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巴老七帮助刘大义
作品名称:老西北有座太监坟 作者:皮具叔叔 发布时间:2023-08-09 10:34:27 字数:5399
刘大义从没去过巴锐武家,刘墩子倒是去过一两趟,但那是他十几岁的时候,随他爹去巴家庄东边的海铺进虾酱,路过巴家庄。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墩子仍然记得去海铺的路。再说了,去海铺的路很好记,走到县城北边的三岔路口,也就是昨天下午刘志斗被绑的地方,沿着通海的那条土路,不用拐弯儿,直走就到。
刘墩子赶着敞篷骡车,大义坐在铺着厚褥子的车厢里,心事重重。他想得很多,他想到了自己的残疾身体,想到了在周村既幸福又艰难的时光,想到了疯癫的父亲,想到了朴实善良的母亲,还想到了被绑的四姐夫和躲避在外的志刚哥。唉,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志刚哥躲在哪儿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刘大义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刘墩子心里也是波浪起伏,感慨啥时候才有个好日子过哟!他听到刘大义叹气,回过头来嘱咐道:“别光顾着想心事,看看车轴上的东西。”
刘大义转过身子,趴在车厢框上,身子尽量朝车轴的中间位置瞅,当他发现牢牢绑在车轴上的褡裢还在时,用很低的声音说:“墩子叔,还在呢!”
褡裢里装着三百块大洋,为了这大洋放在哪里,他俩可算是绞尽脑汁,他俩可不想刘志斗还没救出来,半路上又遇到打劫的。
路上还算平安,太阳还没爬到正南方,他俩就闻到了大海特有的鱼腥味。刘墩子凭着过去的记忆,在一个到处晒着渔网的村子停下来。刘墩子回过头,对刘大义说:“大义,这就是巴家庄,咱别坐在车上了,下来问个路,也不会被人厌恶。”
刘大义下了车,走在骡车的前面,见不远处有个中年妇女在补渔网,他走到跟前,尽量用很友善的口气问:“嫂子,巴锐武家怎么走?”
中年妇女一听,立刻用很惶恐的眼神看了一眼刘大义,一边慌乱地收起渔网,一边紧张地说:“俺不知道。”
难道这不是巴家庄?刘大义纳闷地想。
刘墩子把骡子车赶到大义面前,问道:“咋了?问到了吗?”
刘大义说:“她说不知道,看她这个年纪,应当知道啊,咱不会走错村了吧?!”
刘墩子朝后面来的路看了一眼说:“应该不会错,你看东边,那不就是卖海货的海铺子嘛!咱再往村里走走,先问问这是不是巴家庄吧。”
二人赶着骡子车经过一个半砖半土的门楼子时,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位老年妇女。妇女穿着一身藏青色土布棉袄棉裤,身体有些佝偻,头上裹着一条粗布手巾。
“大娘,这是巴家庄吗?”刘大义上前问道。
“是啊,这是巴家庄,你们找谁?”老年妇女反问道。
“俺们想找巴锐武。”刘大义害怕老年妇女听不清,提高了声音说。
“别那么大声,俺又不是听不到,你们从哪儿来,找他干啥?”老年妇女似乎有些生气地说。
“大娘,俺是县城南面刘家庄子的,巴锐武是俺哥。”刘大义调低了声音说。
没想到,这位老年妇女死死盯着刘大义的脸说:“你说啥?你们是哪儿的?”
