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南方>第一章

第一章

作品名称:南方      作者:辛禾      发布时间:2023-09-12 08:22:29      字数:4375

  人生的道路就是这样,如同三岔口,年轻时会有一些彷徨与迷茫。当你迷失灌木丛中或白桦林里,选择了后者,也许会发现诗和远方。这就是人生。
  
  第一章
  
  江淮的某个县城,我们称它为A县,这块不大的县域却有一个屈居第二的古镇——三河镇。
  80年代初,三河镇因地理和历史地位的缘故,与A县县城争论不休。甚至有人动议应该把A县县府设至“三河镇”,后来却不了了之。
  是的,三河镇太出名了,不仅因为水陆交通要道的缘故,而且这里历史文化厚重,曾出了杨振宁、孙立人等历史名人。著名的“三河大捷”就发生于此。
  鸦片战争后,19世纪中叶爆发了中国最大的一场大规模反清运动——太平天国运动。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势如破竹,一路向北。太平军顺流而上,攻克九江、安庆、芜湖,直取南京,改为都城“天京”。咸丰八年,太平军与湘军在三河镇相遇,仅仅三河镇一役,六千湘军精锐被李秀成、陈玉成团灭,湘军悍将李续宾、曾国华也都战死沙场。这就是著名的“三河大捷”。三河镇也因此声名鹊起。
  后来才有李鸿章的淮军,最终太平军落败。
  历史并未走远,这些历史大事件就发生在A县不远的三河镇,一个小小的水码头。
  解放后,三河镇与中国的情形一样,经历城镇化的社会主义建设与改造。但三河镇却有着一个十分鲜明的多元文化特征,这是全国少有的。这里世世代代与不同乡音不同习俗的庐江、舒城与肥西三县人们生活一起,繁衍生息,共乐融融。所以三河镇有一个“三县人”的雅号。
  
  一个晴朗寒冷的冬天,南方背着行囊,一早哼唱着刀郎最流行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来到故地三河镇,这也是南方第二次人生旅途,多年未见,犹如歌手刀郎一样的感慨。
  1978年恢复高考,南方大学毕业后回到A县县城某家医院工作。经常背着药箱跟随卫生队下乡支农,挨家挨户送医送药,他们住在农户家里,一呆就是半年之久。他们与老农一起下地耕种,一起插秧,一起扬场,教他们如何消灭蚊蝇,预防“疟疾”等疾病。所以,这里的很多地名南方都非常熟悉,有的还能叫出名字。
  近几年城镇化建设日新月异,有的村庄都已迁移,旧的景致也一去不复返了。一幢幢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随之而来的现代化城镇建设汹涌如潮,彻底改变了这个时代,记忆中仅剩下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流,依然向东、向东。
  这条河流流经A县县城的一片广袤水域,相当的开阔与宽广。八十年代南方在此工作期间,经常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堤坝瞭望着穿梭的大大小小的驳船,时常听到一声声嘟嘟的汽笛长鸣。一支支船队一般由八至十条货船首尾链接,这些船停泊在河沿上,有时傍晚会结伴在A县县城过夜。一早太阳像火球一样挂在河沿上,一群孩子在船头玩耍,大人立在船头看着风景,船上袅袅的炊烟,别有一番景致,满是烟火气息。由于水路运输便利,一些木材、石料及水泥等货物大多经水路运输,还能省下不少运费。
  那时,位于县城东南有一座年产量近50万吨的A县最大的水泥厂,这也是该县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企业,每日生产大量水泥通过水路运往三河镇水码头,进行装卸托运,然后运往全国各地。
  进入九十年代,企业开始步入升级改造与转型阶段,这家污染企业早被当地环保部门亮了红灯,后来拆除了,仅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具有时代标志的白色烟囱。与二十年前相比,一点也没改变。
  建设新农村,A县县城已与省会的某个大城市连成一片。
  前几年还把沿湖的某个中型城市拉了进去,使这个省会大城市快速进入现代化大都市的行列。现如今城镇化建设欣欣向荣,已经辨不清哪里是城市,哪里是乡村。
  
