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简单……”小董并没明白郭维德的意思，着急地说，“我都被停工了，这么严重的事儿，在你嘴里说的轻轻飘飘的，怎么就变得这么简单了，到底是嘛意思？”
　　小董的话把郭维德給气笑了：“你小子平时不是挺灵的嘛，跟我的能耐也不小，怎么在关键时刻糊涂了？”
　　小董听明白了，有时候郭维德说个嘛事儿自己是反对过，平时跟他瞎呛呛不过是找个乐子，并不是成心和他过不去。没想到在这点儿小事儿上还真把他给怪罪了。心里虽明白了郭维德用意，但郭维德说他糊涂却不服气：“我是糊涂的人吗，这不是没辙了吗。”
　　“真你妈扯淡。”郭维德看着他，“跟你说话太费劲儿。”郭维德抬手给了小董一个二掴子，“没工夫和你扯淡——有嘛话就直说，你到底想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一个车间的人都忙和，就我一个人闲着。郭哥，这话还用我说吗，我没活干，就拿不到钱，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就为这事儿啊？”郭维德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很简单。”
　　“怎么又是简单？”小董被气的一梗脖子，“我求你啦，我的郭哥，我的亲哥，你就直接说，我该怎么办吧。”
　　“我说该怎么办？”郭维德瞪着他，“我说话，管用吗？”
　　“得啦，我的郭哥，我的亲哥，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保证不打锛儿。”
　　“服啦？”
　　“不光服啦，我是真服了，彻底的服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服了，也就不必再为难他了：“你去说句软话，给主任道个歉，求得他的原谅，放过你这一马。只要他答应你，不就有活干了吗。”
　　小董一听郭维德让他去给曹开利道歉，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他心里话，这道歉的办法好用你出，我早就想了。“这……”小董嘬着牙花，“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吗……”
　　“拉不下脸儿来，是吧？难道你不去给主任道歉，还让主任来给你道歉？”
　　“必须的给主任道歉……”小董为难地看着郭维德，“这个歉，我道不了……”
　　“你道不了……”郭维德被气的一更脖子，“难道，我去道歉……”
　　小董一听郭维德这么说，心里乐开了花，顺坡下驴的紧接了一句：“这个歉，还真得郭哥你，帮着我去……”
　　“我去——你别扯了……”郭维德看着小董，“你这不是拿我找乐嘛，有你惹的祸我去替你道歉的道理吗？”郭维德感到好笑，“你惹的祸，我去道歉管用吗……”
　　“我不是让郭哥你去替我道歉。”小董满脸堆笑地说，“现在谁不知道，在咱们车间你和他的关系最好，连副主任都比不了，郭哥你要是出头，帮我去说句好话，你琢磨，凭你俩这么好的关系，他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嘛。”
　　小董这马屁倒也拍的不错，确实捧到点儿子上了，他郭维德最吃这套，他自认为和曹开利的关系不错。不过这事儿是小董当着全车间的人让曹开利下不来台，这么大的面儿，能给吗？他不想出这个头，这不是一般的小事儿，不是随便出来个人，一和稀泥就能过的去的，这可是关系到一个车间主任的脸面和尊严的大事儿：“不行，绝对不行。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儿。”
　　“你就别客气了。别的不看，就看在你弟妹和你侄女有饭吃的份上，说什么也得帮帮我。”他看着郭维德，“我绝对不会让郭哥白帮这个忙，下班之后我请郭哥喝酒，怎么样？”
　　郭维德最看不得别人难受，又被小董挤到了墙角上，已经没有了退路，尽管不太情愿，除了答应，也只剩下答应的份儿了。
　　郭维德硬着头皮来到车间主任的办公室，曹开利一看就知道郭维德的意思，还没等郭维德开口，曹开利直接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他有活干的……”
　　“真的……”郭维德不得不从心里佩服曹开利，这进了门儿还没开口，就知道自己为嘛来的，真是神机妙算。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真给自己面儿。郭维德脸上笑的都开了花，刚想开口说话，曹开利却冲他一摆手：“我话还没说完呢。活儿早晚有他干的，但不是现在，我得让他明白，他多出次品不仅关系到他一个人，而是关系到全车间的所有职工。我得让他彻底明白，要想干就得干好，还像以前那么糊弄，连门儿都没有。”
