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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五章

作品名称:南方      作者:辛禾      发布时间:2023-09-12 10:06:01      字数:5649

  第四章
  
  田大夫名叫田娜娜,那年她分配到A县县医院的院办工作,还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田娜娜美若天仙,惊艳了全院的职工,令很多人都感到十分嫉妒。医院来了一名美女大学生,像炸开锅似的,住在医院平房的胖子和几位酸溜溜的单身大夫开始骚动起来,说句不好听的,像猎物嗅到不寻常的气味,悄无声息地跑到院办不知盯过田娜娜多少回,至少胖子看过好几回。每次胖子回来都咂舌不已,一群人围着他问:“看到没有?”胖子咬着舌头说:“田娜娜真尤美,真的贼漂亮喔。”甚至动了追她的念头,胖子说自己长得不争气。
  有人说田娜娜年龄又轻,占着院办这么体面的好差事,她家里肯定有些来头。院办不是一般人想留就能留下的,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猜想这田娜娜不简单。
  后来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田娜娜并没有这样认为。
  田娜娜没有觉得自己找了十分骄傲的工作,也没觉得在院办工作就是十分稀罕的位置。她很自傲,很不情愿与别人打交道,也十分不习惯繁琐的院部事务,她时常怀念学校时的单纯简单的生活。社会像一个大染缸,觉得很不舒服,仅干了一年,打了报告执意要回科室。
  当时许多人不理解,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有人挤破头挤不进去,而她却要一个劲地往外逃,很像钱钟书的《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有人认为她很傻,多么好的工作,脸上也有光彩,她却不以为然。院领导也做不通她的工作,后来真的去了临床。
  南方刚来医院时,田娜娜帮了很大忙,那时她已是科室的科秘书了,负责医生的排班。她在行政呆过,毕竟做过一年院部事务,应付各种繁琐杂事有一些经验,科室没她还真的不行,很像《红楼梦》的大管家王熙凤一样,她管着科室的方方面面。相反,科室王主任却很少露面,仅仅早交班或周五查房才能见着。
  听说田娜娜在校时曾是一名校花,追随者甚众,众星捧月,但一一都被婉拒。她那段大学时光很骄傲。那时学校流行交谊舞,每到周末食堂的舞厅音乐响起,同学们疯狂地跑去,跳着慢三、慢四、快三、快四、伦巴、恰恰,男同学个个显得十分绅士,纷纷弯腰上前献殷勤,邀请校花跳上一曲,那种说不出的美好,连做梦都会被笑醒,美滋滋的,让人回味。有时还三五成群外出到公园里跳舞,一次跳着非常疯狂,却被社会上的小混混跟上了,田娜娜吓得要死。正赶1983年“严打”整治社会风气,从那时起田娜娜就不再跳舞了。
  大学期间一位外号叫“诗人”的校广播站的男生,见到漂亮的田娜娜,绞尽脑汁想与田娜娜靠近,费尽一点心机,使了一点伎俩,写了几行酸溜溜的情诗,每天播放着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地我走了”,还发展她为校女播音员,每天主持“新诗”栏目。田娜娜心里清楚,却不为所动。
  男同学第一眼见她,可能被她漂亮的外表迷惑住了,其实,田娜娜心气很高,一般男生也不放在眼里。
  但她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感情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有种令人担心的挫败感。相反,她做事却十分干脆利落,深得王主任的赏识。
  
  第一天报到上班,南方就觉得田大夫与众不同,不同凡响,心里多了一份崇敬。后来也验证了他的看法。
  第一眼见到田大夫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她青春靓丽,科里第一大美人,脸上总抹着一层薄妆,挽着花手帕束着的发髻,走路时,像带了一阵轻风,不时地飘来淡淡香气,清雅脱俗,袅袅婷婷,十分妩媚。南方每次跟着查房,一闻到这种柔和的香味,暗地里十分喜欢;他也很喜欢田大夫这种风格,与她查房,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田大夫说话时盯着你看,她的眼神十分坚定,给人一种确信、永不服输的感觉。但她也有误判的时候,譬如她的感情——南方心里纳闷,这么漂亮的田大夫,怎么科里竟然没有一位年轻大夫敢去追她,都快二十六了,仍还单身,不可思议。
  一次,南方与一位值班护士姐姐开玩笑闲聊,田大夫是一颗带刺的玫瑰,有一种想碰但又不敢碰,碰了又深怕被伤害的感觉,让人想入非非。护士姐姐盯着他笑,十分同意南方的看法。
  田大夫有过一位男朋友,去了很远的南方读研究生。那年医院二十多名年轻人考研,一排平房仅她男朋友一人考取,全院上下炸开了锅,像中了状元似的,大家羡慕极了。
  
