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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梁步隆的壮举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6-23 13:19:58      字数:4890

  (接上)
  *洪福寺的砖
  
  在学校大门外的对面,隔着一大片空旷的场地,有一座飞檐翘角的高大戏台。这座戏台是多功能的:台前装有竖长条的木格栅板,平时装起栅板就是一间大大的教室,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在里面上课。我的小学一二年级,就是在这座戏台上完成的。逢到学校开会或有什么大的活动,打开前面的木格栅板,教室就变成了讲台。若是逢年过节,村里请了正式的戏班子来唱戏时,它就又变成了真正的戏台。
  建筑这座戏台的大青砖,是梁步隆先生组织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从村子西北边那座毁塌了的洪福寺遗址上,一抬一挑一平车地搬运过来的。
  据说,当时搬运砖瓦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筐的,拉平车的,推小推车的;刚开始只是全校的师生,后来在委会和号召下,村干部带头响应,男女老少的村民就都被动员来了。
  废物利用办大事,集中力量办大事,是那个年代常见的特征。反正,这座洪福寺坍塌已久,不少砖瓦早已被寺庙跟前的村民顺走,不是盖了猪圈羊圈,就是修了厕所。
  如果说起这座早已毁塌的洪福寺来,话题可就要扯远了。
  据说,这座洪福寺诞生于明朝末年,到我们去抬砖运瓦时,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
  据老年人们讲,那座规模不小的洪福寺,香火旺盛了好一二百年。
  平遥这个地方,历来地少人稠,所有的土地并不够养活这许许多多的人。但这地方的人历来就异常勤奋,头脑也非常灵活,所以这地方远出经商的人不在少数。常听人们念叨这样一句话就是:“平遥人是地上仙,只要有麻雀叫的地方,就总能在那里见到平遥人。”过去的平遥人还特别留恋故土,无论他们走出去有多远,他们都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家乡和家乡父老,一旦发迹发财,也总是拿钱回来建设家园。
  明末到清初的时候,刘家庄村里在县城各大票号和各种商铺里挣银子的人不在少数,还有少数在外乡发达了的人。他们这些人衣锦还乡时,不忘恩泽故里,不但修建起了一座座自家的青堂瓦舍,还在村子东南头修起了一座青砖雕刻的文昌魁星楼,在村子中央修起了一座气势雄伟的关帝老爷庙,修起了各族姓供奉自己祖先的两三座像模像样的祠堂,又在村子的西北边修起了这座远近闻名的洪福寺。
  洪福寺的规模很大,坐落在高高大大的土台上,要爬三组九级台阶的阶梯才能到达寺门口。邻村的那座福隆寺,也是有台阶的三进院落,但是老人们说,福隆寺连洪福寺的三分之一规模还没有。
  据说,洪福寺庙门里边的两侧,威武雄壮相貌狰狞的四大天王塑像,得有三丈多高。寺内是三进大院,第一进院的配殿,东药王,西毗盧;二进院中,东观音,西地藏;三进院中巍峨的大雄宝殿,才是整座寺庙的核心建筑,也是和尚僧人一早一晚前来集中修持颂经念佛的地方,还是普通信众必然要来朝拜祷告的地方。因为,大雄宝殿中供奉着释迦牟尼如来佛祖。
  大雄,这是对如来佛祖特有的尊称,意为大无畏的勇士。如来佛祖还被尊称为佛陀,意为大彻大悟的人。
  如来佛祖自然当得起这些尊称,他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发现了微观世界,他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还说一粒沙子中也有三千世界,而且都是独立和独特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平行世界的存在。
  这种认识毫无疑问是超越时空的。宇宙大到无边小到无穷,这已经被现代科学所证明。宇宙就不说了,就说我们这颗地球所处的银河系吧,就有四亿多颗各种各样的恒星,它们以复杂而有序的轨迹运动着:年轻的恒星发蓝光,热量高;中年的恒星发黄光,光源稳定;红色的恒星往往年事已高;还有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那些白矮星和黑矮星,甚至还有许多肉眼看不见的未知东西。
  如今在互联网上,有关平行世界存在的争论一直不止不休。平行世界的理论,也和新中国开国领袖毛泽东的剥洋葱理论何其相似乃尔。毛主席曽说:“物质是无限可分的。”毛主席还说:“洋䓤还有更深的一层嘛,质子和中子是否都有共同的更基本的组成部分呢?一分为二,对立统一嘛。”毛主席的论断,后来得到了世界上许多物理学家的赞同。
  一九七七年,在夏威夷举行的第七届粒子物理学讨论会上,在美国著名科学家、诺贝尔奖得主、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格拉肖的提议下,把构成物质的所有假设部分命名为“毛粒子”;还说一分为二是普遍现象,原子分为原子核和电子,原子核又分为质子和中子,质子又有反质子,中子又有反中子……
  我之所以这么半瓶子醋似的咣噹絮叨了这么多,是想说,伟人的头脑都是睿智的;他们的想法和他们的观察,有时会惊人地一致,无论他们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时空。马克思、恩格斯对佛教也给予过肯定。恩格斯在他的《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明确肯定真正的佛教徒是“相对高级发展阶段上的人”。
  如来佛祖创立了佛教,教化众生不要为名缰利锁困扰,引导众生抛却贪、嗔、痴、怨等诸多邪念及生老病死带来的苦难。他传教的足迹,遍布了印度的的恒河流域,纠正了时代文明的某些偏差。
  当然,这么深奥的道理,芸芸众生是不会理解的。所以,古时“圣人设神道,以教化众生”。由此想来,佛教,也不外是被圣人借来教化众生的吧?
