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豪情大草原

　　背起了简单的行囊，背起了吉他，背起了画板，背起了我还不满十五岁的青春，我一路高唱着由三毛作词的那一首经典歌曲：
　　《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
　　知道自己口袋里没钱，所以我不敢买票上车，不管到哪个地方，我都是顺着铁路走进站台，然后蒙混着爬上车，有很多时候我都是学着铁道游击队的样子，爬上已开动的货车。
　　在我的背包里，随时都保持着十个左右的窝窝头，以用来保证自身的体力；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落脚，我都要首先想办法为自己找一份工作——一般都是车站附近的一些小餐馆，他们一般都要招一些便宜的洗碗工。我从不求任何条件，只希望有吃有住就行，但因为我工作卖力，所以老板在最后都会给我一些工钱。
　　到了晚上，我会和一班打工者住在一起。我给大家讲故事，讲三国、讲水浒、讲封神、讲岳飞，我差不多都熟读中国古代英雄人物的传奇故事。我还给大家唱歌、弹吉他、吹口琴。
　　在每一个地方我一般都会呆上几天，最多也只有十多天，我所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很受欢迎，但遭人白眼的事情当然也不在少数，可我从来不会像乞丐一样伸手向人乞讨，我每次都是凭着自己的劳动得到回报。
　　我对寒冷地带有着一种特别的求知欲，所以我一路北上。1984年秋天，我来到了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我在呼和浩特住了八天，在内蒙古博物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干了七天洗碗打杂的零工，然后一路行走或搭车，来到了苏尼特右旗，在车站候车室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我就开始赶路。
　　我搭乘着一辆过路的货车行了半天，经过了一片沙漠地带，来到一个叫查干淖尔的乡镇，当地人都说，向南走就会有一大片很美丽的大草原。
　　……
　　那一刻，我终于见到草原了，那是我第一次和大草原有了零距离的接触。
　　虽然拜读过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欣赏过老舍的《草原》，却依然为她的神采倾倒。
　　置身于美丽的大草原中，那一层层的绿色，波浪般涌动，掀开了无边无界的画页，使人的眼睛豁然开朗，心也豁然开朗。让鸢飞唳天者息心，经纶事物者忘返。我想，在这样的情景中纵马飞驰，该是怎样的惬意潇洒呢？
　　我鼓足勇气前进，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感到自己周身发软，头疼欲烈。那几天赶路太急，晚上又睡不好，在两天前我就感冒了，现在还引起了发烧。我心里清楚，如果再遇不到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前走，但不管我怎样地振奋，我的眼睛和意识都已是开始模糊。
　　我努力挣扎着慢慢地朝前行进，苍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大点大点的汗珠从滚烫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带着病中的目光，远远再看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如同一幅巨大的画铺展在天地间，黄绿相间的色调是那么纯粹，那么渺远，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四下里望过去，满眼绿色，无遮无拦。将视线投射过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聚焦的点，四野茫茫，无边无际，心里有着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这就是一片静止的海洋，让人感觉有些恐慌，又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我麻木的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竟软绵绵地倒在了草原上。
　　迷迷糊糊间，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妈妈熟悉的身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温暖，嘴角上总挂着一丝微笑。
　　“妈妈！我好想您！”
　　我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思维想：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蒙古包里，我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救了。
