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过年之前

　　眼望着窗外的飘雪，曲慕寒歪躺在床上，和老妈煲电话粥。
　　“我过年不回去了。”
　　老妈不愿意了，过年怎么能不回去呢。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里的生活很特别，听她们说这里的过年很不一样，我既然来了，没理由不体验一下啊。我和你们每年过的年大同小异，这里却是独一份，我干嘛不留下来？你只当我出国旅游了没回来。”
　　老妈还是不高兴，但也没强求。
　　“我知道，我没忘。”曲慕寒塞了一口薯片，“我现在已经调查了镇上大半的人口，觉得‘她’应该就在镇子里。我问了镇上的人，离开的都是老人和年轻人，镇子太小，没什么经济来源，年轻人外出打工、上学，不少都留在外地定居了，老人跟着去了，剩下的出去的很少。‘她’出去打工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可能是上学考出去了，留在镇上的差不多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她’应该还留在镇子里——什么，来弟，这是她的小名？行，我记住了……不用、不用，这里有一点好处，省钱，有钱没地方花，给我多少也砸手里，我在这里有活干，挣得不多，但足够花了……放心吧，没事的，我每天给你发一张报平安的图总行了吧？好了、好了，我挂了。”
　　再不挂断，手机可就狒狒了。扔掉发烫的手机，曲慕寒对着窗外，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看。
　　镇上的游客果然少了，稀稀拉拉的来不了一双手。人少了，活也少了，楼下等待的三轮车也少了，没事的时候，车夫们聚在一起下棋、打扑克。海玲姐只需要把自家的车子停在院门口，挂上手机号码即可，有时一停就是一天。抬头向上看，白茫茫的树丛中有两处突兀的“点”在移动着，那是建筑工人在建造树屋。
　　接待第一拨游客时，树屋果然成了热门，大受欢迎，想要体验的游客络绎不绝。“上头”趁热打铁，再修建两所以备后面之用，正好因为抓捕了三个歹徒获得了一笔资金，说干就干。
　　学校放假了，原本很清闲的生活更清闲了。许文贤照常上班，夏沐霖照旧去炸串店帮忙、程丹去美食城。而她，则变身了煮饭婆，每天早晚给两个室友做饭，当然了，不白做，有报酬的。刘总那里偶尔还能接点活，虽说是家里蹲、屋里宅，可每天的日子并不无聊。
　　海玲姐被介绍到市里补习音乐了，每天早出晚归，跑通勤。小老公袁帅则在家里照顾老人、洗衣做饭、出车挣钱。听夏沐霖说，尽管现在店里没什么人，一点都不忙，闲得要死，可她们的工资一点不少。因为过年和正月十五期间，就会有大批的游客来镇上，潮水似的，那时店里的生意忙到你别说连口水都喝不上，上厕所都出不去，也就没必要喝水了。那半个月的一天赶上平时的三天了，现在等于提前把工资预付了，到时候不用另算辛苦费了。
　　小镇上的人都在等着盼着，之前等着盼着下雪，当然现在也在等着盼着下雪，越大越好，现在等着盼着过年。等吧、盼吧，我倒想看看，这小镇有啥不一样。
　　玄关处传来了响动，门开了。“我回来了，来搭把手。”许文贤回来了。
　　曲慕寒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许文贤手上拎着两个大大的油桶。
　　“家里的油还够吃呢，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过年囤的。”
　　“离过年还早着呢。”
　　“特价的，便宜。”她说着，一屁股坐到餐桌前。
　　曲慕寒放下油桶，把温热的饭菜端上餐桌。
　　“早班不是2点吗，现在都几点了。”她坐到许文贤的对面。
　　“从今天开始，超市忙了，所有人都要加班。”
　　“忙的是什么，店里都没几个人。”
　　“未雨绸缪，打好提前量。”她边吃边说，“再过三天就是镇上的‘集’了，来超市的人肯定多，不多备点怎么行。”
　　“赶集能来几个人？”
　　“还有就是为过年和‘十五’做准备，你是不知道那时候的人有多多、人有多忙。”
　　“过年还早着呢，提前，不至于提的这么‘前’吧？”
　　“你不懂。”她咽下一口饭，灌下一口水，“真到了年跟前，你忙，人家也忙，备货的不止你一家，不提前点，抢不到怎么办？能抢到，也得等，到了年前，人多车多，来去不方便，还不如趁着现在不忙时赶快下手。听袁姐说，今年咱们镇子出了名了，游客肯定会比往年多，多备点货没错。以前我不知道，去超市上班了才晓得里面的门道不少呢。”
　　“超市备货，你干什么？”
　　“搬货、卸货这样的体力活轮不到我，我帮着点货、记录、核对、入库、填表，虽说不累，但特麻烦，大的、小的、不大不小的，每一样都要清点，确保数量对得上，没有破损，还要记录限用日期，核对好了才能入库；再填写一份清清楚楚的表格、签上大名、盖上大印，上交才算齐活，你是不知道有多麻烦、多繁琐。”
