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苏家遭难（三）

　　月光落了满地，苑囿里静悄悄的，却见一棵梧桐树下的石阶上，坐着一抹俏丽的身影，正是沐珊。
　　落着练月，沐珊静静而坐，思绪飘远。记得儿时，自己总爱做哥哥的跟屁虫，哥哥天天说她烦人，但也总爱让她跟着，而两人最爱在这个苑囿玩，一起追逐，一起抓迷藏，一起练武，而外公就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品茶，偶尔会传来他老人家铿锵有力的声音：“小心点，别摔着了。”
　　沐珊想着想着不禁感慨：曾几何时，她有父母的疼爱，有外公的宠爱，有哥哥的呵护，可是现在，爹娘离去，外公昏迷，哥哥颓废，留她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
　　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委屈和无助，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哭泣。
　　她的背后，轩煜静静而立，以折扇轻轻击着掌心。
　　他没有去打扰她，在他看来，只要能大哭一场，就会好受些，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自从认识她以来，他见过她开心欢笑，见过她耍小脾气，见过她嘟嘴吃醋，就是没见过她悲伤难过，，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该为她做什么。
　　想到这，轩煜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声响，沐珊慌忙从石椅蹦了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双手慌忙擦拭掉面中的泪滴，促声道：“公子，你怎么还没休息？”
　　轩煜温润一笑，轻声道：“睡不着，出来走走，看到你这这里，就……”说着，深眸刚好对上沐珊的泪眼，很是心疼，不禁抬手，欲要拭去她脸上余下的泪滴。
　　沐珊却本能地别开了脸，让他一手扑了个空。轩煜若有所失地缩回了手，顺而转了话题，问道：“这里应该载着你很多的回忆吧！”
　　沐珊缓缓地点点头，说道：“是啊，以前我跟表哥经常在这里玩，舅舅和舅母去世得早，外公也经常忙着生意，所以我小时候都是跟着表哥一起玩的，表哥他很疼我，什么事都让着我，就算是我做错了事，他也会去帮我顶，可是现在……”
　　沐珊哽咽着没再说下去，轩煜怜惜地看着她，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柔夷之上，柔声道：“沐珊，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起来的。”
　　沐珊低眉，瞧着自己被轩煜紧握住的手，本来有点冰凉的心像是注入了一阵暖流，心里也没再那么难过，转而笑道：“我相信，只要有公子在，我什么都不怕。”她的话刚落下，只见轩煜微一挑眉，顺势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短暂的不知所措后，沐珊也不再矫情，任由他抱着，此时的她，确实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月光下，园圃中，拥着一对璧人。
　　夜色沉得很快，轩煜把沐珊珊送回房后，也准备回房休息，却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寒宇。
　　他见到轩煜，便拱手道：“公子……”
　　轩煜抬头打断了他的话道：“进去再说。”
　　说着，推开门扉，自顾走到房内，寒宇跟随在后。
　　轩煜把扇子往桌上一掷，问道：“你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想问圣旨赐婚之事。”
　　寒宇浅笑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你啊，什么时候也跟陈墨学会这一招了！”轩煜抿了一口香茗，笑着调侃于他。
　　顺而脸色忽地一沉，凝声道：“关于梁善赐婚一事，我确实无半点印象。”
　　寒宇讶然，疑问道：“公子，有没有可能处理的折子太多，您自己也忘记了？”
　　轩煜思索片刻，答道：“也有可能，这件事牵扯起来非同小可，你马上修书给高左丞相，问个清楚。”
　　“是，公子，我马上去办”，寒宇作揖。
　　
　　次日清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把苏凌峰从梦中吵醒，对于他来说，这鸟叫声是多么的刺耳，只见他双手支撑着床慢慢爬起来，他忽然感觉双脚有什么变化，但随之又自讽道：“能有什么变化?”
　　他俊眸转向桌上瞅了瞅，早饭还没送来，说道早饭，也不过就是一个馒头加一杯清水，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活着，而他只所以苟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深知鄢陵，绝不会屈辱于梁善。所以他在等，等着到那一天，和她一起共赴黄泉。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是我苏凌峰今生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凌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簪子，那是鄢陵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想着到时就用它来结束自己的性命。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吱”的一声将他的目光引了过去，只见沐珊端着餐食走了进来，脆声道：“哥，你醒了，吃饭了。”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一边将粥盛入小碗里，一边道：“哥，我今天给你做了青菜瘦肉粥，还有油条，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青菜瘦肉粥配油条了。”
　　“我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和一碗水，没人跟你说过吗?”
