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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齐莹莹嘴里哼着小曲走进宿舍，严凤蓉低着头织毛衣，曾玉萍和夏蓉蓉躺在炕上看书，屋里很安静。齐莹莹认为她们不关心学校的大事，只图安逸。齐莹莹走到炕边，拍了一下曾玉萍的脚。曾玉萍看了齐莹莹一眼，见她一脸喜色，不知有什么喜事。书上的内容吸引人，曾玉萍不忍放下手中的书，便不再理会齐莹莹。齐莹莹又拍了一下曾玉萍的脚，决心让她放下手中的书。
　　曾玉萍说：“别干扰我看书，你有什么高兴事，自己偷着乐去。”
　　齐莹莹说：“别人都在忙着闹革命，你们却躺在炕上悠闲。学校发生了天大的事，你们也不关心，太逍遥了。”
　　曾玉萍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齐莹莹转了一下眼珠，故意不说。齐莹莹故弄玄虚，曾玉萍故意不理，躺下继续看书。看见曾玉萍不搭理自己，齐莹莹只好说：“学校出大叛徒了。”
　　曾玉萍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问：“谁？”
　　齐莹莹说：“不就是你们保护的那位书记吗？”
　　曾玉萍说：“诬陷！”
　　一直没抬头的严凤蓉停下手中的活，疑惑地看着齐莹莹，说：“哪里得到的消息？”
　　齐莹莹说：“十分可靠的消息。如果你们不相信，到礼堂墙上看一下，真真切切。”
　　严凤蓉看出齐莹莹不是开玩笑，拍了一下专心看书的夏蓉蓉，说：“快起来，我们到礼堂看一下。”
　　曾玉萍拉了夏蓉蓉一把，夏蓉蓉爬起来，嘟囔：“我看得正投入，你们一起来干扰我，都没安好心。学校哪有大叛徒，有个小叛徒也惊人。走，去看看。”
　　三人一起走出宿舍，向礼堂走去。走到半路，恰好遇见曹凤光和周天寒，严凤蓉连忙喊住他们，说：“出什么事了？”
　　曹凤光说：“不要怕。有人诬陷袁志空，说他是叛徒，我们刚才找袁志空核实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严凤蓉说：“知道了。”
　　三人来到礼堂，看见大字报上有一个巨大的标题，标题上的袁志空三字上打着一个大大的红叉。他们仔细看了一遍大字报的内容，议论起来。应苛爱和雷凤风看见严凤蓉几人站在大字报前指指点点，不停地议论，便走过来。应苛爱看一眼严凤蓉、曾玉萍和夏蓉蓉三人，也不搭理，跟雷凤凤说：“袁志空成了大叛徒，要打倒在地，然后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个大叛徒不知害死了我们多少革命同志，决不能饶恕他。这个晴天霹雳可能把某些人打昏了。”
　　雷凤凤说：“居然有人要保护他，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白长了几双明亮的眼睛。”
　　严凤蓉瞪了应苛爱和雷凤风一眼，说：“有些人有意陷害革命干部，不知道羞耻，不就是想捞几根稻草回家当柴烧吗？可笑！”
　　应苛爱说：“只怕纸里包不住火，尽管包了几十年，到底露馅了。什么老革命？原本是叛徒。有些人想抱着这条粗腿闹革命，没想到抱了一根朽木。这根朽木连一根拐棍都做不成，只能当柴烧。可悲啊！”
　　曾玉萍怒不可遏，目露凶光，瞪着应苛爱说：“你以为自己抱的那条腿粗吗？不就是年轻点吗？他是修正主义的黑苗子，更可怕。恐怕把你引到罂粟花丛里，你还以为是美丽的花园。”
　　几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路过的几个学生也卷入舌战。他们为各自的保护人辩护，攻击各自反对的人，争吵不休。周天寒跑过来，拉了一把严凤蓉，说：“别跟他们争论了，有事找你，快走。”
