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日出东方辰星散，朗朗乾坤亦黑暗

　　第三十七章：日出东方辰星散，朗朗乾坤亦黑暗
　　第一节：八星会审
　　哐哐哐！
　　“四哥，你在吗？我是蝉衣。”
　　一个甜美而急促的声音将黑夜的宁静打破。
　　梅蝉衣来了。
　　房门没有开，只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九妹，进来吧。”
　　“哦，好！”梅蝉衣答应一声，急急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左风云端坐正中央，身前摆着横刀，身后立着一个三丈长的屏风。
　　“四哥，你没事太好了，我们快些走……”
　　“不急。”左风云摆了摆手，打断梅蝉衣的话语，道：“九妹，坐吧！”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梅蝉衣一下急了，道：“四哥，南斗六灭厅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左风云纹丝不动，道：“九妹莫急，容我问你几个问题。这次，你一定不要瞒我。”
　　“啊？”梅蝉衣一下愣了，道：“四哥，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不急，人早晚都会死的，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里，都无所谓。”
　　“四哥，你莫要沮丧，你还有我……”
　　“九妹，你被朝廷抓住，我没去救你，你就不生气？”
　　“我不生气。我知道，四哥一向冷静聪明，即便不出手，也能保我性命。”
　　“九妹，你太高看我了！我以前是个奴才，现在是个傻子。说吧，想玩我到什么时候？”
　　“四哥，你怎么了……”
　　“九妹啊……”左风云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九妹，之前周子俊用洛阳皇宫假地图诱骗我们，是你识破的吧？”
　　“是啊。怎么了？”
　　“九妹，我在长安花费了大量心思和财力，也未寻到长安皇宫和洛阳皇宫的地图，连假的也没有。可见，皇宫地图是何等的机密。敢问九妹，你是怎么知道那张洛阳皇宫地图是假的呢？”
　　“这……这是……我从军的时候……听一位老姑姑说的。”
　　“皇宫地图乃是李唐机密，你说的那位老姑姑是何等人物？”
　　“我也不知道她的底细……”
　　“她若跟你不熟，会告诉你这些事情？她是什么身份，竟知道此等消息？”
　　“四哥，那位姑姑的事太久了，我真记不得了。我们快走吧，南斗六灭厅的杀手很快就到了。”
　　“以前的事你记不得，那我问问最近的事吧。九妹，你在鱼朝恩、鲁太学、元载等人面前耀武扬威，他们不但不恼怒，反而和颜悦色，是何道理？”
　　“四哥……他们当时不敢翻脸，其实是记着仇的。只因他们忌惮我们的手段，所以隐忍不发。”
　　“是吗？他们对你隐忍不发，对我们可是厉害的很呐，这是何道理？”
　　“那是他们欺软怕硬。我误打误撞，刚好打中了他们的弱点。”
　　“是吗？”左风云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屏风缓缓收起。
　　随着屏风收拢，墙上的七幅画像缓缓映入梅蝉衣的眼帘。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旧青衫、夏荷衣、水无常、夏蕙带、百里擒王及云红倩、寒刀和香如是。
　　梅蝉衣见到画像，顿时慌了，嚅嗫道：“四哥，你这是……”
　　左风云紧握横刀，厉声吼道：“九妹，大哥、二姐他们都看着呢，说实话吧！”
　　“四哥，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九妹，说吧，你到底是谁？”
　　“啊？四哥，你说什么啊？”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四哥，我不懂你说什么！莫要冤枉我！”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九妹，我问你，七弟被害之事，只有二姐、三哥、五妹和你我知道，香如是不知道，杨凌和薛嵩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