  二十年后,南方寻着三河镇的旧迹开始一次不同寻常的旅行,其实这种想法一直在他心底里滋生。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记忆的恍惚,朦朦胧胧,有些让他十分惴惴不安。他还特地跑到书店买了一本《中国三河镇》的册子,沿途不停地翻着,看着。他靠在车窗跟前,已是冬季,窗玻璃有些模糊。他摇开车窗露出缝隙,抬眼望去,景色萧然,一群呆立在电线杆上的过冬麻雀,仿佛一个个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与这恍惚的残片一样,漫无目的,不知心归何方。倏忽间,恨不得扯住时光流逝的脚步,任凭岁月的摇曳。“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一阵惊喜,远处几处突兀兀的喜鹊窝闲挂在高高的枯枝老藤上,景致依然,白云悠然,让人更加踌躇。
  南方安慰自已,不要有什么不开心,社会总会向前走的,不会停留老地方。
  突然间,瞥见一处三岔口的界碑,这正是南方想去的地方。他示意司机:“同志,就这里停下吧。”下了车,与司机说声再见。
  
  二十多年了,这里还是发生了极大变化,每个地方发展的速度都相当惊人,所见的带有江淮地域特征的粉墙灰瓦,写满了徽派马头墙装饰的印痕,仿佛水墨在黑白之间停滞,一派新农村的景致让人目不暇接。
  南方停了一停,歇了一会,大概饿了,肚子像要饿出血来,赶快去找一家吃饭的地方,瞅见一家三河米饺的店面,就这里吧。南方一进门,里面早已坐满了人,遂向老板娘招手要了一盘米饺尝尝。老板娘的生意火爆。这米饺相当正宗,色泽金黄,外壳酥脆,饺馅滑润,味道鲜美。老板娘笑容满面,招呼着不够再添。主人为招揽生意,勾起人们的怀旧情绪,还想起门前摆放一台水磨,顾客亲手磨一碗现成豆浆,闲坐一会。
  吃完后,南方望了望远方,若有所思。于是出了门,背起挎包在三岔口的道口周围徘徊一会。
  下午,南方转了一圈,想找一处民宿住下,估计要多呆几天。
  夕阳快落山了,终于找到一户人家,这带院子的住处令他十分满意。围墙的老槐与他的村庄非常近似。
  几年前,他的村庄与老槐随着迁移都不复存在了,他曾伤感地写了一篇小说《槐》。想到这里,顿生亲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门前经久废弃的碾子与这老槐相映成趣,像一幅浪漫的童画。主人是一位老太,还有一旁的孙女,一问孙女的爷爷,说一早赶集还没回来。
  碾子旁,老太坐着剥玉米,孙女立在身旁与老人不停地说话。一会拽住奶奶的围裙撒娇。
  见到生人,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条大花狗,喔喔地直叫,好像遇到坏人似的。南方不小心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幸亏小孙女赶紧过来把狗撵走。狗摇着尾巴灰溜溜地很不情愿地走了。
  
  这里的环境很合南方的心意,确实不错,决定这里住下。
  南方一直惦记着三河镇附近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他想完成一个心愿,想多走一走,采访这里的老人。可能有些老人都已不在了。
  第二天上午,南方幸运地遇到一位长者,老人姓钱,八十多岁了,慈祥的面容,两弯寿眉,老人精神矍铄,十分和蔼可亲。
  南方递上烟,慢慢与老人攀谈起来。一听说家乡人,说着家乡话,仿佛一见如故。老人乐呵呵,眼睛亮着像一盏太阳,甚感亲切。老人讲到三岔口如数家珍,咸丰年间,他的曾祖父逃荒居住这里,后来战争年代爷爷父亲都没搬走。南方坐在一只矮凳子上,抽着烟,听老人娓娓道来……
  孩提的时候南方听一位叔叔讲三河镇,一个三岔口的地方,一直懵懵懂懂。
  
