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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商道车马痕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8-14 12:46:11      字数:5514

  (接上)
  现下的喜宝,还是喜欢领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四处游荡。刘玉平就说:“你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到底喜欢哪一个?赶紧定下来,你也该结婚成家了。”喜宝嘻笑着说:“着什么急?我还没玩够呢。再说了,我可不想像我爸那样,成天背后跟着个黑猫警长,搞得连别的女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刘玉平被说着了短处,呼哧一下笑出声来了,笑完了又对喜宝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总是没个正形。再这个样子让人操心,可不成咹。”坐在沙发上的吴大丑抬起头来:“就你领来的那些姑娘,玩玩可以,若要娶进门来做媳妇,一个也不行!结婚讲究的是过日子,不是像你们那样瞎鬼混胡折腾。”
  喜宝听了,故意瞪大眼睛吐吐舌头,借故溜走了。
  长天白日里,吴大丑和刘玉平并排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多少语言。吴大丑現在退休了,而且连工作了几十年的工厂都没有了;煤矿倒闭之后,暗地里需要操作的事务也没有了。吴大丑忽然觉得手足无措,闲得有点儿发慌。他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手里捏着个电视遥控器,吧吧吧地挨个換台,寻找他能看进去的《动物世界》,有时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刘玉平经常跟着他看,有的看了两三遍,终于看不下去了,就从吴大丑手中抢过遥控器来,也吧吧吧地換台,寻找那些男情女爱的电视剧。吴大丑看上几分钟就烦了,冲着刘玉平瞪眼:“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看头?烦不烦人?”刘玉平就摔下遥控器喊叫:“你那动物就有看头吗?为什么只许你看动物,不许我看故事?霸道不霸道?你要这样,那我就串门去了,你就和你的动物们待着吧。”说完,在镜子面前涂脂抹粉一番,打开柜子门扯红拽绿地披挂一番,然后踩双高跟鞋,出门找伴去了。
  不久后,刘玉平就迷恋上了打麻将,有时到了中午时分也不见回家。吴大丑有时等得心中起火,就步子橐橐地寻找到麻将场上,面无表情地站在牌桌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满脸油汗眼忙手乱的刘玉平不说话,就像过去面对着那些不守纪律的职工一样。刘玉平两只手粘在麻将牌上,哗哗地洗着牌,小声说:“你先回,打下这一场来够一圈了,我就回去。”吴大丑依旧站着不动也不说话。牌桌上的人就对刘玉平说:“你走吧。吴厂长站在这里,吓得我们都不知道该咋样出牌了。”
  刘玉平就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极不情愿地往家里走去。吴大丑跟在她身后,表情甚为严肃,像押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俘虏一样。刘玉平一进家门就直奔厨房,开始摔盆撞碗地做起饭来,用很刺耳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来发泄她内心深重的不满。
  岁月的长河,要是就这样流淌下去倒也好了,怕的是,时不时地就涌来两个惊涛骇浪,将家庭的帆船打翻。所以,有人总结“幸福”二字的全部要义时,简单地概化为:家里没病人,牢里没亲人,外边没仇人,圈里没小人,身边没坏人,办事有熟人。
  可惜这是奢望。问问身边的所有诸子仁君,有谁是具备了这些看似简单却终生也难以达到的愿望呢?纷繁复杂的世象,其实每天都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人间剧情高潮。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你是不是高潮中的主角,抑或是你离着这段剧情能有多远。