刘大义一脸无奈,心里想:声音小了,又听不清了,他只好又大声说了一遍。
“天啊!果然是俺的大义儿到了,快,快,把车卸了,进院里。”老年妇女突然一把抓住刘大义的胳膊说。
刘大义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老年妇女见刘大义发愣,连忙说:“孩子,还发啥愣啊!俺是你七哥的娘。”
刘墩子连忙搭腔说:“俺说您怎么那么面熟呢,果然是老嫂子。”
刘大义已经转过弯儿来,眼前这位就是巴锐武的母亲。刘大义连忙给老人磕头行见面礼,巴氏连忙搀起刘大义说:“孩子,皇帝都没有了,可不能再行这么大的礼。”
这时,从院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用警惕的眼光看着刘大义和刘墩子。巴氏连忙对中年男人说:“老大,快过来见见你大义兄弟,他就是当年救了俺和小祸害的刘家少爷。”
中年男人一听,一拍大腿,满脸堆笑地说:“原来是恩人到了,兄弟,快进院,外面冷,把骡子拴到桩子上就行,没人敢动。”
刘墩子把骡子卸下来,拴到了大门一边的桩子上,随刘大义和巴氏母子进了院里。
巴锐武家的院子要比刘大义家大得多,放眼一望,应该不小的县城西关的马车店,正房足有七八间,虽说都是土坯房,但看上去很结实整洁。
巴锐武的大哥说:“俺一家没分家,都住在这个院里,最西边那两间是老二一家住,俺住中间这两间,俺娘和锐武住最东头这三间,西屋是锐武的马棚,南屋是锐武的弟兄们临时落脚用的。”
进了屋,巴氏看着刘墩子大包小包提的礼,知道刘大义是有事专门找来的,一边吩咐两个儿媳妇烧火做饭,一边问刘大义,这次来巴家庄,不会是专门来看大娘的吧。
刘大义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刘志斗被绑票的事和盘托出。巴氏一听,拍着巴掌说:“这是个啥世道呀,大白天就敢把人绑了。”
巴锐武的大哥一听,大巴掌拍了一下方桌骂道:“这是哪路狗操的,绑了人,还敢把人弄到神仙沟赎人,那神仙沟可是俺们出海捕鱼的地方。”
“孩子,你来是打的啥谱呢?”巴氏问刘大义。
刘大义说,还能有啥好办法,交钱赎人呗!
巴锐武的大哥说:“你来咱家就对了,俺看这钱咱不用交,他们得把人乖乖地送回来。”
刘大义和刘墩子一听,都满脸疑惑,不明白巴锐武的大哥啥意思。
巴氏听大儿子这么说,立刻指着他的额头说:“你可别让俺大义掺和那个小祸害的事,绑票的不是说了嘛,交钱就放人,俺这儿有钱,俺替大义把这钱拿了。”
刘墩子听到巴氏说钱,这才想起车轴上还绑着钱褡裢的事,立刻吓得惊叫了一声:“坏了,褡裢还在车上呢!”
刘大义一听,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地往外冲,巴氏一家也莫名其妙地跟了出来。
刘大义和刘墩子跑到车跟前,两人同时哈腰往车轴的中间位置瞅,见褡裢还在,这才同时直起腰,长舒一口气。
刘墩子见巴氏一家一头雾水,瞅了瞅四周说:“俺和大义把钱褡裢绑在车轴上了。”
巴氏的大儿子说:“俺还认为啥事呢,吓了一跳,别说是绑在车轴上,就算是放到车厢里,你们看看有敢拿的吗?谁拿了去,老七还不活剥了他?”
巴氏知道褡裢里面是赎人的钱,数目不小,让大义别听大儿子瞎吹乎,赶快把褡裢解下来。
刘大义和刘墩子都听明白了一件事,巴锐武在沿海这片,不是个省油的灯,
回到屋里后,刘大义问巴氏:“大娘,俺锐武哥干啥去了?怎么不见他?”