　　严凤蓉、曾玉萍和夏蓉蓉主动离开，跟着周天寒走了。他们一起来到蒋衡益的办公室，蒋衡益、曹凤光和童玉环正在屋里议论，任卫宇却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低头写东西。严凤蓉问有什么事，曹凤光说：“有人诬陷袁志空，我们要予以回击。任卫宇在起草大字报稿子，给你们几个女同学两个任务，一是向同学们解释，袁志空是冤枉的，让他们了解事情真相；二是帮助任卫宇抄写大字报，把大字报贴出去。第一项任务很重要，一定要向同学们耐心解释，让他们明白事实真相，不能挖苦打击不明真相的同学，要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严凤蓉说：“明白。”
　　严凤蓉带着曾玉萍、夏蓉蓉和童玉环走出门去，曹凤光和周天寒走到任卫宇身边，看他的写作进度。任卫宇没有抬头，埋头疾书。蒋衡益把曹凤光和周天寒叫到一边，继续议论。蒋衡益认为这是一小撮人有意颠倒黑白，淆乱学生的视线。他们利用学生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蓄意制造混乱，其狼子野心狠毒至极。反击一定要有力，不单要讲清楚事实真相，还要揭露这些人的阴谋。两箭齐发，置对方于死地。
　　周天寒认为蒋衡益的话有道理，一定要狠狠回击一小撮人，揭穿他们的阴谋。突然，咣当一声，门开了，一人闯进门，大声说：“有些人可恶至极，睁着眼说瞎话。他们看见袁志空叛变了吗？证据何在？”
　　闯进门的人叫邱同亮，是数学老师，性情急躁，嗓音洪亮。他的话让蒋衡益和周天寒很吃惊。他们没想到邱同亮也支持袁志空，一齐高兴地看着邱同亮。
　　周天寒说：“邱老师，跟我们一起战斗吧！”
　　邱同亮说：“我会跟着你们战斗，绝不容某些人的阴谋得逞。”
　　周天寒走到任卫宇身边，转述了蒋衡益的意思，要他加进揭露对方阴谋这部分内容。不然真假莫辨，是非不分，会让很多人上当受骗。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蓄意制造混乱，不可饶恕。任卫宇点头。任卫宇写好稿子，把稿子交给周天寒，跑到外面去打球。周天寒的毛笔字写得好，自告奋勇抄大字报。严凤蓉、曾玉萍和夏蓉蓉等人回来，看见周天寒在抄大字报，一齐围着周天寒。童玉环看见周天寒的字写得好，啧啧称道，脸上露出喜爱的神色。曾玉萍拉了一把童玉环的衣襟，说：“太直白了吧？一点都不懂得含蓄。”
　　童玉环转过身来，捶了曾玉萍一拳，说：“夸他字写得好，实事求是。如果你的字写得好，我夸得比这还厉害。”
　　夏蓉蓉说：“看来周天寒需要一个帮手，让童玉环留下来做帮手吧。”
　　夏蓉蓉拉了一把严凤蓉，严凤蓉会意。周天寒真需要一个帮手，帮他拿纸倒墨。他想尽快把大字报抄出来，给对方有力回击。曾玉萍、严凤蓉和夏蓉蓉拉着手跑出门，童玉环在背后骂了一声，留下来给周天寒做帮手。
　　当周九声和师风雷正在为自己的重磅炸弹得意时，曹凤光和周天寒也给他们扔去一枚重磅炸弹。当曹凤光和周天寒正在为自己的有力还击得意时，礼堂墙壁上又出现一枚重磅炸弹。邵春风、袁尚草和叶火把炮口对准了正逍遥自在的白九同。这张大字报称，虽然白九同有一段革命历史，但他的历史并不清白，他曾经害死一位革命者，罪恶不可饶恕。大字报还列举了白九同的一些罪行，如歪曲马列主义，不重视学生思想教育，鼓吹西方文明，鼓吹封资修，逍遥自在等。这枚炸弹横空而来，轰炸声震耳欲聋，学生目瞪口呆。一枚又一枚炸弹将校园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校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不少学生交头接耳，不知所措。校园硝烟滚滚，邵春风、袁尚草和叶火在炮火中哈哈大笑。他们举着铁拳怒吼，张开双臂欢呼，决心将校园砸个粉碎。马万齐和蒋衡益夫妇拨开烟雾，寻找各自的斗争方向。