　　“香如是和我决战之时，曾说过一句话：看我和他谁先成为第七个死去的兄弟！”
　　“四哥，这句话怎么了？”
　　“香如是能说出此话，说明他知道活着的人只有你我他。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七弟已死！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他的？除了你还有谁？”
　　“啊？不是我，我不知道。”
　　“还狡辩！我再问你，五妹是怎么死的？”
　　“五姐……五姐是被香如是和南斗六灭厅的人联合杀害的。”
　　“用的什么手段？”
　　“他们人多，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五妹一直易容，至死方显露真容。我问你，香如是是怎么识破她的身份的？”
　　“五姐……五姐与杨凌走得很近，且刺杀过香如是，香如是可能早已怀疑她了……”
　　“好吧，就算香如是聪明。我再问你，香如是袭击你和五妹，为什么只有五妹受重伤？而你却安然无恙？还有，你是怎么被朝廷抓获的？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我犯了那么多滔天罪行，为什么你毫发无损？你究竟是谁？跟朝廷有什么关系？”
　　“四哥，我……”
　　“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永远不问了。他日我与吐蕃攻向长安，你无须留情，我也不会留情！”
　　“四哥，你别逼我了……”梅蝉衣一下哭了起来。
　　左风云转过身去，狠下心不看梅蝉衣，道：“说吧，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
　　许久之后，梅蝉衣方止住泪水，她一下跪在七幅画像前，沙哑着声音说道：“诸位哥哥姐姐，梅蝉衣给你们赔罪了！我乃玉虚公主，当今陛下是我的父皇。”
　　
　　第二节：玉虚公主
　　“啊？”左风云一下惊了，道：“玉虚公主早已夭折，你怎么会是她？”
　　“我自小体弱多病，父皇和母后试了许多办法也不见好。后来，国师测算八字，说我与父皇命中相克，须在外抚养。于是，父皇设局让我假死，然后将我和奶妈秘密送出了皇宫。之前说的那位老姑姑，便是我的奶妈。成年后，我知晓了事情经过，因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故而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
　　“原来你是李豫派来监视我们的。”
　　“四哥，不是这样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朝廷选拔出来的。”
　　“选拔出来的？我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你告的密？南斗六灭厅的实际首领，是不是你？”
　　“告密之事，乃是香如是所为，当时我并不知情，那时我还未掌管南斗六灭厅。”
　　“你是什么时候掌管南斗六灭厅的？”
　　“那日，四哥和香如是被口技者引入埋伏圈，差点被南斗六灭厅杀害，四哥可记得？”
　　“记得。”
　　“其实，那是朝廷和香如是的计策。我去救你时，南斗六灭厅的人故意将我引到别的地方，然后以你的性命为要挟，逼我做他们的首领。我是不想答应的，但见你伤痕累累，又怕日后他们还针对你，所以就……”
　　“原来是那时候……九妹，也就是说你全程参与了迫害大哥他们？”
　　“……是！”
