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鬼追到家里

　　三十四、鬼追到家里
　　钟梦祖回到家里，一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深夜两点。他胡乱脱下被雾气打湿的衣服，洗了把脸就躺到床上。
　　直到钻进被窝，他的心还在一个劲地打鼓，没想到今夜竟然如此收场！刚决定出去的时候，他的信心很大，觉得自己有胆量挑战北窑岗这个恶鬼。他甚至设想在北窑岗如果真的遇到鬼的话，自己将如何与之拼搏。如果自己能把北窑岗的秘密揭开，明天就会在细柳村传为佳话，也可以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没料到这个恶鬼竟然如此变幻无常，真可谓是神出鬼没！
　　缥缈恐怖的乐曲，坟地中的鬼打墙，雾中的人影，北窑岗上瘆人的嚎叫，身背后神秘的脚步声。钟梦祖躺在床上，从头到尾回想着今晚遇到的种种怪事，越想越感到可怕。看来捉鬼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今晚要不是有常老二在一块，恐怕他也要和庄红艳一样，被活活吓死在坟地中！
　　想着想着，钟梦祖的眼皮开始发沉，头脑中也开始模糊。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窗户上发出“唰唰”的声响！
　　钟梦祖的睡意一下就没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两眼直直地看着窗户！
　　“唰，唰！”又是两声，是什么东西扬在窗玻璃上的声音！钟梦祖溜下床来，一把拉开电灯，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朝窗外看去——
　　因为室内明亮的灯光，窗户像贴着一层黑纸，窗外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钟梦祖穿上衣服，拿起手电筒，忍住心跳蹑手蹑脚走到外屋的门前。他想轻轻拉开房门，但是房门却不配合，虽然拉门时很轻，那扇古老而又十分沉重的木门却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这声音就像警车上的警报器一样刺耳。
　　雾气比刚才更浓了，空气中的潮湿度几乎达到饱和，吸到肚子里的空气湿漉漉的好像都是水分。钟梦祖在院子里用手电四下里乱照，只能照出两三米远的距离，手电光柱里只能看见房屋朦胧的轮廓，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钟梦祖回到屋里，坐在床头呆呆地自己思索。大概是今夜神经太紧张，听到什么都会疑神疑鬼，刚才窗外的声音一定是风刮起什么东西碰到玻璃上。又一想，不对，大雾的天气是不会刮风的，也许是自己过于紧张，耳朵里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时，窗户上突然又是“唰”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玻璃上！
　　不是幻觉！钟梦祖趴到窗前刚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玻璃上又是“唰”的一声！如果不是隔着玻璃，这些东西一定会砸在他脸上！
　　他想在屋内找一件防身的东西，转了一圈，只找到一块破砚台。他再一次来到门外，这次用手电朝四外照得特别仔细。手电光柱中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屋檐的瓦片，他一块瓦一块瓦地照过去——突然，他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他猛然转过身，在雾气中的手电光柱下，临街院墙上有一双绿荧荧的眼睛！钟梦祖顾不得多想，抬手就把手中的砚台向那双眼睛砸过去！
　　只听“嗷”地一声，原来是一只猫！
　　正在这时，钟梦祖好像听到一声轻轻的笑声。笑声好像是来自院门外，他索性打开院门——院门竟然没有关死，只轻轻一拉就开了。
　　街上满是浓雾，钟梦祖用手电照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只好重新关好院门。他在手电照射下查看了室外的窗台，发现窗台上有一层粗糙的沙砾。这是搞建筑专用的沙砾，钟梦祖家中没有这种东西，看来是有人或者鬼故意给扬的！
　　回到屋里，钟梦祖再也没有睡意，他感到心里一阵阵发紧，头发一根一根竖立起来。刚才去北窑岗没捉到鬼，反而把鬼引到了家里！
　　家，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鬼已经追到家里，还有哪里可以躲避？钟梦祖恐怖地看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好像到处都藏满凶残的鬼魅，随时都可以出来要他的性命！
　　三十五、凶宅
　　也难怪钟梦祖在屋子里也感到害怕，因为他住的这所祖传老宅原来就是凶宅。
　　大凡农村年深日久的古宅，都有闹鬼的传说。钟梦祖现在住的祖宅也曾经闹过鬼，小时候奶奶多次当作故事讲给他听。
　　钟家的祖上发达之后购卖下西邻庄家的宅基，在庄家的宅基上盖起一所几进几出的院落。钟家原来住的宅院成为东跨院，留给长工和下人们居住。就是他现在住的这所房子。
　　也不知是什么年代，钟家雇了个年轻的厨娘，晚上就在这所院子的东厢屋里居住。现在钟梦祖居住的正屋当时住着一群扛活的长工，其中长工的工头贪恋厨娘的美貌，窥觅个机会把厨娘给强奸了。