没等巴氏说话,巴氏的大儿子说:“一天天不着家,前天才从烟台回来,你们今天来得还算巧,他和那帮人去利津了,估计很快回来。你不用着急,只要他出面,你姐夫准没事,一分钱都不用花。”
巴氏一听,又在叨叨:“可不敢让俺大义和那祸害掺和,大娘有钱,咱就用钱赎人。”
说话间,巴氏的两个儿媳妇就把一桌子菜弄好。渔民的饭菜,当然大都是海货,对内陆来的人说,就是上等饭菜。刘大义和刘墩子心事重重,哪有心思吃饭喝酒。巴锐武的大哥见他们实在喝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多劝。
吃过中饭,巴锐武的大哥建议刘大义和刘墩子随他去神仙沟看看。刘大义担心被绑匪摸透了行踪,对明天的赎人不利,婉言谢绝了巴锐武大哥的好意。巴锐武的大哥安慰刘大义说,绑匪就是为钱,事情最坏的结果就是拿钱赎人,就算巴锐武今天不回家,他明天也要帮刘大义把刘志斗弄回来。
刘大义和刘墩子一下午如坐针毡,掌灯时分,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正陪着刘大义刘墩子喝水的巴氏长子说:“老七他们回来了。”
巴锐武领着七八个人进了院子,见院子里有一辆大车,牲口棚里还拴着一头骡子,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对其他人小声说:“来生客了,机灵点。”
“老七回来了,你看看谁来了?”巴锐武的大哥领着刘大义和刘墩子从里屋出来说。
巴锐武见大哥说话不惊不慌,知道家中平安,也就把心收了起来,他借着牲口棚门口那盏马灯发出的微弱光线,仔细观看大哥身边的两个人。
“俺的亲娘哎!这不是俺大义兄弟嘛,你咋来了?”巴锐武高兴地把刘大义一把抱住,像抱小孩一样,旋转了一圈。
巴锐武放下刘大义后,对后面的几个人说:“富贵,老四,金来,快来见见俺的兄弟,你们几个又不是不认识。”
后面的几个人乐呵呵地走过来,一一和大义打招呼。
“别在外面了,赶快进屋,今晚要喝个通宵。王钰,你的马快,去海铺弄点新鲜海鲜来,别忘了在朱老六那儿买几斤猪头肉。他娘的,他家的猪头肉就是吃不够。”巴锐武搂着刘大义的肩膀吩咐到。
众人进了堂屋,巴锐武的大哥把方桌从屋子的北墙移开,这样就能多坐几个人。巴锐武看了一眼单金来说:“金来,越是高兴,越别大意,安排好兄弟们轮流值夜。”单金来答应着出去了。
巴氏从里间屋出来,对巴锐武吼道:“你个祸害,也不知问问大义为啥来?他跑这么远道,就为喝你的酒啊!”
“他能有啥事,想俺了呗!对吧,兄弟。”巴锐武对刘大义说。
巴氏一听,气呼呼地说:“你个祸害,和大义上里屋来,让他和你说说为啥来。”
巴锐武看母亲不像是玩笑,立刻拉着刘大义的手,来到里屋,刘墩子也跟着走进来,巴锐武这才有空和刘墩子打招呼。
刘大义和刘墩子,你一言,我一语,把刘志斗被绑票的事说了一遍。让刘大义和刘墩子没想到的是,巴锐武听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大义和刘墩子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儿,就连巴氏也是一头雾水,生气地骂道:“这是哪些妖魔鬼祟跟着祸害来俺家了,小心俺用剪子戳死你们。”
巴锐武止住笑,对闻声过来的徐四说:“老四啊,你今晚有活干了。”
徐四知道巴锐武的秉性,只要听到他带有怪味的笑声,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徐四问道:“怎么了?七哥。”
巴锐武面带杀机,冷冷地说:“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有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把俺大义兄弟的四姐夫绑了,而且,四姐夫还是俺另一个好兄弟的亲哥。”
巴锐武把刘志斗被绑票的事和徐四说了一遍,徐四一听,立刻对巴锐武说:“七哥,这伙人绝对不是外地的,他们能选在神仙沟赎人,说明这伙人对咱们这儿的地形特别熟悉,万一惊动了官府,他们可以顺着神仙沟逃到海上。”
“你是说咱海边的人绑了四姐夫?”巴锐武诧异地问。
“有可能!从过了年,有几家不安分的,像黄家寨子的瘸老大,北圈子的黑骡子,手下都聚集了几个人。不过,这些人大都是他们的亲戚六人,也不敢干大的,只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徐四说道。
“他娘的,在咱的地盘上收货,也敢不打声招呼!兄弟,你和老四说说那几个人长啥样。”巴锐武对刘大义说。
刘大义说:“俺没在现场,墩子叔在。”
刘墩子说:“钓俺的那位,像个吃墨水的人,穿着长袍,脸很白净,不像常在海边生活的人。后来接应的那几个,都很年轻,五大三粗,只露着俩眼,看不清模样。对了,后来的几个人,管前面那人叫二哥。”
徐四一听,呵呵笑了,对巴锐武说:“七哥,估摸个八九不离十,很可能是黄家寨子瘸老大干的好事。那个冒充账房先生的是瘸老大的叔伯弟弟,在黄家兄弟们里排行第二,原先在天津一家澡堂子给人搓澡,去年秋天和老板闹翻跑回了老家。”
巴锐武说:“瘸老大他爹和那三个儿子在海上被人喂了王八后,不是安分了几年吗?怎么又开始了?”