　　“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大哥、二姐他们对你不好吗？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他们的忠义和善良吗？你怎么那么狠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岂不知大哥他们的好？你们多次说我李家的不是，我虽有不悦，但从未记恨过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初衷是好的，所言也确实在理。当我得知香如是告密后，我曾多次找过陛下，求他放过你们，也曾多次想过及早收手。我虽是南斗六灭厅之首，其实也算是他的傀儡。香如是太狡猾太顽劣了，知道我心里有愧，不敢和他翻脸，所以经常违背我的命令。再加上鱼朝恩、程元振这些奸臣不停挑唆，所以陛下根本不同意赦免你们。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古忠义难两全。陛下是我的父亲，你们是我的亲人，我不想做出抉择，但又不能不抉择……”
　　“你……九妹，其实你完全可以悄悄通知我们，让大家及早去南诏的……”
　　“四哥，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说！”
　　“父皇说了，若我不能将大哥他们全部除掉，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除掉……还有，父皇曾私下给香如是承诺，说若大哥他们都没了，就让他和你决斗，谁赢了就让谁娶我。我虽然厌恶香如是，但为了让你活着，所以就……”
　　“啊？”左风云一下瘫倒在地，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原来，是我害死了大哥他们……左风云啊左风云，你真是该死的畜生啊，竟连累了这么多人！”
　　“四哥！”梅蝉衣急忙扶住左风云，道：“四哥，你别太难过了。陛下已同意赦免你了。只要你交出全部《起居注》，答应永不忤逆，他就不再追究你的罪责……”
　　“追究我的罪责？我有罪，他也有罪！”
　　“四哥，事情都过去了。该杀的人也杀了，该出的气也出了，李家的颜面也丢尽了。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我，停手吧！”
　　“不！大哥他们看着我呢，我不能停手！”左风云说罢，恶狠狠地看向梅蝉衣。
　　第一次见左风云朝自己露出凶光，梅蝉衣一下失去了生的希望。她缓缓起身，悲恸的说道：“原以为四哥拿走《起居注》，是为了救我，原来是想引我出来。四哥，你太令人寒心了，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我为你争取一条性命容易吗？你知道我有多难吗？”
　　“唉……”左风云颓然低下头，道：“又有谁不难呢？都毁灭吧！”
　　嘡！
　　梅蝉衣愤然拔剑而出，纵身一跃退后两丈，紧锁眉头道：“既如此，那就莫怪九妹手下无情了！”说罢，左手手指置于口中。
　　咻咻！
　　悠长而响亮的口哨声响彻云霄，似苍鹰在愤怒嗥叫。
　　呼！呼！呼！呼！
　　四道身影带着阵阵疾风，齐齐落在大厅门口。南斗六灭厅的杀手都来了，分别是张凤、崔胡城、洛秋枫和慕流云。此四人均高大威武，身穿明光铠，腰胯白虎刀，张凤和崔胡城各持陌刀，洛秋枫和慕流云各持长剑。
　　与马槊齐名的陌刀都出现了，看来左风云凶多吉少了。
　　“呵！”左风云轻蔑一笑，戏谑道：“还以为来了多少人呢，原来才这几个！怎么，南斗六灭厅也快死绝了吗？”
　　张凤、崔胡城等人面沉似水，并未回答左风云，只是冷冷看着他。
　　梅蝉衣持剑指向左风云，低喝一声：“给我上，杀了他！”说罢，稍稍往门口一撤。
　　
　　第三节：兵不厌诈
　　洛秋枫和慕流云稍稍一点头，若两股洪流冲入房内。二人齐头并进，一个持剑前刺，一个挥剑斜劈向左风云。
　　双拳难敌四手，左风云自知不能硬扛，遂稍稍往后一退躲开攻击，接着迅速向左一转劈向洛秋枫。
　　洛秋枫似早有准备，双手持剑挡住左风云的横刀，接着用力向前一推，与左风云僵持在一起。
　　趁此机会，慕流云左手迅速向腰间一探，朝左风云连抖两下手腕。
　　嗖！嗖！
　　两支飞镖径直飞向左风云的胸口和咽喉。
　　此时若推开洛秋枫，再处理飞镖，定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左风云借着洛秋枫的力气用力往后一翻，一个鲤鱼打挺躲开了飞镖的射击，同时摆脱了洛秋枫的纠缠。
　　嗖！嗖！
