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月记忆
作品名称:英满东山 作者:邵桂香 发布时间:2023-10-11 09:23:30 字数:7820
九、岁月记忆
小满婚后第五天,老牛倌来奇石馆找到他,让他去把屋里那些石头拉到奇石馆里来。小满这几天忙的啥都忘了,见到老人家便想起了那事,就拿了些礼品,也是特意为回访一下特殊乡党备的东西,给老汉一个高级水杯,一套精致的耀州瓷茶具,包括茶海,还有一斤上好的午子仙毫,这是王清云送来的。
英子沏了一杯,放在老汉面前,介绍说:“叔,这是咱陕南出的茶,你看看,是不是每个叶子都立了起来,小满交代说,专门给您老的。刚好您来了,一会儿让小满给你老送过去。”
只见清澈的茶水,香气飘然,嫩叶徐徐绽开,慢镜头一般,顿时,杯中散发淡淡清香,悠然而淡雅,像一幅画,很快就将杯中水幻化成一种奇特的物质,这便是茶水,诗画一般淡绿色的茶水。
老牛倌品尝过这茶叶,但他觉得上次那不如这么清澈,似乎那叶子也没有这么整齐地立在水里,真的好看,这简直就是艺术品么。忍不住心里嘀咕,难道这是水的原因,还是我老汉的水不行?
小满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道:“这沏茶是有讲究的,水温度不能太热了,也不能太低了,要在七、八十度,沏出来的茶才是最好的,否则,温度高了水就不清澈,要是温度低了水就把茶冲泡不开。”
见小满说得头头是道,他也是将信将疑地。老牛倌听了,啧啧称奇,便连连说:“好,好,好,没想到喝茶竟然这么多讲究,也是长见识拉。”小满还告诉他,“秦岭以南出好茶叶,那里人喝茶就有讲究,不像咱北方,大多数人只是看水变了热,只是分淡不淡,黏不黏,也不论啥品质,解渴就行,哪有如此繁琐的讲究。”
老汉把这讲究的茶水品了三大杯,起身,对小满说:“走,跟我去把那些石头拉过来,也省的我费神,不敢轻易搬动。”
英子让他再喝几杯,他拿着那包茶叶举了举,“这么多,屋里还有一袋子,我老汉能喝多少,我先头里走了。”说着就出门去了。
让华小满没想到的是,当他和英子、宝和几个人来到老牛倌家的时候,老牛倌已经在往院子里挪了十几块石头了。
小满忙说:“您老咋就自己动了,这怎么能行,石头都不轻,哪一块也至少几十斤重,大的有上百斤,咋就得您老动手了。”
老牛倌不服输道:“咋就不能动了,我下了一辈子苦,年轻时曾把那牛犊子抱来抱去,这比那差得远了,没事。”
老牛倌的话惹得几位年轻人哄堂大笑,宝和更是拉着老牛倌的手看过来看过去,无比憧憬道:“难以想象,一头牛,就是小牛,那也得看多大的小牛,就像抱小孩一样?”
老牛倌呵呵地笑了,说:“两岁的牛娃子,有一百多斤。”
他双手比划着说道,“跟一头驴差不多大。”说的轻描淡写,更令宝和敬佩不已,啧啧称奇。
“厉害,厉害,难以想象啊!老叔,那时你喂养了多少牛?牛好养不?我都向往你养牛的场面了,那是多么惬意呀!”
老牛倌哈哈地笑了,他说:“瓜娃,还惬意,你不知道那可是人都不愿意做的营生,没黑没明,劳人得很,责任大得很哩。喂牛养牛可不比养鸡那么省心,尤其到了生小犊子,和照看月子婆娘一样,劳人的很。那时候,你姐还不记事哩,算来有几十年了吧。”
小满和英子见宝和跟老牛倌说话,就动手将那石头往车上搬了起来,一人搬石头,一人拿座子,五块儿就把后备厢摆满了,俩人也不说话,先送回去一趟。回到他们奇石馆门前,就见到高新发从门前过,高新发也看到了他俩。见到他们车里拉来的石头,十分惊讶,说:
“哪来的石头,这,是正经老坑石头,个个精致,件件满花,真是太牛了!这怕值不少钱吧。”
说着,他也上前帮忙卸车。他搬着一块儿石头,问妹子道:“哪来的这,都是宝贝,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石头,哪来的?”