  八十年代“考研”是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可谓凤毛麟角。听说田大夫男朋友长得挺帅,留着中分头,十分英俊、潇洒,当时流行这种瘦瘦高高的、“豆芽型”的择偶标准,如《上海滩》的男主角许文祥那样,深受像“冯程程”这类女孩喜欢。
  那个时代“豆芽型”是最青春、最阳光的年轻人标志,瘦长的个子,清一色的喇叭裤装扮,卷着“鸡窝”一样的头发,那时流行这种“fan”,叫时髦。七十年代喜欢绿军装,八十年代就流行这款弱不禁风的“豆芽型”,像“妹妹找哥泪花流”的奶油小生唐国强。后来南方大夫才来,他来时可能没见过田娜娜的前男友,前男友已经考研走了,同事们茶余饭后时常议论着他,她的男友也是一个“人物”。
  九月,全国高等院校都已开学了。田娜娜起个大早准备赶往省城,送她男朋友上学。
  那段日子,田娜娜男朋友考上研究生,也让她感到十分荣耀,很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仿佛男友成了“王子”,自己成了“王妃”,自己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田娜娜想着男朋友的美好,想着男朋友上学的快乐,一夜也没怎么合眼。考研期间,她也没少为男朋友操心,每天一下班,骑着自行车屁颠屁颠地往菜市场买菜,为男朋友做顿好吃的,绞尽脑汁。菜市场的大爷大妈都认识她,她是县医院的美女大夫,田大夫一来大家都非常热情,她也情愿被这样的快乐感染着。田娜娜不愿意打破这种快乐,有时做梦都想着这种快乐。
  吃饭时,田娜娜高兴地为男朋友夹菜,不停地换着花样。周末陪男朋友逛街,看电影,让男朋友有张有弛,放松一下心情。所以,男朋友考上研究生仿佛自己考上一样,“军功章”里有男朋友一半,也有田娜娜一半啊!
  那时,到南方上学要乘很远的绿皮火车,不像现在有高铁,有动车,有飞机。八十年代坐飞机出行还相当稀罕,偶尔听到新闻联播中某某要人乘飞机到达某某机场的报道。
  田娜娜男朋友乘坐的是一趟远程特快列车,与一般绿皮火车相比仅是沿途停靠站点少些,一般每周逢单或逢双固定几趟班次。从省城出发到达南方某城市也需几十小时,有时累得精疲力竭,需要休息一周才能恢复。
  一大早,田娜娜试着新买的一件碎花粉底裙子,精心打扮一番,唱着“甜蜜的事业,甜蜜的歌”的小曲,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她还特地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象征甜蜜美好的爱情。其实,田娜娜很注重爱情的仪式感,也象征着自己对美好爱情的忠贞。
  那时A县县城几乎很少家有电话,打个电话要跑到很远的邮局,一般急事事先发个电报,现在“电报”这种快捷的通讯早已成为历史。
  田娜娜去火车站送男朋友,可男友却一点不知情。田娜娜故意没有告知,想给男友一个惊喜。
  从A县县城再到火车站,田娜娜一路不断换乘,风尘仆仆地赶往省城火车站,太阳已升得老高了。
  火车站人群熙攘,拥挤不堪,田娜娜好不容易挤进候车室,心里突然一怔,兴奋的脸色阴沉下来,迅速转为不堪的情形。
  当田娜娜踏入候车室的瞬间,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鲜花从手中不自主地滑落,跌落一地。早有别的女人正与自己男友热烈地拥抱、吻别,这种刺激太令她震惊!原本属于田娜娜的场景却换了另外角色,不一样的版本怎不令她感到震惊!像另一个道具太熟悉了,女人手捧鲜花,热烈而浪漫,一个多么熟悉的、留着中分头、“豆芽型”的男主人翁的场景,仅是换个角色罢了。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与田娜娜在电影院的那番场景,如同一辙,再次重演,田娜娜怎不感到震惊呢!眼前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同时在场的两个女人,刺激的强度超过想象。男友啊!男友啊!你是无耻啊!多么卑鄙啊!怎么背着自己脚踏好几只船呢!田娜娜的情绪也随着失控了,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从没有遇过如此恶性刺激,如五雷轰顶,她不能自抑,嚎啕大哭起来。田娜娜的哭声震动了整个候车室,连候车室的天花板都感到震惊,吸引了候车室所有人的目光,不知发生何事事,纷纷投向田娜娜这边观望。
  天哪!竟然同时几个女人出现这个现场,周围人指指点点,谴责她的男友不道德!
  这个时候,田娜娜却成了一个局外人,这种尴尬让人无法承受,也绝对不可以接受,一个人的感情哪能随便让人亵渎,这种不堪怎不令她情绪失控呢?!她像吃了苍蝇感到恶心,她那纯洁的心灵被人无情地捅了一刀,难道过去的感情都是白费,难道感情全是假的。田娜娜万念俱灰,今天的一切令她终身难忘。想着想着,田娜娜的心灵一下子被这龌龊厌恶的情绪占满了,感到心窝一阵憋闷难过,心境跟着跌到谷底。
  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气成半死,田娜娜感到天眩地转,几近崩溃。当时,田娜娜没能压住火,与男友歇斯底里地吵闹着,还惊动了火车站的保安人员。而那两个女人见状扔下鲜花,也纷纷逃散了。
  
