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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场绵延几十年的情感纠葛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7-17 11:55:57      字数:4813

  (接上)
  当程英华气愤不已地连着梁佐一块儿诅骂的时候,梁佐其实并没有生了气,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是歪着头,看戏法似的看着程英华继续调侃:“这么骂人可不对咹。我前妻怎么能是王八蛋呢?我前妻,那可是革命干部。辱骂革命干部,那就等于是在犯罪……”程英华听着梁佐这种轻飘飘的还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口气,不由得气上加气,挖苦着反问道:“什么革命干部呀?发手套发拖把发扫帚的革命干部呀?你前妻好不伟大呀?好不吓人的头衔呀。你怎么不说你前妻是炸碉堡的董存瑞呢?”梁佐依然笑着说:“发手套发拖把,当然也是革命工作……你想发还发不上呢!”
  程英华觉得很严重的问题,梁佐根本就不当回事儿不说,还这么轻飘飘地看笑话,简直等于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程英华这个一直把爱情看得无比神圣的人,接连遭遇到了这么两段不堪回首的情感挫折,打碎了她一直以来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与向往。
  这一来,程英华的心就凉了,张口结舌地看着梁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隐隐地作痛:这个人,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呢?昨天说的话和今天说的话,完全可以掉着个儿来回说,甚至还可以指鹿为马地胡说;昨天还信誓旦旦地不让她出去工作,今天就可以用她没工作来攻击她。更可恶的是,这个天天和她睡在一个炕上的梁佐,这个和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的梁佐,在她遭受如些屈辱的时候,不仅不站出来为她撑腰说话,而且还要故意说风凉话来气她,还有意要雪上加霜,居心不良的打击她的自尊心。
  一连好几天,程英华都无比的萎顿,就是晚上躺在了坑上,程英华也感觉被褥上沾满了毛刺,热烘烘地扎得她不能入睡。她坐起来,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手心里湿淋淋地出着冷汗。借着窗帘遮淡了的月光,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熟睡的两个孩子,又抚摸着肚子里已经两三个月的又一个孩子,不仅想到:人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不是变幻莫测的自然,也不是潮起潮落的社会,而是隐藏在人们胸腔里的这颗“三寸不烂之心”。
  她转而又觉得,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自己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别人也就可以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回事儿。过去和曾福一直拖着没结果,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只是自己不明白。现在,梁佐把自己看的如此轻忽,估计也还是这个原因。一个人,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时,也就只能由着别人摆布了。现在,她宛如大梦初醒,但再明白也已经晚了。她更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人家那种厉害角色,驾驭不了在外边风生水起的丈夫。何况,结婚好几年了,当年的美貌已经被岁月消磨成了毛玻璃,再也照不亮别人了的眼睛了。梁佐,也已经把她当作了一个逃不脱手掌心的“女囚”,知道再怎么践踏她,她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想到这里时,她的心就硬了。她担心,留在这里继续过这种撕心裂肺的日子,自己迟早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去。她若是一死,她的孩子们就会沦为没娘的孩子了,而别人是不会像她一样善待自己的孩子的。孩子们已经逐渐懂事,她更不能让她的孩子们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日日看着他们吵架的样子长大。
  想定了主意以后,她就对梁佐说:她想带着孩子们回老家村里生活去,反正大女儿已快到上小学的年龄,得到户口所在地上学去。她还说了一句狠话:“你既然忘不了你的前妻,那我给你们腾地方!”