  时间转眼是又一个初夏,马路边的丁香树上,刚刚开满紫白相间的小花,浓郁的香气从远远近近的地方扑来,从打开的车窗里钻了进来。喜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潇洒地搭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让车缓缓地从摇曳的丁香树边滑过。车上的录音带里播放出两句好听的广告曲:“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喜宝今天跟着教练学会了一段霹雳舞。这段舞需要夹进两个跟头和一个背栽。这段舞练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总是得不到教练的肯定,今天终于被教练拍手通过了。
  兴致盎然的喜宝,比中了彩票都高兴,特意在晚上请教练和舞友们在鸿宾楼吃了一顿谢师饭,很豪气地点了海参鱿鱼等较为名贵的菜,还叫了一瓶五粮液。从酒楼里出来以后,他又开着自己的车,兴致极好地把女舞伴送回了家,然后开着车,一路欣赏着华灯映照下的街景,一边贪婪地呼吸着钻进车里来的紫丁花香,让微凉的初夏柔风吹拂着酒后有些发烧的脸庞,熟练地让车向着回家的方向滑去。
  这一段马路,前面有一个带着坡度的大拐弯。在喜宝娴熟地用右手转动方向盘的当儿,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辆奇怪的摩托车,正歪歪扭扭地不怀好意地冲着他汽车的侧面撞来。喜宝一惊之下,吓跑了心头所有的喜悦,两手握定了方向盘急忙变道加速。那辆摩托车撞空了,臃肿地歪倒在路边,车上的人被压在了车下。
  喜宝把自己的车停稳,跳下车来,冲着那辆歪在地上的摩托车气急败坏地叫嚷:“什么臭手?哪有这样骑车的?不要命了?”就看见,从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底下挣扎出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这两人一高一矮,冲着喜宝嘻嘻笑着,其中的高个子揉着自已的胳膊说:“喜宝兄弟,你不认识我们了?”
  喜宝一楞,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八年前用匕首逼着王老板拿出二十万元钱来的那两个杀人犯。喜宝赶紧朝左右看看,见路上行人车辆并不多,就说:“你俩咋还敢跑到市区里来?难道不怕让警察逮到吗?”那高个子说:“可兄弟们也得吃饭哪,躲进深山里能找来钱吗?再说,像喜宝兄弟这样既好心又仗义的人,世上能有几个呢?”
  喜宝明白他们是想要钱,就为难地说:“可我眼下没有工作,花的都是我老子的钱。我能帮你们的地方很有限。要不这样吧,我这车里现放着近一万块钱,还有,就是我的这辆车,你们若是要,开走好了。”
  一直没开口的小个子这时说:“你那车,我们可不敢要,太扎眼了。开上那么辆车,那还不让人家一逮就一个准呀?”喜宝说:“那让我怎么帮你们呀?”那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大个子就说:“你不用怕,我们不为难你。这样吧,你看我们的摩托车刚才摔坏了,能不能找个地方帮我们修修车?好让我们逃跑起来的时候也有个工具?”
  喜宝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八点多了,就说:“这么晚了,修车的地方大多已经关了门。”他呻呤了片刻,见那两人依然看着他,就下决心说:“要不这样吧,我拉你们到我姐夫的修车店去看看吧。”于是,他们合力把摩托车弄进喜宝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喜宝便开车载着这两个人,朝着另一条街上驶来。
  这一条街上,如今排列着许多汽车维修门市部,这些日渐增多的汽车维修部,是和日渐增多的私家车一齐发展起来的。吴大丑的大女婿和二女婿合伙开的汽车维修部也在这个街上。
  这个维修部大概有四十平方米,里面的一半,靠墙放着一长溜的货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盒子,那全是各种各样的汽车零部件;旁边地上,还高高摞着两摞胶皮轮胎,靠墙那里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桶具,散发着浓烈的汽油柴油味道。喜宝他们到来的时候,这个门市部的钢皮卷闸帘还未放下,灯光从玻璃门里面射出来,照亮了门前的一片场地。门里面,可看见喜宝的大姐夫,正伏在桌子上,手中拿着个简易计算器,在核算着一本单据。
  喜宝过去推门,门从里面插着,喜宝就大声喊叫:“姐夫开门!”大姐夫迎声拉开了门,仰起脸来问:“是喜宝呀?这么晚了,不回家去你还晃荡什么?”喜宝说:“这两位朋友的摩托车摔坏了,这会儿找不到修理的地方,你能不能给他们修一修?”