  第五章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田娜娜因为感情的事茶不思,饭不香,还病了好久没能上班。
  后来,听说田娜娜还真的请了假,去了一趟遥远的南方。回来时,还给科室的同事分发喜糖,全科人都为她高兴,终于苦尽甘来,纷纷向她表示祝福。
  但令人不解的是,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倾诉着:“别人的喜糖是甜的,可我的喜糖却是苦的……”一语成谶,最终他们没能走下去,还是散了。
  后来,南方大夫来科室上班,才隐隐约约地听说田娜娜的一些往事,私下南方对田娜娜的境遇十分同情,但他始终认为田娜娜与前男友不能到一起可能是好事,也许她远离了一场噩梦。
  每当遇到有人喜欢嚼舌头议论田娜娜的旧事,他都悄悄地选择离开。对他们的无聊之至嗤之以鼻。南方大夫一直维护着田娜娜,对她怀有敬意。
  
  南方大夫与田娜娜整天管着病房,忙忙碌碌,除了上班下班,就是查房看病,每天也十分快乐充实,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一次,南方夜班正与田娜娜的二班碰到一起,两人还一道去了食堂吃饭。两人聊得十分融洽回来走路还聊着,回到办公室还没聊够。当问南方“哪所院校毕业”的时候,田娜娜一脸惊讶,她俩还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马上拉近两人的距离。
  田娜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南方说:“这样吧,你应该喊我叫师姐啰,是吧?”
  南方故意装聋作哑,笑着默不作声,后来,他突然冒了一句:“能不能这样,还是喊你老师吧。”
  “南方,老师就别喊啦!叫声师姐可以接受的。”田娜娜一旁俏皮。
  之后拗不过,南方还是喊了师姐,才算饶过。
  
