐莹莹等人见吴佳几进门,连忙给他让座。吴佳几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见人人脸色阴沉,没有一点喜气。他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见桌上铺着一张抄了一半的大字报。这段时间,吴佳几比较逍遥,几乎天天都到学校来。进门前吴佳几听见屋里的人在议论,从几人的脸色猜出他们在议论什么,却故意问:“你们在议论什么?”
师风雷说:“议论揪斗袁志空的事。这次斗争失败了,大家心里有气。不过我们并不气馁,要继续斗争,把他批倒批臭。”
吴佳几想说几句鼓励的话,突然想起此前因多说话,给“狂飙”留下口实,所以欲言又止。大家希望得到吴佳几的指点和鼓励,见吴佳几一言不发,便各自诉说心思。
周九声说:“这次斗争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内因,也有外因。内因是我们准备不充分,低估了‘狂飙’,因而出现问题;外因是‘狂飙’从中作梗,恶意破坏批斗。没想到我们既要对付走资派,还要对付对立派,看来造反并不容易。”
齐莹莹说:“不管‘狂飙’如何包庇袁志空,包庇不了他的变节行为。这种混进党内的变节分子,一定狠狠要批斗,让他遗臭万年。”
吴佳几听了一会儿议论,始终没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只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大家,然后默默地离开。吴佳几走出门,发现甘蓬头在远处瞅着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的行踪被人告发。
“烈火”的队员在会议室议论时,袁尚草和叶火正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击“狂飙”。凭“燎原”的力量无法跟“狂飙”抗衡,只有用大字报跟“狂飙”火拼。“燎原”的军师是邵春风,笔杆子是袁尚草,炮筒子是叶火。叶火现在配不上用场,只有发挥笔杆子的作用。雷凤凤跑到袁尚草的宿舍,见袁尚草正在起草大字报稿,便低头看稿子。
雷凤凤说:“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为你助战。”
正在抽烟的叶火说:“我在这里闲着,用得着你吗?”
雷凤凤瞪了叶火一眼,说:“你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跟你不同,任何时候都用得着。我的毛笔字写得不错,可以抄大字报,还可以念稿子,哪像你只有不怕死的胆量?”
叶火笑着说:“你的确有我无法可比的本事,袁尚草闻到胭脂气,灵感如电,文思如潮,一句话就是一颗子弹。”
雷凤凤说:“一派胡言!”
从上午到夜晚,袁尚草一直在伏案疾书,雷凤凤在一旁抄大字报。夜深了,雷凤凤打起了哈欠,实在支持不住,出门到水渠洗了把脸,清醒后继续抄大字报。两天来,袁尚草写稿,雷凤凤抄大字报。袁尚草凭着自己的一腔怒火和顽强意志,写出了一篇万言大字报稿。袁尚草两天没合眼,雷凤凤见他眼睛发红,头发凌乱,疲惫不堪,心里充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