  喜宝的大姐夫已经四十多岁了,身躯胖得浑圆,腆着个肚子,就有些为难地说:“这你二姐夫和铁成都已经回去了,我这又胖得蹲不下去,咋修呀?要不,先放在这儿?明天上午再来拿?”喜宝回头看看跟进门来的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把手抱在胸前微微摇头。喜宝就对大姐夫说:“这两个朋友是急着要赶路,你就受受累,将就着给他们看看吧。”
  大姐夫瞪了喜宝一眼。他平日就了解喜宝好交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而且可能已从什么地方看出了这两个人不太对劲,也想快点儿打发他们走,就勉为其难地说:“那就把车推进来吧。”等车推进来,他困难地蹲下身去,敲敲打打检查了一番,拧紧了两个螺栓,站起身来说:“这车没什么毛病,可以走了。”
  那个小个子就将摩托车推出了门。那个大个子却走到喜宝的大姐夫面前,嘻皮笑脸地说:“大哥,有句话说:帮人要帮到底。兄弟们遇上困难了,还想从你这里拿点儿盘缠……”
  喜宝的大姐夫先是一楞,接着明白过来,知道是遇上了歹人。他愤怒地瞪了喜宝一眼,大声喝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难道想打劫吗?”
  喜宝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他其实是个单纯的人,不过是好无原则地兜揽些不关己的烂事儿,不辩皂白地接触一些狐朋狗友,心地实际上却并不坏。见这俩个傢伙得寸进尺,他也知道是引狼入室了,于是慌乱地连连摆着手:“你们别这样!咱这都是自己人……”
  大个子却趁机一把揪住喜宝,将喜宝拧得两手翻到了背后,冷笑着对大姐夫说:“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有人命案在身的逃犯,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我们今天只是想要几个钱,不想干别的……”
  大姐夫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这是明抢!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大个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希望大哥能成全我们。不然,喜宝我们就带走了,你们就等着拿钱来赎吧……”喜宝被他反拧着不能动,只是嘴里一个劲儿说:“兄弟们别这样,兄弟们别这样,有话咱慢慢说,有话咱慢慢说,算我求你们了,好不好?”
  这时,将摩托车推到门外的小个子也返了回来,露出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同时从衣袋里摸出了一把匕首,迫近了大姐夫。喜宝急得连声叫喚:“姐夫,姐夫!快给给他们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姐夫就问:“要多少?”大个子说:“不多,也给二十万就算了。”大姐夫说:“这么个修理店,哪儿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万来?”小个子嘿嘿冷笑:“没有这个底,我们也不能开这个口,是吧?连二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的话,还叫什么专门修理店呢?听说你这儿修的,还全是公家的高级小轿车?”喜宝连连哀告:“姐夫,快给他们算了,快给给他们,让他们走吧!”
