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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闪光的脚步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08-24 23:13:03 字数:6858
这本五十四年前的棕色硬皮日记本,记录了我和伙伴们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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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早晨,阳光撒满校园,杨柳轻拂,流水涓涓。马远征双手扛着一面印有“鹏程长征队”的红旗,昂首挺胸,走在队伍的前面,身后跟着几位队友。我们背着行李,打着绑腿,排队穿过校园,个个精神抖擞,面带微笑。临近校门,马远征喊:“精诚团结,克服困难,争取胜利。”
我们用嘹亮的声音高喊着同样的口号,口号声震响校园。留守校园的师生知道又一支长征队出发了。校门口的敲钟师傅连忙跑出屋,看见一支长征队向他走来,脸上现着微笑,说:“你们也要走了,真好!”
刘喜岷向敲钟师傅微笑挥手,并且扮了一个鬼脸,引得敲钟师傅呵呵笑。敲钟师傅向队伍挥手致意,然后立即跑回屋,拉动绳子,屋顶上立刻传出嘹亮的钟声。钟声足足响了一分钟。细心的敲钟师傅数过,这是校园走出的第十五支长征队。每支队伍出发,他都要鸣钟为队员们送行。钟声停了,敲钟师傅走出校门,看着我们向西而去。学校的长征队大都向东而去,前往北京,而我们却向西而去。
这是马远征组建的一支长征队,十名队员穿着棉衣棉裤,在猎猎红旗指引下,向目的地前进。队伍走出不远,马远征把手中的队旗交给耿大度,耿大度举着队旗走在最前面。耿大度自愿当旗手,我看见他脸上洋溢着自豪。路人瞅着队伍,耿大度高擎红旗,昂首阔步,异常英武。
马远征夸奖:“耿大度,好样的!”
刘喜岷说:“我要是旗手,比他还威武。”
刘金云说:“那你为什么不当旗手?你怕累。”
刘喜岷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三位女生,嬉笑一下,便不吱声,结果引来我们的讥笑。我和刘金云、刘金水三位女生与男生同行,个个脸上挂着笑容,我感到十分自豪。
队伍行进在公路上,依然排着整齐的队列。我们背上的行李大小基本相同,但颜色不一。行李主要是被褥,大都用麻绳捆绑,跟当年红军长征的行李是一样的形状。南千水的行李上放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手印传单,准备在路上散发。马远征走出队列,把每个人的行李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刘金水说:“女生的行李打得好吗?”
马远征说:“不错。还应该再紧点。你们看万里浪的行李打得多好,十分紧凑,背着舒服。”
我立刻走出队伍,看了一眼万里浪的行李,果然打得很好。腾闲云也走出队列,看了一眼万里浪的行李,说:“不错。”
高雪岭不服气,看了一眼万里浪的行李,说:“我的行李不比他的差。”
万里浪不服气,说:“吹!希望你不要掉队。”
高雪岭说:“你瞧不起人!我偏不掉队!我担心你掉队。”
队伍出发前,马远征观看了每个队员捆绑行李的过程,捆绑松紧还是有差别。马远征吩咐每个队员都打绑腿,方便行路。每个队员的绑腿颜色不一,有的是黑色,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白色。除万里浪外,每个同学的绑腿是母亲临时制作的。万里浪的绑腿是父亲用过的绑带,他的父亲曾经是位军人,抗战时打过仗,这条绑带保存至今。
耿大度迈着坚定的步伐,引领队伍快速前行。马远征赞赏耿大度的精神,认为耿大度具备领头者的特质。万里浪紧跟着耿大度,其后是腾闲云、南千水、高雪岭和刘喜岷,然后是三位女生,马远征殿后。我知道队员的排列是马远征和万里浪的精心安排,但心里有点不愉快。马远征是队长,万里浪是副队长,南千水负责宣传。这支由十人组成的队伍是同班同学。出发前我们一起宣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定要像当年的红军那样,胜利到达目的地。马远征赞赏队员们的精神。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极大地鼓舞了红卫兵的勇气,我们决心跟随毛主席干革命,在文化革命中锻炼自己,把自己锻炼成为有革命觉悟的革命事业接班人。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自动走在一起,抓住串联机会锻炼自己。每天都有长征队伍走出校门,奔向各自的目的地。这股革命风潮由外地学生传进校园,然后在校园蓬勃发展,不少学生加入长征队伍,只有部分学生留在校园。
天冷,沙石公路边的河水却冒着腾腾热气,向西缓缓流去。这条河向西流入几十里外的黄河,沿着河畔的公路前行,可以到达黄河西岸。耿大度的两臂酸了,但他依然举着队旗,让身后的队员在队旗的感召下前进。马远征提醒他用一只手举队旗,这样省力,但耿大度坚持双手举着队旗,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位不屈不挠的战士。耿大度的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抬手抹去汗珠。我们也有点热,有人头上沁出微汗,但谁都不愿落后。我们大都是出身于农村的孩子,周末回家都要走几十里山路,因此并不惧怕走路。队伍行进在一个河湾,路边有一个村庄,人们看见一支长征队走来,站在路边好奇地瞅着大伙。有的小孩子向我们伸出手,喊:“传单!”