英子笑了,用神秘的语气道:“咋样,这才是个个绝品,件件美品吧!不过,你绝对想不到这是哪来的。”
这时,又一辆车停到路边,下来人的是王清云,他依旧是牛仔裤,白上衣,干练又和蔼,笑吟吟地对英子打招呼:
“英子,你兄妹俩说啥哩,这么高兴?”
英子见到王清云,喜笑颜开,冲着他们的奇石馆喊道:“小满,看谁来了。”
她笑着上前,迎着王清云道:“王老师,你咋来了,快,看我们刚才拉回来的石头,就是从那位老叔屋里拉回的。”
又对着大门叫,“小满,小满,看谁来了。”
小满把车上最后一块儿石头搬了过去,忽听英子唤他,出门看是王清云,满心喜欢。
王清云也来到奇石馆门前,见了小满,说:“又来好的了,看你喜笑颜开的样子,让我一睹为快。”
华小满因记着还得去拉石头,便对他妻哥说:“哥,你先陪着王哥喝茶,我得再去一趟,还有一些没拉回来。已经摆到院里了。”
王清云笑了:“还有,我也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于是,小满便对他妻哥说,“你先在这儿喝茶,我们去去就来。”
他又向王清云介绍了石头的来源等等,王清云饶有兴趣地点头。
来到老牛倌家,看到老牛倌和宝和正在从柴房里往外搬石头。院子里已经摆放了大大小小十几块儿石头,有的带座子,有的不带,放眼望去都是上品。这让小满更是诧异,他万万没料到,咋就会有这么多上好的奇石,他惊得合不拢口,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
老牛倌从柴房出来,见到华小满和王清云,乐的无言以表,激动地说道:“看看我的记性,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的,放在这儿,都几十年了,要不是你弄奇石馆,恐怕我死了也不会想起,瞧瞧这记性,真个是被浆糊糊住了。”
小满、英子、王清云,自然不晓得老汉心里秘密,也不知道他激动的原因。此时,太阳暖洋洋的,小院显得分外温馨,墙角的迎春花开满小黄花,一丛玫瑰也含苞待放。有几只细小的蜂儿绕着花卉飞来飞去地忙碌着,似乎在呼唤着明媚的春光。
老主人精神满满,颤巍巍地招呼着客人。他让宝和重新沏了茶,招呼他们坐下,便娓娓道起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说来话长,屈指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光景了,只多不少。那年,知青孔新宇突然来找我,他十分认真地对我说,他把他平日里搜集的石头托付给我保存……后来他就走了,再后来,知青分也都陆陆续续回城了。又过了几年,我听有人说,他当了兵,参加那场自卫反击战,去了老山前线,后来牺牲在那里了。以后我也多方打听,都没有音讯。这么多年了,唉!时常在梦里看见他,还是那帅气、精干的小伙,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真是像戏词里说的那样,恍然如梦,一晃就是一辈子啊……
老牛倌也是性情中人,对往事的回忆和对故人的怀念,使他无比感慨和激动,眼睛里流露出的暗淡,像他心头停滞的水,使得在坐者无不神伤。
英子眼睛里早已是泪水盈盈了,她沉思着那个似曾相识身影,曾经行走在他们这块土地上的一位青年,随着一支岁月的歌走远了,融入、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的是曾经的追寻、追求,以及后人的追思、追忆。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听过的一支《蹉跎岁月》的歌: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
岁月的河啊汇成歌,
汇成歌,汇成歌。
一支歌一支深情的歌,
一支拨动着人们心弦的歌,
一支歌一支深情的歌……”。
华小满更是心潮起伏,汹涌澎湃,他似乎隐隐约约听老人说过那些知青在他们村里的情景,却没有如此具体、真切。
而王清云似乎也很有感触,他说他的两位哥哥曾经也是知青,听母亲讲过他们的故事,也是一番唏嘘、嗟叹。
他说:“母亲说,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家家户户都是娃多,几乎家家都有上山下乡的,到了我这儿,就停止了。还说,那时候人们都很淳朴,不讲究什么,能把娃养活大就不容易。”
老牛倌又是一番叹息,完了,他起身对小满说道:“我把这些石头交付与你,也是为了对他们的记忆,所以,我要求在介绍栏目里署上孔新宇的名字,也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他喝了一口茶,又要起身给王清云续茶,小满赶紧接了过去,说:“我来,您老歇着吧。”
老牛倌叹息道:“唉,老了越发不愿意休息。那句话是咋样说的,‘老牛自知夕阳短,不许扬鞭自奋蹄’,可能就是我这个时候的心思吧。也有人说,人老爱财,我咋不信,老了老了,要那钱财做啥,给自己买棺材呀。我看,就是守财奴。就像那一首歌唱的那样,神仙好,儿孙好,功名好,金钱好,‘积到多时眼闭了’,还是古人说的对,身外之物,一场浮云。”
王清云给老汉竖起拇指,十分赞许:“透彻,精辟!”