　　左风云立足未稳，洛秋枫也射出两支飞镖。这两支飞镖的路线更为阴险，一支扎向左风云的面门，另一支则扎向他的大腿。
　　左风云右手持刀，往地面一戳，勉强将身体稳住。同时间，他左手向腰间一探，以五指夹出四把飞刀，接着抬手、抖腕一气呵成。
　　当！当！
　　两朵刺眼的火花在空中一闪而过，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左风云不仅在如此近的距离拦截了飞镖，更是将飞镖生生斩断。
　　“啊？”洛秋枫和慕流云同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早知左风云飞刀技术一流，却没想到竟如此出神入化。
　　呼！呼！
　　还未等洛秋枫和慕流云回过神来，另外两把飞刀已飞到他们面前。
　　“啊？”洛秋枫和慕流云再次发出惊叹。这次不仅是惊讶，还有畏惧和绝望。
　　张凤和崔胡城并未动手，所以对左风云的一举一动看得甚是清楚。他们见势不妙，各一个飞步来到洛秋枫和慕流云身前，挥舞陌刀将飞刀挡下。
　　左风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陌刀手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神兵猛将，不仅集速度和力量于一身，柔韧性和灵活性也非常人可比，简直和猛虎一般。”
　　梅蝉衣站在张凤、洛秋枫等人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左风云，冷笑着向前说道：“四哥，交出《起居注》，与我共享荣华富贵吧！”
　　被五大高手围困，左风云自知性命难保，却依然毫不畏惧，道：“大仇未报，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梅蝉衣怒吼一声：“将左风云给我剁了！”
　　梅蝉衣话音刚落，张凤等人便足下生风扑向左风云。
　　噗！
　　梅蝉衣突然一剑刺入慕流云的后背。
　　“唔……”
　　慕流云的胸膛被一剑刺穿，顿时剧痛难忍，一下定在原地。
　　梅蝉衣偷袭成功！
　　“九妹……”左风云万万没想到梅蝉衣会站在自己这边。
　　噗！
　　梅蝉衣若蝴蝶般在空中360度一转，借力将宝剑拔出，接着一剑劈向崔胡城的脖颈。
　　崔胡城听得身后香风袭来，想也不想就反身劈了过去。
　　嘡啷！
　　黑白剑与陌刀碰撞在一起，爆射出耀眼火花。
　　张凤见慕流云被杀，急忙来到崔胡城身旁。他与崔胡城一前一后，好似一个两面四臂的天神，轮番挥舞着陌刀攻向梅蝉衣。
　　张凤和崔胡城每一招都势大力沉，快似闪电。二人同时发难，把陌刀舞得密不透风，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打得梅蝉衣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梅蝉衣自知不可强取，遂虚晃两招，接着用力一跃跳向房梁。
　　嗖！嗖！嗖！
　　洛秋枫朝梅蝉衣连发三支飞镖。
　　“九妹，小心！”左风云忍不住大声提醒。语毕，他双手猛然举刀欲劈向洛秋枫，却突然停住了，只是飞起一脚将洛秋枫踹翻在地。
　　举刀是本能，停手是理智，飞踹是担当。伺机而动，是杀手的本能。洛秋枫对梅蝉衣发难，已经露出破绽，所以左风云想趁机结果了他。但一想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左风云忽然觉得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最好不过了，于是停手了。但他对梅蝉衣还是有感情的，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那潇洒且凌厉的一脚，便是有情之人该有的担当。
　　梅蝉衣无暇回话，连续挥剑将三支飞镖挡开。她蹲在房梁上，严肃的小脸露出些许欣慰，威严呵斥：“张凤、崔胡城，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主动手！”
　　张凤将陌刀用力杵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玉虚公主，你为何要对慕流云下毒手？”