　　我放眼环顾四周，只见一个身穿蒙古服饰的大叔正在蒙古包里忙碌着，看见我醒来，大叔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才发现头上放着一块湿毛巾，大叔的汉语不是很好，我们虽然可以交流，但相当地吃力。
　　正当我们都在为难之际，蒙古包外传来了马蹄声，跟着门帘一开，走进来一位穿着蒙古装束的、十八九岁年龄的女孩。大叔和那女孩说了几句话后，然后走出了蒙古包。
　　女孩把玩着手中的马鞭，笑眯眯地走到我的面前，挨着头看了看我，然后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把我头上的毛巾拿开，笑着对我说道：“你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走草原，你真的不怕死吗？”
　　我吃力地回答说：“怕啊，我岂止怕死，生老病死我都怕。”
　　“人小鬼大。”女孩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你也真够命大，要是你走错一个方向，那就是沙漠。这个地方的沙漠虽然不算大，但一旦走入中心地带，你的小命就留在那里安居乐业了，哈哈哈！”
　　女孩的豪爽性格让我心情放松，加上我的高烧已退，已经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那女孩连忙起来扶着我，问道：“嗯，你行不行？”
　　“我能行。”我使劲支撑起身子，说道，“我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哈哈哈！”女孩又忍不住好笑，“你不是没死，你只是没死透罢了，又给我捡了回来。你这叫出门遇贵人。”
　　“那你也一样是出门遇贵人了，捡了我这么个活宝回来。”我也笑着回答。
　　“这比喻绝妙，还真是个活宝。”女孩的笑声充满了豪情，挨着头说道，“我见你背着吉他和画板，一定会画画，还会弹吉他，对不对？等你好了，你教我怎样？看在我救你一条小命的份上，也就不用你以身相许了，就以教我画画和弹吉他相抵好了。”她一脸的渴望，继而又爽朗地大笑起来。
　　女孩的豪爽让我愣了一下，心里茫然得不知所答。
　　“哈哈哈！”女孩看着我的表情，忍不住又哈哈大笑，“逗你玩呢，这也能吓到。说吧，愿不愿意教我画画弹吉他？”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只要你想学，我一定教你，只是我的技术也不好。”
　　女孩豪爽地挥了挥手：“刚才的话还有点英雄气概，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婆婆妈妈的了？真没劲。”
　　……
　　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蒙古人的豪情。
　　女孩叫乌日娜，今年十九岁。乌日娜上过高中，所以她的普通话很好。乌日娜一年多前就跟父亲巴雅尔大叔到处放牧，他们是一个蒙古的游牧部族，常年在外放牧。在这片草原里，有着几户游牧人家，周围分布着十几个蒙古包。
　　就这样，我在乌日娜的家中住了下来，放牧的工作一般都归乌日娜负责，巴雅尔大叔则负责羊毛的收集以及集市上的一切工作，所以平常我总会跟随着乌日娜到处去放牧，在放牧的同时，我们会带上画板，面对着美丽的大草原，教乌日娜画画。
　　蒙古人非常热情好客，蒙古包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都把我当成了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我总喜欢站在草原上抬头仰望天空，这里的天空好蓝，朵朵白云挂在上面，还不时地变换着姿态，真像是歌里唱的一样：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我总会陶醉在这美景之中。我和蒙古人一起玩耍、一起歌唱，尽情享受着草原带给我的欢乐。
　　到了晚上，大家都会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在人群中间燃起一大堆的柴火，我们就围着火堆尽情地唱、尽情地跳，我教他们吹口琴、弹吉他，大家也教我跳蒙古舞、唱蒙古歌、教我学习蒙古的摔跤术。
　　蒙古人喜欢喝酒，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喝烈酒的能手。我是南方人，平时不会喝酒，但乌日娜却时时都想着让我学会喝酒。她经常拍着我的胸膛对我说：“英雄，不能够没有酒。”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记得是乌日娜半拖着我回到了蒙古包把我扔到了床上，然后我就像一具死尸似的连续昏睡了三日三夜，而且醒来后还是觉得非常难受，甚至有着一种想死的感觉。
　　但我还是很清楚地知道，我不是英雄，肯定也当不了英雄。
　　……
　　那天，巴雅尔大叔一大早就到集市上去了，乌日娜也要回家看望母亲，我看着乌日娜骑着她的红马渐渐地跑出了我的视线，直到在我的眼前消失。