　　那个年代的女人把贞操看得比生命重要，厨娘被辱后谁也没告诉，自己悄悄地在东厢屋上吊自杀。
　　说不清厨娘上吊的原因，钟家只好拿钱了事。
　　到了夏天农忙，钟家又招进一批短工，晚上住在东厢屋，闹鬼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短工们刚住进去时，发现半夜里有人往脸上吹气，等到大家起来点上灯，又什么也找不到。
　　又过了几天，短工们发现睡觉前脱下的衣服、鞋子会在夜间莫名其妙地失踪。第二天早上大家醒来后到处找衣服找鞋子，结果衣服鞋子有的在屋顶上，有的在猪圈里。
　　再过了几天，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短工们早上醒来，发现不是平躺在炕上睡觉，而是一个个头朝下靠在墙上，都来了个贴墙倒立！等到先醒来的人一喊，他们才一个个跌倒在炕上。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边。有一天短工们早上醒来，发现大家都睡在院子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夜间把大伙儿从东厢屋搬到院子中，搬动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醒来发觉！
　　那几个短工本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小伙子，刚开始他们还觉得好玩儿，这下大家可真害怕了。他们找东家结算了工钱，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钟家跨院东厢屋闹鬼的事也就传了出去。
　　后来这鬼越闹越凶，住在正屋的长工们经常会在半夜里听见东厢屋传出“嘤嘤”的女人哭声。长工们被吓得夜间撒尿都不敢出屋，有的长工由于害怕干脆辞工不作。钟家一看实在不行就找到工头，让他赶紧想办法。
　　工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他让长工们搬到闹鬼的东厢屋去住，长工们早就听说过鬼的厉害，谁也不敢搬过去。工头没办法，只好自己住进东厢屋。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住在正屋的长工们突然听到东厢屋里传出吵架的声音。长工们趴在窗户上仔细听，吵架的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声音有点像死去的厨娘，只听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还我的命，你还我的命！”
　　男的声音是工头的，他大声吆喝着：“活着的时候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变成鬼我也不怕你！”接着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了一会，只听“吱”地一声，一道亮光从东厢屋窜出来往院外而去！
　　正屋里的长工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夜也没人敢打开房门。
　　第二天早晨，工头得意洋洋地从东厢屋走出来对大家说：“昨天夜里大家都听到了吧？鬼有什么可怕，那个女鬼让我三下五下就给打跑了，这叫做‘神鬼怕恶人’！”
　　上午工头带长工们去锄地，将近中午的时候，正好锄到厨娘的坟头附近。大家忽然看见工头扔下锄头跑到坟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一边磕头一边叫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是人，是我坏了你的名声，是我奸污了你，是我害死了你！求求你饶了我吧……！”长工们赶紧去拉工头，只见他口吐白沫，两腿一伸，死了！
　　这个故事钟梦祖不止一次听奶奶讲过，每讲一次都会吓得他几夜睡不着觉。小时候，他从来不敢到东厢屋去，夜间也不敢自己走出屋门。
　　母亲也给他讲过这个故事。母亲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印证“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个道理。
　　成年后这种故事听多了，他才知道类似的传说哪个村都有。人们不过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把心中的愤慨和不平编成鬼故事发泄一下。这些故事流传下来以后越传越怪异，其中也含有一些警示后人的哲理。
　　这种鬼故事听多了，会在性格上造成矛盾，钟梦祖就是这样。
　　他从小受父亲的熏陶，以后又接受正规教育，这些熏陶和教育都告诉他，世界上并没有鬼神的存在。他也相信这些道理，更相信科学。然而一旦独自处在恐怖环境中，奶奶和妈妈讲的那些冥冥间的幽灵就会出现在脑海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烙印，他这个年龄的人很多人都有这种怪毛病。
　　钟梦祖一夜没睡。他想，赶快收拾东西，赶快搬到城里，赶快离开这个令人恐怖的鬼地方！
　　三十六、常婷婷的鞋
　　钟梦祖一夜没眨眼，后来他见天已拂晓，干脆爬起来接着收拾书籍。