　　梅蝉衣面不改色，道：“慕流云暗中勾结左风云，这是他应有的下场！我若不动手，刚才死的就是你们！你们速速了结了左风云！”
　　“是吗？”张凤紧紧握住陌刀，冷冷说道：“那玉虚公主的大限到了！”
　　“你敢造反？”
　　“陛下早有密旨，若公主稍有异动，格杀勿论！”
　　“啊？”梅蝉衣不敢相信亲生父亲会对自己下毒手。
　　“公主，陛下不可能一直迁就你。纵观古今，你见过有哪个皇帝把家人的性命看得比江山重？”
　　听闻此言，梅蝉衣沉默了。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却无法反驳。自己不忠不义不孝且无情无义，确实死不足惜，可是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该是何等的凄惨和悲凉。
　　“洛兄，看住左风云！胡兄，我们一起上，将玉虚公主杀了，替北斗九煞堂的兄弟报仇！”张凤说罢，猛然将陌刀握在手中。
　　此言是对洛秋枫说的，让他牵制住左风云；也是对左风云说的，目的是让左风云想起往事，进而破坏他和梅蝉衣的联盟。
　　
　　第四节：一招制敌
　　坐山观虎斗，还是保护自己的女人兼仇人？左风云犹豫了。
　　“上！”张凤招呼一声，与崔胡城齐齐跃上房梁。
　　房梁上，尘土飞扬，木片横飞，三道身影似灵猫飘忽不定，兵刃搏击之声似雷鸣不绝于耳，刀光剑影似闪电交错令人眼花缭乱。梅蝉衣与两个陌刀手在房顶飞来飞去，斗得激烈异常。
　　在下面观战的洛秋枫死死盯着梅蝉衣，突然夹着嗓子大喊一声：“啊！九妹，救我……”
　　“嗯？”左风云一下迷惑了，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洛秋枫发出的声音，跟左风云的声音可谓一模一样。这一嗓子，也迷惑了梅蝉衣。
　　“四哥……”梅蝉衣以为左风云遇害，急忙绕到顶梁柱后向下观瞧。怎奈房内灰尘甚大，一时看不清房内的状况。
　　趁此机会，崔胡城看准梅蝉衣位置，一刀捅向顶梁柱。
　　咔嚓！
　　陌刀穿透顶梁柱，径直扎在梅蝉衣的后背上。
　　“啊！”梅蝉衣痛苦不堪，一个趔趄掉向地面。
　　“九妹！”左风云大喊一声，飞到半空将梅蝉衣接住。
　　梅蝉衣痛苦不堪，小手死死抓着左风云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说道：“四哥……你快走……”
　　“九妹，别怕，没事的……”左风云温柔地安慰着梅蝉衣，将其轻轻放在地上，接着双手持刀斜立于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四周。
　　张凤从房梁一跃而下，道：“左风云，小心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
　　“哼！”左风云头都不动一下，坚定的说道：“休要挑拨，我相信她！”
　　“四哥……”梅蝉衣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强忍着疼痛说道：“四哥，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走……别再回来了……”说罢，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左风云双目死死盯着前方，低声对梅蝉衣说道：“九妹，你受了伤，不要硬冲……”
　　张凤听得清楚，忍不住哈哈大笑：“左风云，我看你是傻了吧！不速战速决，她早晚会流血过多而死！”
　　“九妹，保护好自己！”左风云大喊一声，疾步冲向张凤和崔胡城。
　　左风云独战张凤和崔胡城，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将张凤的右胳膊砍出一道伤口。若不是有明光铠护身，张凤的胳膊就断了。
　　“张兄，你去另一边！”崔胡城说罢，挥舞着陌刀单挑左风云。
　　“你小心！”张凤叮嘱一声，纵身一跃来到洛秋枫身旁。
　　崔胡城攻势如潮，打得左风云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左风云见势不妙，急忙掏出飞刀射向崔胡城，接着纵身一跃来到房梁，然后连续两个空翻来到屋外。