　　听说有人把炮口对准自己，白九同疑惑，然后哈哈大笑。他认为自己清清白白，何罪之有？他要看这些人如何玷污他的清白，于是来到礼堂墙下，墙下只站着寥寥数人。如此冷清的战场，让白九同有几分失望，原来看大字报的师生大都走了。白九同捋了一把胡须，举头看着大字报。大字报指责他革命年代胆小怕事，不敢与敌人斗争，是个投机分子。他又捋了一把胡须，喃喃自语：“我要怕死，就不去参加革命；既然参加革命，何须怕死？笑话！”
　　有几个学生不解，瞅着面带冷笑的白九同。白九同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有的学生认为他可能被冤枉，有的学生却认为他在自我吹嘘，以此掩盖自己的罪行。大字报指责白九同害死了一位革命者，让我党失去了一位好同志，革命失去了一份力量。白九同举手拍了一下胡须，瞪着眼说：“诬陷！诬陷好人！我会害自己的同志吗？我们是一起革命的战友，害死他对我有何益处？笑话！天大的笑话！”
　　白九同不愿再看下去，甩头离开礼堂，回到那间小屋，抓起桌上的一杯凉水，猛灌几口，然后在屋里走来走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直走到开饭时，才拿起碗筷走出门。他穿过操场，向校门口附近的教师食堂走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白九同，但他毫不理会。他端着饭走出食堂，穿过操场，健步向办公室走去。他把饭碗放在桌上，喘着粗气，无心吃饭。一会儿，他饥肠辘辘，看一眼碗里的饭菜，自言自语：“残酷的战争年代我都挺过来了，难道挺不过和平年代？笑话！”
　　白九同端起饭碗，大口嚼起来。吃了几口饭，他放下饭碗，往酒盅里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端起饭碗，吃了几口饭，感到心中憋闷，于是又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他觉得心里畅快多了。他端起饭碗，一口气吃完饭，然后呵呵笑着。他笑什么？他并不知道，只觉得笑后心里舒畅。他又斟满一盅酒，仰头灌进嘴里，接着哈哈大笑，然后倒头睡去。
　　
　　十六
　　
　　北京第一张大字报出现不久便出现了红卫兵，红卫兵出现半年后，群众造反组织在全国迅速蔓延。造反组织以其鲜明的旗帜，响亮的口号，巨大的号召力，吸引着群众。周九声和师风雷认为要对走资派发起强大的攻势，必须成立强有力的组织，号召更多的学生投入战斗。吃完早饭，师风雷去找齐莹莹和应苛爱。师风雷敲开应苛爱宿舍的门，对正在梳理头发的应苛爱说有要事。应苛爱梳理好头发，连忙跑出门，看见师风雷在门外等候。
　　应苛爱说：“什么事？”
　　师风雷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跟我走，顺便把齐莹莹叫上。”
　　两人一起走到齐莹莹的宿舍前，应苛爱去敲门。齐莹莹听见敲门声，连忙去开门，问应苛爱有什么事。
　　应苛爱说：“有要事，师风雷在等我们。”
　　齐莹莹连忙跟着应苛爱去找师风雷。师风雷看见两个女生走过来，笑着说：“女生做事慢慢腾腾，急死人。快点走，周九声在等你们。”
　　应苛爱看了齐莹莹一眼，笑着说：“周九声急什么。他不是干着急吗？要是周天寒急还有点盼头。”
　　应苛爱说完，咯咯一笑。齐莹莹抬手拍了一下应苛爱，说：“现在是革命年代，造反才是头等大事，说那些不着调的事有什么意思？你呀，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好好改造世界观。”
　　应苛爱说：“有些人嘴上冠冕堂皇，心里男盗女娼，难道造反就不吃饭了吗？”
　　两人不停地斗嘴，一直斗到马万齐的办公室门前才停下来。两人走进办公室，周九声、艾可究、马万齐、齐九州在等着他们。一会儿，鞠一格、强任材、田公泉、袁尚草和叶火也陆续赶来。这么多人汇聚一起，应苛爱和齐莹莹不知有什么要事。人到齐了，周九声说：“我校革命形势迅速发展，形势大好。目前散兵游勇式的斗争已经不能适应迅猛发展的革命形势，需要有组织有计划的斗争，吸取其他地方的造反经验，我们决定成立自己的组织。大家有什么意见，畅所欲言。”