　　因为没有打开窗帘，室内一直光线黯淡。忽然他听见院门被人敲得山响，开门走到室外，原来已经天光大亮。
　　敲门的人是常老二。只见他满脸惊恐，急急地说道：“梦祖，北窑岗又出事了！”
　　和庄红艳死的那天早上一样，细柳村的村民又全往村西跑去。
　　大雾虽然还没有全部散去，路边的细柳树已经现出轮廓。落尽了树叶的细柳枝条上挂满白色霜雪，在墓地中静静地低垂着，像一片招魂的白幡。
　　细柳河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轻渺的雾气在冰面上轻轻滑过，像轻纱，又像是云。
　　石桥上站着一群人，并没有人死在那里，人们是在看一只鞋。
　　那是一只非常时髦的红色高跟女鞋，鞋后跟足有七八公分高，鞋面上装饰着漂亮的金属饰件。鞋有八九成新，被扔在石桥中间靠近水面的一侧。
　　人们议论纷纷。大家分析，从这只鞋的新旧程度看，决不是鞋的主人不想穿随便扔在那里。是不是昨天夜间有人在大雾中走路看不清桥面，走偏了掉进河中？为了印证这个推断，有人走到石桥西侧的土路上去查看。果然，从公路至石桥那一段土路上，有一行清晰的高跟鞋印，走到石桥就消失了。石桥东侧的土路上，则看不见有高跟鞋印。这样尖细的鞋跟走在土路上不可能不留下印痕，鞋印似乎在告诉大家，走路的人已经掉进河里！
　　人们又猜测这只鞋的来历。这样又细又高的鞋跟在土路上不好走路，只有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才可能穿这样的鞋。没注意细柳村谁穿过这样一双鞋，看来掉进河中的不一定是细柳村的人。
　　有了对这只鞋的推断，人们不再忌讳昨天深夜听到的乐曲声。既然已经有人死去，和自己和家人就已经没有多大关系。甚至有人庆幸，看来这北窑岗的鬼不光是和细柳村的人作对，外边的人它照样捉拿。
　　一辆警车呼啸着从公路上开下来停在石桥的桥头，已经有人往派出所报案。警察们跳下警车，有的拿照相机从石桥西侧开始照相；有的拿着皮尺一边测量一边记录；还有几个警察走到人群中间，问起昨天夜间北窑岗响起乐曲的事。
　　人们七嘴八舌地对警察们讲述着。警察们问得很细，从那首乐曲响起到结束的时间，鬼叫声是什么样，还有在街上见过几个鬼影，鬼影的走路姿势等等。
　　钟梦祖站在人群外边，听着警察们的问话没吱声。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昨天夜里的遭遇，觉得从他嘴里说出鬼一类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但是他对警察们满嘴“鬼、鬼”的问话又感到新奇，难道警察们也相信鬼？
　　钟梦祖的学生，那个调查过他的小警察也在问话的警察中间，早已毕恭毕敬地和钟梦祖打过招呼。钟梦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问自己的这个学生，你们警察连鬼的事也调查？小警察还是毕恭毕敬地告诉钟梦祖，警察们不是调查“鬼”，是对闹鬼事件进行调查。他还告诉钟梦祖，在公安大学上学时，学校里有个教授就是专门研究“鬼学”的。小警察的话让钟梦祖大开眼界，他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找时间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警察们，一个女孩儿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个女孩儿是细柳村的，大概是去临河镇上班。她骑车来到石桥上，低头看了一眼桥上扔的鞋子，马上跳下车来说：“这不是常婷婷的鞋子吗？怎么会扔在这里？”
　　女孩儿的一句话引起警察们和大家的注意。马上就有人问她，是否敢肯定是常婷婷的鞋子？
　　女孩儿拿起鞋看了看又说：“没错，肯定是常婷婷的。她放暑假时穿着这双鞋回来，我当时特别羡慕，还跟她借来穿了半天。这种式样的鞋在临河镇和丰岛县城里都没有卖的，就是有咱也买不起，听婷婷说，这双鞋一千多块呢。……”
　　还没等女孩儿把话说完，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响！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常老二甩掉上衣跳进河里！
　　钟梦祖早就注意到，常老二刚到石桥上就两眼紧盯那只鞋子发呆，没有参加大家的议论。不过常老二平时木呐惯了，钟梦祖也没往心里去，他以为常老二还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看来常老二早就看出那只鞋子像是常婷婷的，只是没敢最后确认。女孩儿的话印证了他的疑虑，所以不顾一切跳进冰水里！
　　只见常老二在河中接连扎了几个猛子，每次把头露出水面时，都要大喊两声“婷婷！婷婷！”，然后又一头扎进冰水中！
　　细柳村的人都知道常老二水性非常好，但是现在这种季节，水性再好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大家在桥上呼喊常老二赶快上来，他根本不听大家的话，还是一个劲地朝水里猛扎！两个水性好的村民跳进河里，两个警察也跟着跳了下去，在四个人的努力下，强拉硬拽才把常老二拉上河岸。
　　常老二已经失去理智，他还是挣扎着要往河水里跳！钟梦祖走到他的身旁说：“二哥，冷静一下！先让二嫂看一下这双鞋是不是婷婷的，再往学校打个电话，看婷婷在不在学校！”
　　钟梦祖的话提醒了常老二，他拿起那只鞋就往家里跑，钟梦祖紧紧跟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