　　“九妹，保重！”左风云朝屋内大喊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之中。
　　梅蝉衣听得清楚，心中既悲痛又高兴。集悲喜于一身的她，此时也不知说什么了，若疯子一般胡乱劈砍。
　　“追！”张凤一边和梅蝉衣缠斗，一边朝崔胡城喊道：“别让左风云跑了！”
　　“收到！”崔胡城说罢，强行摆脱梅蝉衣来到院内。
　　洛秋枫深知此次任务的首要目的是除掉左风云，于是紧随崔胡城追了过去。他刚到门口，就见正在张望的崔胡城身前一道残影闪过，接着整个人头掉落在地。
　　“啊？”
　　洛秋枫正纳闷时，一阵寒风猛然灌入屋内。与此同时，崔胡城的脖颈若喷泉般飙出好几丈高的鲜血。
　　偷袭！
　　不讲武德！
　　左风云得手了！他之前不是逃跑，而是为了欺诈崔胡城。待崔胡城在门口立足未稳时，他若狂枭般从半空俯冲而下，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力量和精度，一招致胜。
　　有诗为证：
　　怒擎三尺归尘刀，无声俯冲似狂枭。
　　残影闪灭惊风起，敌血恰飙三丈高。
　　横死亡魂怒相问，为何忽在奈何桥。
　　孟婆摇首慈悲笑，满血被秒只一招。
　　只可怜那崔胡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命丧黄泉了。
　　洛秋枫惊惧不安，急忙退回大厅，道：“张兄，崔兄被害了！”
　　“啊？”张凤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况且崔胡城可不是一般的兵将。
　　梅蝉衣瞥见崔胡城的尸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很快又忧心忡忡。左风云没有舍弃她，这令她十分欣慰。可他若再死拼，就真的危险了。
　　“怎么办？”洛秋枫焦急地问张凤。
　　张凤双目圆睁，脸上的青筋若蚯蚓急急蠕动，咬牙切齿道：“杀了玉虚公主，让她陪葬！”
　　“好……”
　　咔嚓！
　　洛秋枫话音未落，左风云再次从天而降，冲破房顶来到大厅内。
　　看到梅蝉衣浑身是血躲在角落，左风云一下怒了，一个箭步冲向张凤。他看似冲动，其实非常冷静。梅蝉衣被陌刀捅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眼下让她休息最重要。
　　
　　第五节：默契无间
　　张凤与左风云过了三招后，突然跳到一旁，冷笑道：“洛兄，拖住左风云！”说罢，再次举刀攻向梅蝉衣。
　　常人被陌刀砸中，均免不了浑身酸软，更何况身负重伤的梅蝉衣。左风云知道这是张凤的诱敌之计，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强行来到梅蝉衣身前。
　　洛秋枫归剑入鞘，双手掏出飞镖疯狂射向梅蝉衣和左风云。
　　张凤则彻底放开，招招带排山倒海之力，步步携横扫残云之风，伴随着飞镖劈向左风云和梅蝉衣。他有明光铠护身，只要飞镖不射中他的面门和咽喉，根本不会有危险。况且，洛秋枫的飞镖技术绝对算得上一流。
　　一番自杀式攻击后，张凤铠甲上挂了六支飞镖。明光铠果然够结实，飞镖并未插入他的身体太深。
　　左风云既要对抗张凤，又要保护梅蝉衣，只能被动防守。即便有梅蝉衣相助，他也未讨得丝毫便宜，不仅被飞镖扎得跟刺猬一样，右臂和肋部还被各劈了一刀。
　　“呼……”左风云单膝跪地，左手拄着横刀大口喘着粗气，周身的疼痛已令他说不出一句话。
　　“四哥……”梅蝉衣艰难向前，扶着左风云泪如雨下。
　　“九妹，别哭，我不会有事的……”左风云说罢，缓缓出了一口气，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两本《起居注》，道：“这些书，你们拿走。有什么仇，尽管朝我来……”
　　张凤冷冷看着左风云，道：“左风云，你这是在求我吗？”
　　“呵呵！”左风云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在求你们，而是不想让你们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既然动手了，那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两本书，你先留着吧！等你们都死了，我自会取书！”
