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篇 曼珠沙华

　　正看的出神，忽听雷子强此时变了调，十指乱弹，已不成曲。不知何故，那些仙鹤如着了魔一般在空中乱窜，有的直直向那凉亭顶上坠落下去，有的“扑通扑通”扎进水中，另众人大感意外。众人纷纷看向雷震，他却并不言语，将众人引回先前的园中，拿出那只酒杯，对少林高僧道：“大师，你见多识广，请上前来，仔细看看，这杯中之物。”
　　大师听闻，走到长桌前，将酒杯拿起来仔细看去。见上面似粘着一层淡淡的紫色粉末，他又凑近闻了闻，细细回想道：“这粉末……似曾见过，好像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薛宝奇道，“大师你是说这是曼陀罗花？”
　　少林大师点点头道：“老衲记得《法华经》中有过记载：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曼珠沙华，就是这四花中的一种，又名曼陀罗或彼岸花，多为白色或红色，这种紫色乃是极为罕见的品类，只在经书上提起过。”
　　“不错，大师，此花有何功效？”雷震追问道。
　　另一人站起身来道：“曼陀罗有麻醉之效，麻沸散便由此花配成。《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予尝试此，饮须半酣，更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验也！饮用曼陀罗花汁液后，情迷意乱，因此又被称为情花。”说话的乃是当世有名的国之圣手齐康。
　　此人医术精湛，却有一个怪论，说什么：“今世所患的每一种病痛，都是前世所种下的孽因。人之生死，乃天道循环，医者不可过度干预，否则必遭天谴。”因此立下一个规矩有：四医，四不医。
　　穷兵黩武者，不医；恶贯满盈者，不医；骄奢淫逸者，不医；妄图长生者，不医。
　　身怀六甲者，可医；宅心仁厚者，可医；广施周济者，可医；祖上有功者，可医。
　　若有不可医者兼可医之理，他也未必医治，只道：“抬走抬走，不医！不医！”或有可医者亦有不可医之处，他也照医不误。此二类者医与不医，全看他心情使然。
　　除此外，他还有一个怪处，便是与寻常医者不同。纵是小疾小患，三五日可好的，他便医个七八日。得了重症，须的得十天半月才好的，他就医个一两个月。每每使药，所开之方，或是奇臭无比，或是辛辣刺鼻，要么极难入口，要么味苦如黄。扎针时又使人痛不可当，被他医过的人仿似受了一场苦刑一般，生来死去，死去生来，好不难过！然而各种疑难杂症，又没有他医不好的，虽是折腾一番，人却越发的精神了，好了，便好个脱胎换骨。因此平日若不是得了重病杂症之类的，也少有人找他看病，却也不敢得罪他，心想人有旦夕祸福保不齐哪日便要求着他了。明里叫他名医，实则管他叫冥医。
　　“此外，曼陀罗还有一个极少人知道的名字‘醉心花’，尤其是这种紫色的花朵，不但有毒，而且能使人致幻。雷老爷子的意思是，有人使用了这种花才导致你当日狂性大发？”齐康推断到。
　　“不错，那日老朽见着薛老板带来的九霄环佩，一时喜不自禁，心思全放在上面，哪里还顾得上细查这杯中是否有毒，便喝了下去。得那古琴相助，奏乐之时，先前许多不通之处，竟如行云流水般的通透了。恍惚间，仿佛进到一片幻境之中，正与一黑衣老者斗琴。那老者琴技之高，老朽身平未见，我二人越斗越急，渐渐使上内力，对外界所发生之事全然不知。要不是疯丐神僧一声断喝，打破了老朽的琴音，后果怕是更加严重！”
　　“照此说来，这罪魁祸首之人，便是下毒之人！”云之风道。
　　薛宝奇肯定地点点头：“不错，此人用心险恶，目的便是借雷老爷子之手，挑起武林纷争。”当日他和含香都是在场的，再清楚不过。
　　“雷老爷子你可知是何人给你下毒？”百面生问道。