南千水立即从行李上取下小包,从包里拿出一些传单,散给伸手的孩子。
孩子们喊:“奋勇前进!”
我们鼓足力量前行,身后留下孩子们的欢呼声。行进十里,大伙的脚步慢了。耿大度回头,看见女生与男生拉开一段距离,女生背上的行李微微抖动,略显沉重。
马远征微笑,问:“累了吗,女战士?”
三位女生异口同声:“不累。”
刘喜岷说:“这才是万里长征头一天,她们不会这么娇气。”
三位女生加快脚步,赶上了男生。万里浪转身,向女生竖起大拇指,刘金云微笑着说:“我们不会落在你们后面,我们是勇敢的女战士。”
刘金云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我暗下决心,绝不掉队。我们向男生微笑,他们也向我们微笑。
队伍走出二十里远,路边出现一个大村庄,村边站着一些闲人。看见又一支长征队走来,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议论着,脸上露着欣慰的笑意,知道我们前往革命圣地延安。有个女人看见三位女生头上冒汗,说:“这么小的女孩子长征,真不容易,能挺下来吗?”
一个男子汉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们不会想到以后的路有多难,有她们哭鼻子的时候,但愿她们能坚持到底。”
队伍走出村,在一条弯路上行走。经过刚才一阵急行军,队员们的脚步有点沉重。看见附近没有村庄,路边有一些护路石墩,马远征说:“休息一会儿。”
我说:“不累,继续前进。”
万里浪说:“长途跋涉,刚开始走急了,后面会很累,休息一会儿吧。”
高雪岭率先坐在石墩上,大伙也坐在石墩上喘气。冰冷的石墩比椅子都舒服。马远征放下肩上的行李,活动了一下身子,其他队员也放下行李,坐在石墩上享受轻松带来的快乐。马远征看见几位女生脸红扑扑的,像涂了胭脂,说:“你们真不累吗?”
我说:“才走了一二十里路就喊累,不是嘲笑我们吗?”
刘金云说:“我们不是千金小姐,没有那么娇气。”
刘金水说:“先放下行李休息的不是女生,而是男生,女生不会拖大伙的后腿,一定紧跟队伍前进。”
公路下面的河水欢快地流淌,并不在乎天气的寒冷。河两面的山色苍黄,杂草早已枯萎,公路边的土地早已封冻。一阵风吹来,有点冷,马远征招呼一声,大伙立刻背上行李前进。有几个村民看见队伍走来,站在路边看稀奇。耿大度高举着队旗,雄赳赳,气昂昂,从村民身边走过。村民向大伙竖起大拇指,大伙的步伐稳健有力。南千水想让大伙唱一首歌,鼓舞士气,说:“大伙唱一首歌,如何?”
万里浪应和:“欢迎刘金云领唱!”
刘金云果真领唱,大伙跟着唱起来。嘹亮的歌声响起,歌声飞出公路,向身边的山上飞去。天空飞来一群鸽子,从大伙的头顶飞过,向西边飞去。歌声停了,我望着远去的鸽子,心随之而去。
天空又飞来一群鸽子,刘喜岷抬头望着鸽子,说:“鸽子与我们同行,真有趣。它们飞到哪里去?”