  有人总结过,思维决定行为,行为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这话还真是有点儿道理。依着程英华这种一根筋的思维方式,她已经把梁佐想象成了一个心思恶毒的男人,而且认为梁佐是在有意欺凌她这个除了哭鼻子以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弱女子的。
  其实,在这个人世上,很难断定谁就是纯粹的坏人谁就是纯粹的好人,尤其是夫妻间的分歧与争吵,大多是来源于思想上的不合拍。
  平心而论,梁佐不是坏人,而且还是大部分人心目中较为宽泛的一个好人,更不是那种黑着心要让别人不痛快的人,他只是一个口舌上不肯轻易服输的人;作为男人,梁佐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想的像程英华那么严重。我们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
  梁佐高小文化程度,在那个年代算是有文化的人了,由于能干肯干,所以从炼钢工人中脱颖而出,当上了轧钢厂的车间主任,应该说肯定有他为人正直作风果敢的一面,平日无事也常嘻嘻哈哈,还特别喜欢老家乡村里的秧歌,没参加工作前还登台唱过秧歌,扮演的角色也是一个梳着朝天发角的二楞子。现在,他说起来是人们眼中羡慕的科级干部了,但他平日里打交道的人也依然是炼钢工人,平日说话粗门大嗓,直来直去,吵架也是家常便饭。你想啊,谁会在熊熊的炼钢炉火前,还能和风细雨地话情怀呢?只是,他不合把这种作风带进了家门,和家里的人说起话来,也咬铁断钢,争一时口舌之快,全不顾他人如何感受。
  程英华则是出家门进校门,出校门进家门,生活经历单一,是家里一群文盲中唯一能够识文断字的人,所以在家中深受宠爱。她自小性格温婉胆小,受不得丁点儿闲气,还多少有些自命不凡,现在更是将自己归类为文化人,看不起那些说话粗鲁的人。程英华还有个癖好,没事爱寻章摘句,而后在这些章句里自我陶醉,多愁伤感,像贾宝玉似的“无故寻愁觅恨”,如今真的遇上事情的时候,却又缩手无策,面对矛盾不知纯化,反而在想象中扩大了矛盾,硬着头皮往牛角尖里钻,越钻越痛苦。
  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刚开始还互相新鲜着,日子一久,麻烦自然而然就显露出来了。程英华喜欢别人把她当文人捧着,喜欢附庸风雅,吟风诵月,偏偏遇上了梁佐这么个粗枝大叶的人,是把程英华当做家庭妇女看待,猜不透程英华的那些小心思,以为程英华平日的多愁伤感,是因为忘不了前面与曾福的那段情。梁佐的猜忌之心也由此而起。
  也许是生活的境遇改变人了的性格,过去一向性格和婉的程英华,现在只要和梁佐开口说话,就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火气。梁佐的火气也不小,一听程英华要回老家去,便用训斥的口气说:“你一个大肚子女人,带着两个小孩怎么生活?”程英华看也不看梁佐,低着头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就是去讨吃叫化要饭,我也和我的孩子们离着你们远一点。再说,村里有我们的口粮,我娘家的人也可以帮着我看看小孩。”
  梁佐看她去意已决,便也不再挽留。梁佐的母亲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梁佐和他仅存的一个哥哥梁佑分过了家,梁佐在那幢青堂瓦舍的院子里分得了三大间向阳的正房。梁佐就把大肚子的程英华和两个女儿送回老家安顿下来。
  从此,他们开启了长达十四年的分居生活,梁佐每隔两三个月会回去住上五六天,送回去一些必需的生活费用。程英华也不询问梁佐在外边的情况如何,钱给多少,也不争不吵,一切的一切,全凭梁佐用自己的良心衡量着来办。
  现在,和程英华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必须打交道的人,是梁佐的三哥梁佑一家人了。
  程英华和她的孩子们走进这幢院子来之前,虽然梁佐和梁佑共同拥有这幢院子,但梁佐原来在外边成了家,梁佑早就认为这院子是他一个人的了。梁佑独占这院子已经惯了,一砖一瓦都不许别人轻易挪动。猛不防地,梁佐和外边的媳妇离了婚,又娶了本村的姑娘程英华不说,这程英华还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结婚五年,已经生下了三个孩子,似乎就是专门为了让梁佑眼红来的。
  程英华她们母子刚回来的时候,是他看着她们最不顺眼的时候,常常一进大门就吆喝程英华的几个孩子:“大宝,不许撵鸡儿咹!”要不就是:“二宝,不能在院子里耍土土咹!”不许这,不许那,天天都能说出诸多的限制来。有时还会阴阳怪气地对邻居们说:“全太原市的人,都没有俺家四疙瘩一个人的钱多。看看,这是养活的多少人呀?”程英华忍气吞声,假装听不见,因为她绝不想和这个大伯子发生任何冲突,只是多嘱咐自己的孩子们,不要在这院子里惹事。