　　我一个人赶着羊群去放牧，头顶天高云淡，脚踏如茵绿草，一种顶天立地的豪迈情感油然而生。这是怎样的绿色呀！黄黄的，浅浅的又浓艳得让人心醉的绿。真想伸开双臂拥抱，更想轻轻地亲吻，或者在天地间把心融化，化成那绿的一分子。两边的山梁犹如笔走龙蛇般延伸长达几十里，中间是缓缓的宽阔的谷地，像是一个巨大的摇篮，多想躺在这摇篮里，作草原的儿子，享受草原那宽博的爱。
　　羊群贪婪地嚼着又肥又嫩的草，津津有味；而我呢，则选了一片软绵绵的草地，戴上一顶旧草帽，咬一根草根，用手枕着头，躺在了草地上，静静地欣赏着令人回味无穷的草原美。
　　从远处飞来的几只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了一朵小花上，细细吸吮着甜蜜的花粉；一朵朵毛茸茸的蒲公英飘然飞了起来，把随身带的种子撒向远方；蛐蛐儿正躲在草丛中放声欢唱，唱草原的美，赞草原的辽阔，一直传向很远很远！蓝天上，原本打算匆匆掠过的飞鸟，慢悠悠地飞行着，大概是想欣赏欣赏沿途的草原美景吧？
　　中午的时候我也没有回去，渐渐地我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大草原的美丽让我忘记了饥饿，忘记了一切，等我识意到该回去的时候，天色已到了黄昏，羊群开始围成一堆躺下来休息。
　　当落日的余晖温情地挥洒在墨绿的大草原上时，晚霞映射出多彩的光线，丝丝缕缕、柔柔的、薄薄的、织就成七彩的光环。倘若以轻柔的光丝当琴弦、绿绿的草原作琴木，万物生灵的动听之声便是天地抚琴合奏之神曲。这一切的宏观胜景、微观空灵更加增添了大草原的神秘色彩和柔和色调。
　　欣赏完黄昏的景致，再回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大草原，我已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打开乌日娜临走时给我的挂包，里面有一个牛皮袋子，装着满满一袋子蒙古特有的马奶酒，一把蒙古匕首，一盒火柴，一把手电筒。
　　天已经全黑了，我突然间想到，草原的晚上会有狼群出没，心里不由得一阵害怕，但饥饿感却伴随着寒意一阵阵袭来。我猛喝了两大口酒壮胆，借着酒劲打开手电筒，绕着羊群转了两圈，没有发现异样，心里稍安。
　　我顺着一条小河寻找食物，但现在已是初冬季节，草原上的小河根本没有鱼。不过草原上的老鼠却是又肥又大。我找到一个有新泥土的老鼠洞，用湿泥把洞口封住，然后在老鼠洞的周围找到另外的出口，一般都是朝天洞口，一个或两个，用泥土封住其中的一个，留下一个离河边最近的洞口，跟着从河里把水一把一把地从洞口灌进去，把洞灌满水后，等了一会，老鼠透不了气受不住了，把头冒出洞口，我很容易就能把它抓住了。
　　那一晚，我抓了两个又肥又大的老鼠，扭下老鼠头连皮一起剥下，把内脏除去，在河里清洗干净，剩下两块透红的老鼠肉。我找来一大堆干柴，点上火，烤起了老鼠肉。那一晚，我喝着马奶酒，吃着没油没盐而又烤得香喷喷的老鼠肉，望着天上弯弯的月亮在想：不知家里怎样了？不知老师又怎样了？不知乌日娜现在哪里？
　　我仰望星空，拿出口琴幽幽地吹着、吹着……
　　夜晚的星空是如此美丽，尤其是草原的夜晚，星星们一闪一闪地好像灯光下的钻石。旁边一轮弯月，挂在星河的边缘，星星们就像一条河流，流向天空的另一边，这是我在草原上度过的一个美丽而又孤独、宁静的夜晚。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时地在火堆上添加着柴，我相信乌日娜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但呼呼的晚风又好像是让我产生了幻觉。
　　“鸿波！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一声声呼唤刺破了夜空的宁静传了过来。
　　是乌日娜的喊声，真的是乌日娜的喊声！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是乌日娜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激动得跳起来大喊大叫，打开手电筒对着声音的方向狠劲地晃动。
　　……
　　冬天很快过去了，我在内蒙古大草原度过了一个春节。
　　春天也很快过去了。
　　……
　　夏天的草原是最美的，我们又搬到了另外的一片草原放牧。这片草原更加美丽，有着大大小小的河川湖泊蜿蜒其间，使之成为水草茂盛、牛肥马壮的天然牧场。夏季的草原、蓝天白云，林木葱葱，草原丰美，红马、黄牛、白羊嬉戏奔驰，洁白的蒙古包点缀其间。天鹅、黄牛、羚羊、旱獭时出时没，令人感受到一种童话般的动植物世界！
　　当我尽情策马在这千里草原上驰骋的时候，处处都可以看见千百成群肥壮的羊群、马群和牛群。它们吃了含有乳汁的酥油草，毛色格外发亮，好像每一根毛尖都冒着油星。特别是那些被碧绿的草原衬托得十分清楚的黄牛、花牛、白羊、红羊，在太阳下就像绣在绿色缎面上的彩色图案一样美。
　　在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乌日娜带着我走遍了方圆几百里的草原和沙漠，让我感知了什么叫无边无际，什么叫大自然。
　　蒙古人的豪情，蒙古人的粗犷，蒙古人的好客，都一一溶入了我的血脉之中。