老牛倌心情格外好,催促华小满又搬了三趟。小满就看他的奇石馆里没地方放了,建议等有空地方再搬。老牛倌说,不行,搬就得搬完,以至于为什么,他不说。
听老牛倌那样说,华小满以为老人家是不想再折腾了,便说:“那就搬到我家去吧,也好配底座。”
小满赞许道:“让宝和记住,给这些石头要一一造册,那是岁月的记忆。”
大伙都非常赞许:“好办法,好办法!”。
尤其是王清云,他出了个好点子,说,“把座子都配好了后,选个好地方,连同咱这儿的自然风光一起,拍摄个风景片,也是宣传咱陈炉石的一个办法,还能带动着宣传地域文化,也是一件好事。”
为了尽快拉完老牛倌家里的石头,王清云把他的司机叫来,两辆车又搬了五趟,才算把院子里的搬完。
老牛倌笑着对华小满说:“今天就到这儿,就在我家吃饭,你和英子给咱做吧。”
华小满兴致盎然,英子更是满心欢喜,她对奇石馆的前景越发看得远了。王清云本来就是个石痴,何时见过如此多的陈炉石精品,自然是激动不已,再加上听了这些石头的来历,愈发唤起了他的“石痴”情怀。
他说:“今日我看了这样的奇石,又得知这石头主人的故事,更是肃然起敬,今天由我请客,咱喝茅台酒,请大家给我这个机会。”
他恳切地说道,“说心里话,我似乎看到那位知青孔新宇的身影,似乎领略到一位奇石爱好者的拳拳之心。在牛倌老叔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让人敬仰的古风气息,是纯粹的君子之风,还有华小满兄弟的人格魅力——若无此魅力,这些宝贝老叔是不会交付你的,这也是一种‘古风’,一种超乎一般人的信任啊!所以说,仅此,就得我做东,一定得我做东。”
英子和宝和也被他的激情感染了,情不自禁笑了。英子示意小满,不要让“人家”破费,敏锐的王清云就察觉了,说英子道:
“妹子,给你说过,不要把我当外人,我是为牛倌老叔这古风而喝酒的,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你一万个放心吧。”
他提议道,“今天,咱去城里,可以不?”
谁还有啥讲的,这就成了“主随客便”了。
老牛倌拿着挖土工具,带着华小满、英子、宝和还有王清云来到他的菜地前,指着他还没有种菜的土地,深情地对小满说:“就在这里,埋藏着那些知青当初搜集的石头,埋了有几十年了,现在我就把它们交给你了,也是我老汉给孔新宇、李爱国、王铁成、秦小侠、刘菊香、沈爱玲他们一个交代。还望你们好好保护,以期望那些人的心灵安妥,我也能放心了。有朝一日见了他们无论谁,也算是有交代了。”
华小满已经泪流满面,英子眼圈红了,宝和也是肃然起敬,王清云更是热泪盈眶。他没想到,在这物欲横流的今天,竟然有像古人那样,为了一个承诺,一个诺言,守候数十年的。小满和王清云两个人开始挖土,他俩及其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取土,生怕有任何闪失。宝和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小铁铲子,参与到挖掘之中。他们的举动引起村民的注意,纷纷走过来看稀奇。
老牛倌对他们说:“有啥好看的,没见过挖土?”
便有大部分人陆续离去,还有几个好事者,要看他们能挖出啥稀奇宝贝,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搭把手。
老牛倌黑着脸,说:“谁让你搭把手了,去去去!该干啥干去,不要在这儿凑热闹,没见过挖土?一个个少见多怪。”
他这么一说,都没意思的去了,有的嘴里还嘟囔着。大约用了两个多小时,华小满的手才感觉到挖到什么了,这边王清云也发现了。很快就有两个不小的石头被搬了出来,而且上边的土很好清理,很快就把两块都清理出来。华小满、王清云看了,无不喜上眉梢,心中赞叹,禁不住兴致高亢。来不及细细欣赏,便让宝和先送回去,王清云考虑周到,笑着说:“他咋送,还是你开车送去吧。”
华小满恍然大悟,道:“呵呵,就是,就是,说得对。”
看到土里出了宝贝,高宝和心里也是喜气洋洋,他打开手机,放起了那首《记忆的石头》的歌曲:
流云划过时空,
追逐远古初梦。
无数繁华,多少故事,
定格了记忆千种无限风情。
……
Drifting clouds traverse time and space,
Chasing ancient dreams from long ago.