  民国初年,社会动荡军阀混战,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人逃难逃到三河镇的三岔口。这里原先是一个渡口,很多人从这里逃难到南京、武汉、重庆,有的去了香港,甚至南洋……
  三岔口原是一片荒野,北方常年闹饥荒,有逃难的人逃到这里就落了下来,还搭建三间毛坯土房。后来这家男人被当兵的抓去了,做了壮丁,一次在吴佩孚与段祺瑞的军阀混战中被战死,丢下一位十五岁的少年,跟着母亲和弟弟一起靠打鱼为生度日。少年很小没了父亲,生活的重担落在他身上。凌晨,少年早早就起床,腰间系着一个竹鱼篓来到三岔口的河边打鱼,一听到悠扬的渔歌传来,就知道少年打鱼郎又来了。
  打鱼郎打完鱼,赶天亮之前送往财主家去,换一些碎银接济家用。财主家的小姐叫翠翠看着瘦弱的打鱼郎十分可怜,每次故意多给了一些银子,打鱼郎却不肯,硬是把鱼篓所有的鱼都送给了小姐。小姐觉得打鱼郎十分善良,暗暗地要帮助他。
  每天凌晨五更鸡鸣一听到打鱼郎的歌声,小姐绣楼的天窗内就会点燃一颗天灯,照亮少年单薄瘦削的身影,无论刮风下雨天天如此。打鱼郎非常感动,一看到天灯亮的地方就看到一天的希望。一曲曲哀婉凄凉的渔歌在小姐的心田里荡漾,激起了小姐的不禁的同情与悲悯,爱情的种子也开始发芽长大,这对年轻人后来相爱了。
  后来小姐怀孕了,剧烈呕吐不止,被财主老爷发现了,小姐打死也不说,从此断绝了她们的来往……
  好久以后,再也听不到打鱼郎的歌声,也见不到打鱼郎的身影。小姐茶不思,饭不香,也不知道少年打鱼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打鱼郎生病了,得了一种世上最罕见的病,几次昏了过去。家人四处寻医求神拜佛,求了很多仙方都无济于事。后来少年也来越虚弱,他的病却越来越重,母亲的眼泪都快哭干了,眼快哭瞎了,没能感动上帝。
  后来遇到一位听说从九华山来的方士,说能治好少年的病,家人又点起了希望。他指了指天灯亮着的地方。少年哭诉着,连夜给小姐写了一封长信,他很想见小姐最后一面。母亲哭着深夜把信送到财主家的门口,后来却杳无音信。
  少年打鱼郎等不及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含恨死去。
  后来得知家丁把打鱼郎的信送给了财主老爷,老爷恶狠狠地一把火把信烧了。
  小姐得知少年的不幸,连夜偷偷地赶往打鱼郎的家里,哭诉着:“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后来小姐生下遗腹子,难产死了。
  一天凌晨,打鱼郎的母亲一早收拾打扫院子,隐隐地听到几声婴儿的哭声,后来渐渐淡了。以为幻觉,急切地寻声开门一看,门口放着一只竹篮子,裹着一个襁褓,红红的包被上放了五块大洋,附了一封信件,信上写着打鱼郎的孩子……
  这是一个十分悲催的故事,听着听着,幼小的南方失声地痛哭起来。
  南方记得叔叔讲到三河镇的三岔口的地方。幼小的心灵记住三岔口的名字。
  后来得知打鱼郎的少年姓田,他是田叔叔的哥哥。打鱼郎的母亲实在养活不起这个孩子,而那个冬季非常寒冷,母亲怕孩子会冻死,偷偷地把这个遗腹子连夜送人了。
  田叔叔讲到这里,一阵陷入沉思,眼睛也湿润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抚摸着南方的头,轻轻地说:“孩子睡吧,明天还上学呢。”
  
  多少年后,打鱼郎的故事一直萦绕于心间。南方一直想把这个心愿写出来,想写完这个《三岔口》的故事,写了这首《三岔口》的歌谣:
  每天从三岔口经过
  村前的槐
  一树的繁花与翠烟
  看不见粗壮的根茎
  却扎的很远很深
  
  这里的三岔口
  有一个久远的传说
  村前的渡口五更总会飘来凄婉的渔歌
  一个孤伶的少年
  伫立在村前的三岔口
  
  少年的歌声听了让人泪垂
  谁家的千金掏出花手帕拭着泪眼
  绣楼的天窗总会在凌晨五柱香过后
  一个姑娘托起一盏点亮的天灯
  照亮三岔囗打鱼的少年
  
  三岔口让少女陷入迷恋
  好久没听到这哀怨的歌声
  打鱼郎你现在哪里
  是否也迷失在三岔口的道口
  
  后来打鱼郎病了
  得了世上最罕见的病
  一位方士带来一个偏方
  说能救治这位少年
  他指了指亮着天灯的地方
  少年哭了
  写了最后一封长信
  让母亲连夜送到姑娘的身边
  
  姑娘却迟迟没有回音
  等了三天
  少年却等不及了
  在绝望中闭上双眼
  
  少年的信
  却被家丁送给了老爷
  少年去世后姑娘才得到准信
  “我来晚了”
  后来姑娘也走了
  
  人生的岔路口
  总会在白桦林中迷失方向
  有时迷茫中的一束微光
  却能照亮人生
  
  《山岔口》,一个时代的故事,将会像根脉慢慢流传下去……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