我说:“西面山上的树林里。”
刘喜岷笑了,说:“你缺乏想象力,树林里冷嗖嗖的,它们待在那里有意思吗?”
高雪岭说:“它们到前面的河边找水喝,我听见它们喊口渴。”
大伙哄的一声笑了。高雪岭不服气,说:“你们没听见吗?你们缺乏灵性,其实动物也有语言,只有聪明的耳朵才能听见它们说什么。”
腾闲云说:“我也听见了它们在说话。”
刘喜岷说:“说什么?”
腾闲云说:“它们说去延安,看看延安的宝塔山,然后再飞回来。”
刘喜岷立刻带头鼓掌,大伙也跟着鼓掌,掌声鼓舞着天空的鸽子,鸽子很快消失在山那边。
前面不远处又出现一个村庄,马远征提醒大伙抖擞精神,列队前进。耿大度双手擎旗,大伙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过村庄,村民欣喜的目光鼓舞我们大踏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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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向西曲折延伸,公路下面的河水哗哗西流。耿大度头上冒汗,依然走在队伍前面。前面的河川窄了,公路一面贴着山,一面临河。耿大度向前望去,看见前面是一条沟,河水向另一条沟流去。早上出发前大伙在学校只吃了一碗稀饭,耿大度口渴,抬头看天,已到中午。听说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大山,如果山上没水没人家,只能挨饥受渴。耿大度回头,看见大伙默默地走着,谁都不说话。
耿大度说:“我口渴,下河喝几口水。”
大伙抬头,看见河水向别处流去,有人立刻感觉口渴。马远征想起前面要爬山,说:“谁口渴,下河喝水,山上可能没有水。”
耿大度立刻放下队旗和行李,沿着公路边的小路向河水跑去,万里浪、刘喜岷和高雪岭也向河水跑去。三人走到河边,用手捧起河水,喝了几口,肚里一片冰凉。万里浪端着一茶缸河水走回队伍,问:“谁喝水?”
马远征接过茶缸喝起来。刘喜岷回头,对公路上的队员说:“清粼粼的水灌进肚里,既解渴又清火,大伙都喝几口,山上不会有水喝。”
刘金水对刘金云说:“我们也去喝几口,免得上山口渴。”
两人向河边走去,我犹豫片刻,也向河边走去。马远征肚子饿,但不便开口,让大伙休息片刻,争取天黑到达目的地。马远征向前望去,前方是一条山沟,山沟曲曲折折,不知上山的路在哪里。万里浪催促大伙早点走,担心上山费工夫。大伙前行不久,一直陪伴大伙的河水与大伙告别。刘金水惋惜,跟刘金云说:“河水不陪伴我们,独自走了,我有点孤独。”
刘金云说:“你以为它是你的亲密朋友吗?它像我们一样,有自己的任务。”
刘金水说:“它有什么任务,不就是流到哪里算哪里吗?”
刘金云说:“它要与另一条河会合,投入另一条河的怀抱。”
我说:“你的话不含蓄,应该说流入另一条河。”
刘金水说:“是黄河吗?”
刘金云说:“是。”
大伙钻入一条山沟,路沿着山脚蜿蜒。马远征估计不远处就是上坡路,听说这座山既高又陡,人称八盘山。大伙默默地行走,谁都不言语,马远征估计大伙的肚子饿了。
刘喜岷说:“山有多高?”