  究其实,佛教在印度兴盛的时期,相当于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也是印度各届思想最为活跃的时期。然而,它之所以能像儒家在中国一样在印度独大,却也和中国的儒家一样,是用它的理论维护了当时印度的利益集团孔雀王朝,从而得到了利益集团首脑阿育王的扶持和肯定,被奉为国教,才得以一教独大的。
  佛教,其实早在汉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中国,在唐朝时达到了鼎盛。
  让人感到可叹可笑的是,估计连如来佛祖自己也没有想到,到了中国的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可以保佑人家平安富贵和实现各种愿望的无所不能的“神”。这和他所说的“普度众生”,可究竟能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看,每当芸芸众生烘香礼拜,满怀热忱和期望地前来祝告如来佛祖保佑这个保佑那个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总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眼睛半开半睁,望着这些抱着各种世俗贪念的人们,心里连连地叹息着:“拧了,拧了,全拧了!我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别看我只是一个多少有点儿信仰佛教的人,平日里逛庙拜佛也只会念叨两声阿弥陀佛,可我比起那些整日里煞有介事地诵经念佛的歪嘴子和尚来,更能明白如来佛祖的心思。
  不是吗?如来佛祖也是个人,只是个大彻大悟的人,活了八十岁。他也死;不过,他的死不叫死,叫作涅槃。他身后的那些汗牛充栋的佛经,都是他的继承者们续写的,就像中国的《论语》一样,是后人根据“子曰”的片言只语叠加上去的,最后变成了连如来佛祖自己都不敢轻易认识的东西。
  世事的变化,就是这样地光怪陆离,就是这样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不过,芸芸众生可从来就不这么想。对吧?他们会觉得:请了你这么大的个神来,我们还盖了那么大的个庙奉供着你,天天青烟缭绕地敬贡着你,你如果不保佑大傢伙儿平安富贵诸愿达成,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难道是来骗吃骗喝的吗?
  你得承认,咱们中国人的基因里,有一股热气腾腾的一厢情愿,有一种不依不挠的愚蠢膜拜。不依不饶的人们,就是用这种热气腾腾的意愿和不屈不挠的愚蠢膜拜,从精神上绑架了如来佛祖,让坐在高台上的如来佛祖,处在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的尴尬境地。
  据老人们说:打从这座洪福寺建成之后,方圆百里的人都跑到这里来进香许愿,使这座洪福寺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真正是洪福齐天。当年庙里的香火,那真叫个旺盛啊,当时住庙的和尚估计能有上百人。而它庇佑下的村子,也是方圆五十里内少有的兴旺村庄。
  地灵自然人杰啊,这个村庄里,确实是出了不少于国于家有望的而且值得大家念叨的人物啊。
  可是,自从出了“和珅跌倒,嘉庆吃饱”那回事体,洪福寺就和大清朝的命运一样,开始走上下坡路了。截至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打进北京,火烧了圆明园后,晋商票号开始联袂倒闭,好多外出多少年的发达之人又都陆续地回到了故乡,洪福寺的香火也就越来越不济了。
  回来后的人们,没了营生,也就渐渐地供养不起这座寺庙了,捐赠越来越少,香火接续不上,光靠附近村民的点儿微薄贡献,养不住和尚了,洪福寺也就越来越不景气,渐渐地断垣残壁,尽现颓相了。
  到了一九四七年,洪福寺突然遭到了炮击,大雄宝殿的西墙日日日地钻进来一发炮弹,就听得轰地一声,大雄宝殿的殿顶就飞了。等到暴土落尽,人们发现如来佛祖的脑袋不见了,殿两侧的十八罗汉全都东倒西歪,面目尽毁。后来就听见人们闹嚷嚷地叫喚,说如来佛祖的脑袋倒挂在寺外的柏树杈上,一直挂了十多天,竟然没人敢去摘。再后来,一些胆大妄为的半茬小子,嘻嘻哈哈地跑进殿去,将滚落在地上的十八罗汉脑袋抱走,摆在村里的巷子口玩耍。
  再后来,不断地有人到洪福寺去偷砖揭瓦,用它们修猪圈、盖厕所……到了一九五零年,受人敬仰的小学校长梁步隆,组建起了学校的文化宣传队,建立起了洋鼓洋号队,并说服了村里的干部,动员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出力,光明正大地将洪福寺剩余的全部砖瓦搬运到学校,在学校的对面建起了这座宽大的戏台。
  怎么说呢?戏台上的这些砖的命运,虽然同样是被人踩在了脚底下,但比起那些被盖了猪圈修了厠所的同类来,就不知强了多少倍了。再说,它们还沾了文化的光,每日听到的看到的也都是带有文化气息的人和事。这是那些整日里听着猪哼狗叫还闻着污秽臭气的砖所能比的吗?