  大姐夫便不再说话,从抽屉里拿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全在这里了,你们自己来拿吧。”说完,退到了桌子旁。小个子弯下腰去翻保险柜,大个子也松开拧喜宝的手,向保险柜那儿走。
  就在这档儿,大姐夫突然操起脚下一根铁棍,使足了力气向弯腰在保险柜前的小个子打了下去。小个子一下跪爬在地上,但他马上就跳起身来,反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大姐夫的胸膛。明白过来的喜宝也急了,操起身旁的一个大扳手扑了过去,但他那两条细胳膊细腿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两下就又被大个子擒住推倒在墙角。
  这两个杀人的魔头将保险柜里的财物掳掠一空,回头看见大姐夫还在那儿流着血呻吟,顺手抓起地上的汽油桶,哗哗地一阵乱泼,掏出打火机“轰”地一声点燃,然后狞笑着走了出去,使劲拉下了钢皮卷闸门,踩动了摩托车,卷尘而去。
  大火轰轰地就着起来了。喜宝亏了年轻,又练过几天霹雳舞,身段比一般人灵活。他不断地在地上翻腾打滚,大声呼救。也幸亏旁边不远处的店铺里还有同行的人,及时发现了火情,大胆撬开了卷闸门,救火报警,使喜宝万幸地留住了一条性命。只可怜那个大姐夫,被捅伤之后一直蜷曲在地上,生生地烧成了一段焦炭似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较量中,那两个杀人犯在警察的追捕中,终于被击毙在逃窜的山林里了。可是,大面积烧伤的喜宝,在医院里接受了几个月的卦闭治疗。吴大丑一家人,担惊受怕之外又长时间奔波,累了个人仰马翻,个个都瘦了一大圈,大女儿还差点儿就自杀了。一向具有“官人”风度的吴大丑,也被这一连串意想不到的袭击打倒了,整天躺在床上,仰天流眼泪。
  有一天,同在省城居住的程英华接到了刘玉平的电话。刘玉平在电话里出现了哭声:“你快来看看你大哥吧。他不吃也不喝,一直躺在床上流泪,谁劝也不顶用……”程英华慌忙问:“又出什么事了?”刘玉平就说:“你快来吧,来了你就知道了。”程英华就和梁佐一起来到了吴大丑的家中。
  吴大丑果然躺在床上。半年多没见,吴大丑衰老得让人难以辩认,头发仿佛是全白了,脸颊消瘦变长了,显得鼻子更大了,嘴唇也更厚了,而且一见程英华的面还呼哧呼哧地哭出了声。
  吴大丑和程英华虽然是姨表兄妹,可他们小时候一起在姥姥家中长大,关系不亚于亲兄妹。见吴大丑哭得止不住,程英华就劝他:“六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事情要这样想不开呀?”吴大丑用手抹了一把脸,鼻音很重地说:“我想咱们的姥姥了!”程英华就说:“姥姥都是死了三十年的人了,想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安心养好自家的身体要紧。”
  这时,一个黑黢黢的人端着两杯水进来,嘴里叫着:“大姨,大姨夫。”程英华猛一抬头,吓了一跳。
  端来水杯的这个人,左手除大拇指外其余四指粘连,手背上疤痕连片,一直延伸进看不见的袖管里。面对着程英华的脑袋,,是一颗深咔啡色的圆球,毛发眉毛皆无,耳轮也不见了,只剩两个小小的不规则的三角形在耳洞后边。头上脸上大片的疤痕,撕扯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有点儿变形了。
  这个人放下水杯就退出去了。见程英华和梁佐一直面面相觑,表情惊异,刘玉平就望着这个背影,叹了口气说:“这是喜宝。好歹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坐在床上的吴大丑就又哭出了声:“看看我这日子过的!大女婿已经没了,三女婿还在监狱里,儿子又成了这个样子……我姥姥要是活着,看到我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能不管我吗?”程英华听着又好笑又好气,就说:“咱姥姥若是活到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她能管得了你的这些事儿吗?”吴大丑就哭得更加凄楚了:“这么说,我都活得快没人管没人理了……”程英华说:“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呀?再说怎么就没人管没人理了?你又不缺吃不缺喝的,还有大嫂子照顾着你……”
  吴大丑止住了哭,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刘玉平说:“她呀?她傻得就跟《西游记》里的那些妖怪一样,成天就想着和孙悟空去比试比试,比谁更敢砍脑袋,比谁更敢跳油锅;要不,就是向别人夸耀她手中的那些宝贝……”
  妈呀,这也形容得太神似了!难怪说知妻莫若夫呢。刚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的程英华,“卟”的一声,一口水全喷到了对面梁佐的身上,然后仰起脸来,哈哈大笑了。这一来,跟前的人全笑了,连吴大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梁佐边笑边抖落身上的水,边说:“大丑兄呀,看来,你还没忘了幽默!这就说明呀,你的肠肠肚肚还没有那么窄。放心吧,你呀,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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