　　我和乌日娜一样穿着蒙古族的服装，喝着蒙古的马奶酒，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策马扬鞭，仰天长啸！
　　草原特有的气候把我的皮肤晒得朽黑，我也像一个蒙古人一样参加各部族举行的“那慕达”，和蒙古人一样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肉，豪情万丈地喝下一碗碗的生牛血。我的豪情已洒满草原。
　　又一个春节过去了。
　　又一个春天也很快过去了。
　　……
　　美丽的大草原又迎来了一个美丽的夏天，在一个蒙古部族举行的“那慕达”上，我看见乌日娜骑在飞驰的红马上，用手中的马鞕狠劲地抽打着一个蒙古小伙子，那一刻，我知道我该走了，乌日娜已经找到了她未来的幸福，我必须要保留着这一段难忘而快乐的草原姐弟情。
　　这份草原情结，如同开在雪山之巅的那朵蓝莲花，圣洁、优雅、高贵、静美之中、似乎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悲凉与苍寂，沿着曲折蜿蜒的牧道，沿着舒缓悠扬的马头琴音，穿过岁月的河流，穿越历史的烟尘，让人心弛神往，魂牵梦萦。
　　我站起身来，缓缓地抬起头，一只只像白鹭一样的鸟从头上飞过，嘴里还啼啭着，仿佛在歌颂着草原的美丽。
　　草原或动或静，都以它的温存与博大印证着生命的生生不息。或许，每个人都该有着一片自然、那是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源。生活，可以忙碌到夜以继日让人无法喘息；心灵，可能麻木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人，也可以把自己关在四面冷冰的泥墙里，但却无论如何都阻隔不了生命之源对本能的呼唤。
　　在大草原生活了差不多两年的我，好像追寻到了那一道草绿色中闪耀的光明。
　　……
　　轻轻地一个转身，夏天又成为了故事，草原的风里，就有了秋的味道。
　　我把吉他和画板都留给了乌日娜，乌日娜含着泪花说：“让它们一起来见证我们的友谊吧。”
　　分别的那一刻，我和所有的蒙古朋友一一拥抱，和乌日娜拥抱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我舍不得放手。我看不见乌日娜的脸，但我，听到了乌日娜在我耳边轻轻的抽泣声。
　　乌日娜送我出来的路上，我们一起骑在乌日娜的红马上，红马慢慢地朝前走着。
　　乌日娜悠悠地说道：“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和你一起走天涯。”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叹着说道：“我却希望自己是个女儿身，可以陪伴在父母的身边，只可惜，我生就是个男孩。”
　　“你还是个男孩吗？”乌日娜提高了声音，“你已经不再是个男孩了，你是个男人，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我的心中猛地一震，只感到自己从这一刻起，已由一个男孩蜕变为了一个男人，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我突然间感觉到自己长大了，是啊，我在内蒙古大草原已经生活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子汉了。我更加意识到，我和乌日娜合坐在红马上，我是第一次坐在了乌日娜的后面。
　　我翻身下马，对着乌日娜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不远就是大路了，我想让自己再次感受一下大草原的怀抱。”
　　乌日娜翻身下马，把我紧紧地拥抱，良久，这才眼含泪花，哽咽着问道：“下一回，你会在哪里？”
　　“西藏。”
　　“那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乌日娜慢慢地松开双手，一脸迫切地看着我问道。
　　我看见，两行泪水从乌日娜的眼中倾涌而出，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滴落在草原上。
　　“随缘吧。”我不敢再触碰到乌日娜的眼光，怕自己忍受不住这种别离的伤感。
　　我硬起心肠，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对着乌日娜挥了挥手，向着前方迈开了一个男人的步伐，也是一个浪子的步伐。
　　我要走天涯，我要去寻找人生中已知或未知的知识，我必须在行走中不断地寻找，不停地寻找。
　　注：八年后的1993年秋天，我再次来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内蒙古大草原。我很希望能够再次看到乌日娜，但那片草原已变成了一个自然保护区。草原依然美丽，但乌日娜已不知身在何处，我一个人站在美丽辽阔的大草原中，诸多的往事，都已留在了深深的回忆中。
　　注：在《人生》系列中，所有的人物全部是真名实姓，包括我自己，我希望，往日的朋友能够有缘看到这些情节，让我们有机会再次举杯相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