　　“当日我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以为皆是因我之过，致使老友丧命，一时悲痛不已，早已心念具灰，痛断肝肠，哪里还能查此事。后来都是犬子查询出来真相，我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被人陷害，于是憋着一口气苟活到今日，心想着定要将元凶揪出来，为老友报仇！”说到此处，雷震捏紧了拳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雷子强接过父亲的话头道：“那日后我将家父所用之物细细查看过，见琴、谱二物并无异常。又将所用杯盏，器皿一一查看一遍，便发现这只酒杯中似有一层淡淡的紫色粉末。我将这粉末取了些，询问各处名医，尽然都不识得，后来又查了典籍，猜测这便是曼陀罗花。典籍上说紫色曼陀罗代表着恐怖，为了印证家父便是中了此毒，于是我将这些粉末掺在酒中喂与园中仙鹤，便出现方才你们见到的那般情景。”
　　有人道：“说了半天，你们也没说这下毒的人是谁，这不等于没说么？”
　　另一人也说道：“依你们所说，此事与你们雷府没有关系了？我们只知那些人都是因琴痴一曲断魂曲才丧的命，如今你们说雷老爷子是中了什么曼陀罗之毒，才致使狂性大发，却又不知是谁下的毒，这等推卸，叫我们如何能信？”这人看着众人。见大家纷纷点头，甚是得意的又转头看向雷震。
　　又有几人附和道：“保不齐是雷家自己下的毒也不一定呢，好事后推说自己中了毒，与自己无关！”此话一出，更有人道：“哼，想如此轻松便将此事推脱，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中毒这一回事，这完全就是你们雷府自己编造出来的吧！”
　　雷震见大家如此说，十分气愤道：“我雷家果真要出手，又何必弄这些手段？那园中仙鹤便是吃了这曼陀罗致使癫狂，如何做得假？你们谁若不信，大可出手一试。”他说着将酒杯举起，对着众人。
　　众人虽嘴上说的热闹，却无人敢动，先前叫嚣的人也只是低声冷哼，不止是因为这杯中确为有毒之物，也因雷震功力高深的缘故。薛宝奇看在眼中，心里只道：“这群乌合之众，看似嘴上厉害，其实心里怕得很，指使他们的人此时为何还不出面？”
　　少林大师道：“雷老爷，关于这下毒之人，可有什么线索？”他早已认定此事绝不是雷府有意为之，又本就慈悲，能不起纷争最好不过，只想着如何将此事化解。
　　雷子强道：“线索有二，其一是当日宴席中人能接触到这酒杯之人并不多；其二，曼陀罗并非中土所有，更何况这种独特的紫色，更是少之又少。我想如果循着这两个线索查起，定会有所收获。”
　　雷震点点头：“不错，雷府已经遣人前往西域调查此花，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请大家给老朽两月的时间，定能查个明白。至于当日赴宴之人，如果查出与之有关，不论是谁，老朽定要登门拜访。”
　　武当道长听闻觉得甚为妥当，便道：“也罢，我们就给雷老爷子两月时间，事关重大，大家还是等查出结果再来讨个公道，也好叫死者瞑目。”
　　“正是！老衲也做个人情，居中做个调停之人。以两个月为期，待查出结果以前，大家不可到雷府闹事，否则老衲少不得便要管上一管。”
　　有人道：“如果两个月之后没有结果呢？”
　　雷震义正言辞道：“如果两个月之后交不出罪魁祸首，不必各位动手，老朽自行了断，向死者谢罪！”
　　“父亲！您……”雷子强听到雷震如此说，哪里肯依，雷震却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说。众人见少林，武当都出面也不好说什么。
　　却在此时，忽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琴痴当日大摆品乐盛宴，怕并不是为了品乐吧！”众人一惊，不知来者何人，纷纷向门口看去。
　　见有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一头火红色头发，手握一杆金枪；一个高大威猛，周身上下缠绕铁链，背着把阔剑；另一人则在中间，身着一身劲装，怀中抱着把精致的剑。
　　薛宝奇等人看到几人无不大惊，这三人中他们见过两人，皆是追杀胡鸿彪之人。当日在小镇中时，中间那人虽然蒙着面，几人却能听出他的声音。薛宝奇在小镇中便看出，他怀中那把剑绝非凡品，今日再见更加肯定这几人身份不凡。还有一个拿金枪的，几人虽然没有见过，却在小屋中时听胡鸿彪提起过，追杀他的人便有此人。没想到今日这群人会来到这里，真是阴魂不散，不知有何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