  不过,洪福寺是荡然无存了,高高的土坯基础上只剩下两株鱗皮斑剥的粗大柏树,上边连个鸟窩都没有。那座搬不走的土坯高台,也被村民们叫成了“寺圪瘩”。人民公社化以后,这个高土台上就成了给村民们分粮分柴的地方。
  新修的大戏台,与作了学堂的关帝庙遥遥相对,中间隔着南北十丈长东西三十丈阔的一片露天广场。
  这个戏台没有修起来之前,这里曾经是一个秋千场。场边上树立着两架用高高的木头杆子做成的秋千架,拴上一握粗的麻绳吊着的板子。那时候,篮球排球这些属于洋鬼子的玩艺儿,村里人压根就没见过,不过他们也自有自己的运动娱乐方式。农闲时节,村里的年轻人比赛荡秋千,也是花样翻新,惊险程度同样让人咋舌。
  听那些过世的老人们谈古论今时,说到这片场子里,早年间还发生过一个残酷激烈的故事。他们说:当年雍正皇帝爷上台,铸出来的“雍正通宝”铜钱,不但个大,而且字迹规整,黄澄澄的,很受民众的喜爱;民间还传说它五行属土,具有辟邪的作用。因此,那时的人们专门选用这种铜钱,在过年过生日时给小孩子用红绳串编“压命锁”。但是,“雍正通宝”在清代的钱币中数量最少,常常觅而不得。那时,村子里一个平常灾年还肯搭篷舍粥做些慈善之举的乡绅,居然斗胆私设铸造作坊,自造起“雍正通宝”来。你想想,这是什么罪过?放到今天说也是制造假币,扰乱国家金融秩序。雍正朝的惩治是很严酷的。据说,就在这片场子里,硬是用烧得通红的铁帽子,把这个造私钱的乡绅给生生地“盖”死了。
  这个故事,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听起来,仍然身上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来。
  这片露天广场,还曽经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场。村里的两位著名武师,梁万佬和老刘师,会各自带领他们的两大武功门派徒弟,在特定的日子里打擂台,争得一年一度的门派第一。每逢打擂台时,方圆五十里以内所有拜过师的人,都会扎起腰带,威风凌凌地站在各自门派的狼牙旗下,呐喊助威,并准备随时接替败下阵来的师兄弟上场。
  作为掌门人的梁万佬和和老刘师,则各自坐在场边摆好的八仙桌旁,架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茶水,手中端看水烟袋观阵。别看他们个个面上波浪不惊,实则肚子里俱是五内翻滚;场中央的每一下打斗,场边上的每一次呐喊,都让他们脸腮上的肌肉顫动,牙槽紧咬。
  后来有了洋枪洋炮,武功就渐渐衰落了。如今的年轻人,楞是是没见过那种场面呀,电视里那个咬人耳朵的美国黑人拳手泰森,光那几下子楞扑楞冲,就能让他们尖叫不已,可真是太没见过世面了。他们若是能看到当年这里比武的气势,就绝对会说,泰森那两下子,楞是不够给人家梁万佬和老刘师提鞋的。
  后来武术近乎消亡了,秋千也渐渐被淘汰了,村子里冷清了好些年。但自从修起这座戏台之后,村里的活跃气氛又回来了。每逢大集,村里都要在这座戏台上起戏,连唱七天。山西那些有名的晋剧名角儿,丁果仙、牛桂英、程玉英、王爱爱,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生旦净末丑,好多人都来这里登过台,演出人们耳熟能详的《打金枝》、《借东风》、《三娘教子》、《秦香莲》,还有《十八厢送》、《白蛇传》、《百岁挂帅》、《十二寡妇征东》等等剧目。
  这些剧目的演出,确实给乡村带来了文明新气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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