　　“你说吧，让他怎么办？”
　　“明天在全车间做个检查……”
　　“你让他做检查……”郭维德看着曹开利惊讶地说，“就他那水平……”
　　“不用多说，几句话就行。”
　　“那，他说嘛？”
　　“他不会说……”曹开利笑着对郭维德说，“那，你就教教他呗……”
　　郭维德摇了摇头，既然揽了这瓷器活，能不能干都得干好：“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走到这一步郭维德才知道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没别的选择，谁让自己充大尾巴鹰呢，明知不可为也得勉强为之，既然捡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是打肿脸充胖子，除了硬着头皮充到底，已没别的选择。
　　上班的时间到了，曹开利召集大伙开了一个临时会，在会上，小董硬着头皮，按照郭维德教他的，做了一个检查：“我保证，严格遵守车间的质量要求，一定按照曹主任说的去做，干活时一定认认真真的，保质保量的，把合格率严格控制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不行，这检查也太简单了，连最起码的向曹主任道歉都没有，怎么能通过呢？”小董的检查刚完，车间副主任就表示了反对。
　　曹开利要的不是小董的道歉，而是他立下的保证，做到这一点就达到了目的。他冲副主任一笑，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向不向我道歉倒无所谓，只要能保证以后按质按量的完成任务就行。”他扭头问小董，“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保证做到。”小董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做不到，你就扣我的奖金。”
　　“想得美。”曹开利看着他，严肃地说，“你以为扣你奖金就完事儿了，想嘛好事儿呢。你要记住了，要干，就得干好，干不了，就别干。明白吗？”
　　“明白！”
　　
　　在曹开利的严格要求和带动下，金工车间成了光谱仪器厂最有钱的部门，职工们不仅拿到全部工资，奖金的数量一个月比一个月多，可观的让人惊喜；尤其是提成，有能耐的人每个月拿的提成远远超过他们的工资和奖金，惊得厂里其他部门的人直咋舌头。看着金工车间的人一个月拿那么多钱，其他车间每月能拿到全工资就是侥幸，羡慕的眼都红了，纷纷向厂里提出，要调到金工车间。
　　一个厂的职工调动一下工作岗位，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提出后只要厂领导一点头就大功告成。凡是厂领导向金工车间提出要调人进去，曹开利就是一句话：“你把这人调进来他干什么？是会铣还是会刨——工种不同，调进来也干不了，你能白养活一个人吗？”厂里听曹开利这么一说，觉得拒绝的理由既合情又合理，厂里只可作罢。
　　车间的所有职工情绪高涨，都各尽其能，对外加工的业务多起来，生产蒸蒸日上，问题也随之出现。有的来加工的单位很讲信用，交活儿后没有质量问题很快就付款，有的单位不地道，付款就不那么痛快，总是拖着你，实在拖不下去了再给钱；而且还不是一次性付款，催急了就给一点儿，不催就拖着。最可恨的是极个别的无赖企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后，加工费就是久拖不给，不管你怎么催促，他就以没钱为理由，不付款。
　　在曹开利刚上任车间主任不久，正在为每天的加工业务不足而犯愁的时候，车间一个职工通过他的亲戚，为车间揽来一批加工业务。这批的业务量还不算小，只要干好了后面还有两批。连着三批啊，总加工费共计十二万元，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虽然活要的有点儿急，因为是大客户，整个车间都欢欣鼓舞。为了留住这个客户，曹开利带领全车间的职工知难而进，克服种种困难，目的是想保留住这个长久的业务关系。
　　活急量大，大伙辛苦不怕，谁的心里都明白，有活干才会挣到钱，每天没活干闲着倒是轻松了，可钱找谁要去，谁会白给你。职工们心里清清楚楚，车间有了活儿才能挣到钱，有了钱不仅能按月领到全工资，还能拿到奖金，累点儿心里也高兴。大伙干活时不仅卖力气，心里高兴，脸上还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只要干好了这批活儿，除了正常开支，车间职工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就有了保证，再揽到其他业务，就是额外的收入，可以给大家发奖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