  田娜娜毕业过后,学校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对学校充满深情,她问某某老师是否仍在学校代课;一位教解剖的老教授,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一次解剖考试全班没人及格,他抑扬顿挫念着每位同学的名字,某某“0”蛋,感叹号!某某某又是“0”蛋,感叹号!班上同学一阵哄堂大笑——随后,她语气沉静地还谈起临近毕业时在学校大操场上举办那场大型音乐会,这是同学们快分别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其中孟庭苇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像雾象雨又像风》,把所有的人都唱哭了。马上就要分别了,人生就像雨多的云,像雾像雨又像风——其实,田娜娜的某些气质与歌手孟庭苇有些相似,难怪她的毕业留言册上男生们纷纷留着“小孟庭苇”的字样。田娜娜分配到县医院上班的时候,有人惊讶地问她“你是孟庭苇吗”,有人提过她与孟庭苇非常相像,后来渐渐没人再提了。
  上班后,田娜娜除了喜欢邓丽君,就是孟庭苇的歌。悠闲时戴着耳机听一会孟庭苇的《像雾象雨又像风》,有时也跟着唱一段,其实人生有时跟歌词一样,让人漂浮不定,捉摸不透。
  田娜娜一直为没能回去看看母校懊恼不已,她还真的一次也没回去过校,让她感到愧疚……
  田娜娜与南方两人谈笑风生,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
  
  在校时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每当傍晚,大伙儿三五成群地、端着饭碗朝操场上奔去,操场上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不分男生女生。大家观看高年级同学打球,争论哪队先赢,有人争抢篮板,有人快步投球上篮,不时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阵阵喝彩声。大伙儿兴高采烈,感到无比的兴奋与快乐。有时也会遇上正规的校际篮球赛事,同学们纷纷跑去当啦啦队或充当志愿者。大学的五年生活,让田娜娜感到无比充实与快乐。
  田娜娜至今还记得操场旁几棵法国梧桐,粗壮硕大的树干,夏天绿树成荫,遮风挡阳,像一把把撑起来的巨伞,同学们喜欢在绿荫下乘凉、谈心、读书。据说图书馆门前两棵参天梧桐还是李鸿章从南京迁来的,学校前身是“国立某某大学”,有近百年的历史,有一棵特别粗壮让人合抱不过来,茂密的树叶,不时地传来不休的蝉鸣。
  一到晚上,这里是情侣们幽会的地方,情侣们早早抢占了梧桐树下几张大理石凳子。当年田娜娜说她也干过这样的蠢事,放着书本,抢占石凳子。后来见了一个女孩看到石凳子已经被占,失望地怏怏而回。田娜娜却躲在一旁暗暗发笑。
  
  说着说着,田娜娜不自主地也暴露了一些自己隐私,她真的有些激动,这些秘史秘而不宣,也许对南方太过信任。她还主动谈起她在学校时的那段感情,一阵陷入沉思。
  她与前任男友谈了很久,最终没能修成正果,前任男友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他姓冯,与她同年,高高帅帅的,一副典型的“豆芽型”模样,还留着时髦的中分头,与《上海滩》中的许文强非常相似,后来他考取研究生去了南方……
  田大夫讲到动情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可能有些激动,感觉没能完全忘掉,至今都没能从上一段的感情里走出来。
  人的感情有时很怪,不像一件旧的东西,说扔就扔掉,感情是有记忆的,有时会留下永久的刻痕,只能留给时间慢慢结出厚厚的茧壳,永远封闭起来。
  田娜娜与前任男友大学同窗五年,彼此都非常熟悉,也倾注彼此很深的感情。正因为太熟悉了,往往最后都走向陌生。田娜娜忽视了人性相悖的一面,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往事如烟,田娜娜无意中讲到她的过去,开始还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南方像个小学生聆听不住的点头;一会田娜娜突然又不说了,说都已过去了……
  她的情绪开始反反复复的,眼角红红的,却掩饰不了她脆弱的一面。说着说着泪珠就不争气地滑了下来,开始曼声抽泣,后来不能自抑地哭出声来,可能触及伤心之处。
  南方见了不知所措,喊来值班护士,护士关心地询问“田姐,怎么啦”,田娜娜一个劲地垂泪,肚子上柔软的线条也跟着起伏,边哭边说“没什么”,看上去十分伤心,护士扶她回值班室。好在这位年长护士的耐心劝说,她才慢慢停歇。
  
  一会儿田娜娜揉揉眼好像没事似的,年长的护士看没事便走开了。田娜娜又回到办公室继续看她的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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