耿大度说:“不知道。”
刘喜岷说:“为什么叫八盘山?如果有八只盘子盛满菜,等待我们去吃多好。”
大伙哈哈笑,突然感觉肚子饥饿。腾闲云笑得最厉害,说:“八盘山是山路曲折的意思,你想得太美了。”
公路抛弃山沟,昂头向山上爬去。山沟向西边延伸,公路却紧贴着山。大伙抬头向山上望,望不见山顶,也望不见公路。大伙沿着大山向西走了一截,路折而转向东边,高雪岭认为这就是第一盘路。这截路比较平缓,万里浪微微出汗,希望前面的路也如此平缓。平缓路过去,路又折而向西,路陡了。有人抹着脸上的汗,喘着粗气。大伙猫着腰上行,背上的行李沉重,万里浪觉得内衣湿了。路又折而向东,更陡了。
刘喜岷不高兴,说:“这路一会儿西,一会儿东,诚心折磨人。”
南千水笑了,说:“山路喜欢你,逗你玩。”
我用手帕抹汗,抬头往山上看,依然看不见山顶。我知道只爬了两盘路,距离山顶还远。耿大度把队旗扛在肩上前行,背上的行李越来越重。万里浪回头,看见大伙喘着气,便继续低头上行。前面的路越来越陡,大伙的腰更弯了。
万里浪回头,说:“坚持就是胜利!”
身后没有人回应,只见背上的行李一点点向上移动。高雪岭停下脚步,低低地说:“走了几盘路?”
万里浪说:“不知道。”
我说:“早着呢,走了四盘路,只走了一半路。”
队伍继续默默地上行,前面的路略显平缓,大伙的脚步轻松了。不料山路折而向西,更陡了。耿大度任由汗水下滴,偶尔用手指划一下脸上的汗,然后弹出去。大伙的脚步更慢了,人人喘着粗气。
马远征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腾闲云说:“这不是打仗,是走路,歇一会儿吧。”
马远征说:“不行!”
队伍缓慢上行,我心里默默地数着盘数。前面的路渐渐缓了,大伙的脚步又轻松了,不由得往山上看,仍然看不见山顶,不知离山顶还有多远。
突然,耿大度喊:“看见山顶了!”
高雪岭立刻笑起来。三位女生停下脚步,向着山顶微笑。大伙鼓足力气,加快脚步,向山顶冲刺。耿大度率先登上山顶,转身看着身后的队员,挥舞着手中的队旗。队伍到达山顶,马远征招呼大伙休息,大伙立刻坐在地上。
马远征向四周瞭望,四周一片莽原,山峦起伏,仿佛泥丸滚动,波涛翻滚。大伙欢呼起来,这时方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妙处。马远征挥手,大伙向山下走去。下山比上山轻松多了,大伙背上的行李仿佛减少了,一边走一边说笑,把刚才的苦和累抛在脑后。下山的路也是曲曲折折,走到半山,耿大度惊呼:“黄河!”
大伙紧走几步,果然看见一条大河横卧峡谷之中,但河面冰封,不见河水。刘喜岷不相信这是黄河,说:“黄河太小了,为什么看不见流水?”大伙不理刘喜岷的质疑,加快了脚步,想立即飞下山谷,目睹黄河的壮阔。耿大度跑起来,但没跑几步就停下来,因为背上的行李摇晃着,跑起来很不舒服。队伍到了河谷,河边有个村庄。高雪岭肚子饿,询问村里有没有接待站,村民说没有。
万里浪说:“这里不是今天的宿营地,宿营地在河对岸,坚持一下,天黑前就到了。”
队伍穿过村庄,面前出现一座桥梁,横跨黄河,桥的那头就是陕北。大伙赶紧跑到桥上,俯视桥下的大河,坚冰封锁着黄河。
腾闲云说:“我们终于见到黄河了,可惜看不见它的波涛。不见黄河心不死,见了黄河不死心,兴许前面有更美丽的风景。”
马远征说:“黄河是匹骏马,如果在夏季来,你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壮丽景象。如果让我们一直待在校园,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我说:“虽说我家距离黄河不远,但从来没有见到黄河,今天总算见到黄河了,我要把黄河的壮丽景象写下来。”
黄河是一条卧龙,静静地卧在山谷。我希望它脱去冰衣,现出本来面目。我希望看见滚滚滔滔的河水,看它奔腾不息,看它的壮阔,看它的雄浑。黄河,母亲河!我真想拥抱你!
