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在全车间职工的共同努力下，活儿干的很顺利，保质保量，按时交付。加工任务完成后，曹开利也松了一口气，高兴的就等着对方拨款了。但他愉快的心情并没坚持多久，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加工完成后三个月却不见对方付款，曹开利叫联系这批活儿的人去要，对方说没钱，让先等等。过了一段时间又派人去讨要，对方还是说没钱。加工费不能收回，这批活儿也不能白干，那可是全车间职工辛辛苦苦，流汗拼出来的，不能就这么打水漂。
　　这批加工款不能收回，成了曹开利的一块心病。钱在账面上趴着，数字挺好看，却什么作用也起不到。曹开利心里犯急，反复的，一次次的在催促揽来这批业务的人的同时，又派车间的其他人协同去催。不管怎么催，不管你多么着急上火，就是看不见对方的动静。不见效果，曹开利心里犯急，还亲自跑了一趟，没想到对方跟你耍无赖。
　　曹开利思考再三，觉得只通过正常手段恐怕很难要回，觉得跟这位不讲信誉的厂长只能玩儿把损的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曹开利想了几招，思来想去觉得这非君子所为，拉不下来脸。思来想去，既然自己不好意思，拉不下脸儿，那就找好意思，能拉下脸儿的人去。他决定发动群众，悬赏催款，不管是谁只要追回款就给百分之五的提成。与其让对方赖着不给，还不如把一部分钱分给能要回来的人，这样既不能让耍赖的王八蛋占到便宜，也让有本事的人拿到钱。更何况，追回来的钱主要还是归车间，追回款的人不过是个零头。
　　主意打定了，狠心也就下定。曹开利在车间会上宣布，不管是谁，也不管用嘛办法，只要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把这笔款追回来，就给他百分之五的提成。曹开利反复强调，想嘛办法都行，就是许采用的手段绝对不能违法，要是在催款的过程中胡闹，一切后果自负，车间概不负责。
　　百分之五啊，十二万，那就是六千块啊，一年的工资也拿不到这么多呀。我的妈呀，曹开利可真够狠的，一下子出这么多血啊。车间的人虽都动了心，谁都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去要好办，能不能要回来谁都没跟。别人动不动心思不知道，郭维德可是真动了心思。他觉得，这种事儿要是搁在他媳妇乔雅锋身上，说不定能办成。下班回到家，吃完饭后和他媳妇说闲话，装作无意地说：“你说这曹开利，曹主任胆子可真够大，不知吃了嘛药了，他可真敢干……”
　　他媳妇不知是郭维德在故意给她下套，随口问道：“嘛胆大胆小的，曹开利又干嘛了？”
　　“我跟你说，媳妇。”郭维德装出一副满脸不理解的样子，“我们车间加工了一批活，加工费是十二万。活干完了，对方却不给钱，气的曹主任没辙，在车间悬赏，谁要是要回来，给他百分之五的提成。”
　　他媳妇乔雅锋听后嘴一撇：“刚才你还说曹开利胆大，要我看，他就是个小锥，太抠门儿……”
　　“在你嘴里，人家怎么就变成小锥了？”
　　“百分之五，就这么点钱，不是小锥是嘛，他不抠门儿谁抠门儿？”
　　“抠门儿……”郭维德看着自己的媳妇，“你有没有脑子——别没事儿在那瞎扑叽。你算过吗，十二万，百分之五是多少？”
　　“多少？”乔雅锋一下子被问住了，她还真没仔细的算过。听郭维德这么一问，还就真的认真的算起来，就听她一个人嘟囔着，“一百五块，一千五十，一万五百，哎呀妈呀，十二万就是六千块，这么多，比你一年的工资加奖金还多呢。”他媳妇想了想，冲他一笑说，半开玩笑地说，“我去要去。”
　　“你……”媳妇的话虽然是他愿意听到的，但怕她一时心血来潮，把说过的话再坐回去，得给她加把火，坚定决心。他故作震惊地站起来，摸了摸媳妇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脑袋，“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乔雅锋很认真地说，“你放心吧，我绝对有办法把这笔钱给你们要回来。”乔雅锋看着郭维德，“我们单位的效益又不好，一个月连全工资都领不到，每个月拿回那点可怜的工钱，连买菜都不够。这次要是真能拿到那六千块钱的提成，明年一年，不管能不能发工资，这饭钱就不用愁了，保证能吃饱喝足。”乔雅锋对郭维德信心百倍地说，“就是为了咱们的小日子，我也得替你们厂把这笔钱追回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嘛办法？”
　　“这个你别管。”乔雅锋看着他，“你敢肯定，要回钱来，他曹开利准能兑现吗？”