　　“那，你的本职工作不做了？”
　　“还能不做？我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去的，有人来了，得赶紧放下，过去应对顾客，完事了再过去。你说，这要是到了正旺季的时候，忙的过来吗？也就得趁现在。”
　　她吃完了，又灌下一大口水，拍了拍肚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对了，你知道吗，谢老太死了。”
　　谢老太，就是那个全镇人都不待见的清洁工老太，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前吧。”
　　“没听你们说起过。”
　　“都挺忙的，忘了说吧。”
　　“怎么死的？”
　　“不知道怎么死的，自然死亡吧。说来也巧，陈姨去滑雪场遛狗，一个不注意，狗绳脱手了，小狗跑了。陈姨去追，追到小树林里，看见了坐在树下的谢老太，一动不动，以为她睡着了，上去一看，结果，人都僵了。”
　　“后来呢？”
　　“陈姨跑回去喊人过来，派出所的人来了，看了现场，排除了刑事案件。地上周围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小树林入口处一直有人，目击者说除了谢老太没看到什么人进入，老太衣着完整，面容安详，属于正常死亡。”
　　“她有多大年纪？”
　　“60多岁吧。谢老太去世的地方平时没人去，说是镇上的清洁工，其实就是挂个名，几天不打扫也没人过问。她平时也不和谁来往，要不是陈姨的小狗，她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被发现呢。”
　　“老太估计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死去了。”
　　曲慕寒想不到，在秀水会经历了一次死亡。
　　许文贤没说话，她面容严肃，老太生前有诸多的不是，临死前为自己保留了最后的体面。人死了，过去的，就算了吧。
　　“谢老太在镇上没亲人，老家那边早就断了联系，她的后事镇上给操办了。她有一处房产，镇上联系了她坐牢的儿子，最终，她儿子放弃了继承，房子由镇上处置。镇上承诺，如果将来她儿子有出狱的一天，由镇上负责他的养老。谢老太的房产现在挂牌出租、出售，卖出去了就有资金建夏季度假村了。”
　　两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许文贤抬头又看了一眼挂钟，起身：“我去楼上看看，过后还得去超市，晚上回来得晚点。”
　　又是一声门响，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来去匆匆。
　　她去楼上看她老爹和兄弟了。低保办下来了，大人小孩都有，爷俩今后的简单生活可以维持了。许文贤想给他们租个房子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学校食堂的后厨太挤了，还没人气，时间长了会抑郁的。许父婉拒了，住食堂不花钱，省下的房租钱留着给姐弟俩以后的生活吧，他在这里住的挺习惯的。他年纪大了，喜欢安静，这里正好，他和小宝上下班、上下学不用来回跑了；再说，还有程丹母女俩做邻居呢，小石子也经常来找小宝玩，一点不无聊、寂寞，许文贤不强求了。
　　曲慕寒想出去走走，呆着怪没意思的，晚饭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下锅了。自打学校放假，她天天闲着无事，净围着锅台转了。可是，去哪儿呢，是楼上还是楼下？楼上有许文贤、程丹，楼下可以看电影逛超市，出了门可以去找夏沐霖、梅姐，去哪里呢？她想了想，决定先去楼上坐会儿，再和许文贤一起下楼去找夏沐霖，下班后两人一起回家。
　　打定主意，正要起身，手机响了，夏沐霖的微信：“我和梅姐要整理备货，晚上要晚点回去，以后的几天都差不多，你自己忙吧。”
　　你也忙，没工夫搭理我呗。你们每天早出晚归，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似乎每个人都在为过年之前准备着、忙碌着，我成了闲人。
　　我该为过年做点什么呢？曲慕寒看了看、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做饭吧。咦，那我就给你们送饭吧，你们都忙得不能按时回家吃饭，那我就把做好的饭菜按时给你们送过去，这样你们就不必饿着肚子干活了，还能吃口热乎的。
　　对，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