　　听说要成立组织，应苛爱和齐莹莹异常兴奋。她们从报纸上得知其他地方早已成立了造反组织。如果有自己的组织，就可以放手大干。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马万齐说：“革命组织是新生事物，是革命斗争的产物，我热烈支持你们成立组织，热烈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作为一个有觉悟的老师，面对革命斗争，我不会袖手旁观，要和你们并肩战斗。风雨同舟，生死与同，是我的组织信念。同走资派斗争到底，夺取文化革命胜利，是我的斗争决心。”
　　马万齐慷慨激昂的话赢得了一片掌声。艾可究不甘落后，扫视一眼大家，准备发言。周九声带头鼓掌，热烈欢迎艾可究老师向大家表示自己的态度。艾可究缓缓站起来，神情庄重，仿佛站在圣坛前。他声调低沉，慢条斯理地说：“革命之事，古已有之，并不稀奇，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遇到革命。大家遇上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实在是幸运。能投入一场伟大的革命，更是幸运。这是大家的幸事，也是我的幸事。革命是施展每个人抱负的大好机会，可以让每个人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大家知道，很多革命前辈在革命斗争的洪流中奋勇搏击，出生入死，成就了革命，同时也成就了自己。他们建立的丰功伟绩，时人景仰，后人颂扬，永垂青史。如此大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应该在斗争中争当勇士，应该在革命的熔炉中锻炼自己，成为国家新一代的革命者。成立自己的组织，我举双手赞成。我会做你们的坚强后盾，会跟大家并肩作战，将文化革命进行到底。”
　　艾可究的发言赢来更热烈的掌声。两位老师热情洋溢，同学们兴奋异常。周九声看着多日来跟着自己奋斗的同学，鼓励他们表示各自的态度。雷凤凤跃跃欲试，齐莹莹轻轻推了她一下，希望她能代表自己表态。应苛爱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哪容雷凤风抢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珠炮一般，倾吐自己的肺腑之言：“虽然我是一个女生，可我不甘人后，在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我甘洒热血写春秋。毛主席指向哪里，我就奔向哪里。我誓死捍卫毛主席，誓死捍卫党中央，要把隐藏的走资派揪出来，将他们打翻在地。我要做一名勇士，冲锋陷阵，即使献出生命，在所不惜。”
　　周九声带头为应苛爱鼓掌，几位老师也热烈鼓掌。应苛爱坐在椅子上，热血沸腾，像一位即将冲向沙场的勇士。应苛爱慷慨激昂，雷凤凤和齐莹莹羡慕不已，佩服她的激情和勇气。
　　强任材站起来，说：“我们的组织里有应苛爱这样的勇士，我为此感到自豪。女生如此，我们男生会落后吗？不会。我们要紧紧团结在一起，将自己的青春献给这场革命。我们要在革命中锻炼自己，把自己锤炼成坚强的无产阶级接班人。”
　　与会者满腔热情，周九声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紧握拳头，振臂高呼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大家跟着周九声一齐高呼毛主席语录。师风雷见时机成熟，进行下一项内容。师风雷宣布，既然要成立自己的组织，就得有自己的领袖，有了自己的领袖，就能带领大家勇敢战斗。他要求大家推举领袖，正领袖一人，副领袖两人，请大家先酝酿，后表决。