　　“没问题。”郭维德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曹开利说话绝对算话。”
　　“那，你把这个欠钱的单位告诉我，我明天就去。”
　　乔雅锋的厂里那几天正好没活儿，上不上班也没人管。她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去会会这个耍赖皮的厂长。
　　乔雅锋下定决心后就去做准备，先蒸了一锅花卷，又坐了壶开水，倒在两个大罐头瓶子里晾着。刷了一个瓶子，里面装咸菜。一切准备就绪后才躺下睡觉。
　　早晨起来洗漱后，吃完早点，乔雅锋带着干粮和水，一个人早早地就到欠钱单位去堵。厂长莫耀焦刚一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前还没坐稳，乔雅锋一推门就进去了。
　　莫耀焦一看进来的这个年轻女子并不认识，对这个不打招呼的不速之客很生气：“谁让你进来的？”他冲着乔雅锋直摆手，“出去，出去，出去……”
　　“出去……”乔雅锋非但没出去，反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厂长的旁边，“让我出去很简单，只要你把欠我们厂的钱给了，我扭头就走。”
　　“欠，你们厂的，钱……”厂长奇怪地看着乔雅锋，“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啦……”
　　“真有你的，一个响当当的，这么大的一个厂子的厂长。欠了别人的钱还不承认，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
　　“你是哪个单位的……”
　　“光谱仪器厂的。怎么，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光谱仪器……我怎么没见过你……”
　　“以前来要钱的人太老实，都治不住你这种无赖。所以我们头今天派了我这个最说理的人，来找你要钱……”
　　“我们厂没有钱，你让我拿嘛给你……”
　　“没钱不要紧，我就在这等着，你什么时间有了钱，什么时给，我拿了钱就走。”
　　“怎么，你还赖这儿了……”
　　“我再赖也比不上你赖啊。再说了，我这不是赖，是光明正大的在这等……”
　　“你等……”莫耀焦满脸的不耐烦，“到外面等去，别影响我办公。”
　　“我影响你办公，你欠钱不给，我们发不出工资，难道不是你影响的吗。”乔雅锋冲厂长一笑，“让我出去，容易……”乔雅锋冲莫耀焦一伸手，“给钱。不给钱连门都没有。”
　　莫耀焦一听就急了，上前抓住乔雅锋的胳膊就往外挒。乔雅锋一看厂长来这一套，心想，我乔雅锋要是吃素的，也不会来找你要钱。她冲莫耀焦说：“松开你的脏手。告诉你，跟我放规矩点儿。”乔雅锋瞪着莫耀焦，“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就要大声喊了，说你耍流氓，调戏妇女。”乔雅锋冲莫耀焦怪怪的一笑，“你这个赖皮厂长的头上，总不能再戴上一顶流氓厂长的帽子吧？”
　　莫耀焦一听赶紧松开手。他知道，这次算是遇上杠子手了，估计不会那么好打发。可他又不甘心，不想就这么痛快的给钱。厂长眼珠子一转，心想，惹不起，躲得起。莫耀焦起身往外走。乔雅锋也不说话，就跟在厂长的身后，厂长上哪去，她就跟到哪，寸步不离。厂长没办法，转念一想，你一个女的总不能跟着我上男厕所吧。想到这，莫耀焦进了厕所。乔雅锋一看觉得好笑，这算嘛能耐，也太小儿科了吧，跟我玩儿这个，差着远呢。乔雅锋既不拦着，也不言语，就站在厕所门口等着。莫耀焦能在厕所呆多久，坚持不住了，只可出来。乔雅锋继续跟着。
　　本来约好的到厂里来谈业务的人，进了莫耀焦的厂长办公室，刚说了没三句，乔雅锋插嘴道：“你还跟这种人谈业务，他就是个赖账不给的无赖……”乔雅锋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不信是吧？”乔雅锋拍了排胸口，“我就是来要账的，”她回手一指厂长，“不信你问他。”
　　谈业务的人一看，不好说嘛，扭头走了。
　　
　　莫耀焦被乔雅锋搅和的根本就没法办公。既想找机会把乔雅锋打发走，又盼着乔雅锋坚持不住自己走的莫耀焦，一直到下班，也没甩开乔雅锋半步。下班的时间到了，厂长下楼朝车走去。厂长打开了车门，乔雅锋比他还利索，先进了车。厂长没办法，皱了皱眉头，让司机开车，在回家走到一半时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让司机掉头，把车开到公司的招待所。厂长办了住宿手续，乔雅锋也不说话，厂长进了房间，乔雅锋也跟着进去。
　　厂长就看着乔亚峰说：“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