Countless prosperity,myriad tales,
Capture a thousand memories of boundless winds.
The graceful dance of soaring flight,
The silhouettes of fishers, woodcutters, farmers,and scholars.
……
石头太多,挖得太慢。兴致勃勃的华小满和王清云越干越有劲儿,尤其是那王清云,跟着干了三天,直到最后一块石头起出放进华小满的老屋院里,他才告辞回了省城。自嘲地说道,咱也成了小孩儿,一见到宝贝啥都忘了。
司机笑着说:“这也是一种享受,一般人所没有的享受。”
他乐得跟小孩子一般,赞许道,“那是,那是,谁给钞票也没有这样的劲头啊,这就叫‘痴呆、痴子’,还有什么能如此吸引我的!那些石头,看着就有劲儿,一个字,就是美,美滴太太!”
王清云坐在车上,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司机说:“的确是石痴,石头比啥都亲。怪不得古人就写《石头记》,没写《木头记》哩。”
自从收到老牛倌赠来的石头,华小满兴奋得觉也睡不着了,他是坐也石头,躺也石头,相逢开口也石头,梦里也是石头。英子说他成了石头迷了,他说是这些石头一下让我不知道咋办了。他一个个地翻看了,觉得那位“孔新宇”真不简单,在几十年前就有那么高深的鉴赏能力,确实厉害。一一数了,整整365块儿,正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数字啊,暗自想象,那孔新宇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决定给每块儿石头都配一个座子,不能让它们“委屈了”。他粗略算了一下,需要不少费用,于是就打算出去挣些钱,看来没钱也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第二天他就找了制作底座的木匠楚惠安,他在城里制作奇石底座有几年了,技术人品都不错,他们打过交道,因而有联系方式。
没想到,电话一接通,楚惠安就说“听说你搞了一大批好石头,祝贺你!”
华小满讲了他的想法,那师傅也不啰嗦,说明天就来看看。他看了这么一摊子“活”,也不说价,就说:“我听说是一批上好的石头,没料想个个是精品,件件喜欢人,真是陈炉石的代表啊!这一批货,得说这些艺术品,得用上好的优质材料,不过需要不少上好的红木,不能半点马虎。”
他还说,“我知道哪里有好料,主人家和我熟悉,你放心,我不会在材料上加价,一分钱都不加。能为这么漂亮的石头制做座子,也是我有幸。你也可以跟我一同去看材料。”
他说得很诚恳,让华小满没有一点拒绝的想法,因此说:“我相信你,你算算一共得多少钱。我是外行,也不能‘精钩子撵狼,顾一头,不顾一头’,其实我心里还没把握哩。”
楚惠安见他面有难色道:“没事,我可以先垫上,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急不急。”
华小满心里明白,他说不急是客套话,于是,说:“你看这样,先把每个的尺寸设计出来,你也好有时间构思一下。资金的事,我去落实,咱不能做坑蒙拐骗的事,宁肯不弄,也不能坑了下苦的,对吧?再说了,你抛家舍业出来做话,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白干的事,你不干,我也不能让你干,谁都不容易。”
匠人楚惠安被华小满几句话说得心里暖烘烘的,立刻激荡起了他的豪迈之情。他低头想了想,激动地说道:“胡老板,你这几句话说的我心里暖烘烘的,很高兴能和你打交道,啥也不说了,就照我说的办,为了你这位朋友,我乐意为你服务。”
也许真有这样的人,只要话投机,投了缘,就没有俗人的那些讲究,这是好奇使然,义气使然吧。这下,反过来感动了华小满,自然又是一番和谐交谈,和气一团。楚惠安向华小满介绍了红木的分类和来源,他说:
“隔行如隔山,人们提起红木,好像贵重,价格不菲。其实,那是先前的事了,现在不一样,得益于市场开放,很多红木来自于东南亚,已不再是那么贵重了。香樟木类、紫檀木类、黑酸枝木类、红酸枝木类、乌木类、条纹乌木类以及鸡翅木类等,可以说要啥有啥,不胜枚举。红褐色,绛香黄檀,紫红色转黑紫色;小叶紫檀、刺猬紫檀、越束紫檀、印度紫檀、妄达曼紫檀、大果紫檀、囊状紫檀、鸟足紫檀等。黑黄檀、卢氏黑黄檀、阔叶黄檀、东非黑黄檀、刀状黑黄檀、巴西黑黄檀、伯利兹黄檀、亚马逊黄檀、塞州黄檀、绒毛黄檀、交跖黄檀、巴西黄檀、中美洲黄檀、微凹黄檀、奥氏黄檀等等,多了去了,任由选择。价格很低,回头我把目录表让商家发来你看。”
见他言辞如此恳切,华小满更加放心了,当即就敲定了合作事宜。他也是感激不尽,说:“今天,我请客!”