徐四说:“俺估计和黄老二有关,这家伙在天津卫见过世面,他回来后,可能鼓动瘸老大东山再起。再说了,瘸老大的儿子和几个亲侄子也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巴锐武说:“这样吧,你领几个兄弟,骑快马到黄家寨子走一趟,见了瘸老大也不用客气,直接把盖子揭开,就说来要人的。诈出来也罢,诈不出来也罢,都把瘸老大给带来,就算没牵扯大义兄弟的事,俺也得给他捋捋刺,让他知道,在沿海这片,大事小情的,都得和咱支吾一声。”
徐四说:“行,不用去很多人,俺和金来、老八三人就行,都是双家伙什,对付几个鱼鹰子,绰绰有余。”
巴锐武笑着说:“快去快回,七八里路,误不了回来喝酒,俺们等着你们。”
徐四三人刚走不久,王钰从海铺上买酒菜回来。王钰进到屋里,见了刘大义笑呵呵地问:“大义哥,还认识俺吗?”
刘大义仔细端详王钰,觉得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巴锐武笑着说:“王钰呀,别卖关子了,你直接说你是德运斋的学徒不行吗?”
刘大义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就是周村德运斋那位生死不明的小学徒,两人虽说没有交往,但都在周村古街住着,时不时的能打个照面。刘大义心想:果然和俺猜得差不多,周村那事真是七哥干的。
王钰见刘大义发愣正,笑着说:“大义哥,俺那是替父报仇,等会咱边喝酒,边给你讲讲这段。哎,怎么不见表哥他们?”
巴锐武说:“你表哥和老四、老八三人去给大义兄弟办事去了,你还是别说你那事,先听听大义兄弟为啥来咱这边吧。”
巴锐武把刘大义刘墩子来巴家庄的原因大体上说了一遍,王钰拍了一下腰间的盒子炮说:“四姐夫有个三长两短,灭了他全家。”
很快,巴锐武的两个嫂子弄好了一桌子菜,刘大义和刘墩子被请到上座,其他人闪出了三个位子,依次坐了,慢慢喝着酒,等着徐四三人。刘大义也不像来时那么焦躁不安,他从巴锐武一伙的言谈举止上,已经看出他们是这一带的土皇帝。
半夜不到,徐四三人回来,同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瘸子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子,这两人都被绳子绑着。
徐四对巴锐武说:“俺们到了瘸老大家,没费周折,一提这事就承认了,确实是他指使黄老二一伙干的。人被绑在海叉子的渔船上,人没受罪,俺把瘸老大和他侄子绑来当人质,让他儿子去海叉子找黄老二一伙放人了。”
王钰年轻,又喝了几盅酒,走到瘸老大面前就是一通嘴巴子,抽出盒子炮,把枪管顶着瘸老大的脑门,吓唬着要崩了瘸老大。吓得瘸老大连忙向巴锐武求饶,大喊要是知道刘志斗和七哥有关系,打死也不敢绑。
王钰又走到小子的面前,用枪管拨弄着小孩的脸蛋说:“这个不能浪费子弹,丢到神仙沟祭祀黑龙吧。”
瘸老大哭着说:“还是杀了俺吧,别动那孩子。孩子命苦,爹被人丢到海里喂了鱼虾,娘改道嫁了人,别伤了孩子。”
巴锐武见火候差不多了,制止王钰说:“好了,好了,没那么大的罪过,把人给咱们还回来,赔礼道歉就行了。王钰,把那小孩的绳子解开吧。”
刘大义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瘸老大:“孩子的娘是哪儿的娘家?”
瘸老大说:“他娘是博山人,改嫁到哪儿就不知了。”
刘大义一听,心里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孩子,就是香翠嫂子朝思暮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