万里浪向河的上游望去,冰河从峡谷中延伸而来,沿着峡谷向南而去。静静的黄河没有波澜壮阔的气势,壮阔的冰面依然让人壮怀激烈,毕竟大伙平生第一次见到黄河,黄河呈现出冰冷和安详。天渐渐暗下来,寒冷袭来,有的队员跺着脚,有的队员捂着耳朵。刘金云的脸蛋冻得通红,不停地用手搓着脸蛋。马远征浑身颤抖,招呼大伙前行。队员们挥手黄河,用手捂着耳朵,向河对岸快步走去,桥那边就是陕北的宋家川。
宋家川靠山面河,与山西隔河相望。万里浪向人打听接待站的地址,有人说就在不远处。街道短而简陋,只有一条街。队伍走进街边的一个大院子,院子空阔,立刻有人大声喊:“来人啦,赶紧接待。”
屋里走出两个男人,向队伍走来。一个戴棉帽的男人问:“你们从哪里来?”
马远征说:“山西。”
长发男人说:“河对面吗?”
马远征说:“是。”
戴棉帽的男人说:“原来是我们的邻居,累不累?”
万里浪说:“不累,只是肚子饿。我们早上吃点饭,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长发男人说:“孩子们饿坏了,赶紧进屋暖和,然后吃饭。”
大伙走进屋里,男人给大伙分配住处,男女生各住一个屋。男人立即吩咐伙房给队员们做饭,大伙卸下背上的行李,放在炕上,围着炉子烤火。天黑了,屋里的电灯闪着微弱的光。戴棉帽的男人走进屋,招呼大伙去吃饭,大伙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一孔窑洞的炕上放着一只大盆,盆里装着小米干饭。
长发男人说:“咱这里没有好吃的东西,只能用小米干饭招待你们。饭食不好,吃饱,走了一天路,一定饿坏了。”
炕上放着一摞碗和一些筷子,大伙盛了饭,大口嚼起来。尽管没有一点菜,但小米饭喷香,大伙吃着可口。一盆饭很快见底,戴棉帽的男人赶紧端着瓷盆向伙房走去,一会儿端着一盆饭走进屋,说:“多吃点,孩子们,吃饱肚子,出门在外不容易。”
大伙心里温暖。长发男人给每人又盛了一碗饭,说:“吃饱饱的。伙房有热水,一会儿大伙泡泡脚,腿脚轻快。”
刘喜岷摸着肚子,说:“陕北人真热情,就像自家人,格外亲切。”
戴棉帽的男人说:“陕北人是实在人,说实话,做实事,不耍嘴皮子。你们是毛主席老人家的红卫兵,我们要好好接待你们。当年毛主席把陕北作为革命根据地,陕北人支持毛主席,现在支持毛主席的革命事业接班人。”
长发男人拿来几只脸盆,嘱咐大伙赶紧泡脚,早点休息。大伙享受泡脚的舒服,马远征和万里浪向长发男人打听明天的行程。长发男人告诉大伙,过了吴堡后沿着山沟往西走,路平缓,没有高山,大伙为之高兴。炉火很旺,炕上暖烘烘的,屋里热乎乎的,大伙坐在炕上,谈论今天的见闻。
南千水拿出一支笛子,吹了一支曲子。笛声清脆悦耳,悠扬婉转,显然在抒发他内心的愉悦。笛声飞出窑洞,传进女生的窑洞,刘金水和着笛声轻轻地哼着。刘金云拿出一本小说,轻轻地附和着刘金水的哼声。我盘坐在炕上,低头写日记。
隔壁的笛声停了,刘金水问我:“毛寒雪,你在写什么?”
我说:“我要把今天的见闻记下来,尤其是冰冷而壮阔的黄河,我要把它记在本子里,存入心底。”
刘金水说:“家乡的那条河是条鲜活的河,虽是冬天,依然欢快奔腾,充满活力。黄河却给人冷冰冰的面孔,似乎不欢迎我们。”
我说:“你错怪它了,它是脾性复杂的河。别看它外表冷冰冰的,其实内心激情翻滚。当你在夏天来观赏它,它会以饱满的激情欢迎你。”
接待站住着几支长征队,一阵热闹后归入安静。隔壁的男生相继入睡,刘金云和刘金水打着哈欠钻进被窝,我也停下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