楚惠安道:“看你说的,你能把这活儿让我干,那还能再让你破费,我请客,这你就不要说啥了。”
华小满笑了,把楚惠安看了看,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请客也是有讲究的,打个比方,我是东家,你是客户,哪有客户请东家的,不就成了反客为主了?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说清楚,客户请东家,那时不正常了,叫‘反客为主’,按说是不礼貌的,但是,为啥咱们所见的大多为‘客户请东家’?这就是前些年市场转换,转的人都为了抢生意,所谓的请,就包含着‘巴结’,东家巴结客户,甚至向用户‘行贿’,害怕‘生意’让他人抢去了。”
楚惠安似乎也明白过来,但他还是有点迷惘,说:“这……似乎……那就……唉……我也倒糊涂了……好像都是这样的……又觉得……不行……糊涂了……”
他越说越糊涂,翻来覆去也弄不明白了。
“哈哈哈哈!”华小满乐了,他说:“弄不明白就对了,就是古人说的那样,‘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变糊涂更难’,没听人说过,难得糊涂,”
接着,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年,郑燮,也就是郑板桥,到莱洲云峰山观摩郑公碑,夜宿山下,在一老儒家中,这老人称自己为糊涂老人,他谈吐高雅举止不凡,与人交谈起来十分融洽。老人的家中有一块特大的砚台,这砚台石质细腻,镂刻精美,实为世间极品。老人请郑板桥先生为之留下墨宝,以便请人刻于砚台的背面。于是郑先生以糊涂为引,题写了“难得糊涂”四字,同时还盖上了自己的名章“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
这砚台有方桌一般大小,郑先生写过之后,还留有很大的一块空地,于是郑板桥先生请老人题写一段跋语,老人没加任何推辞,提笔写道:“得美石难,得顽石尤难,由美石转入顽石更难。美于中,顽于外,藏野人之庐,不入富贵之门也。”
写罢也盖了方印,印文是:“院试第一,乡试第二,殿试第三。”
郑板桥先生看后,知道是遇到了一位情操高洁雅士,顿感自身的浅薄,其敬仰之情犹然而生,见砚台中还有空隙,便提笔补写道:“聪明难,糊涂尤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报也。”
他说:“难得糊涂,好走路,人群里头不迷途。当然,我不赞成这样的,世间的事情,本当一是一,二是二,凡事都青青白白的多好,偏偏就因为了人的‘关系’而变得复杂了,甚至于发展到尔虞我诈,话不直接说,把简单地搞复杂,将容易的弄成一锅粥。结果,谁也弄不清,道不明,稀里糊涂,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有了‘皮袍里面的小’了,为此,客不客,商不商,也不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楚惠安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不懂,还是不住地点头,一连跟着点头,嘴里答着“对对对,是是是”,这也算是“知音”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王清云打来的,他笑着接道,王清云电话里先是乐,接着又是问候华小满夫妇,还让英子接电话,他说:“弟妹好,我是你哥,听宝和说,请人做底座,人来了吧?你把电话给小满,”
小满接过电话,说:“是我,你说,对,人就在这儿,价格说好了,没事,对对,就是的,好,你来了再说,再见,再见。”
放下手机,他对英子说:“咱去吃饭,刚才王清云说,他有个工程——他明天就来——咱先去吃饭,叫上宝和。”
他依旧笑着对楚蕙安说:“走,吃饭去,明天我还有点其它事,底座的事,你给咱多操心了。”
他们一行吃饭、安排底座事宜自不必细说,华小满却又得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