　　大家小声酝酿一会儿。马万齐提议，由周九声担任司令，师风雷和应苛爱担任副司令。大家一致举手通过，并以热烈掌声祝贺三人当选。周九声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我们是革命造反派，我们要明确斗争目标，精诚团结，夺取革命胜利。我们组织的名称为‘烈火’，我们要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将革命的烈火越烧越旺。我宣读‘烈火’组织的誓言：头可断，血可流，毛泽东思想不可丢；山再高，路再险，革命脚步不停留。”
　　随着周九声高亢激昂的声音，群情激奋，高声宣读誓言。为了扩大组织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周九声决定召开“烈火”组织成立大会。大会之前有一些准备工作，需要分头行动，例如缝制“烈火”旗帜和袖章，拟写组织宣言，书写标语和张贴标语。周九声推举强任材拟写组织宣言，师风雷和应苛爱分担其他事项。他要求大家人人动口，大造声势，呼吁更多的学生加入“烈火”。
　　一个风清日朗的下午，“烈火”组织成立大会在操场举行。主席台上红旗飘扬，标语赫然，台下站着几百名学生。由师风雷主持大会，周九声宣读“烈火”成立宣言。
　　宣言云：“烈火！烈火！大家可曾见过烈火吗？也许，你见过炉中的烈火，那股炽热的烈火通红通红，将铁炉烧得滚烫滚烫，红光照亮屋宇，炽热温暖厅堂。也许，你见过夜晚草地上的篝火，那窜动的火苗舔着夜空，将黑暗的夜空照亮，将篝火旁的人脸映红，将人们内心的激情点燃。你见过原野上的烈火吗？那股烈火在原野上燃烧，燃烧，星星之火燃成熊熊大火，熊熊大火燃成燎原烈火。烈火在燃烧，烈火在蔓延，烈火在升腾。烈火照亮原野，烈火照亮夜空，烈火摧枯拉朽，将旧世界埋葬，烧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我们是烈火，我们要燃烧，任何力量阻挡不了我们的燃烧。我们是烈火，要让革命的火焰燃遍全校。我们是火种，我们要把火种播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将封资修统统烧掉，将旧世界统统烧掉。我们是勇士，是疆场冲锋陷阵的勇士。我们手持钢刀，向旧世界劈去，向修正主义劈去，向资本主义劈去，向走资派劈去，劈去一切阻碍历史潮流的东西。我们是响鼓，抽出骨头擂战鼓，战鼓咚咚，声震校园，震垮走资派，震倒旧世界。我们是洪流，我们要荡涤一切污泥浊水，荡涤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我们是主人，是校园的主人，是历史的主人。我们要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烈火，燃烧吧！燃烧吧，烈火！”
　　操场一片欢呼，一阵呐喊。欢呼声和呐喊之声响彻校园。
　　听见校内一片喊声，有两个人走进校园，一个叫二傻子，一个叫一桶水。二傻子有点傻，平时提着一只筐子，拿着一把小铲，在街上拾粪。他唱的一腔好晋剧。每当他放下粪筐边唱边跳，人们就会驻足观看，掌声不断。人们只知道一桶水的绰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一桶水身材干瘦，有几分糊涂，有几分清醒，平时挑着两只木桶以卖水为生。因力气小，他每次只挑两半桶水，合起来只有一桶水，所以人们叫他一桶水。两人走到操场边，坐在地上歇息。
　　二傻子说：“看这样子，像是杨家将出征前的誓师大会，看来免不了一场厮杀。”
　　一桶水说：“打打杀杀，莫不倒退到解放前？天下莫不大乱？”
　　二傻子说：“免不了一乱，乱有乱的好处。”
　　一桶水说：“念书小子，不好好念书，乱了天下乱自己，何苦？”
　　二傻子说：“你何必替人担忧？愁自家的营生吧。有乱必有治，古今一理。”
　　二愣子说得兴起，手舞足蹈，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