　　“别给脸不要脸！”左风云怒骂一声，猛然将书本甩了出去。
　　哗啦啦！
　　两本书若白色的花朵迎风绽开，接着散出几把白色飞刀。
　　“书里藏飞刀？够阴险！”洛秋枫和张凤暗中赞叹，急忙持兵刃将飞刀挡开。
　　身负重伤却强行发力，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左风云的计策虽妙，可惜无一命中。
　　“去死！”洛秋枫怒吼一声，与张凤齐齐杀将过去。
　　左风云抬起右臂，轻轻将梅蝉衣推至一旁，道一声：“保护好自己！”说罢，双手持刀冲向张凤。
　　梅蝉衣则不像左风云那么强硬，而是巧妙利用桌椅与洛秋枫周旋。
　　眼见暂时无法得手，洛秋枫索性放弃梅蝉衣，与张凤一左一右围攻左风云。
　　“不准伤害我四哥……”梅蝉衣虽是怒喝，却显得有气无力。
　　“呵呵！”洛秋枫心中大喜，转身一剑刺向梅蝉衣。
　　梅蝉衣并不躲闪，用力一抖手腕将来剑拨开，接着一个转身斜劈下去。
　　洛秋枫提剑格挡，却未想梅蝉衣力气竟如此之大，不禁趔趄了一下。
　　梅蝉衣趁势向前，压低身子用剑死死抵住洛秋枫。
　　“滚吧！”洛秋枫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梅蝉衣踹出两丈远。
　　哐当！
　　梅蝉衣重重撞在墙上，手上的宝剑脱落在地。
　　“九妹！”左风云大声疾呼，却未换来任何响应。
　　咚咚咚！
　　洛秋枫大步向前，朝梅蝉衣脖颈一剑劈去。
　　梅蝉衣死死盯着来剑，似等待死神降临。
　　“九妹！”左风云再次疾呼，冷不防被张凤一脚踹翻在地。
　　呼！
　　洛秋枫的剑已到梅蝉衣脖颈！
　　生死关头，梅蝉衣猛然一低头躲开攻击，接着左手向腰间一探，然后朝洛秋枫的面门一抖手。
　　嗖！
　　一把飞刀从梅蝉衣手中急速飞出。
　　“啊？”洛秋枫大惊，但已来不及挥剑格挡，只得将头用力一扭。
　　噗！
　　飞刀擦洛秋枫脸颊而过，重重钉在房梁上。
　　“呼……好险……”洛秋枫长出一口气。
　　不待洛秋枫庆幸，梅蝉衣右手撑地，用尽全力将自己弹起，接着左手朝洛秋枫的咽喉用力一挥。
　　扑通！
　　梅蝉衣已到极限，重重跌在地上。
　　噗！
　　洛秋枫咽喉开花，亦重重跌落在地！
　　梅蝉衣得手了！
　　她之前在扶住左风云时，趁机取了两把飞刀。适才被洛秋枫踹翻在地，是她故意为之，目的就是麻痹对手。当洛秋枫攻击时，她射出第一把飞刀；当洛秋枫躲避飞刀时，她趁机飞扑而上，手握另一把飞刀将其击杀。
　　兵不厌诈。只可惜，洛秋枫虽有一身本事，躲开了第一刀，却未躲开第二刀，终归是大意了！
　　“欺诈之徒！去死！”
　　张凤见洛秋枫横死，方知着了左风云和梅蝉衣的道。他怒不可遏，连续对左风云发起潮水般的攻击。
　　“啊！”左风云再也坚持不住，被张凤一刀劈翻在地。
　　“四哥！”梅蝉衣紧咬双唇，拼命爬向左风云。
　　左风云后背裂开一道二尺长的血口，白色的骨头在衣服中清晰可见。即便如此，他仍死死握着横刀，拼命弓着身子欲起身再战。
　　“下黄泉吧！”张凤高举陌刀，欲做最后了断。
　　“唉……”左风云剧痛难忍，一下瘫倒在地。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咦？怎么回事？”
　　张凤突然若雕像般一动不动，似被寒冰一下冻住了。
　　
　　第六节：一往情深
　　呜！呜！呜！
　　房内，缓缓响起一阵诡异之声。那声音似鬼在呜咽，又似愤怒，更似叹息，令人毛骨悚然。
　　少时许，平地卷起一道小旋风，那旋风越转越大，越转越快，越转越凉，吹得众人无法站立。房内的书画和桌椅板凳齐齐升空，随着狂风急剧旋转，唯独那些蜡烛纹丝不动，连火焰都未抖动一下。
　　“啊？”左风云、梅蝉衣和张凤同时惊呆了。
　　呼！呼！呼！
　　旧青衫、夏荷衣等人的七幅画像同时离开墙壁，接着急速燃烧，带着幽蓝色的火焰疯狂扑向张凤。
　　“啊！啊！”张凤被烈焰灼烧，顿时痛苦不堪。他倒在地上疯狂翻滚，不仅未能将火扑灭，反而弄得火势越来越大。
　　梅蝉衣见张凤面庞狰狞，知道他正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她躲在左风云身后，抱着其胳膊，颤颤巍巍的说道：“四哥，我害怕……”