  梁佑是在他爷爷五十一岁时出生的,按照乡俗,乳名取为“五一则”。村里边有好多这样的名字,比如:四八则、六九日、五六日之类。梁佑的头上,冬天夏天都裹着一块肮脏的白毛巾,冷了权当是帽子,热了扯下来擦汗,外表完全是一副朴实的庄稼汉模样,然而他的一张嘴却是出人意料地很会花花,还会非常恰当地为别人起绰号,像“包脚布子”、“烂推车”、“刘全进瓜”、“圪蚤六七则”之类,生动形象,精准到位。
  农村是片广阔的天地,可供选择的素材又是如此丰富多彩,所以梁佑的创作也是五花八门,还经常说些因景生情编排别人的四溜句子,比如:石桥巷里有几个活宝似的妇女,他就编出了“石桥巷里三串宝,彩庆娥儿福年嫂,福全老婆还遍街跑……”;再比如:东街巷里的残疾人多,他就编出了“东街巷,真好看,锅子拐子坐一炕。”又比如:油坊巷里出生了几个身量不高面相老气的年轻人,他就编出了“油坊巷里真日怪,十八罗汉排成队……”他的编排不仅准确到位,而且朗朗上口,只要一出口,很快就会被周围的人口口相传。被他编排的人还恼不得笑不得,顶多笑着骂他一声:“你那是嘴?分明是长了个烂屁眼,从你那个烂屁眼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时间一长,梁佑也被人们送了个绰号:大家都开始叫他“烂屁眼五一则”了。
  梁佑得子很晚,头胎生的闺女都十七八岁了,才生下了个儿子,所以极宝贝地取名为“金儿”。金儿长到十三四岁时候,叛逆期性格特症格外明显,学会看见他的老子不顺眼了,经常有意无意地和梁佑顶嘴。常常是,两句话出口就能把梁佑顶撞得火冒三丈,很有动手捶他的心劲。可是,每当梁佑刚要扑起身来想打他的时候,金儿又非常灵巧地,一闪身就跑开了。这样的场景,隔三岔五就要发生一次。
  有次金儿放学回来,一进门就气愤愤地对着蹲在地上吃饭的梁佑说:“你能不能不成天这样瞎说八道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都叫你烂屁眼五一则了,现在害得人家把我都叫成烂屁眼了!”梁佑端着大老碗,想起身去扑打金儿,没能一下站起来,便顺手拽下脚上趿着的破鞋,朝着金儿头上就砸了过去。金儿扭头就跑,一尺多长的破鞋没有砸到金儿,却把一只正叫喊着“咯咯蛋”的老母鸡砸趴下了。老母鸡受到了惊吓,从此再也没生出蛋来。
  隔了几天,梁佑早饭后站到了猪圈里,见金儿拎着书包走出门来,就连声招呼:“来,金儿,来来,帮爹爹把这个猪食槽子挪一挪……”金儿就放下书包,跳进了猪圈里。金儿刚弯下腰要挪动猪食槽子时,猛不防被梁佑抓住了一条胳膊。梁佑带着得意的狞笑说:“日你祖宗的,可算是让老子逮住你了。我看你这回,还能咋地跑?”金儿就拽着他的老子,在猪圈里来回转圈,终于把梁佑转得晕头转向了,梁佑才气喘吁吁地松了手。梁佑一屁股坐在猪圈的砖沿上,用发抖的手,连连掇点着金儿回转头看着他的恶作剧笑脸,大张着口喘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处这种想怒不敢怒和想笑不敢笑的环境中,程英华小心翼翼地过着自家的日子,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几个孩子的学习教育上,自己则如枯木死灰一样,除了偶尔回娘家住上几天,平日里来往的也只有旧日的那几个女同学。
  那时,赵丽琴终于嫁给城里人了,尽管也是个二婚的男人,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这对赵丽琴这个泼辣女子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现在,常常跑来和程英华作伴的,是从小就一起结伴上学的赵玉仙和郭月琴。
  赵玉仙说话历来慢条斯理,结婚后更是显得婆婆妈妈起来。她经常站在猪圈旁,看着她喂养的猪,和猪情意绵绵地拉上几句家常:“让你吃上点儿啷,你就喜眉笑眼;不给你吃的时候啷,你就恼眉厮眼;骂你两句啷,你就猪眉厮眼;打你两下啷,你还扯眉瞪眼……”她这种絮絮叨叨的说辞,让程英华笑得喘不上气来。
  郭月琴则在丈夫的百般体贴中变得越来越矜贵,但凡要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郭月琴就会努着嘴说:“俺们不能做。”要不就说:“俺们不想做。”程英华和赵玉仙就笑着损她:“越来越像马仲选家的花儿了。”“马仲选的花儿”是过去大地主的闺女,娇嫩无比,从院子的东屋走到西屋就叫喊脸上晒脱了皮,因而闻名乡里。“马仲选的花儿”也成了本地一句人人皆知的俚语。
  一直以来都有点儿自命不凡的程英华,在别处都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定位,这回扎扎实实地掉落在凡间了,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这些俗得不能再俗的人间琐事了,她反而心地安静了,不再作白日梦了,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了,也想不起来再去寻章摘句了,而是在家乡朴实的土地上,找回了属于她的缕缕温情,并在这些日常琐碎无比的小事中,找到了支撑她的精神杆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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