　　背后传来淡漠的声音，沐珊身子一顿，心像一阵刺痛，顺而又装作没事一般，将粥端到凌峰身前，劝说道：“馒头怎么会有营养，陈墨哥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凌峰直着双眸，疑惑地盯着她，沐珊猜到他的意思，道：“陈墨哥是一名大夫，他医术很高明，他说了，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闻言，凌峰却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把她手中的粥甩了出去，怒吼道：“我的腿不需要医治，滚……”
　　滚烫的粥汁溅落在细滑的手掌上，烫得生疼，沐珊好看的双眉一皱，咬着牙，恰似一只无辜受伤的小兔子，站着一动也不动。
　　管家听到声响，慌忙跑了进来，看到这幅情景，不由地叹了口气，对着沐珊道：“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沐珊不言不语，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灵动的双眸愤愤地盯着眼前发疯的人。
　　面对她犀利的眼神，凌峰别扭地别过眼去，转向管家说：“昨天，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谁让你们动我的脚？”
　　管家眉目动了动，照实道：“少爷，陈大夫说了，定能治好您的腿。”
　　凌峰从喉处发出一阵尖笑声凄凉刺耳：“陈大夫？治得好？你以为他是神仙下凡吗？”说着，又开始边发疯似的要去撤掉腿上的绷带。
　　管家怕他伤到，连忙过去抓住他的双手，想要阻止。
　　沐珊看着挣扎一起的一老一少，瞬间回了神，上前一步，将管家拉过来，道：“你扯呀，我们不阻止你，我倒要看看，一向自命不凡的苏凌峰，放着自己病重的爷爷不闻，留着一蹶不振的家不管，任着自己心爱的人进入虎口而不顾，却天天在这里想着如何自残，太可笑了，你不是不想活吗，好啊，我成全你。”
　　她掏出自己随身佩戴的短剑，扔到他身旁，激他道：“要死就干脆点，别让我们大家陪你一起痛苦。”
　　说完，便拉着管家出了愤愤离开了房间。
　　可刚一出了房门，她整个身子就瘫软了下去，抱膝埋头大哭。
　　管家看到她这样，甚是心疼，在他印象里，很少看到沐珊这般难过，有也是小时候因调皮弄疼自己随便呜两声，他了解此时沐珊的心里有多痛才会这样，于是道：“小姐，真是苦了你了。”
　　沐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眼泪擦干，慢慢站起来，对管家道：“对了，管家爷爷，你有看到陈墨哥和轩煜哥他们吗？”
　　“陈大人在房里研究少爷的解药，至于朱公子和慕公子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办”。
　　沐珊“嗯”了一声，也没再问什么，他知道轩煜和寒宇一向办事都有分寸，不需要她来担心。
　　她现在放不下的还是屋内的这位，只见她忧心忡忡地回望了一眼，对着管家道：“管家爷爷，麻烦你到我家门口看看，万一他有什么需要，也能有个照应。”
　　而她并不怕凌峰会寻短见，至少暂时还不会，要不她也不会把自己的短剑留给了她，至于原因，就是一种感觉，与生俱来的感觉。
　　
　　梁府，梁善半卧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夜明珠，对着下面站着的贼眉鼠眼的少年道：“说吧，又来找我干什么？”
　　只见那剑衣少年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四周道：“梁公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特来向梁公子讨点银子花花。”
　　梁善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上次的银子不是付清了，这么快又花完了？”
　　少年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道：“最近手气不好，还望梁公子能再赏点。”
　　只见梁善忽然把手里的夜明珠往桌上用力一掷，敛了嘴边的笑意道：“林庆，看来你这个无底洞是填不满了，本公子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你。”
　　“这样呀，看来赌场那帮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这条小命不值钱，却还能拖着高贵的梁公子一起上路，也值了。”
　　林庆的话音刚落，就被刚进来的梁三掐住了脖子，“林庆你说什么，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庆也不甘示弱道：“你掐呀，我告诉你，只要我一死，就有人到县衙去把事情说出来，即使你们公子有权有势，也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看他怎么娶宁家小姐。”
　　“梁三，先把他放开。”
　　面对林庆的威胁，梁善却是一点也不慌，他缓缓走到林庆身旁，“说吧，要多少？”
　　林庆怕煮熟的鸭子又飞掉，举起了五根手指，啰嗦着答道：“五……百两。”
　　梁善又拿起他的夜明珠，垂眸细思了片刻，道：“先给你三百两，剩下的两百两下次再给你。梁三，带他下去拿钱。“
　　林庆本来也只想两百两的，五百两是他脱口而出的，现在要到了三百两，也不亏，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梁三下去了。
　　打发走林庆后，梁三又回到了大厅，梁善斜眼瞅了他一眼：“走了？”
　　梁三气呼呼答道：“走了，不过公子，这厮也太嚣张了，竟敢威胁公子，要不要找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先看看，不到万不得已，别要他性命，本公子可不想在办喜事前沾上血腥。”
　　“可是……”梁三还要说什么，恰巧一个守卫跑了进来，将他的话打断，“公子，门口来了两个人，自称是钦差大人的属下，奉钦差大人之命，前来拜访。”
　　梁善把玩夜明珠的动作顿住，皱着眉目道：“钦差大人属下，可有凭证？”
　　“有。”守卫说着，将一封印有钦差印章的书信递到梁善的手中。
　　梁三蹭到梁善身旁，看了眼印鉴，不由地担忧道：“公子，怎么又蹦出个钦差大人，会不会出来个程咬金？”
　　梁善不以为然地挑眉，说道：“就算是程咬金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在这个盐城里，就算皇上来了，也不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