　　左风云轻轻拍了拍梅蝉衣的肩膀，又擦了擦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轻声说道：“九妹别怕，是大哥他们……”
　　“大哥他们？”
　　“嗯！‘离别是为再相聚，苦难即是引路人。’大哥、二姐、三哥、五妹、六弟、弟妹、七弟，还有八弟，他们……他们都回来了……”
　　“啊？大哥……二姐……三哥……五姐……”望着那一团团愤怒的火焰，梅蝉衣一下泪流满面，情不自禁跪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火焰方四散而去，张凤也停止了挣扎。他的铠甲和容貌跟失火前一模一样，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呼！呼！呼！
　　四散的火焰将房屋点燃，大厅内瞬间火光冲天。这次火光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平常的红黄色。
　　“九妹，快走……”左风云欲扶起梅蝉衣，却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四哥，别管我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
　　呜！
　　烟火之中，一股凉风突然出现，将左风云和梅蝉衣团团围住。左风云和梅蝉衣睁不开眼，只感觉似坐在云彩上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飘向屋外。
　　“咳咳！咳咳！”少时许，左风云和梅蝉衣安然来到院内。
　　又过了一会儿，二人伤痛明显减轻，体力似恢复了不少。
　　梅蝉衣扶着左风云，望着熊熊烈火，不可置信地说道：“四哥，我好像身体不痛了……”
　　“嗯，我也是。”
　　“四哥，你说，是大哥、二姐他们原谅我了吗？”
　　“他们从未真正恨过你，你始终是我们的小公主……”
　　“小公主……”梅蝉衣露出一丝欣慰和愧疚的笑容，再次潸然泪下。
　　“九妹……”左风云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梅蝉衣的肩膀，道：“别哭了，大家已知你的不易……”
　　“多谢哥哥姐姐体谅……”梅蝉衣说罢，突然将归尘刀夺下，接着反手握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九妹！”左风云急忙抓住归尘刀，却已经晚了。
　　归尘刀已完全贯穿梅蝉衣的身体。梅蝉衣剧痛难忍，瘫坐在地上不停抽搐。
　　“九妹……”左风云一把搂住梅蝉衣，痛心地说道：“九妹，你不能这样啊！”
　　“四哥……我有罪，应该得此报应……”
　　“九妹……”左风云死死抱着梅蝉衣，悲恸和爱怜交织在一起，已泣不成声。
　　“四哥，……这样……我会好受些……”
　　“九妹……”
　　“四哥，你会原谅我吗……”
　　“九妹，我早就原谅你了……”
　　梅蝉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静静依偎在左风云怀里，感受着情郎深情的拥抱和温暖。
　　“多谢四哥。四哥……我好困……”
　　“困了……那就睡吧……”
　　“我舍不得四哥……”
　　“不怕，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唉……我的傻四哥……”
　　身后烈火熊熊，身前曙光乍现。在微弱的星月注视下，梅蝉衣带着微笑，永远的睡去了。
　　“九妹……”
　　左风云理了理梅蝉衣的鬓发，将其温柔的抱在怀中。过了好一阵，他擦了擦梅蝉衣嘴角的鲜血，又捋了捋她的头发，接着将其缓缓抱起，迎着曙光大步踏入火海之中。
　　“大哥，二姐，诸位兄弟姐妹，我和九妹来找你们团聚了……”
　　寒星淡然赴烈焰，随风升腾归九天。
　　深宵悲凉渐消散，熙和曙光至人间。
　　回首望河山，却是空悲叹：
　　人心不古，光明亦是黑暗，悲剧将持续上演。
　　所谓朗朗乾坤，不过是芸芸众生描绘的另一幅丑陋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